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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6 00:5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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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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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井迷踪

老井迷踪试读:

老井迷踪

  

第一章归来

  在那个遥远的午后,当王天霸站在村西的桥头上,深情的张望着“双水村”时,心里满是对这里的依恋和不舍。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王天霸从天南走到地北,可以说,他的眼界打开了,他的认知也打开了。可是,他对这里的爱和恨一点没有改变。  所以,当他决定要回来时,他就不再犹豫了。  这里有他的家,也有他魂牵梦绕的那个人。  看着熟悉的村庄,王天霸的第一感觉是这里一切都没有改变。五年前,李德江家的墙头就有一个豁口,现在依然存在;五年前,桥东栓牛的桩子歪了,现在依然歪着;甚至于,五年前桥墩下的那坨牛粪,现在还存在。  王天霸张开双臂,他准备用更热烈,更有力的臂膀去拥抱这里的每一个人。只是,这里的人并不欢迎他。  王天霸是二月回到双水村,在他回村前的两个月,村子里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当时,村里人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直到他们看到了王天霸,他们才明白,这都是王天霸给他们带来的灾难。  这件奇怪的事情就是村西头的一口百年老井干枯了。  说起那口老井,可是双水村人的骄傲。据说,大明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做乞丐时,讨过这口井的水。当时,朱重八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了。走的他口干舌燥,眼看就要渴死之际,朱重八眼前闪现一道亮光,他的双脚不由自主的朝着亮光走去。而亮光发射的位置是一口水井,井水已经漫到了井口。朱重八喝了这口井里的水后,不但不渴不饿,浑身还有了力气。  等朱重八做了大明朝的皇帝后,想起要为这个救过他命的井。于是,他就派人来找,只是派来的人怎么也找不到了。为了此事,朱皇帝还难过了好几天呢。  双水村的祖先是元末明初时从山西洪洞县老鸹窝迁徙而来。当时,双水村的祖先们就是看中了这眼井水,才决定在这儿安家落户。经过数百年的繁衍,有了双水村现在的规模。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这口井,就没有双水村今天三百八十口老少爷们的性命。尤其是三年自然灾害,方圆十多里都没有了水,唯独这口井,一点一滴地养活着人们的性命。  前几年,一个过路的瞎子,路过这口老井时突然停住了。他放下手中的木棍,摸索到井口,放声大哭。村里年纪最大的老王头问他为何发哭?算命瞎子摸了把眼泪,拉着老王头的手,乾坤离坎,甲乙丙丁了说了一通。最后归结为一句话:  “这口井对于双水村人来说太重要了,井在村在。”  虽然他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村里人都都明白什么意思?  算命的瞎子走后,村子里就流传起了这样一种说法,这口井是西天王母娘娘洗脚时用的盆子,是上天的东西,有灵性的。至于王母娘娘的洗脚盆怎么就落到双水村了,没有人深究。因为人们懒得梳理故事里的真真假假。假作真时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既然大多数人都相信了,跟着大多数人,总是没错的。  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或许是三年大旱后的某一天早晨,又或者是老杨头死后的那天傍晚,村里开始有人给井烧香。渐渐地,烧香的人多起来。每逢初一十五,村里的上了年纪的人都要烧香磕头。过年或是八月十五时,还要上供,放鞭炮。尤其是过年,贡品异常丰盛。鸡鸭鱼,桃李苹果,满满的一桌子。  现在,这口带有灵性的百年老井竟然没有水了。虽然现在村子里各家各户都有了压水井,井里有没有水对人们的日常生活没有了影响,可在村里人心中,井里没水,这可是一件要了命的大事。  在王天霸回到村里的第二天,又发生了一件大事,或者说是怪事。  二月里连着下了五天的大雨。常言道:春雨贵如油。二月是打春的第一个月,下雨更难了。可是那年的二月却下了雨,不仅下了雨,还下了大雨,五天五夜。那雨下的啊,昏天暗地,村里好几家的土墙屋子都倒塌了。  村前河里的水长满了两岸,在村西的桥下面,人们发下了十多只鸭子,两眼紧闭,肚皮朝上,淹死了。  淹死的鸭子是王满仓家的。王满仓的老婆认为是有人算计他家,把他家的鸭子都掐死,然后在扔进水里。因为打死她也不相信水会把鸭子淹死。后来,王满仓用菜刀把十多只鸭子开膛,肚子里全是水,他才接受了这个很荒唐的事实。  那天晚上,王满仓找到了老王头,老王头今年八十七了,双水村年龄最大的人了,见过八国联军,头上留过辨子,用老一辈人的话说,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都多。  王满仓是提着两只鸭子去的老王头家里。老王头正坐在炕上,刚吃晚饭,碗都没有撤,盘腿坐在炕上抽旱烟,弄得满屋子都是烟。王满仓把两只鸭子摔在老王头的炕头上。  “二爷爷,你说这是啥事。”  老王头放下烟袋,拎起鸭子,对着昏暗的煤油灯,研究了一会,摇了摇头说:“不是中毒,身上也没有伤痕。俺看就是淹死的。”  “俺活了四十多岁了,还头一回见鸭子淹死。二爷,你说,这是不是有啥道道?”  “俺活了八十多年,也是头一次看到鸭子被淹死。”老王头咂摸了咂摸嘴巴。  王满仓从怀里拿出一包大鸡烟,放到老王头炕上。老王头揣起烟,下了炕,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街上有一两声狗叫,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老王头让王满仓把大门关上。王满仓回来,老王头拉着把王满仓衣袖,小声说:“前年,过路瞎子就说咱村邪气太重,要出大事。依俺看,你家鸭子无缘无故的淹死,应该和那个人的到来有关系。”  “谁啊?”王满仓问。  “除了他还有谁?”老王头吐了口吐沫,用脚踩了踩,狠狠地说。  “你说是王天……”王满仓问。  “你不要命了。心里知道就行,有必要说出来吗?”  老王头拿起了一个破棉袄,二月的晚上还很冷,他披上袄,斜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打起了盹。那满脸花白的胡子在昏暗的灯光中一起一落,像个遥远的梦。  王满仓见老王头睡着了,也没叫醒他,留给他一只鸭子,提着另一只回家了。  王满仓的老婆苗桂华正在灯下纳鞋底。她抬头看了眼王满仓,说:“回来啦。”也不待王满仓回答,又低头纳鞋底。  苗桂华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从没有上过学,一二三四,加减乘除还是干农活时学到的,不过会这些对于一个农村妇女,足够了。苗桂华十八岁嫁到双水村,二十几年的时间,为王满仓生了四个孩子,三个女娃娃,一个男孩子。其中两个女娃已经嫁人,最小的男娃也已七八岁。像苗桂华这种女人,生孩子对她来说最大的变化就是身体,生一个孩子就长十多斤的肉,现在生了四个,体重达到了一百六十多斤,对于身高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她来说,一百六十斤已是一个极限了。  王满仓把鸭子扔在地上,拿出一只烟,抽了两口。苗桂华放下鞋底,小声问——虽然她有意压低了声音,但音量还是有七十多分贝——:“咱二爷都给你说啥啦?”  “没说啥,他也很奇怪,说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有见过这种事情。”王满仓说。  “没说啥那你拿去的鸭子怎么就一只了?”苗桂华问。  “我扔给二爷一只。”王满仓说。  苗桂华“啪”地一下把鞋底仍在桌子上,脸一板,吼道:“没说啥你给他鸭子干啥?你个狗日的吃饱了撑得,拿着自家的东西给别人。”  “你不是说十多只鸭子吃不了吗?”王满仓辩解说。  “吃不了?吃不了给俺娘家送去也不能给他。”苗桂华说。  “给他咋着来,好歹他也是俺二爷。”王满仓说。  “他是你哪门子二爷?啊,你说说。”苗桂华用手指着王满仓的鼻子骂道,“你个狗日的忘了,那个老不死的前年还孬走咱家一刻大杨树,要不看着他岁数大,俺才不认他这个二爷?”  苗桂花对老王头的反感是有历史了。从她进王家的门,就没和老王头打过交道。尤其是王满仓的奶奶再三叮嘱,只要是她活着,就不能和老王头说话。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说,老王头和王满仓的奶奶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只是,王满仓的奶奶没说过,老王头也没说过。作为他们这些后人,只能胡乱猜测了。  “那你说咋办?”王满仓问,“都送出去了,总不能在要回来。”  “我说咋办?要我说……”  正说着,王满仓的小儿子留根醒了,“哇哇”大哭,苗桂华慌忙把留根抱起来,扒开衣服,把奶头塞进留根嘴里。留根边含着奶头边哼哼,不一会又睡着了。  苗桂华放下儿子,不觉打了个哈欠,眼皮发色。收拾起桌子上的鞋底,也脱衣睡觉。王满仓趁机钻进被窝里,握着苗桂华的奶子乱搓。苗桂华打了王满仓一嘴巴,骂道:“一边睡去,别烦我。”  王满仓笑了笑说:“其实咱二爷还说了呢。”  “说啥了?”苗桂华翻过身问。  “让俺弄一下俺在告诉你。”  “弄啥弄,咱闺女还没睡着,小心吵醒了。”  “不让弄就算了吧,当俺没说。”  毕竟苗桂华好奇心重,她用隔壁捅了捅王满仓。“快点弄。”  王满仓骑在苗桂华身边,捣鼓了一袋烟的功夫。办完事,王满仓搂着苗桂华,小声说:“二爷说咱家的鸭子淹死是个坏兆头,咱们村要出大事啦。”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能出啥大事?”苗桂华说。  “王天霸来了能不是大事?二爷说了,王天霸就是天上的煞星,他回来,咱们村一定没有好事。”  “说咧也是。他就不该来。”苗桂华说,“当初,何家的人把他打走了,他还敢回来?要我说,他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王满仓忙捂住苗桂华的嘴,害怕道:“你个熊娘们不要命了,胡说啥。”  苗桂华掰开王满仓的手,不屑道:“你害怕个熊,深更半夜,谁听见咱说话了。”  “隔墙有耳。”王满仓说,“在家说说就算了,你可得管住你咧个逼嘴,别到处乱说。要是让他知道了,可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王满仓蒙上头,独自睡了。苗桂华吹了灯,撅了王满仓一屁股,赌气睡着了。  

第二章深夜交谈

  老井  2  王天霸回来的第三天晚上就去了王老头家。也就是王满仓拎着鸭子去找王老头的那个晚上,王满仓前脚刚走,王老头还没来得关门,王天霸就来了。  王天霸带来了半瓶酒,还有半只烧鸡。  烧鸡是他坐火车路过德州时买的。他不确定好不好吃,但他知道德州扒鸡很有名。  站在老王头的院子里,王天霸心生感慨。这里一切都没有改变。土墙,矮屋,露天的厨房,还有用柴草围起来的茅房。  曾经,王天霸经常来这里,因为五年前这里是村里唯一可以赌博打牌的地方。现在,由于老王头的年龄大了,不喜欢热闹,打牌的场所转移到二站成家。  房间里,老王头眯着眼睛,半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脸上挂着一抹神秘的笑,或许,在梦里,他又回到那个对于他来说青葱的岁月。  人老了,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回忆。  “老祖,五年没见了,你想我吗?”  王天霸把烧鸡和酒放在桌上。他看到桌上的那只死鸭子了。鸭头冲外,鸭眼睛盯着外面的夜。  老王头从床上坐起来,拉了拉身上的破棉袄。棉袄上已经沾了厚厚的一层油,看上去污了吧唧。借着油灯,老王头审量了半天,才认出王天霸。  “天霸,你咋来了?”  “老祖,你这话说的,我来看你应该的啊。我昨天就想来呢,事多,缠住了脚。”  老王头看了看桌上的酒和烧鸡,说:“还拿东西啦?”  “孝敬您的,老祖。”王天霸说,“老祖,你这棉袄都破的不能穿了。赶明我给你买一个新的羊皮袄,行不行?”  “这袄咋不能穿?这袄好着呢。”  老王头使劲拉了拉身上的袄,仿佛王天霸要把它给夺走似的。  “这袄是我大奶奶给你吧?有纪念意义。”  “王八羔子,胡说啥呢。再乱说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老王头怒了,举起烟头就要砸王天霸。在双水村,唯一不怕王天霸的人就是老王头了。他已经快九十岁了,没有几年的活头,还有啥可怕呢。  “老祖,我就喜欢你这暴脾气。”王天霸躲过老王头的烟锅,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烟,递给老王头,说,“老祖,尝尝我这个带把的好烟,保证比你的好吸。”  王天霸把烟塞进老王头嘴里,并忙着给他点着。抽了一口烟,老王头的气才慢慢的消了。借着昏暗的油灯,老王头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喇叭裤,夹克衫,运动鞋,皮腰带。这些在外面世界很平常的东西在老王头眼中却很刺眼。根据多年的经验判断,眼前的这个人在外面没做好事。尤其是王天霸的头发,像抹了豆油似的,活脱脱的就一个二混子。  “你不说在外面好好的混,回来干啥?”老王头抽了口烟,问。  “这是我家,我为啥不会来。”王天霸说,“再说,翠还在家等着我呢。”  “王天霸,今晚你能拿着烧鸡来看我,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当你是看的起我了。作为村里唯一的长辈,我能劝你一句吗?”  “老祖,你说,你的话,我都听着呢。”  “翠儿的孩子都七八岁了。你能别在纠缠人家了,行吗?”  “不行。”  “怎么?五年前你被何家的人打跑的事情你忘了?你难道还想挨一次打吗?”  “五年前的那次打,不仅打在我身上,还打在我心里。我怎么能忘。不过,老祖,现在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王天霸拍了拍老王头的肩膀,说,“这次,谁挨打还不一定呢。”  “好吧。就当我刚才放了一个屁。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别啊,老祖。我还有事情问你呢?”  “我就说。没事你会拿着烧鸡,白酒来看我?”  “老祖,你这话可就误会我了。”王天霸说,“还是那句话,在咱们村,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了。你想想,五年前,我在咱们村住着的时候,我虽然有些飞扬跋扈,可我每次见到你还不都恭恭敬敬。”  王天霸的这句马屁的话拍到老王头的心里去了。他活了那么大岁数,一些事情能看开的他都看开了。他唯一计较的就是村里人对他的态度。按照辈分和年龄,他都是村里最该受到敬重的人。可是,由于他是个老光棍,没有后人。所以,背地里,村里的人对他有些不恭。更有甚者,一些年轻的小屁孩,竟然见到他不和他打招呼,不喊他老爷爷。虽然是小孩,他觉得,这背后一定有大人的教导。世风日下,是他对村庄未来发出的警言。  所以,当他听到王天霸对他很恭敬的话后,他是从心里赶到高兴。那张饱受风霜折磨的老脸也渐渐有了笑容。  “你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王老头说,“你小时候,很聪明伶俐,找人喜欢。当时我还说,咱们村没准以后得出个大人物。谁知道,你老爸死后,你缺少了管教,才变成现在这幅流里流气的样子。不过,老话说得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你愿意改正,老老实实做人,我保证,村里人不会难为你。”  “老祖,你这话说的,就像我以前没老老实实做人一样。”王天霸说,“我当年所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被他们逼迫的。我也不想打架,也不想和村里人作对啊。可是,他们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他们。他们骑在我脖子上拉屎,我总不能一声不吭的让他们拉吧。”  “我说不过你,随你便啦。”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话题了。咱们换一个话题。老祖,我爹当年咋死的?”  “你说啥?我耳朵背了。”  “我说,我爹当年咋死的?”  “你咋问这件事情了?”  “这件事情不能问吗?”  “能问。可是你不该问啊。当年你爹死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那时候你有八岁吧。”  “快九岁了。”  “你都九岁了,应该记事了。”  “我是记得我爹咋死了。可是,我不明白,为啥那个算命的瞎子刚走没两天我爹就死了?”  “或许那只是一个巧合吧。”  “真的是巧合吗?”  “那么多年的事情了。我现在年龄大了,脑袋不好使。当年的事情,我还没你记得清楚呢。”  “好吧。你老人家不想说,我也拿你没有办法。我走了,烧鸡和酒我给你放在桌上了。你快点吃了吧,不然让老鼠给拉走了。”  “你走啊?我不送啦。”  “别送了。外面太黑了,你在摔倒了。”王天霸走到门口,又扭过头,问,“老祖,你桌上的鸭子是满仓家的吧?”  “嗯!他家死了好几只鸭子。吃不了,给我送了一只。”  “老祖,我听说他家的鸭子都是淹死的,你信吗?”  “有啥信不信的,事实明摆着呢。”  “他们还说,鸭子会游泳,怎么能淹死呢?所以啊,这里面一定有说道。老祖,这里面的说道是不是和我有关啊?”  “我这几天感冒了,没出门。不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  “你没听说?我倒是听说了,他们都说,我是咱们村里的灾星,我来了,村里人就没有安生的日子过了。老祖,你信吗?”  “这些鬼话,我不信。”  “老祖,你得信。我就是咱们村的恶霸。五年前,他们就这么说我,我这次回来,要不做点恶霸该做的事情,我对不起他们对我的期望。”  

第三章闲言碎语

  第二天起了床,苗桂华就把王满仓的话当屁给放了。这也不能怪苗桂华,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自然也没有隔夜的话。  苗桂华服侍两个孩子吃晚饭,洗刷了破碗,喂了三口母猪,两只山羊和十二只老母鸡,便拿了只鞋底到走街串门,找人唠嗑。  有人做过一项不完全的统计,说中国人每说的十句话中有八句都是废话。而对于农村的妇女,十句当中有九句半是废话,不只是废话,还是闲话,俗套话。想想也是,她们一年四季离不了自家村庄方圆十里路。她们所见到,所听到的无非是东村的婆婆和儿媳妇吵架,婆婆喝药了;或是西庄的一家邻居因为一公分的宅基,大打出手,最后闹出人命了;又或者本村的一些家常里短。说来说去,反反复复,没有了新鲜度。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听过十遍八遍的故事了,可她们还是能乐在其中,说的人就像第一次说,听到人也像第一次听。  在年复一年的絮叨和聆听中,她们结合成了最原始的友谊。虽然这种友谊很飘渺,但它确实存在过。虽然有了它农村妇女们不见得很快乐,但没有它,农村妇女们的生活将失色一大半。打一个不太贴切的比喻,她们的这种友谊就像地图上的经线和纬线,不真实存在,可是很重要。她们生命中的一半岁月就在这种叨叨絮絮,重复旧话题和寻找新话题中度过。另一半的岁月消耗在儿子和丈夫身上。至于她们自己,就像阳光中的影子,只能依附别人存在。  对于新鲜话题的捕捉,她们的嗅觉向来是灵敏的。并且,她们的口舌向来又是飞快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事情,从她们口中传出,可以有翻天覆地的改变,添油加醋,一知半解,感情用事。不管怎么说,在农村的世界里,妇女们相互嚼舌根是一个挥之不去的传统。  苗桂华拿着鞋底,去了离她家有一百多米远王利发家。  王利发到村北的窑厂干活去了,只有他的婆娘刘巧云在家。苗桂华走到时,刘巧云正端着一盆泔水喂猪。刘巧云的年龄和苗桂华相差不大。但是,刘巧云的身材比苗桂华好了很多。所以,背地里,苗桂华时常嫉妒刘巧云。尤其是王满仓厌恶她的肥胖,拿刘巧云的身材做比较时,苗桂华恨不得诅咒刘巧云立马死去。  背地的诅咒并不代表明面的憎恨。俗话说:万恶淫为首,淫贼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好人。所以说,人是复杂的动物,善于伪装是生存的基本条件。  “你家猪快生小猪仔了吧?”苗桂华问。  “快了。还有二十多天。”  “肚子那么大,这次又不少生。”  “这事谁说的准啊。前年,俺家那口老花猪,生产的时候肚子也很大,结果怎样?生了五个小猪仔,还都是缺腿少耳朵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俺听说,你家那头花猪交配时天一下子黑了。”  “可不是,当时都快把俺给吓死了。”刘巧云说,“以前,俺是不信神不信鬼,可是,经历那件事情。俺心里犯嘀咕了。”  “世上的有些事,你不信还不行。”苗桂华吐了口吐沫说,“俺还听说,事情的根源在于你家的老母猪喝了村西老井的水。”  “这事你也知道?”  “俺只是偶尔听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事俺谁都没说过。不是俺怕村里人嚼舌根子。主要是俺不想引起村里人的恐慌。”  “有那么严重吗?到底咋回事?你说说呗。”  大黑猪吃完了食物,刘巧云回厨房收拾碗筷。等刘巧云收拾利索,两个女人各拿着各自的鞋底,坐在太阳下,开始了一中午的交谈。  对于刚才的话题,苗桂华很想知道下文如何,可是,刘巧云似乎不想说了。苗桂华知道她们之间该换个话题了。  两人先是从早晨的饭菜聊到地里的麦子,又从前年秋天梁殿霸家承包的果园聊到自家的男人晚上睡觉打呼噜的丑相。眼看着太阳爬到堂屋正前方了,苗桂华把鞋底收起来,吐了口吐沫,四下瞧了瞧,小声说:“昨天晚上,留根他爹去二爷爷家了。”  “你那来的二爷爷?”  “俺家还有几个二爷爷,还不是倚老卖老的那个老不死的。”  “哦!你说王老头啊。去年你家的杨树不是让他给孬走了?我记得当时你破口大骂,还发誓一辈子不和他来往了。”刘巧云说。  “当时是在气头上。他一个老光棍,俺要是不搭理他了,他还能指望谁?再说,那一颗杨树俺也看不到眼里,就当给他做棺材了。”苗桂华狠狠地说。  “说的也是。他无儿无女,老了还不得指望你家满仓。不过,说实话,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佩服你,要换做一般的人,还真就不搭理他了。”刘巧云问。  “俺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哎!你刚才说昨晚满仓去找老王头,有啥事?”  “俺正要跟你说这事呢。”苗桂华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说,“俺家的鸭子淹死了,你知道吗?”  “俺哪能不知道。这么奇怪的事情。咱村的人都知道了。”刘巧云说,“也真是,俺活了四十多年,头一次听说鸭子淹死了。”  “谁说不是呢。俺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怪事。俺觉得二爷爷他年纪大,见识多,问问他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猜,他说啥?”  苗桂华故意睁大眼睛,神情凝重地看着刘巧云。  刘巧云被苗桂华的话吸引了。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好奇地问:“你家二爷爷说啥了?”  “他说咱村里来了一个魔头,要倒霉了。”苗桂华神秘兮兮地说。  “谁是魔星?”刘巧云问。  苗桂华噘了噘嘴,小声说:“你傻啊!最近咱们村谁来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你说咧也是。那年他走时俺就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知道这几年在外面干啥坏事,呆不下去了,又回来了。”刘巧云说。  “俺也是这样想咧。他来了,咱们村以后可没有安宁的日子了。”苗桂华说,“哎,这话你可别乱说,要是让他知道了,事可就大了。”  “你放心,俺知道轻重,这种话俺才不乱说。”  刘巧云说着伸了伸懒腰,太阳正照在她家猪圈里。两个女人互看了一眼,知道是到了做中午饭的时候了。于是,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苗桂华回家了。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关于王天霸和“魔头”的说法,传遍了双水村的大街小巷。上至老人,下到小孩,他们对这种说法深信不疑。王天霸在街上走着,后面就会跟着一群小孩,对着他的背影吐吐沫,然后用脚踩,还故意踩得“噔噔”响,就是让王天霸听见。王天霸一回头,小孩子们都跑了,转过身又是吐痰。  “都什么人啊,就糟践俺吧,你们越是糟践俺越得干一件‘当当响’的事情。”王天霸不仅这么想了,他还真的这么干了。  在一个月黑的晚上,双水村的人还没有吃晚饭,王天霸换了件新衣服,把头梳的溜光,中间还分了一道沟,村里人说了,中间有道沟,不是流氓是小偷。对于王天霸的头型,村里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汉奸头,不是好人。王天霸嘴里叼着带巴的香烟,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逛来逛去。  “哎呀,王哥,还没喝完汤?给你一支带巴的烟,尝尝和你烟叶的味道有啥不同。”  王天霸走到王利发门口,从口袋里拿出烟,抽了一支,扔给王利发。王利发没有接住,掉在地上,慌忙把碗放下,拾起地上的烟,在袖子上擦了擦烟嘴处的泥土,别在耳朵上,问:“王天霸,你这是干啥去?”  “不干啥,闲着没事,到小翠家瞧瞧。”王天霸说。  “啊!……”  王利发张着嘴,看着王天霸离开,碗里的汤都流了出来。刘巧云站在大门里面,骂了声:“狗×的,还是老样子。”  王利发回过神,把刘巧云推到院子里,关上大门,上好门栓,冲着刘巧云低吼说:“今天晚上不刷锅了,回屋睡觉,外面再大的动静也别管。”  刘巧云回到屋里,摇了摇头。不是她不相信丈夫的话,而是她担心的事情终究要发生了。说来这件事不只是刘巧云一家担心,整个双水村都担心。当初王天霸离开双水村就和这件事有关。  

第四章驱逐离村

  事情要从七年前那个秋天说起。  七年前的中秋节,翠儿嫁到双水村。娶她的男人是何有喜,一个普通不能在普通的老实人。如果把何有喜扔到人堆里,他会被立刻淹没。  村里人一直不明白,翠儿长得可是没的说,要摸样有摸样,要身板有身板,尤其那一对奶子,晃来晃去,晃瞎了村里大多数男人的眼睛。可她为啥就嫁给了何有喜?真是应了那句俗话,鲜花插在牛粪上。  农村人还有一句俗话:有多大的能耐端多大的碗。意思是说,没有金刚钻,千万不要揽瓷器活。何有喜的能耐有限,怎能端得起翠儿这个好碗。果然,结婚一年多,何有喜莫名的死了。据说,他死的那天中午还吃了三个馒头,一碗白菜。到了晚上,何有喜大叫一声,吵醒了村里二十条大狼狗。等村里人穿好衣服,走出家门时,只看到翠儿趴在何有喜的身上,嚎啕大哭。  何有喜走了,他给这个家留下三间瓦房,三百块钱的欠款,还有一个儿子。那年翠儿才二十二岁。何有喜的父亲何德才担心这个儿媳妇守不住家,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他儿媳妇是个年轻漂亮的寡妇。所以,在何有喜死后三七里,何德才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子,给儿媳妇指了两条路:一条是允许她改嫁,不过孩子得留下:另一条是留在双水村,把孩子抚养成人。当然,如果翠儿留在双水村照顾孩子,何德才答应帮她照顾农田,每月还给她几十块钱的生活费。  就在人们认为翠儿会选择第一条路的时候,她出人意料的选择了留在双水村。看着儿媳妇坚决的样子,何德才倒是犹豫了。他不明白翠儿留在双水村是图什么?当然,如果翠儿告诉他是为了孩子,何德才并不认可。并且,何德才对于翠儿以后会不会变心没有把握。于是,翠儿当着全村人的面,同何德才签了一个合同。证明人是村里辈分最高的老王头。  合同签过一个月,就在村里人大赞翠儿贤惠,恪守妇道之时,一个不好消息从村子里的阴沟里,下水道里慢慢传开了。  在一个漆黑的冬日夜晚,有人看见王天霸翻墙从翠儿家出来。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就传遍了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吃完饭,村头村尾三五人聚集在一起,开始嚼舌根子了。他们并不调差这个消息的真假,也不询问谁是第一个散布消息的人。他们只关心消息本身的劲爆和趣味。在那个电灯电话都还没有普及的年代,人们的业余生活非常有限。所有,对于男女关系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事,他们都格外的感兴趣。  对于这一个真假难辨的消息,翠儿的公爹何德才表现的足够冷静。任凭别人再怎么嚼舌头,他照样天亮到地里干活,天黑回家。该笑的时候就笑,该忍的时候就忍。似乎,别人谈论的事情和他家没有一点关系;似乎,他的耳朵聋了,听不到别人谈论什么。  就在村里人认为何德才会沉默到底时,事情的高潮部分来了。  那天同样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天气寒冷,人们吃了饭早早的睡了。十一点多钟,就在村民们都进入梦乡的时候,街上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三两只狗叫,然后是全村的狗叫,狗叫声中间或还有殴打对骂声。  村里的人都在第一时间起了床,有的人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裤衩就跑到了街上。女人们也顾不得穿衣服,披着一个被子就往街上跑。  翠儿家门口。何德才提着灯笼,手里拿着一把铁锹。他的三个儿子个拿着木棒,围着地上的人乱砸。  院子里,翠儿双手抱着胸脯,雪白的奶子露出了半个,下半身穿着大花裤衩子。她披散着头发,躲在大门口后面,瑟瑟发抖。  双水村的人都来了,远远地看着何德才的儿子殴打地上的人。虽然他们没看清那个人的脸庞,可他们都知道地上的人是谁了。  殴打持续了一顿饭的时间,可没有一个人过去说句好话,救出挨打的人。不是说他们都认为地上的人该打,又或是出于对何德才同情。他们这么做只是想让事情再闹得大一点,再大一点。他们大冷天半夜三更的起来,冻得半死,图什么?不就是图看个热闹吗?如果热闹早早收场,对于他们来说,是一大损失。  又打了一炷香的时间,,或许是何德才的儿子怕把王天霸,打死了要偿命。又或是他们的手打累了,何德才的三个儿子住了手。何德才提着灯凑过去,王天霸在地上躺着,满身的是血和泥巴。何德才以为王天霸死了,他踹了王天霸一脚。王天霸动了动身子。又过了一会,王天霸弓着腰,双手使劲撑着地面,艰难地爬起来。  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晃晃悠悠地说:“怎么不打了?老子还没死呢。老子不怕你们。有本事,你们把老子打死啊!”  何德才的小儿子听他挑衅,轮着棍子就要砸去,老大一把拉住,说:“老四,他就是一条狗。咱们不能和一条狗拼命。今晚咱们就饶他一条狗命,他要是再敢来,咱们就打断他一条狗腿。”  “狗有四条腿。打断一条不行,要打就打断两条。”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俏皮的话,人们都笑了。在那个寒冷的夜晚,因为人们笑声而显得格外温暖。只是这个温暖不属于王天霸,也不属于门口的翠儿。  接着,围观的人都对着王天霸指指点点,似乎和王天霸偷奸的女人是他们的母嫂姐妹,人们都义愤填膺了,要不是村支书怕把事情闹大了,拦着村民们。村民们都要动手打王天霸了。  看着这么多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王天霸并不畏惧。王天霸绕过何德才,走到众人前,用手指着,咬牙说:“好,很好。你们都给老子听着,今天晚上的事情,老子都记在脑子里,记一辈子呢。你们给老子等着,狗×的,这笔账老子早晚都得讨回来。”  王天霸走了,就在当天的晚上。啥也没带,两膀子扛着一个头,离开了双水村。除了翠儿,村里的人都很高兴,似乎双水村从此除了一个恶霸。似乎,双水村的人从此都过上幸福的日子了。  其实,王天霸是不是恶霸,双水村的人心里都有数。可他们不愿意想王天霸的好,即便是三天两头靠王天霸打水吃的何老三在那天晚上也落井下石了。  说起来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每个人所受到的教育都在讲中国人是勤劳善良的,尤其是中国的农民。一些关于老黄牛的成语,诸如任劳任怨,忠厚老实都用在了农民身上。可是,在王天霸身上,这些生活在华北平原,靠近黄河的农民们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忠厚,多少老实。  多年以后,再用太史公的眼光审视那段历史时,能做出最让人信服的理由也是很困难的。幸好这只是发生在普通农村中很普通的一件小事,没有人会在意它的本质,因为用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被人忘记。  事实也正如此,在王天霸出现之前,双水村的人能记起的,只有他走那晚下了一夜的雨,还有翠儿雪白的胸脯。  王天霸走的那晚,下雨了,大冬天的下雨本来就很邪性,更邪性的事情是那晚还打雷了。一个巨雷把王天霸家门口一棵杨树给劈了。据二站成说,下雨时他还没有回家,他眼睁睁的看到王天霸家的杨树被劈,劈完后,他仿佛还听到了有人说了一句话,三个字,好像是“搞赢了。”  后来,老王头说一定是二站成听错了。那三个字应该是“报应啊”。一定是老天爷看不惯王天霸所作所为,来惩罚他了。  于是,村里人都相信这就是老天对王天霸的报应。又过了半年,一场大雨冲垮了王天霸的房子。渐渐的,王天霸这个人也如同他的房子一样,在村民们心中的消失了。  唯独王天霸临走时发狠的那句话,村民们忘不了,虽然没有人提出,但每个人都小心地藏着掖着,提防着。他们白天大声说话,仿佛天塌下来老子都不怕一般,可是,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他们想到王天霸发过的誓,想到王天霸那晚上看他们眼神,他们的心还是忍不住会打颤。  

第五章宣战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村前的老槐树容了又枯,枯了又荣;堂屋里的燕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至于双水村。这五年里,村里的地重新分配了,人们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在了自家的土地上。他们白天黑夜,想着法的让自家土地多产一些粮食。因而,村民们家里的粮食也越来越多了。  虽然他们还是很贫穷,但至少不会挨饿。大鱼大肉虽然没有,每天的粗茶淡饭,一日三餐的白面馒头还是能吃到。至于那些勤快的人,在农忙过后,回去附近的窑厂打工,挣个零花钱。  女人们则在家里喂猪喂羊,照顾孩子。  挨饿的日子尚未结束,受怕的日子却来了。在人们将忘未忘之际,王天霸回来了。  王天霸出现在村口桥头时,村里人都看到了,他拎着一个大皮箱,手腕上带着手表闪闪发光。梳着大背头,还穿着皮鞋。一切都与五年前不一样了,唯独那双眼睛,依旧地毒辣。  自家的房子塌了,王天霸暂居在村东的关帝庙里。  当天晚上,王天霸就把村里几个小青年的人召集齐了,大吃大喝一番,闹到半夜,王天霸又拿出一挂鞭炮,噼里啪啦的放了一通。吵的村里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王天霸又放了一挂鞭炮,一千头的鞭炮,挂在村里最高的杨树上。村里人都不敢出门,只能透过自家的门缝,看着王天霸耀武扬威。  “这哪里是放鞭炮,这是给咱们示威那。”何德才扛着粪头,来到村支书王文成家,对王文成说。  “我也知道,他是在对咱们示威。可是,我也没有办法?”  “你是村长,咋能没有办法。你组织全村的人,把他撵走。这个祸害一日不走,咱们村一日不得安生。”  “德才叔,你这话就过了。王天霸刚回村,没有得罪村里的人,咱们凭啥把他撵走?德才叔,我劝你也不要太担心。”  “你这话啥意思?我有啥好担心的?我是为咱们村里人着想。算了,不跟你说了,你这个村支书都不管,我也懒得管了。”  虽然王天霸现在更嘚瑟了,气焰更嚣张了。可在村里人心中,他们除了对王天霸畏惧之外,还有小小佩服。因为他们从王天霸的穿戴中看得出来,现在的王天霸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一贫如洗的王天霸了。  在村里人眼中,有钱就有地位,他们看到王天霸手腕上耀光的手表,从心里就让他三分。胆小的远远的躲着。胆子大一点,有些想法的,就会或明或暗地帮王天霸一点忙。比如,王天霸现在放鞭炮盖房子,那些善于把握时局的人就趁早趁晚,帮着般几块砖,拿两片瓦,铲三掀土,虽然不见得得到王天霸的赞赏,心里面还是很舒坦。  在房屋盖好的第二天,王天霸就大摇大摆地去找翠儿了。走在街上,王天霸吹着口哨,他要把村里人都引出来,他要让村里人都知道他要去翠儿家。  “你们狗×的不是把俺看成了魔星吗?俺他妈的就是魔星,俺就要做出出格的事情给你们看看。”  王天霸吊着烟卷气到了翠儿家里。翠儿的儿子虎子正在院子里玩泥巴。虎子不认识王天霸,看到有个谋生人来自己家,便拿小眼睛上下的打量着王天霸。  “你是虎子吧?”  “你谁啊?”  “我是你爹。”  虎子从小没了父亲,不知道爹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王天霸。于是,他冲厨房喊:“娘,咱家来人啦。”  翠儿正在厨房里和面。听到儿子的呼喊,她放下面盆,探出头朝外张望。此刻,王天霸已经来到厨房门口。油灯中,王天霸见翠儿虽相貌依旧,但鬓间多了几许风霜。  翠儿抬头看了王天霸一眼,也不说话,端起锅台前的一盆水,泼了出去。幸好王天霸躲得快,只有些水珠溅到。  王天霸并不生气,他整了整衣服上的水渍,笑着说:“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个熊样。”  虎子跟在后面,问:“你是谁?”  王天霸摸了摸虎子的头,笑说:“俺不是说了,俺是你爹。”  “爹?爹是干啥的?”虎子说。  王天霸从怀里拿出一个单放机,在虎子面前晃了晃说:“喊爹,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虎子,到街上玩去。”翠儿说。  虎子趁王天霸不备,抢过手中的单放机,跑了出去。王天霸进了厨房,四下看了看,说:“你这厨房也太破了。赶明我找人把厨房拆了,盖三间瓦房。”  “你谁啊?说拆就拆?”  “你看看你这脾气,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还有你家的这院子,也没变,一来到这里,我就想起五年前的事情了。”  “五年前啥事情?俺忘了。”翠儿边刷锅边说。  “你这没良心的,故意气我不是?”  翠儿把面使劲摔在盆里,看着王天霸,说:“谁没良心了?你说说。当初,你说走就走,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  “这回来就不走了。”王天霸说。  “你走不走跟我有啥关系?”翠儿反问。  “我盖了三间瓦房,大门大窗,里面亮堂堂。你啥时候过去看看。”王天霸说。  “俺看你的屋子干啥?”翠儿说。  王天霸绕到翠儿后面,一把抱住翠儿的腰,一手摩挲着翠儿的乳房一边说:“咱两连光腚都看过了,你还给俺拿啥架子。”  “放开你的狗手。”翠儿说。  “不放。”王天霸笑道。  翠儿拿起勺子,砸了王天霸的手,王天霸“哎呀”一声,把手缩回去,骂道:“你个狗×的,咋能狠心。俺走了这几年,你是不是又有男人了?”  翠儿脸一板,“啪”地下把勺子扔在地上,吼道:“你给我滚出去。”  “俺随便说说,你咋说急就急了。”王天霸边往外走边说,“俺来是告诉你,俺盖好房子就娶你。”  “你胆子大了?上回打得你轻?”翠儿讥讽道。  “虽然何德才人多,俺这回不怕他。俺现在就去他家,告诉他,俺要娶你。”  王天霸倒退着走路,不小心踩到了虎子。虎子扔了单放机,哇哇大哭、王天霸拍着虎子的头,说:“儿子,别哭了。赶明你娘出嫁还得让你当伴郎。哈哈……”  翠儿来到院子里,拾起一只破鞋,朝王天霸扔过去,王天霸笑着躲开,翠儿抱起虎子,进了堂屋。  出了大门,却是初夜时分,一轮圆月从东方冉冉升起。虽已入春,气温却是很低,王天霸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吊着烟卷,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着。  这时,迎面闪来一人,离老远就喊:“哥,俺找你半天了。”  借着月光,王天霸看清来者又是一个在村里人眼中不着调的人。他叫何能,自小没了爹娘,吃百家饭长大,今年十八了,还没有媳妇,成天东跑西窜,分给他的地也不种,地里的草比小麦都多,村里人给他取了一个外号,“二流子”。  “你狗×的找俺干啥?”王天霸问。  “天霸哥,你不够哥们?”  何能说着摸出王天霸口袋里的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王天霸掏出火柴,给何能点上,问:“你小子说说,俺咋子不够哥们了?”  “你盖房子咋不告诉俺一声?”何能问。  “俺听人说你现在忙着找媳妇呢,俺哪点小事哪能耽误你这婚姻大事。”王天霸说。  “你这话就见外了。《水浒》上不是有个好汉说过,老婆如衣服,朋友才是胳膊。俺也是讲义气的人,连这点道理还分得清。”何能说。  “俺可听说了,你那件衣服要被别人穿了?”王天霸嬉笑道。  “哥,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吧。”何能说。  “王利发不同意?”王天霸问。  “俺何能认准的人,不同意也得同意,要不俺这几年不就白帮他家干活了。”何能说。  “那是。这活不能白干。”王天霸说,“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要人我帮你找,黑道白道,一句话的事。”  “行。要的就是哥你这句话。”何能说,“哎,哥,你这是干啥去?”  “找何德才去。”王天霸说。  “找他干啥?哦,俺知道了。打架吗?用不用俺帮你?”何能说着把袖子捋了起来。  王天霸把口袋里的那包烟拿出来,送给何能说:“你先在外面等着俺。要打架的时候俺会叫你进去。”  “行,哥。俺就在蹲在墙角处,要是何德才敢动手,你就叫俺。”  何能找了土坷垃,坐在上面,抽起了烟。  王天霸整了整手腕的金表,仰首进了何德才的大门。  何德才正拿着一个碗,蹲在地上挤羊奶。何德才养这只山羊有五六年时间了,现在是齐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何德才的这只山羊已相当于人到老年,从生育方面来讲,已经过了最好时机。本来,何德才打算卖掉再买一只,可计划没有变化快,何德才的老伴突然瘫痪了,食不下咽,每日只靠清水维持生命。清水哪有什么营养,何德才便挤羊奶喂养老伴。还别说,这只老山羊虽然没有了生育能力,它的奶水却很丰富。一年四季,没有断过。也幸亏这只老羊,何德才的老婆才得以多活了几年。  何德才有四个儿子,老大何有福,结婚二十多年,生了五个女儿,其中三个已经出门。老二何有发,上过三年的小学,在村里做会计。老三也就是翠儿死去的丈夫叫何有喜;老四叫何有财,结婚两年了,刚分出去。  除了死去的老三,弟兄三个是平日并不来往。除了逢年过节,三人到何德才家做做样子外,平日里老两口根本看不到三个儿子。就连何德才的老婆病中这段时间,也没有人前来问候。人都说养儿防老,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白扯。勿怪乎老王头经常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王天霸点着嘴上的烟,吸了口缓缓地说:“何德才,你这生活可以啊,天天喝羊奶。”  何德才直起腰,看了看王天霸,没说话,端着碗转身进了堂屋里。王天霸跟在后面,在堂屋门口站住。  还没等王天霸明白怎么回事,何德才拿着一个木棍往外打,边打边说,说:“俺家房子矮,请不起你这高人。”  “房子矮就扒了再盖,你看俺的,三间瓦房,你要是盖,俺帮你拉砖。”王天霸推到院子里,用手指着何德才说,“何德才,你别倚老卖老啊。要动手,俺随时都把你撂下。”  “狗×的,别人怕你,俺老何家人不怕你。王天霸,你要是不怕死,就尽管来找俺家的麻烦就是了。”  “何德才,俺今天来是和你商量事,你把棍子放下,咱们有话好说。”  “俺跟你没话说。王天霸,你现在穿金戴银的也混好了,在街上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了。俺求求你,以后你别纠缠俺家了,行不行?”  “俺不纠缠,俺来只是告诉你一句话。”  “啥话?”何德才说,“王天霸,你千万别再俺面前提你那狗×咧骚事。”  “你还真说对啦。俺今天来就是正式通知你,过段时间俺要和翠儿结婚。”王天霸说。  听了王天霸的话,何德才怒气冲顶。他抡起手中的棍子,朝王天霸砸下去,毕竟王天霸年轻,手脚利索,一把抓住棍子。  “五年前,你就让你儿子打过俺,今晚你还想打俺?告诉你,要不是俺看着你老胳膊老腿,搁不住这一棍子,俺早就把你打趴下了。”王天霸咬着牙说,“何德才,你记住俺的话,翠儿俺是娶定了。你和俺的仇,俺也记下了。”  “有种你狗×的就站在这里别走。”  何德才放下棍子就往外走,王天霸一把拉住何德才。  “咋?又想喊你那三个儿子?”王天霸松开何德才的手臂,说:“去吧,我就坐了这里不走了。我就看看你那三个儿子能把我打死了。俺还就告诉你了,何德才,只要俺不死,俺就非娶翠儿不可。”  “你个狗×的也要点脸行不行。”何德才骂道。  “俺咋子不要脸了。男欢女爱,两厢情愿,这里边有你啥事?”王天霸抖了抖手腕上的手表,说,“俺是琢磨透了,五年前你有三个儿子,你在村子里是老大。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谁有钱谁是老大。”  “你有钱俺也不怕你。”何德才说。  “俺没让你怕俺,俺就是让你知道,俺非娶翠儿不可。”  王天霸抖了抖衣服,走出了何德才的院子。  何德才在后面吼道:“你狗×的休想,只要俺还有一口气,你就休想。”  见王天霸出来,,何能忙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冲何德才院子嚷道:“半夜三更,你个老狗瞎叫啥?”  王天霸摸了摸手腕上的金表,招呼何能离开。看着王天霸得意的背影,何德才越琢磨心里的气越大。他扔下手里的棍子,关上堂屋门,去了大儿子何有福家。  

第六章李秀才

  在何德才家耀武扬了一番,王天霸的心情很好。他临时决定去二站成家耍牌。二站成家在村子的西北角,靠近一片公墓。据说,当年为了抵抗日本人,有一个南方人在本地组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伏击战。伏击战的结果是二十多了青年全都壮烈牺牲了,双手村占有十二人。  二站成是哥光棍汉。他没有娶上老婆和村子里其他人的原因不一样。双水村也好几个光棍,有人是因为在结婚的年纪,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没娶上;有的人则是智商有问题;有的人是身体残疾,缺胳膊少腿;而二站成没娶老婆的唯一原因就是懒。  二站成不是一般的懒。关于他的懒,村子里有两个段子:一是他小时候,小孩子尿床是很正常的事情。二站成与其他小孩子不同的是他尿完床后也不挪窝,愣是让自己躺在湿乎乎的地方。起初,人们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村里人知道了,他不挪窝因为他懒,懒得挪动。  第二件事情发生在一年前,收完麦子后,地里中上了大豆。大热天,村里人都在地里除草翻地,二站成则坐在地头阴凉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棍,给地里的豆苗上课。  “你看看你们,我对你们多好。下面有萋萋芽(萋萋芽是当地一种叶子带锯齿的草,一到夏天,满地的都是这种草,很是影响庄稼的生长。)给你们挠痒痒,上面有蒲公英给你遮凉,你们要不努力的生长,你们对得起我吗?”  在二站成三十岁的时候,媒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他和那个女人交往了没有两天就拜拜了。用二站成的话说,俺挣钱还得给她花,不划算。  王天霸和何能来到二站成家时,堂屋里只有几个老头在摸长牌。他们玩的都是五分一毛的输赢,王天霸没有兴趣。看了一会,王天霸准备离开。  就在他要走出二站成家堂屋门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两人险些撞在一起。王天霸后撤一步,看清来人是本村里唯一的老师,李秀才。  秀才是村里人给他取的外号。他的本名叫李福。上学时,他很努力,每天不管任何人在任何地方看到他,他都是手里拿着书本。或许他天生就不是一块上学的料子,因此,尽管他很努力,但成绩一直不好。为了能考上高中,他在初三时复读了三年。最后,因为他爹死了,家里没钱供他上学,他才不上了。  “李哥,我正要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王天霸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带把的烟,递给李秀才。  “你找我干啥?咱们又不是一路人。”李秀才没有接王天霸的烟。  “俺知道,你读书多,瞧不起俺。可俺现在也不比你差了。老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俺虽然没读万卷书,可俺有行万里路啊。”  “你这话倒是在理。是俺说错话了。”李秀才这才接过王天霸手里的烟,问,“你找俺有啥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给地方。”  王天霸拉着李秀才去了自己家。何能也想跟着去,王天霸把他拦住了。到了家,王天霸给李秀才沏了一碗茶,双手恭敬的端在李秀才跟前。看着王天霸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李秀才心里发慌。因为按照王天霸的作风,或者是按照李秀才对于王天霸的了解,王天霸不应该这样。  “天霸,你用这样。有啥事你就直说就是了。”李秀才说。  “李哥,你不用紧张。俺王天霸是发自心内,真心真意的敬重你。”王天霸说,“当然,俺这话你或许会怀疑,以为俺又忽悠你。俺也不多说什么了。这几年,俺在外面混,虽然没混很好,但也见了世面。知道外面的世界。自从国家决定改革开放后,外面的世界是一天一个样的变化。每个人都在为了明天的幸福生活而奋斗。靠本事吃饭,靠能力发财。以后,这个社会就是谁有能力,谁有学问,谁生活的话。所以,我对于你这个咱们村文化水平最高的人是从心底敬重你。”  “就冲你说的这番话,以后我就得对你刮目相看了。在咱们村,除了你,找不到第二个了。”李秀才说,“我虽然不像你,走南闯北,可我每天都看报纸,听新闻。对于国家大事我知道不比你少。今年,国务院颁布了《土地管理实施条例》,已经表明了国家的态度。放开手脚,任由个人自由发展。纵观中国的历史,没有那个朝代的法律能像今天这样有利于人民。在这么好的环境下,我们这里的人不想着发家致富,不想着改变贫穷的现状,每天都围绕着三瓜两枣的琐碎事情,斤斤计较。说起来真是让人心生感慨啊。”  “俺的想法和你的想法一样。现在国家的大环境很好,咱们村也该与时俱进了。”  “你有啥打算?”  “还没打算。只是有点不成熟的想法。”  “咱们村的老一代人的思想已经落后了。以后,村子的未来,还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  “我豆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空有一身的力气。你读书多,有文化,应该为咱们村做点实在的事情。”  “我书呆子一个。除了教学还真找不到适合我做的事情。不过,我也有一个想法,我想写咱们村的村志。如果能写完,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活。”  “你这个想法好。从小到大,关于咱们村的传说,我听得也很多。如果,你能把那些好听的故事写出了,真是太好了。”  “我要写的不是故事,是事实。”  “这五年,我去了好多地方。包括我去了洪洞县老鹳窝。”  “哦!哪里真有个老鹳窝吗?”  “我是没有看到。”王天霸说,“你是咱们村读书最多的人,你说说,咱们村明明只有一条河流,为啥叫双水村?”  “你这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不了你。不过,我想王家的家谱上会有答案。”  “咱们村有王李何三姓,为啥只有姓王的有家谱?”  “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些问题?”  “我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我记得你爹死的时候,咱们村的老祖在现场,你应该问他啊。”  “我问了,他啥也没说。”  “你知道跳井而死的老杨的故事吗?”  “当然知道了。咱们村谁不知道。老杨是在晚上走路不小心掉进井里,淹死了。从那以后,咱们村都没在吃井里的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老杨和你爹的关系不错。”  “然后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根据这个线索慢慢的往下查。”  何德才来到何有福家时,何有福的老婆正坐在床上洗脚。她看到老公公来了,也不起身,脸一板,没好气地说:“大晚上的你咋来了?柱子他奶奶又不行啦?”  “老大在家没?”何德才问。  “没在家。”何有福的老婆说。  “干啥去了?”何德才问。  “俺又不跟他穿一条裤子,俺咋知道他干啥去了。”何有福的老婆说,“他是你儿子,你应该天天看着他啊。”  何德才叹了口气,摇摇头,刚要走,何有福的老婆在后面喊:“村子后面的那几颗大杨树你打算啥时候分啊?”  关于村后的那几颗杨树,三个儿媳妇都盯着呢。何德才一直没有松口说分,因为他想留着那几颗杨树卖钱,为自己的老伴办理后事。  何德才装作没听到,用手拍了拍屁股,转身离开。  从何有福家出来,半路上,碰到了二儿子何有发。何有发胳肢窝里夹着一个账本,颠颠地往家走。  何德才从后面叫住他。何有发转过身,看了老头子一眼,问:“半夜三更,你不说在家,乱跑啥?黑灯瞎火,摔着你又是俺们的事。”  “俺去老大家了,老大没在家。俺正要去你家。”何德才说。  “有啥事?”何有发问。  何德才四下看了看,月亮爬上了树梢,照的街面亮晃晃,没有人影。何德才小声说:“刚才王天霸找俺了。”  “他想干啥?”何有发问。  “他说要娶翠儿。”何德才说。  “你相信啦?”何有发问。  “咋不相信,他说得给真的似的。”何德才说。  “你就听他胡说。”何有发说,“你看老三家媳妇,哪里还有五年前的摸样了,王天霸咋会要她。现在的王天霸可不是五年前的王天霸啦,俺听说他这次来带来了好多钱,他那么有钱,啥样的女人娶不到手,还会要老三家?”  “要不要是他的事,咱得提前想个对策。”何德才说。  “到时候再说吧。”何有发说,“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没时间管这些小事。我得回家了,晌午镇上发了宣传计划生育的文件,我还没有抄完,我得赶紧抄去。”  何有发不待何德才把话说完,拔腿跑了。看着何有发的背影,何德才骂道:“狗×的,养你们这么大白养了。”  骂完,忽又想到何有发可不是自己的儿子,他是狗×的,自己不就成狗了。  “哎!”何德才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人老了,连狗都不如了。”  何德才转过身,想去老四家,走了两步,又回过身,因为他想到前几天老四的老婆想把河滩的一颗杨树伐倒,说是要做一个衣柜。何德才不同意,那颗杨树是他老伴看好的,死后为老伴做口棺木。为此,何德才和老四家吵了一架,现在去老四家里,不是找着难堪吗?白天找个机会,不见老四的老婆,悄悄地把事情说了。  转了一圈,何德才回到家里,越想这件事越觉得憋屈。受王天霸的气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受自己儿子的气,这是什么世道?养儿防老,养儿防老。自己养了四个儿子,到老了却没人管。  四更天,何德才才睡着。第二天起来,何德才到了莲瑛家门口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刚要离开,虎子开了大门,拿着单放机出来。何德才忙招呼虎子过来,问:“你手里拿的啥东西?”  “俺娘说里面会唱戏,爷爷,我咋子弄不响它,你看看。”  虎子把单放机递给何德才。何德才又问:“这东西谁给你的?”  “昨天晚上一个男人到俺家来给我的。”虎子说。  虽然虎子没说那个男人是谁,何德才一下就想到了王天霸。何德才蹲下问:“那个男人在你家都干了啥?”  “和俺娘说了会话,俺娘泼了他一身水。”虎子说,“那个人还说要娶俺娘,让我当伴郎,爷爷,伴郎是干啥的?”  “别听他胡说,那个人不是好人,以后他再来你家,你就拿棍子打他,知道了吗?”何德才问。  “知道了,爷爷。”虎子说。  爷孙两人正说这话,翠儿出来了,一把拉过虎子,吼道:“叫你在家呆着别跑,你咋又跑出来了。是不是屁股痒痒了?我叫你不听话……”说着就打虎子的屁股,何德才尴尬地看着虎子领回了家,叹气走开。  第二天下午,何德才从扛着锄头从地里回家,遇到了王利发的老婆刘巧云。刘巧云用地派车拉着一车棉花往家运,遇到浇地的水渠,拉不过去,何德才帮了一把。拉过水渠,刘巧云歪着头说:“叔,你咋还有心思在地里干活?”  “咋啦?”何德才问。  刘巧云左右看了看,放下车子,小声说:“叔,你知吗?昨晚王天霸去翠儿家啦。”  “俺家翠儿早就给他没关系啦,他去翠儿家干啥?”何德才装作不解的样子。刘巧云着急道:“叔,你咋啥也知不道。俺听人说,王天霸放出话了,要娶翠儿。”  “没那事。”何德才说,“他王天宝要是敢来硬的,俺家三儿子可不是吃素的。”  “俺也是这样想。”刘巧云说,“这是丢人现眼的事,说啥也不能让王天霸胡搞。”  两人正说着话,后面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何德才忙大声问;“苗苗他妈,你拉能些棉花干啥?”  “俺苗苗过几天订婚了,俺这些棉花是做被子用。”刘巧云大声说。  “是吗?啥时候结婚?到时候可得叫着俺,喝口喜酒。”何德才说。  “还用你说,到时候保准少不了你。”刘巧云说。等骑自行车的人走远了,刘巧云又低声说:“叔,不是俺挑拨你,这几天你可得好好地盯着翠儿。”  “俺知道啦,知道啦。”  等刘巧云走了,何德才琢磨了一路子,到了家门口才想起一个好主意。他把锄头挂上,从屋里拿出一个空碗,挤了半碗羊奶,用炉子温热,喂老伴喝完,天已经全黑了。何德才也不想做晚饭了,拿了一个剩馒头,就着凉水,吃完,抱着被子,在翠儿家墙外面,打起了地铺,第二天天刚放亮又卷着被子回家。  一连守了五天,第六天晚上,虎子在院子里撒尿,看到院子外面有个白猫,跑到大门口,看到有人在门外面睡,小孩子害怕,回家告诉了翠儿。翠儿也没声张,悄悄地出去,看清睡觉的人竟是自己的公公,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回到家里,端起一盆子水,漫着墙头就泼了出去。何德才刚睡着,一阵冷水,还以为是下雨了。抱着被子就往家跑,跑了半道,看到满天繁星,这才寻思过来,是儿媳妇故意整他。  第二天,这件事就当做一个笑话传遍了双水村的大街小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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