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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5 20:4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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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小卫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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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卫剧本选

苏小卫剧本选试读:

自序

剧本之于电影,如同图纸之于建筑、原料之于烹饪、种子之于花朵,在成品中是看不到原形的。电影面世之后,专家的评价、观众的褒贬、票房的多寡,都不能代替编剧内心的感受,但无论满意还是遗憾,编剧一般不会说出来,因为电影是导演的艺术,编剧和团队中的其他成员一样,是按照制片方的要求协助和配合导演完成影片的创作。建筑完工了,图纸的使命也就终结了,剧本比图纸命好,还可以以文字的形式独立存在并等待读者,能出版剧本集的编剧是幸运的。

写剧本不同于写小说。如果是文学创作,作者可以决定作品的样子,修改也基本上是作者自己的事情。剧本显然不是,任何一个剧本中都包含着制片方确定的选题和定位、方方面面对剧本的修改建议、导演对影片整体的设想和要求,有些还有原著提供的文学基础。因此写剧本不是编剧一个人的事,对于编剧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写得天马行空,而是如何把上述来自不同方面的诉求有机地融入剧本创作当中,尽量实现艺术化的创造、个性化的表达、大众化的呈现。这是剧本通向电影的必经之路,也是对编剧的考验,因为别人要的和自己想的经常不一样,只有达成共识才能顺利前行。合作是一门艺术,在这一点上,编剧没有作家命好。尽管如此,编剧对剧本还是比别人更有感情,剧本是文字,电影是从文字开始的。

电影不像戏剧,流传多少年就可以修改多少年,电影一旦走上银幕,就再也没有机会修改了,所以叫遗憾的艺术。剧本又何尝不是?无论多少次修改也不能让一个故事无可挑剔,让笔下所有的人物都光彩夺目,何况电影的生产周期总是要求编剧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创作,季节不等人,档期不等人,该去的地方没有去,该读的书没有读,剧本却已经到了该交的时候。没有哪个编剧在电影拍完之后还继续修改剧本,但内心的遗憾常常挥之不去。此刻我想到我的父母,从小到大,他们看得到我身上的所有缺点和不足,但很少挑剔、指责、训诫,以巨大的宽容让我带着缺点和不足自由地成长,如同一个漏洞百出、留有遗憾的剧本。遗憾是人生的一部分,也是创作的一部分,我爱这些剧本,如同我的父母爱我。

我曾在2000年出版过一本剧本选《电影赢家》,收入了从1995年到2000年创作的部分电影剧本《赢家》、《歌手》、《那山那人那狗》、《说出你的秘密》、《蓝色爱情》、《生活秀》。转眼12年过去了,能有机会将近年的创作再度选辑并进入文库,非常高兴和荣幸。在此感谢文化名家暨“四个一批”人才工程,感谢中华书局。

2003年根据莫言短篇小说《白狗秋千架》改编。1.日外 乡间

南方,平原,也许不远处有山的影子。夏末秋初的季节,原野的色彩日渐丰富和厚重了,特别是芦苇,黄绿相间,白色的轻柔的飘絮充满了诗意。

不宽但平坦的田间小路,不知始于何处,也不知通向哪里,蜿蜒有致,路边是田畴,再远一点是水面,远远近近是一片一片的芦苇,高高的,在风中慢慢地摇摆。远处的浓密,近处却略显稀疏。2.日外 乡间

林井河,剧中的男主人公,三十出头,城里文化人的打扮,戴着眼镜,他骑在一辆自行车上,与其说是在赶路,不如说是漫游,他骑得很慢,有意无意地划着八字。

不远处可以看到村庄错落有致、黑白分明的屋宇的轮廓。

还有高音喇叭,正在放着最流行的歌曲。[画外音]

井河:从1980年考上大学,我已经有10年没有回来了。家乡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却已经成了外人。3.日内 村委会

南方高大陈旧的用做公用的房子,从墙上张贴的一些东西可以看出是村委会。

堂屋的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很多盘菜,一个摞一个,满满当当。

桌子周围坐满了人,大家坐得挺挤,相互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主人的位置上坐着井河,他的两边坐着几个村镇干部模样的男人,井河对面坐着头发花白、神情有些忐忑的罗老师。

井河的身后是一扇窗户,这使得处在逆光中的他脸上很暗,他站起来,手里端着一杯因为倒得很满而正在滴滴答答的白酒。

井河:镇领导能给我这个面子,帮曹老师解决了困难,非常感谢。在外面混了十多年,我没有多大出息,没能给家乡父老帮上什么忙,今天我的话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井河一饮而尽,很痛快。

所有的酒杯在井河的眼前碰撞,酒滴到桌子上和人们的手上,人们喝酒,干杯,每个人的嘴唇都开始发亮,每个人都亮出干了的酒杯。

曹老师也干了,但是他因为不习惯这样的酒局而咳嗽不止。4.日外 村路

天阴着,还是乡间的小路,近处的景物因为阴天反而显得很清晰,远处则是一片茫然。

自行车迎面而来,因为是下坡,车速不慢。

井河骑着车,曹老师坐在车后架上。

曹老师显然喝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笑容放松了许多、真实了许多,他搂着井河的腰。

井河的嘴里哼着歌。

路上偶有拖拉机带着巨响开来,又开过去,曹老师在后面大声要井河小心。

曹老师:井河,把你叫来,你媳妇准生我气了,孩子太小,正使唤你。

井河:没事,客气话您别跟我说。5.日外 路上

村路有些崎岖。

但井河在这样的路上骑车的技术显然很有底子,他躲闪着可能造成颠簸的地方,很好地把握着平衡,自行车在颠簸的路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井河:曹老师,您说神不神,我儿子,脚丫子和我这根手指头一样长(井河伸出食指对老师比画着)。

曹老师:你准备啥时候走?

井河: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要是您没有别的事,我今晚就回县里住,明天就能赶上早班的火车。

曹老师:你早点回吧。让你大老远跑一趟,花工夫花钱,不合适。

井河:您又来了。6.日外 路上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因为有桥,路高出一个坡。

桥头站着一只白狗,它显然是在赶路的过程中突然停下来的,它看着自行车来的方向,似乎感受到某个熟悉的人或某种熟悉的气息。

井河看到白狗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捏了车闸,车子猛地晃了一下。曹老师差点掉下来,他赶紧抓住井河的腰。

这时,白狗真的朝井河跑了过来,它很亲热地在井河的车前停下来,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认出自己。

井河一只脚点在地上,车子一歪,曹老师也站在地上了。

井河抬起头,他一下子看到了白狗的主人。7.日外 路上

这时,白狗的主人,已经从井河和曹老师的面前走过了路口,她背着一大捆长长的芦苇,人整个被芦苇埋在下面,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脸,如果你不仔细看,连她的头都看不见,整捆芦苇就像长了腿。

但这显然不是一双好腿,由于有残疾,她走路的姿势很不协调,但是她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姿势,依旧可以做她要做的事情。

井河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那里。他看看狗,又看看那个背芦苇的人。

白狗看看他,转身看看主人,还是决定转身找主人去了。

井河:暖?

曹老师:(他站在井河的身后)是暖。

井河猛地回头看了曹老师一眼,他似乎感到有些突然。

曹老师没有说话,他也看着井河,等待他做出决定。

暖已从桥上走过,拐上一条更窄的岔路。

井河把自行车支在路中间,大步朝暖跑去。

井河:(喊着)暖,暖。

曹老师摸出一支烟,蹲在路边埋头点烟。他再抬头,不远处井河已经追上了暖。8.日外 小路上

听见有人叫她,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暖侧过身子,从背的东西下面斜着向上看,这使她的神情显得有点古怪。

暖的头发散落着,因为出汗而湿湿地贴在脸上,她习惯性地捋了一下,露出脸来,这是一个曾经漂亮现在已经有些憔悴的女人,模样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由于正在干活,人也有些狼狈。

井河站在暖的前面。

井河:暖,是我,我是井河。

暖一歪肩,很熟练地把大捆掀到地上,揪扯了一下因为背东西而歪斜的衣服。

暖:我还不知道你是井河?

井河: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暖满身都是干活留下的灰尘和一片一片汗湿的痕迹,背东西的绳子在她身上勒出的痕迹清晰可见。

白狗悠闲地在水边喝水。

暖走到河边去洗脸,又洗到胳膊、肩膀。她很热,当着井河也没有什么避讳。

井河站在桥上看着她。

井河:我今天早上才到。曹老师家承包鸭棚的事情,让我来帮着说说。

暖:我听说了,曹老师两年多的委屈,你几句话就摆平了,镇长和你在一起喝酒,村里人都在夸你有良心呢。这鬼天气,不把人蒸熟了不罢休,立秋几天了,白他娘的立。

井河:是,是。

暖一边走过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因为洗脸,前襟上湿了一大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花背心。因为腿有毛病,她脚上的鞋也显得很不合适,磨损也很厉害。

井河:我以为你早就不在村里住了,你好吗?

暖:(略显冷淡地)好?啥叫好?有吃有穿,有孩子有丈夫,除了腿瘸,什么都不缺,浑身上下都不疼,算好吗?不知道你们城里人啥叫好。

井河:暖,你还恨我。

暖:(打断)恨你?老天爷才可恨,憋着雨不他娘下,把人活闷死,来,搭把手。

井河:我用车给你推上。

暖:算了吧,屁股大个地方,怎么推,帮把手。

井河:你等着。

井河返身跑回去推自行车。

自行车还立在原来的地方,曹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走了。

等井河推上车转过身来,暖已经自己把芦苇背到背上。

白狗跟在她的身边。

井河犹豫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暖从草下面斜着往后看井河。

暖:不走就到家里坐。骑上吧。

井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追上去。

暖:(固执地)骑上走吧。

井河似乎明白了暖的用心。

井河:我会去你家坐。

井河把自行车掉转车头,就在自行车掉转车头的瞬间,时空发生了变化。[闪回]9.日外 场院[画外音]

井河:看到暖,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乡,我不敢。[秋千上的主观镜头]

阳光灿烂的正午。

十几年前,集体经济时期的场院,社员们聚在一起干活,高音喇叭里放着那个时代的歌曲。脱粒机把稻谷高高地扬上天,四周暴土扬场。

场院上有一个个高高大大的稻草堆,充满怀旧意味的景致。

镜头奇怪地上上下下,不断变换着视线。

十七八岁的井河在秋千上荡着,一脸非常兴奋的表情。

秋千高高升起,又轻轻落下,井河眼里的景物不断地变换着形态。10.日外 秋千架下

在场院边上,几棵大树铺下一片阴凉,在树下,架着一个高大的秋千架,两条很粗的绳子下面悬着一块一尺宽、两尺多长的厚木板。

一群孩子在排着队玩秋千,高的高,矮的矮,人挨人挤在一起,大家都很急切地看着正在玩的井河,等着快一点轮到自己。孩子们嘴里大声地整齐地替他数着数,一个来回数一个数,几个更小一点的孩子,则蹲在一边甘当观众。

井河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小孩子们的眼睛随着秋千的摆动而转动。11.日外 秋千架下

暖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天生的漂亮和开朗写在脸上。身上的衣服又小又不合身,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但是她还是出众,她脸上的表情比别人更急切一些,嘴里数着数。回头看一眼排在她身后的比她矮一块的孩子们,很得意。

大家一起数到了“50”。

秋千上的井河便不再用力,秋千慢了下来,还没有完全停稳,暖就跑上前去拉住还在荡着的绳子,让井河下来。

井河依依不舍,但是也只好下来。

暖把绳子往后拉了一段,然后迈上去,往前一荡,就上了秋千,意犹未尽的井河灵机一动。

井河:暖,我推你吧。

暖:推,快推。

井河从后面使劲一推,秋千开始荡起来了。

暖:大点劲。

当秋千再次荡回来的时候,井河又推她。

当秋千再次荡回来的时候,井河一下子蹿了上去,和暖面对面一起站在秋千的踏板上。

孩子们一起起哄。

井河使劲荡起秋千,秋千越来越高。

暖的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孩子们开始为他们数数。

秋千上,两个人面对面,身体紧挨着身体,表情是一样的兴奋和快乐,秋千越荡越高,风越来越大,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在风中变换着姿态。

田野和村庄在一起一落,所有的景物都在飞翔。

井河与暖在荡着秋千,下面的孩子们仍然坚决地在数着数。

井河看着暖的脸,两张脸挨得很近。

暖:(兴奋地)林井河,你看见什么了?

井河:我看见稻谷堆的尖了,哑巴在稻谷堆上干活呢。你呢?

暖:我看见北京了,看见天安门了,看见毛主席了。

秋千高高升起,轻轻下降。

下面孩子们的数数声。12.日外 秋千架

场院边,秋千在不停地来回摆动,秋千上的人在不断地变化,有青年,有孩子,有老人。[画外音]

井河:每到收获的季节,场院上的秋千就成为所有人的快乐,对故乡的回忆永远是和秋天连在一起,和秋千连在一起。[闪回完]13.日外 曹老师家院子里

黄昏时分。

曹老师老两口在忙里忙外地为井河准备带走的土特产,唯恐带的东西不够多,恨不得把家里有的东西都让井河带走。

井河从外面回来,把自行车支好,站在院子里发愣,像丢了魂似的。

曹老师:井河,不早了,到汽车站还得20分钟,我骑车子送你。

曹老师的妻子:什么时候到你哥那里看你妈,一定给我们带个好去。

井河:曹老师,我今天不走了,住下。

曹老师看着井河。

井河有些疲倦的神色。

曹老师:好,好,不走也好,他娘,点火做饭,我和井河喝两杯,中午的酒没喝舒坦。14.夜外 曹老师家院子里

井河和曹老师在院子里喝茶。

井河的表情有些沉重。

曹老师手里拧个半导体,里面是地方戏。

曹老师:暖跟哑巴结婚了。

井河:您信上没有告诉过我。

曹老师:结婚有六七年了吧,哑巴爹还在的时候。

井河:那年我哥回来接我妈,说暖到县城相亲去了,我以为她一定是嫁出去了。

曹老师:井河,把你带给我的糖给暖拿上,她娃差不多有五六岁了。

曹老师的收音机停在一个台上,里面是一段传统戏曲的前奏,曲调婉转轻巧。[闪回]15.夜外 学校的操场

前奏从上一场连贯下来,但已不是半导体中的演奏,而变成了十多年前学校乐队七拼八凑的、略有些混乱的吹奏。

在简陋的舞台一侧。

井河在人数不多的乐队里吹着一支笛子,他的腮鼓着,眼睛盯着台上,非常认真而艰难地完成着前奏复杂曲折的旋律。

其他的乐队成员也非常投入地操作着乐器,手上的动作熟练夸张,表情各不相同,彼此配合非常默契。过门拉完,一个响亮的女声响起。

舞台中央站着暖,她在唱一段传统戏剧的唱段,她身上还是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裳,脸上化了妆,虽然粗糙,但挺漂亮,身段和动作有模有样。她在小小的舞台上充分表演,旁若无人,年轻的脸上充满自信和骄傲。

舞台侧面的井河在卖力地吹着笛子,眼睛盯着暖。

台下是村子里老老少少的观众,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被家乡戏熟悉的曲调所陶醉,有的在跟着暖一起唱。

一曲终了,有人叫好,有人鼓掌,有人喊着再唱一段。

暖给观众鞠躬,脸上笑着,然后用眼睛看着舞台边上的乐队,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下去还是留在台上,等了几秒钟,她认为可能不唱了,就要下台,可乐队此时又开始演奏,她又赶紧回到舞台的中间,准备再唱,她的样子把台下的观众逗笑了。16.日外 村路上

田野间,小路从远方延伸过来,又曲曲弯弯地伸向远方。

两边的田野和不远处的群山风景如画。

夕阳西下,染红了田野和村庄。

暖和井河放学一起回家。井河走在路的这边,暖走在路的另一边,又像是同行,又像没有关系,很怪的方式,但这是两个人都喜欢、都接受的一种方式。暖轻松地、自寻欢乐地走着。井河不时看暖一眼,暖快他快,暖慢他慢。

暖看到前面一个挑着很重的担子的人,她从背影上就认出了对方。

暖跑跑颠颠地追了上去。

井河落在了后面。

暖:(倒着走在爹的前面)爹,曹老师说我的嗓子全公社没人能比得上,我们的节目要参加公社的比赛,如果获了奖,还要到县里参加比赛,他让你给我买双皮鞋。

爹埋着头走路,不搭理她。

暖:爹,你听见没有?曹老师说,让你给我买双皮鞋。

暖的爹把头抬起来看了她一眼,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爹:放了学不回家,干活没有你,要这要那有你了。

爹朝前走了。

暖站在那里。

她回头,看见井河站在她的身后。

暖:我以后一定走得远远的,他想我我也不回来看他。

井河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暖。

井河:我妈也打我。不就是一双皮鞋吗?回头我有了钱,我给你买。

暖转身走了,井河依然走在她的对面的斜后方,不远不近地。[闪回完]17.日外 村里

早晨,雨不大不小地下着。

井河打着一把颜色鲜艳的尼龙折叠伞,手里提着一些吃的东西,走过第一天遇见暖的乡路。四周的景物在雨中显得十分干净透明,远处罩着薄雾。18.日外 暖家

井河走到门前,门开着一条缝,他推开了面前这扇有点沉重的大门。

井河走进暖家的院子。

井河:暖在吗?

白狗从院子的某个角落里跑了过来。它依旧认出了井河,在他的身边友好地转来转去。

屋门大开着,没有声音。

井河:有人在吗?暖在家吗?19.日内 暖家

屋内,暖穿了干净的衣服正在照镜子,六岁的女儿站在边上看着她,暖多少有一点紧张,她赶紧收拾着扔在床上的衣服。

暖:(对女儿)告诉你爹,来了。

女孩跑出房间。

暖:(在屋里应道)是井河吗?都在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穿在脚上的一双新皮鞋,把鞋抓起来匆忙地放回鞋盒里,又把鞋盒放到被子垛的上面,光着脚去找自己的旧鞋。20.日外 暖家

井河还站在门口。

哑巴出现在屋门口,他的年纪比井河要大一些,也更显老一些,他光着上身,穿着一条旧裤子,裤脚卷着,一高一低。哑巴的眼神很不友好,在他看来,井河出现得有些突然。他似乎在努力辨认着这个人和他从前认识的井河有什么联系,在他的身后可以隐约看见他们的女儿,样子乖巧,脸上有点脏,眼睛十分明亮。她躲在哑巴的身后看着陌生的井河。

井河虽然有思想准备,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对哑巴笑了笑。

哑巴并不笑。

井河的笑容便有些僵。

哑巴并没有从屋门口让开,也没有请井河进屋的意思。倒是女孩终于试探着从父亲的身边挤出来,站在屋檐下看着井河。

屋檐下的雨滴断断续续地滴落。

井河赶紧把带来的糖拿出来,走到女孩的面前,女孩看到漂亮的糖一下就掩饰不住地兴奋起来,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就接,而是回头看自己的父亲,并对哑巴打了几个简单的手势,显然是在问哑巴她可不可以拿这些糖。

哑巴看了看井河又看看女孩,对女孩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尝尝看好不好吃。

女孩伸手从张开的塑料袋中拿出了一块糖,小心地剥开漂亮的糖纸,放进自己的嘴里,又伸手拿了一块,依旧是很小心地剥开,回身放进哑巴的嘴里。哑巴很认真地品味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暖从屋里出来了,她显然很匆忙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折叠的褶皱还很清楚,头发也匆匆梳过,一只手里抓了一件背心,顺手扔在哑巴的肩上。

暖:家里不像样,让你笑话了,进屋吧。(说着把正套背心的哑巴往边上拉)

井河:我猜下雨你们可能不出门了,来看看。

哑巴这时穿上了背心,他很自然地用手把嘴里的糖拿了出来,递到暖的嘴前。

也许是因为井河在的缘故,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用手势示意哑巴她不吃,让哑巴自己吃。

哑巴似乎没有遭到拒绝的心理准备,他顺手抓住暖的头发,暖的头向后仰去,哑巴顺利地把糖塞进了暖的嘴里。他看也没有看井河一眼,就进屋去了。

暖看着井河有些诧异的神态,没有什么表情,她示意井河进屋。

井河看着暖,暖有点回避他的目光,先进屋去了。21.日内 暖家

井河走进暖的家,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家里收拾得还算利落,陈设比较简单,看得出日子并不宽裕。

白狗也想跟着进屋看看客人,出现在门口,被哑巴踢了一脚,就离开了。

井河脸上的神情有些暗淡,他忽然觉得暖的生活令他感到沉重和担心。

暖对哑巴比画着什么,井河愣愣地看着他们。因为暖是背对着井河,他只能看到哑巴的表情。

经过暖的解释,哑巴终于有了一点友好的表情。

他在井河的对面坐了下来,有些郑重地。

暖转过身来。

暖:我对他说,你是专门回来帮曹老师解决纠纷的,我告诉他你在北京当了干部,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你帮忙。我还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找了北京女人做媳妇。

井河对哑巴点点头。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也略有些拥挤,哑巴正在捆蚕山,井河看到觉得很熟悉,拿起来弄了两下,不熟练了,哑巴笑他,做了个嘲笑他的手势,自己又开始干活,井河便很自然地帮他干活。22.日内 暖家

暖把桌子擦了又擦。

孩子在一个角落里把井河带来的糖果当玩具,倒腾不休。她会不时看一眼井河,这个陌生人让她很感兴趣。

暖:你媳妇是做什么的?

井河:教师。是大学同学。

暖:真好,孩子多大了?男孩?

井河:刚满月。男孩。

暖:你们城里人生孩子都晚。

暖对哑巴比画,告诉他井河的孩子只有1个月大,哑巴有点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可是暖又告诉他,井河是男孩,他便装没看见一样低下头干活。

井河:我知道你肯定会出嫁,但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成家,你小时候最怕他了。

暖:你没听说过,弯刀对着瓢切菜,合适着呢。

井河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头干活,金黄的稻草的秸秆在他的手中翻飞。动作中时空转换。[闪回]23.日外 场院上

十多年前的盛夏,场院上一片金黄。

高大的稻草垛错落有致。

暖双手撑地,在稻草垛边上拿起大顶。她的上衣系在裤子里面。

几个女孩一个接一个地在稻草垛边上倒立。

她们倒着排成了一排。

暖:我们的节目要是可以得奖,我们就能到县城去演出。

第二个女孩:我们坐汽车去县里,我真想坐汽车啊。

第三个女孩:暖,曹老师说,要是能参加县里的汇演,说不定你就会让县剧团选中呢。

暖:要真能选上,美上天了。

第二个女孩:说不定暖就成为邓丽君了。

第四个女孩: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

从第二个女孩倒着的视线里,看见一群鸭子向她们这边运动过来。

第二个女孩:暖,哑巴来了。

所有女孩都紧张地翻倒在稻草堆边。

鸭子们在漫不经心地走着,却没有看见赶鸭子的哑巴,大家反倒十分紧张,东张西望,担心哑巴会捣什么乱。

暖也和大家一样,一边打扫着身上的草,一边到处看。

哑巴突然出现在暖的身后,把手里的一把蒺藜放到暖的头上,回身就跑。

哑巴迈着有些可笑的大步子去追赶他的鸭子。

暖在后边气得直跺脚。

暖:臭哑巴,你不得好死。

哑巴没有回头,因为他听不见。

几个女孩围着暖替她摘掉头上的蒺藜。24.日外 村里[画外音]

井河:哑巴没有上过学,村子里的孩子都有点怕他,大人们却总向着他。

窄窄的村路,两边是房子。

井河无聊地朝家里走去。

一条长长的小巷。

哑巴赶着鸭子迎面走来,鸭子拥挤着,几乎占满了路面。

哑巴走在中间,身前身后都有鸭子,哑巴偶尔回一下头。

井河迎着哑巴走来。

两人目光对视。

井河用无所谓的表情掩盖他对哑巴的敌意和惧怕。

两人相错而过。

哑巴继续向前走。

井河在他的身后大声地吓唬走在他身后的鸭子,把走在哑巴身后的鸭子向相反的方向轰着。

哑巴听不见,继续向前走。

井河解气地轰着鸭子,鸭子们惊慌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

井河躲在路边的墙角朝哑巴看去,看他能不能发现少了鸭子。

哑巴终于没有回头,他拐弯了。

井河偷着笑了,可他不知道拿这些鸭子怎么办,正发愁,后脑勺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他一抬头,是村里的一个老头。25.日外 村路

井河垂头丧气地走在鸭子的后面。

老头像押俘虏一样走在井河的后面。26.日外 河边

一群孩子在玩水,井河也在其中。

突然,哑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下就把井河按在水里。

两个人在水中搏斗,井河显然不是哑巴的对手,被哑巴越来越久地按在水里。27.日外 秋千上

井河像条死鱼似的趴在秋千的木板上,往外控着肚子里的水。

几个孩子围在他的旁边看。

暖在慢慢推着秋千。

井河肚子里的水滴滴答答流了一条线。

暖忽然就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闪回完]28.日内 暖家

里屋两个男人在平静地做事,井河给哑巴做帮手。

外屋,暖在做饭,她的腿脚虽然不够灵活,但是依然像过去那么灵巧和麻利。

她在一只碗里打了好几个很大的鸭蛋,又加上一些新鲜的蔬菜的碎末、一些盐、一点红色的辣椒,用筷子把鸭蛋打得很响,碗里面红的、绿的、黄的很好看。

井河在里屋,他的眼睛不看暖。

井河:那年我哥回来接我妈,他说没看见你,说你到县里相亲去了,我当时真的盼望你能找到一个你满意的人。

外屋,油锅热了,冒着淡淡的烟,暖把打好的鸭蛋倒进锅里,鸭蛋马上就膨胀起来。

暖:是个售货员,看了我的照片非要我去县里玩。我住在他姐家帮他姐带孩子,和他也还算谈得来,他就是从来不和我一起出门,我想来想去,咱不能窝囊了人家,就回来了,他哭得可伤心了。

暖轻轻地把锅里的鸭蛋翻转过来,鸭蛋仍然是完整的,锅里的油再一次热闹起来。

井河:后来,就没再遇上合适的?

暖:啥叫合适?啥叫不合适?

暖把手中的锅铲重重地放在案板上。

井河一惊,手中的动作一下就失去了从容。

哑巴没有丝毫感觉,但他感到井河配合上的混乱,恼怒地看着井河。

井河如梦初醒,努力跟上哑巴的节奏。

井河:你现在,还唱吗?

暖:唱?话都快不会说了,他不说话,狗也不会说话,闺女会说话,跟他在一块待久了,也不爱说话,整天忙了家里忙家外,也没心思。

井河:家里也没买个电视,我看村子里不少人家都有电视了。

暖:我倒不是攒不起来这几百块钱,我怕他听不见着急,哪天再给我砸了,闺女也闹着要呢,再说吧。

井河看了哑巴一眼,哑巴也抬头看他,两个人又都各自低下头去。

井河:有电视了,村里也不唱大戏了。

暖:可不是,电影也不演了,不像咱们那会儿。

暖的话好像没有说完就打住了,井河马上转过头去看暖。

暖依旧在做事。

哑巴抬头看着井河。

两人对视。[画外音]

井河:在我的记忆里,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年省剧团来了之后发生的。我是在那个时候才懂得什么叫爱上一个人。[闪回]29.夜外 场院

月光铺了一地。

有个人独自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高高地飞起来,刷地悠过去。

荡秋千的人是哑巴。

每当他升到最高处时,远处的灯火就可以照亮他的脸和上半身。

然后他又落入黑影之中。

哑巴知道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正在唱戏。30.夜外 村里

村里临时搭建的舞台,灯火通明。

舞台四周围满了看戏的观众。

舞台上,正在上演一出传统戏,热闹的锣鼓和响亮的唱腔使得平静的村庄一下充满了活力。31.夜外 舞台上

演员漂亮的彩妆和行头令人眼花缭乱,一个非常精彩的段落正在上演。32.夜外 舞台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台上,舞台上的灯光在所有人的眼睛里跳跃。大家在一种极度满足的心情之下欣赏他们喜爱的地方艺术,不断有人大声叫好、鼓掌。33.夜外 舞台后

后台是用苇席围起来的,里面的光线丝丝缕缕透出来,暖站在苇席的外面,通过缝隙朝后台里面张望。

从暖的视线,可以看到演员们匆忙的身影,有的在化妆,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在独自练习、自言自语。

暖的视线更多地落在一个漂亮的小武生身上,他的身材、扮相都很出众。

他在暖的视线里闪过又闪回。

暖尽可能地在很多人中间寻找他的踪影。34.夜外 村路上

井河逆向站在散场的人流中。

大家在月色下吆五喝六,有人大声唱着戏文,大人在喊着走散的孩子。远处的狗也跟着起哄般地叫。

人影晃动中,井河寻找着暖的影子。

井河:暖——,暖——

暖不见了。

井河随着人流走,东张西望。35.日外 村里

井河飞快地在村里的小街上奔跑,一路鸡飞狗跳。

井河的脸上表情非常兴奋。

他上衣的领子都张开了,斜挎的书包拍打着他的屁股。36.日外 暖家

井河在暖家院墙外面喊暖,暖家的院墙不高,他跳起来就可以高过院墙,于是他就在一跳一跳地叫:暖,暖。

暖从屋里跑出来。

井河:他们住在大队部了,去看看。

暖:走。37.日外 村里

井河和暖一前一后地跑着,同样地鸡飞狗跳。

井河在前,暖在后。白狗跟在后面跑,白狗那时还是一只可爱的小狗崽。38.日外 大队部

两人跑进院子,暖在前,井河在后。

院子挺大的,因为演员们的进驻一下子热闹起来。

几个男演员在出出进进,嘴里唱着戏,把东西放得到处都是。

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小武生,她一下就安静下来。

小武生无意中看到暖,对她笑了笑。

暖没有笑,她傻了一样。39.日外 场院

场院上,稻草堆成了演员们最好的练习场所。清晨的阳光把场院照得很亮,一种很独特的明亮的感觉。

男演员们在厚厚的稻草上翻着一串一串的跟头。

女演员们在走着好看的身段,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

有的演员在舞弄着道具兵器。

还有的演员在练乐器,把胡琴拉得山响。

有的在做基本功的训练。

场院的边上,不少村民站着观看。

稻草堆的顶端,趴满了看热闹的孩子。

他们身后的秋千很少有地空在那里没有人玩,独自在轻轻地摇摆。

井河、暖都在其中,剧团的吸引力空前大。

暖的眼睛追光灯一样追着她喜欢的那个英俊的小武生。

小武生几步助跑,双脚轻轻踏在踏板上,高高跳起,然后是一串跟头,落在稻草上。他的脸上是得意的神情。

小武生很随意地活动着自己的腰身,健壮而有活力。他走到一个女演员的旁边,帮对方拉紧松开的服装,嘴里还开着什么玩笑,女演员笑着捶他的后背。

暖简直就看呆了。

井河:暖,走吧,要迟到了。

暖看着演员们,不理井河。

有大人爬上梯子来轰孩子们上学去。

井河:该走了,要迟到了。

暖:你先走吧,告诉曹老师我病了。

暖的眼睛离不开这些演员。

哑巴的鸭子在场院上四散,没人管了,哑巴也看得入了神。40.日内 暖家

又是一个早晨。

暖在厨房里东翻西找。

母亲在屋内剧烈地咳嗽。

七八岁的妹妹站在厨房的门口,看她找东西。

暖找到一个小口袋,里面是豆子。

她示意妹妹过来。

妹妹过来替她牵着她的上衣的兜,暖把口袋里面的豆子往自己的上衣兜里面倒。

不一会儿,她的兜就满了,口袋里的豆子少了许多。

暖把小口袋放回原处。

小妹妹看着她。

暖摸摸妹妹的头,背上书包,就朝外面跑去,她一只手紧紧捂着衣兜,连跑带走。41.日外 村里路上

暖正急匆匆赶路,突然,哑巴不知从哪拐出来,手里抱着一顶旧草帽,挡住了暖的去路。

暖见了哑巴就像耗子见了猫,转身就跑。

哑巴在后面追。

暖紧紧捂着兜里的豆子,还是有豆子一路蹦出来。

暖回头,哑巴迈着怪异的大步子,抱着手里的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大队部门口,暖一回头,哑巴还跟着她。

暖跑进大队部。

暖:哑巴来了,哑巴追我。

暖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大队部的院子,哑巴也跟了进来。

听见喊声,小武生从屋里跑出来,暖躲到小武生的身后。

哑巴站住了,他看着小武生,眼睛里是很佩服的神情,他的张狂也有所收敛。哑巴把手中抱着的草帽打开,里面是十几个又大又白的鸭蛋。大家看到鸭蛋,都愣住了。

哑巴把草帽放到地上,转身走了。

小武生:谢谢了。

哑巴没有回头,他听不见。[闪回完]42.日内 暖家

暖把炒好的鸭蛋放到擦干净了的饭桌上,桌子上还摆了别的临时准备的菜。

暖走进里屋,碰了碰专心干活的哑巴,对他做了个吃饭的手势,转身要走,忽然她才想起还有个要用语言交流的井河。

暖:吃饭吧,凑凑合合的,你别见怪。

哑巴站起来,两只手搓了搓,就去外间饭桌前坐下。

暖体贴地把一条湿毛巾递到井河的手上。

井河擦着手,眼睛看着暖。

女孩坐到父亲的身边,头靠在哑巴的胳膊上,眼睛盯着饭桌上的好吃的。

哑巴拍拍女孩的头,用手势告诉她可以吃了。

女孩也用手势问爸爸,你今天不喝酒了吗?

哑巴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到里屋的柜子里找酒瓶子。

暖和井河看着这对父女。

暖:这孩子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比画了,和她爸挺好的。

井河:你小时候,老跟你爸吵。

哑巴拿了一瓶白酒出来,用牙咬开瓶盖,倒在暖为他们准备的两只碗里。

井河双手捧了碗,和哑巴碰了一下,哑巴一饮而尽,井河喝了一口,觉得劲大,但当他看见哑巴正看着他,就再次端起,也干了。

哑巴又给井河倒上酒。

井河又干了,哑巴又要倒,井河示意他也该把他自己碗里的酒喝了。

哑巴端起来就喝,又给自己倒上,又喝,然后等着井河。

井河也喝了。

暖在边上看着他们。

哑巴还要和井河叫劲。

井河端起酒。

暖:(对井河)你不是他的对手,让他占上风就是了。

井河还是不甘落后,又干了。

看着这两个和自己青春岁月有关的男人,暖的心情很不平静。她给井河夹菜,又给哑巴夹菜,哑巴把暖夹给自己的菜,又夹给了女儿。

女儿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她给井河夹菜。

哑巴看着女儿。[闪回]43.日外 秋千架

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在打秋千,周围很多人在看热闹、起哄。

老太太身手矫健,笑容灿烂。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暖,她的身边是小武生,两个人在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井河站在他们的对面,老太太从井河眼前晃过去、晃过来,井河的目光却集中在暖和小武生的身上。[画外音]

井河:暖一个星期没有上课,剧团在哪,她就在哪,剧团的人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只要看见那个小武生,就准能看见暖。44.日外 大队部

院子里,没有别人。

只有暖和小武生。

小武生正在用演戏的油彩给暖画一个彩妆。

他很细心地画着。

暖很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镜子。

暖从镜子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局部。

有时候,她从小镜子里看小武生。

暖的脸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神采飞扬。

暖的眼睛水汪汪的。

小武生站远了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暖被他看得有些害羞,但只有一瞬,她大胆地看着小武生,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小武生:你的条件非常好,一定要找机会出来学习,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

暖:我真的行吗?

小武生:我去对我们团长说,让他听你唱。

暖特别高兴,特别幸福。

暖:我真的行吗?

暖看着小武生的眼睛。

小武生不说话,他看着暖。

小武生:(轻声说)你天生就该演戏。

锣鼓声渐起。45.夜外 舞台前

暖在很前面的人群中,她的眼睛盯着舞台上的小武生,在她看来,整个舞台上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暖的眼睛放着光。46.夜外 场院

小武生轻轻地搂住暖。

暖在发抖,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激动。

小武生终于把暖紧紧地抱住,开始吻她。

远处的人声和灯光都带有了梦幻色彩。

一切都美好得令人难以相信。

暖的眼睛放着光。47.日外 村头

清晨,绯红的朝日涂抹着村庄的每个角落。

省里的剧团要走了。

全村的人都来送行。

大家看着他们装车,收拾东西。48.日外 村头

暖的爹拉着暖站在团长的面前。

暖的视线依然跟着正在准备出发的小武生,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包。

暖爹:团长,孩子昨晚磨了一夜,非让我来求求你,你们都说这孩子有灵气,你们就带上她走吧,不挣工资,管饭就行,让她学点本事,长长出息。

团长:你女儿确实很有天赋,应该有更好的学习条件,可是我们是国家院团,招学员是要经过领导部门批准的,我这么领走不行,等我们下次招学员的时候,一定想办法通知你们。现在恢复高考了,你也可以鼓励她报考艺术院校。(对暖)你要努力学习,全面提高自己的素质,一旦有机会就可以找到出路。

暖把目光收回来,茫然地看着团长,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团长在说什么。随后,她的目光就又被小武生拉走了。

暖爹捅了她一下。

暖爹:还不谢谢团长。

暖:谢谢团长。

暖失望的眼泪夺眶而出。49.日外 村口

演员们要上车了,大家在彼此告别。

暖的眼睛里含着眼泪,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武生。

小武生有一点犹豫,但他还是在上车之前朝暖走来。

暖迎了上去。

井河站在离暖不远的地方,心中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惆怅。

暖站在小武生面前,不知该说什么。

小武生递给暖一样东西。

暖伸出手接过,但眼睛没有离开小武生的脸,她像要把这张脸刻在自己的心上。

小武生看着暖的脸,他笑了笑。

小武生:你一定可以成功,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再见。

暖的眼泪就在眼圈里转,她把手里的包藏到身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井河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小武生倒退着朝汽车方向走了,边走边和暖挥手告别,直到他被汽车挡住。

暖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

汽车动了一下,暖仿佛也抖了一下。

大家跟着汽车说再见。

暖也朝前跑了两步,又停下了。

井河站在暖的身边。

暖泪流满面,手中是小武生刚才送给她的小圆镜子。

汽车朝远处开去。

井河为暖的忧伤而忧伤。50.日外 秋千架

哑巴在荡秋千,他荡得很高,因为他想看得够远。[闪回完]51.日内 暖家

暖端了一个带汤的菜过来,碗里很满,因为腿不好使,几步路她端得也不稳,汤险些洒出来。

井河赶紧起身来接,碗有些烫,两个人又有些紧张,汤洒出来的更多了,烫了暖的手,但是暖忍着没有松手,赶紧把汤放下,把手放进嘴里。

井河:暖,烫着你了吧?

暖看了井河一眼。

暖:没事,你也是好心。

哑巴又在给自己倒酒。

暖盛汤给他们。

暖:丫,吃饭,看啥呢?

女孩:叔。

井河看着女孩。

女孩:火车,我在电视上看见过火车。

女孩习惯了一边说话一边比画,这样她爸可以知道她说什么,哑巴确实一直看着女孩。

井河:我就是坐火车回来的。

女孩:(很惊讶地)真的?

她随后便对爸比画:叔是坐了火车来的。

女孩:火车快吗?

井河:快,可快了。

井河模仿着火车开动的声音和效果,手比画着,向女孩描绘着他所能描绘出来的火车的情形。

女孩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井河。

哑巴看看井河又看看女儿,他似乎也有些震惊。

暖脸上带着笑意。

井河说完了,女孩似乎还没有从想象中的火车轰鸣中出来。

井河:回头叔叔带你去坐火车。

女孩的反应超出了井河的预期,她一下子跳了起来。

女孩:妈,叔叔要带我去坐火车呢。

又赶紧对他的爸爸比画:叔叔要带我去坐火车呢。

哑巴笑了一下,但是笑容消失得很快。

气氛轻松融洽了起来。

井河端起酒杯,和哑巴喝酒。

两只酒杯接触的瞬间,时空转换。[闪回]52.日外 河边

一个很亮的光斑在移动,墙上、树干上,从慢到快、到疯狂、到混乱。这是暖手中的小镜子反射的阳光。

暖一个人待着,闷闷不乐。

小白狗陪在她的身边。53.日外 秋千架

依旧是秋天,依旧是秋千架。

暖在秋千上荡着。

邮递员穿着绿色的制服,骑着自行车从她的面前经过。

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邮递员,直到他消失。54.日内 养蚕的房间里

暖和一些女孩在做着养蚕的某道工序,是一种很细心又很需要耐心的工作。

大家有说有笑地干活。

暖的身边两个女生在小声聊天。

女孩之一:那家伙,整天上课不看黑板,老扭着身子看你。

女孩之二:看也白看,我才不会在本村找对象,一辈子嫁一次,怎么也得嫁远点。

女孩之一:就是,争取嫁到县城。

女孩之二:反正不能找本村的。

暖猛地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冲出屋子。

两个女孩吓了一跳,但又好像习惯了似的,手里的活没有停,嘴里的话也没有停。

女孩之一:那个唱戏的不会回来接她了。

女孩之二:人家是省城里的,怎么会看上咱们。

女孩之一:暖说,他们(小声了)……

女孩之二:那又怎么样。55.日外 村里

暖无目的地跑着,脸上没有表情。

拐过一个弯差点和骑了一辆破自行车的井河撞个满怀。

井河:暖,暖,我正要去找你呢,来了,来招生了,曹老师让你赶快去,介绍信我都开好了。56.日外 路上

井河飞快地蹬着车,暖坐在他的后座上,紧紧抓着车座。

暖:快点,林井河,你再快点行不行?57.日外 镇上

两个人冲进一个考场。

一个纸牌子上写着:县剧团报名处。

桌子后面坐着几个考官,门口排着几十个等着考试的男孩女孩。

一看招考的单位,暖的表情一下就暗淡下来。58.日外 镇上

井河排在队尾。

他的身后马上又有人排队。

井河:暖,快过来呀。

暖回头看他一眼,脸上的表情很失望,她犹豫着要不要排到井河的前面。

井河看着她。

暖走到井河的身边。

暖:不是省里的剧团。

井河:要是考上你就可以到县城里来工作了,不也挺好的吗?

暖:我只想考省剧团。

边上的人觉得暖很好笑。

两个人放低了声音,小声交谈。

井河:都这么久了,他们也没有来,他早就把你忘了。

暖:不会。

井河:那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暖:因为没有招生指标啊?

井河:那要是老也没有招生指标呢?

暖:不会。

井河:(生气地)你根本就不明白,他不会来了。

暖:会,他亲口说的,他说他一定会来接我的。

井河:他骗你。

暖:不会。

井河:你别傻了,他会看得起咱们?

暖瞪了井河一眼,转身朝外走了。

井河看看排了一半的队,又看看门口,十分犹豫,终于他还是离开了队伍,追了出去。59.日外 路上

井河骑着车。

暖坐在后座上。

两人谁也不说话,垂头丧气地。[闪回完]60.日内 暖家

饭还在继续吃。

哑巴已经喝得有些多了,脸红红的,在微笑。

暖还在给井河夹菜。

井河:饱了,太饱了。

这时,在里屋玩的女孩把妈妈的新皮鞋给穿了出来,两只小脚放在一双大鞋中,踢踢拖拖地走出来,脸上带着炫耀的神情。

井河看到这双皮鞋,夹着的菜停在半路,他很吃惊。

哑巴看着女孩的样子本来在笑,但是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笑容越发勉强了,消散了。

暖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快步走到女孩的面前。

暖:怎么这么能闹呢?给妈妈踩坏了。

女孩:叔,这是我妈妈的新皮鞋。

井河下意识地把夹了的菜又放回了原处,筷子却还傻傻地举着。

暖把鞋从女孩的脚下抽出来,用袖子擦了一下,放回里屋去了。

井河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扭头去看哑巴。

哑巴也看着他。61.日内 暖家

里屋。

暖把皮鞋收进鞋盒,这是一个很旧的盒子了。

暖打开柜子,把鞋盒收了进去,又把柜子关好。

就在她关柜门的瞬间,时空转换。[闪回]62.日外 村里

鞭炮声四起。

有家人在举行婚礼。

新娘和新郎在大家的围观下履行着繁杂的礼节。

鞭炮声连成一片。

井河也在其中,他不看新娘,看着暖。

暖照样和女孩子们挤在一起。

女孩子们都在笑,只有暖一个人不笑。63.日外 村里

主持婚礼的人把糖撒向空中,孩子们欢呼着在地上拣。

井河也伸手接到了一块糖。64.日外 村里

在人们的起哄声中,新娘很不好意思。

看热闹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一个人在看,但是没有笑,那就是暖。井河的目光经常划过人群,停留在暖的脸上,一会,又从暖的脸上,被吸引到新娘的身上,就这样划来划去,终于,他发现,暖离开了人群。

井河自己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65.日外 场院

秋千架,暖一个人坐在上面,没有荡。白狗趴在秋千架下面,它已经长得挺大了。

暖的手中还拿着那个小镜子,里面是没有笑容的暖。

鞭炮声从不远的村子里传过来。

井河来到秋千架下,他是来找暖的。

井河:办喜事,大家都笑,就你不笑,你还会笑吗?

暖:我会不会笑关你啥事?

井河把手里的糖递给暖,暖马上就剥了糖纸放进嘴里。

井河:都一年多了,他们根本就不记得咱们了。你再这么等着,不是犯傻是什么?

暖:他可能不记得你了,但是他一定记得我。他说了,他永远也不会忘了我。

井河:(生气地)那他为什么不来接你?

暖:(也提高了声音)他没有时间,但是他不会忘了我。他今年不来明年来,明年不来后年来。他要来接我,我就嫁给他。

井河:别做美梦了,你就是倒贴上200斤猪肉,他也不会要你。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亲你,我也愿意,你干什么非要等着他?

暖看着井河,不说话,但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井河走到暖的面前,他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他站得离暖很近,几乎要触到她的身体了。

井河:暖,跟你爸好好说说,接着把高中读完,然后我们一起去考大学,一样可以到外面去,为什么你非要等他来呢?他要是不来,你就这么等下去吗?

井河抓住暖的胳膊。

暖也有些感动,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井河一下抱住了暖,他笨拙地表达自己内心的冲动,暖有点想接受,但又有另外一种东西在抗拒,她在慢慢地后退,终于,她脚下一用力,从井河的拥抱中挣脱出来,轻轻地向后荡去。

暖:白狗,来。

白狗蹿到暖的秋千上。

暖就开始荡开去。66.日外 场院

她在井河的面前滑过去又滑过来。

井河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非常激动。

暖滑过去又滑过来。

井河的眼睛。

终于,在暖的秋千要起未起的时候,井河飞身上了秋千。和前面的一幕一样,暖、井河和狗在秋千上荡着,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所有的景色都开始升起来,降下去。

井河的眼里只有暖。

暖还是不笑。暖的眼里没有井河。

秋千架在轻轻地颤抖、呻吟。

所有的景色都在颠倒和晃动。

井河也没有笑,他为自己青春的情感而感到悲伤。

不远处村中的鞭炮声突然激烈起来,像一个预言。

暖和井河在荡着秋千,村子里面传来阵阵的鞭炮声。

井河:暖,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我不会说话不算话。

暖:他不要我,我再嫁给你,不过你必须考上大学。

暖的眼睛里特有的渴望在燃烧。

秋千上的暖闭上了眼睛。

一张平静而美丽的面孔。

井河疯狂地荡着秋千,仿佛要就此离开这个地方,随便飞向哪里。

秋千也疯狂了,整个画面都疯狂起来。

景物颠倒了顺序,

人的面孔也不再真实,

风声穿透了画面,

秋千在大声地呻吟……

突然——秋千的绳子绷断了,绳子弯曲着飞上天去。

井河被甩了出去。

暖和白狗也飞了出去。

井河重重地摔在地上。

暖和白狗飞进了路边的刺丛。

井河挣扎着站起来,大喊:暖——

白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它似乎很晕。

暖的脸上流着血,但她抱着自己的脚,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一群鸭子受了惊一样笨拙地飞跑着。

哑巴疯了一样跑来。

井河抱着暖。

秋千歪在一边。67.日外 水边的路上

暖的爹推着自行车,暖的单拐放在车把上。

暖在后面扶着后座。

自行车很不好推,爹用很大的力气来保持车的平衡,依然走得不稳。

暖坐在车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后座。让自己不掉下来。

暖爹脸上全是汗。

暖的脚上包了很厚的纱布。

暖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车好推了,轻松了,也平衡了,暖一回头,是哑巴在后面帮着她爹保持自行车的平衡。

暖对哑巴笑笑,哑巴也笑了。

暖从兜里掏出那个小镜子,一抬手扔进水里。

漂亮的小镜子慢慢沉入水底。68.日外 田间

收工的路上,一群人走在前面。

暖自己远远落在了后面,一瘸一拐,走得有些吃力。

井河从岔路上跑过来,跑到暖的面前,他背着沉重的书包。

井河把书包交给暖。

暖:这么沉,不把人学死。

井河走到暖的前面,弯下腰,等着。

暖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

暖:我能走,习惯了。

井河固执地等着。

暖:让人看见笑话你。

井河还等着。

暖轻轻伏在井河的背上。69.日外 田间

井河背着暖。

暖搂着井河的脖子。

暖:井河,你能考上吗?

井河:你说呢?

暖:大学什么样?

井河: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在城里,和咱们这不一样呗。

暖:上完大学你干啥?

井河:回来娶媳妇呗,你可说话算数,你说我要考上大学,就让我娶你。

暖:乱讲,我什么时候说了?

井河:你自己说的,你不承认。

暖:我没说。

井河:说了。

暖:没说。

井河:说了。

两人越走越远,越来越小。[闪回完]70.日内 暖家

饭终于吃完了,暖又把桌子擦得很干净了。

井河给哑巴点上一支烟,哑巴吸了一口,对井河竖起大拇指。

井河把刚打开的一盒“云烟”送给哑巴。

井河:(对暖)暖,你跟他说,我该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找我,我,希望你们两个过得好,让他别再跟你动手。

暖对哑巴比画了几下,哑巴站起来,等着送井河。

外面还在下雨,井河拿起放在屋角的折叠伞,走到门口,嗵地打开。

折叠伞的声音使女孩猛地抬起头来,她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井河看到女孩的表情,就又把雨伞收起来,再一次打开。

女孩高兴地笑了,她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雨伞。

女孩:真好。

井河把雨伞合起来,递到女孩的手中,然后对暖和哑巴挥了挥手,走进雨里。

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女孩手里拿过雨伞,追了出去。71.日外 村路

暖:井河,等着。

井河转过身,暖拿着雨伞朝他走来。

井河朝暖跑了两步,两个人就面对面了。

暖:我不会开,你自己打上走吧。

井河:暖。

两个人对视着,漫长的岁月把他们分开,现在终于站在一起。

井河:我看见你,想起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

暖:你能来看看我,我高兴。

井河:暖,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暖:胡说。我挺好,真的。有了孩子,比什么都强。

井河:暖,我把你忘了。

暖:你没有,你越不回来,就越忘不了。

井河:暖……

暖:井河,打了伞走吧,我也回了。

暖转身往回走了。

井河看着暖走在雨中。[闪回]72.日外 井河家[画外音]

井河:我终于考上了大学,暖受伤后就没有上高中。

院子里摆了两三张桌子,在办酒席,井河的妈妈穿着新衣服,脸上笑着,忙着招待客人,井河坐在一桌长辈的中间,第一次成为事件的主角,非常拘谨,不知如何是好。

暖和一些女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她不太抬头,只顾吃自己的。有女人开她的玩笑,她根本就不抬头。

井河却不时要看暖一眼。73.日外 井河家

妈妈端着一杯酒来到曹老师的座位前。

妈妈:曹老师,没有你,井河成不了咱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这杯酒我替井河他爸敬你。

母亲酒还没有喝完,眼泪就流了满面。

井河站起身,他端了一杯酒,走到暖爹的面前。

井河:叔。

叫罢,井河就说不出话了。

暖爹站起身来,看看井河,拍了拍他的肩膀。

暖爹:什么都别说了,好好用功,算是替暖把大学上了。

井河:叔,我对不起你。

暖爹:别这么想。这是命,不怪你。

井河:叔,等我毕了业,我就回来接暖。

暖爹:傻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好好奔吧。

井河:(低着头)叔,我一定回来接暖。

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的暖,低头大口吃着,好像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74.夜外 场院

月光把场院照得通明。

稻谷堆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高大了。

在一个谷堆的下面,井河和暖靠在一起。

他们对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做最后的告别。

井河把一摞信封交给暖。

井河:信纸我都装好了,要是有钱,我会把邮票也贴好,给我写信。

暖:我配不上你。

井河:是你自己说的,我考上大学,你就嫁给我,你想反悔?

暖:只怕将来后悔的是你。

井河:你不相信我。

暖:井河,要是你连着给我写三封信我都不给你回,你就别再想着我了。

井河:暖,我一定回来接你,考试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你。

暖一下子把井河抱住了,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闪回完]75.日外 水上

天快黑了,却晴了,晚霞火红火红的。

井河和曹老师坐在小船上,鸭棚附近,全是鸭子,比当年哑巴那阵规模大多了。

井河不时用手抹一把眼泪。

曹:就算你当年回来接她走,现在什么样子也说不定。

井河:可是我没有回来接她,我跟她说我要回来,可是我没有。

曹:你那时候年轻,上了大学,进了城,不怪你。

井河:她说要是你写信我都不回,你就别再想着我了,后来,她真的不给我回信了。我开始还想她,后来就觉得轻松了,就再也没有给她写信。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她,根本不再关心她过得好不好,自己说过的话,也全都不算数了。那天我看见她瘸着腿背那么重的东西,我真……

曹:暖说现在汽车多,怕哑巴不会躲,不愿意让他出门。

井河:曹老师,我不配当您的学生。

曹:哑巴不简单,暖真跟了他。[画外音]

井河:从曹老师嘴里,我终于听到了我离开后暖的情况。[闪回]76.日外 村头

邮递员骑着车过来。

暖站在一个高处等信。

邮递员很技术地一直把自行车骑到暖的身边,交给她一封信。

暖的脸上有笑容。77.日外 村路

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看井河的来信。

她猛一抬头,才看见迎面站着的哑巴。

两人对视。

暖还是和以往一样,往边上躲了一下,便从哑巴的身边走了过去。

哑巴一直目送暖一拐一拐消失在街的拐角。78.日外 镇上

改革开放后的乡村集市,很热闹的一条街,当然,在哑巴的世界里这种热闹是没有声音的。两边都是做生意的农民。

哑巴蹲在地上,眼前摆了一大篮子鸭蛋在卖,篮子前面放着一个醒目的牌子:“不讲价,2角钱一个。”

暖也背了一些菱角来卖,她从哑巴的面前走过,她看见哑巴,对哑巴笑了笑,还竖了一下大拇指。

哑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哑巴站起身,他看见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摆下摊子。

有人来买哑巴的鸭蛋,哑巴便和对方做生意,对方跟他说什么,他也不回答,指指牌子,对方还在坚持说什么,哑巴却突然站起来。

一个坏小子抓了暖的菱角不给钱就跑,暖在追他,暖的残疾使她跑起来有些古怪,周围的人在笑暖,哑巴从周围人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

哑巴放下自己正在数的鸭蛋,冲出去替暖追坏小子。

暖在哑巴的前面摔倒了,哑巴赶快把暖扶起来,他还要去追,暖把他拉住,对他摇手,不要追了。

哑巴看着暖一瘸一瘸地走回自己的摊子。79.日外 村口

哑巴赶着鸭子在走。

路过暖等信的地方,没有人,暖没有等在那里。

哑巴替暖等在那里。

邮递员从后面骑车过来。

邮递员从车上下来,把一封信递给哑巴。

哑巴点点头,拍拍胸。

邮递员骑上车走了。

哑巴拿着信对着太阳看。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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