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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29 09:0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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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罗伯特·特里弗斯(Trivers,R.)

出版社:机械工业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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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

愚昧者的愚昧:自欺与欺骗背后的逻辑试读:

前言

是时候建立一种关于欺骗与自欺的综合理论了。该理论基于演化的逻辑,原则上可适用于诸般物种,但最宜解释人类行为本身。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子,甚至常常欺骗自己。而人类最骄傲的财富(语言)不但大大提升了撒谎的本领,更拓宽了谎言的范畴:从遥远时空中的事件,到他人行为的细节和含义,甚至于个人的意图和欲望,无一不可编制谎言。但是,自欺欺人的意义何在?为什么我们竟动用出色的感觉器官捕捉各类信息,然后又进一步扭曲这些信息呢?

演化生物学为自欺和欺骗的话题提供了功能观的依据:就人类的情况来说,我们骗自己是为了更好地去骗别人。除此之外还涉及其他许多方面。自欺正好落在心理学的范畴里,但是如果只局限在这个学科的研究中,我们很快便会四处碰壁、抓耳挠腮,无法发现自欺的深层运作规律。在很多情况下,来自日常生活的充分认识比实验室得到的数据更有价值,但是无知和欺瞒却会蒙蔽双眼,歪曲我们对真相的认识,在涉及政治和国际关系时更是如此,但是若为避免偏见而保持沉默、完全不进行讨论的话,却又是不明智的。由于对自欺的讨论始于家庭这一单位,所以我也记录了几个我自己的故事。自然地,我想在确凿无误的科学理论和缺乏依据的骇人见解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同时也尽力在这两者间划出清晰的界限。

我希望读者能将本书中的概念运用到自己的生活中,并进一步地拓展这些理论。我已尽量避免在某些并不确凿的说法上打转,只是点到为止。书中某些地方不可避免地存在谬误,但是我希望我所采用的逻辑和给出的事实能够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以期建立起更为深入全面的关于自欺的科学。

自欺和欺骗是一个消极的话题。这本书谈的是各种内在和外在的假、虚、伪。尽管有时这个话题确实让人消沉,但毋庸置疑,欺骗与自欺的讨论值得见诸天日,并通过详细的科学分析研究得到发展。这是我们黑暗的一面,我们对其视而不见并付出代价的同时,却也能发现它蕴含着源源不断的幽默和奇妙,所以在饱受自欺之苦的同时,也尽可享受它能带来的乐趣。

这本书按照以下顺序发展:首先谈到自欺的进化论逻辑,以及自然界、神经心理学、家庭、两性、免疫学中的自欺和欺骗;其次是自欺的心理学原理;再次是生活中的自欺,包括航天航空事故、虚假历史叙述、战争和宗教;然后是社会科学中的自欺;最后我将会对我们该如何抗击自欺给出自己的思考。

其实在第1章之后,你可以按任意顺序阅读本书,我尽力在文中穿插前后参照,所以即使你跳过了某些内容,稍后你也能很快找到具体的章节。对于书中提到的所有事实或理论,在注释里都能定位其具体来源。注释放在网站上,包含具体的页数和内容提要。偶尔我也给[1]某些材料附上相应的参考来源,而完整的资料参考可见于网站。

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到自欺这门科学的构建中来,为其添砖加瓦,毕竟其中的逻辑一目了然,证据也能信手拈来。自欺科学同时也具有普遍性,其分支学科渗入到人类生活的每个角落。

[1] 本书的注释和参考文献请参见华章网站http://www.hzbook.com。第1章自欺的进化论逻辑

在20世纪70年代的早期,我正忙于构建基于自然选择的社会学理论,我想知道人类各种基本的社会关系如何发生演化:包括亲代-子代关系、男性-女性关系、亲属-朋友关系、群内成员-群外成员关系,等等。反过来说,自然选择是理解演化的关键,也是回答这个问题的唯一理论依据:为什么某种性状会被演化保存下来?自然选择指的是在每一个物种当中,某些个体的存活后代多于其他个体,然后成功的基因性状逐渐得到积累。又因为这个过程会把具有高繁殖成效(reproductive success,RS,即存活后代的数目)的基因撮合到了一块,所以我们认为一切物种都会遵循将个体RS最大化的规则。又因为数量翻倍的基本单位实际上是基因,我们的所有基因都会努力让自己传给下一代。

就社会行为层面而言,自然选择意味着各式各样的情感冲突及行为冲突。和传统的(包括现在有些时候的)普遍认识正相反,亲代-子代关系中实际上也存在冲突,而且早在母亲怀孕时就开始了。同时,生物间的互惠关系也很容易被骗子利用,这些骗子往往是在中途插进一脚,以至于自然逐渐演化出公平的观念来规范和保护互惠关系。最后,一种连贯客观的、能解释性别差异的演化理论可以建立在相对亲代投资(relative parental investment,指的是在孕育和养育后代的过程中父母双方各自的时间精力投入)这个概念上,同时这个概念也能帮助理解自然选择如何影响相对数目(即性别比例),同时这一研究也深入阐释了两性各自的存在意义。

对大多数我接触过的物种而言,上述思路基本可行,可是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人类心智层面存在一个明显的核心矛盾:我们先是不断搜寻信息,然后把它们处理得面目全非。感觉器官经过漫长的进化,能够接收到细节丰富、高度准确的外部信息:有色彩,有维度,有动感,有质感,并且有规律。我们的听觉和嗅觉同样非常出色。如果说接收并处理真实的外部感觉信息能更高效地帮助导航,那么感觉器官就该同心协力,为我们准确地描绘并呈现外部世界。但实际上,这些感觉信息一旦到达人类的大脑,通常就会先被歪曲,然后才到达意识层面。我们对自己否认真相,我们向其他人展示的自身是我们的虚像——然后出于自我辩护的缘故又去攻击那些看穿了真相的人!我们人类不光压抑痛苦回忆,还会杜撰虚假记忆,粉饰不义之举,并忙于捏造积极的自我评价,同时还建立起各种各样自我防御机制。为什么呢?

当然,在生物学意义上,上述偏误(bias)都将带来消极的一面。为什么要诋毁真相甚至摧毁真相呢?为什么在接收信息后却将之篡改,并在意识中造假呢?为什么一方面自然选择让我们演化出优秀的感觉器官,另一方面我们又通过这些器官系统性地篡改感知到的信息呢?总而言之,为什么要进行自我欺骗?

1972年,学界内曾进行过一次针对亲代-子代冲突(parent-offspring conflict)的激烈辩论,那时我就发现自欺的目的是为了欺骗他人。其中关键证据在于,我意识到亲子冲突这一概念远远超出了亲代投资(parental investment)对子代的影响范畴。我曾目睹子代在性格形成过程中发生的冲突,所以很容易能想到,为了自身的利益,亲代会通过自欺和欺骗的手段来影响子代的自我认同过程。同样,我们也很容易想到,亲代不仅欺骗自己,还会将这种欺骗强加到或者说诱导到子代身上,为了自己的利益损害子代的利益。毕竟父母们处于强势地位:他们相对之下体型高大,占有着资源,同时在自欺的技巧上更加得心应手。

往大的方面说,我们骗自己是为了更好地骗别人——这也是本书的理论立足点。为了“忽悠”别人,我们会主动以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篡改内部信息,同时又对此毫无知觉。自欺的功能首先是侵略性的(offensive),而非防御性的(而所谓侵略性即欺骗他人的能力)——以此为前提,我们就能建立起一门关于自欺的理论和科学来。

对于我们人类这一物种而言,欺骗和自欺是同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如果仅仅把欺骗限制为有意识的欺骗(完全的谎言),这样就忽略了“无意识欺骗”(unconscious deception)这个更大的类别,其中包括主动自欺这一点。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们光顾着研究自欺,却看不到它是从骗人的沃土里长出来的,就无法理解自欺的首要作用了,于是我们会忍不住将自欺合理化为一种防御性行为,而实际上它的本质是侵略性的。此处会把自欺和欺骗看作单一的主体,两者互为补充。自欺的进化

本书将采用进化论的思路来研究这个话题。自欺会带来什么样的生物学优势?在什么时候这些优势被认为有利于生存繁衍?自欺如何帮助我们进行生存和繁衍?从另一角度说,自然选择如何促成自欺的机制?我们可以发现,此类机制非常复杂,且会造成巨大的代价。但是这些机制的优势又在哪儿?它们如何提高个体繁衍和遗传的成功率?

尽管生物学的“优势”(advantage)指的是生存和繁衍方面,心理学的“优势”指的是更好或更为幸福的感觉。自欺之所以出现,是因为它能让我们的感觉变好。后面我们会看到,某种意义上自欺的作用的确如此,不过有效范围十分有限。因为光是从生物学上可以这样反驳:尽管我们知道更为幸福的感觉会带来更高的生存繁衍率,但是为什么我们得采用像是自欺这样既不可靠又代价高昂的机制来提高幸福感呢?骗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在这本书里,我们会经常看到人类如何将有意识的活动建立在虚假的基础上,并且被谎言砸了自己的脚。不管是航天航空事故,愚蠢的侵略战争,情感灾难,还是家庭纷争,我们都能从中一再看到自欺是如何扭曲现实并招致灾祸——天哪,有时候为我们的自欺埋单的是其他悲惨的人,而我们自己却将好处尽收囊中。那么在生物学意义上,自欺到底是怎样自食其果,又是怎样促进了生存繁衍。

这本书的中心思想是:①自欺发生演化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去骗人;②自欺可以通过减轻我们行骗过程中的认知负载;③可以迅速地在撒谎的指控面前组织起自我辩护(也就是说,我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在撒谎)。对于第一种情况,人们无法从自欺中找到有意识欺骗的证据,所以能很好地隐瞒过去;而在第二种情况中,一部分真相在撒谎的过程中被塞到了无意识里,这样就减轻了认知负载,也就是说,大脑在没有意识到矛盾存在的情况下能更有效率地工作。在第三种情况,当谎言被拆穿时,我们可以轻易地合理化自己的行为,理由是这都是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的。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有时自欺能临时地促进个体进入发情状态,为个体带来直接的优势,但更多情况下这种优势和自欺没什么关系。

总而言之,本书将尝试展示一门基于现有科学(此处指生物学)的自欺科学,并描述自欺的一些重要特征。这是个全新的领域,免不了出现各种错误,但是只要内在逻辑坚挺、例证充分,并同生物学其他学科逻辑接洽,那么这些错误肯定很快能得到纠正,我们也能很快发展出一门成熟的科学。而这本书的目的只是勾勒自欺科学的大致轮廓。

欺骗行为和发觉欺骗之间存在动态关系,这一点在其他物种身上进行了研究(见第2章),所谓旁观者清,我们可以在其他物种身上观察到一些容易被自身忽略的地方,同时搜集到更丰富的证据,并得出一些极有价值的基本原理。骗子和受害者被卷入协同演化这场游戏中,不断适应彼此的结果之一便是带来智力的进步。已有清晰翔实的证据证明,不管是对欺骗的察觉还是骗人性状的增加,都极大推进了智力的进化。讽刺的是,那块不断将智力打磨锋利、帮助我们更好地探求真相的磨刀石,正是谎言本身。

一些有趣的神经心理学研究显示,显意识(conscious mind)更多扮演的是事后观察者的角色,而行为本身通常是无意识的产物(见第3章)。屏蔽和欺骗有关的区域的大脑活动可提高欺骗的效果,而通过抑制某些大脑区域的活动,我们甚至还能操控记忆。在一个经典的自欺实验中,我们能在无意识中认出自己的声音,在显意识中却办不到,而且这一点可以被人为操控。关于自欺不过是提高幸福感的纯防御机制的说法,我们也会讨论为什么它不对;但是在一定范围内,自欺能直接有益于个体(在不欺骗他人的前提下),安慰剂效应就是个有趣的例子。

本书的理论同样可以很好地解释家庭关系及两性互动(见第4章和第5章),同时还会谈到繁殖中的冲突和合作,毕竟繁殖是生命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家庭成员之间的互动会迫使孩子来自母亲的一半“自我”和来自父亲的一半“自我”之间发生冲突,引起这两个自我之间发生“自我之间的欺骗”(selves deception),此处也涉及自然选择。两性关系同样也遍布冲突,欺骗和自欺无处不在,从动物求偶到人类婚姻都能发现它们的踪迹。

我们的免疫系统和精神状态之间关系非常紧密,自欺心态经常影响到重要的免疫功能,如果想全面理解心理活动所造成的生物学效应,那么就必须好好研究这些功能(见第6章)。而社会心理学在自欺这一块也自成体系,它从人类交流编码的全过程(从最初的信息逃避,到虚假编码、虚假记忆、虚假逻辑、再到错误呈现)详尽展示了大脑如何篡改信息(见第7章),其中的关键机制包括否认和投射,以及避免认知失谐。

对自欺的分析可同样用于解释日常生活,我们的个人经验或无意识中都隐藏有自欺,必须通过仔细的研究才能挖掘出来(见第8章)。我们将通过一整个章节详细谈谈自欺在日常生活中的具体例子,即航空航天事故,这样我们就能在对比参照的情况下详尽地研究自欺的代价。

自欺也和虚假历史叙述关系密切,我们在自身历史上不说实话的目的,通常是为了掩过饰非和自我夸耀(见第10章)。自欺在非正义战争的发动中也扮演着重要角色(见第11章)。我们还能毫不奇怪地发现,多门学科(包括生物学、经济学和心理学)也非常容易被自欺影响,且存在这样一条规律:越社会化的学科越容易受到自欺的阻碍(见第13章)。最后,作为一个个体,我们拥有对抗自欺或放纵自欺的选择权,我的选择是与之抗争,但是迄今为止收效甚微(见第14章)。欺骗无处不在

欺骗是生命的一个本质特质,且存在于生命的每一个层面,而且不管怎么看,欺骗都是必要的。欺骗通常较难为肉眼所察觉,不易着手研究,特别是自欺,因为自欺通常深藏在我们的无意识当中。我们要研究一个东西,总得先把它挖出来吧?而我们通常没法取得关键性的证据,因为自欺实在是太诡计多端了,而且我们对自欺的生理基础和逻辑机制都知之甚少。当我说自欺出现在生命的每一个层面时,我是在说不管是病毒、细菌、植物、昆虫或是其他很多种动物,大家都懂得去骗人。欺骗的无处不在甚至表现在基因上,自私的基因运用欺诈性质的分子手段、以牺牲其他基因为代价来实现自我的增殖。欺骗还会影响到各种基本的生命关系:寄生虫和宿主,捕食者和猎物,植物和动物,雄性和雌性,邻里关系,亲代和子代,甚至于某个生物体同其自身的关系。

病毒和细菌通常能瞒天过海地进入宿主体内,比如它们能伪装成宿主身体的一部分,以逃过免疫系统的筛查,又比如HIV病毒能改变自身蛋白质外壳,导致宿主免疫系统的全面崩溃。捕食者通过蒙蔽猎物或者把自己伪装成猎物的猎物来接近它们,例如有一种鱼能从头上伸出一条虫子一样的东西吸引其他的鱼上钩。而猎物则会把自己伪装成捕食者敬而远之的生物来自保,比如伪装成有毒物种或捕食者的天敌。

物种间的欺骗可见于各种关系之上,并且具有特殊的威力。而且往往在我们能够察觉这些谎言之前,它就已经不声不响地存在很久了,人们常说:谎言已经跑了半个地球,真相还在忙着穿鞋子。当一种新骗术刚在自然中出现时,通常令人防不胜防,但随着该骗术出现频率的上升,它会对受害者的反骗术进行自然选择,所以渐渐地,这种骗术的传播会随着防御手段的出现和扩散而得到遏止,但这些防御手段又将慢慢失效,因为又会出现更新的骗术。

真相——或者说对真相的察觉——在层出不穷的骗术面前总是后知后觉,一位经济学家说市场中那么多骗术造成的损失(包括白领罪行)会自动地被市场的力量所补偿,这让我觉得十分惊讶。人类怎么可能置身于这样一条基本原则之外呢:自然对欺骗具有强选择,而且会令每一世代都蒙受巨大的净损失(包括生存和繁殖方面)。可以确定的是,一种能够对抗这种欺骗的强大集体力量并不存在,有的只不过是需要经年累月才能缓慢演化出来的对策。上面这几句话写于2006年,即2008年发生的金融大危机的两年前,而这正是“自然对欺骗具有强选择”的印证。我对经济可谓一无所知,而且从进化的逻辑出发也无法预言2008年的金融危机,但我在过去的30年中,对那门叫经济学的科学都持否定态度,因为该学科无法立足于确凿的知识,并且害我们都付出了巨大代价(见第13章)。

有些人认为欺骗本身不需要付出太大代价,那么我们可以来参考一下竹节虫的例子。竹节虫已经存在了超过5500万年,并且最终进化到了以假乱真的境界。这种虫子为了得到修长如竹节的身体付出了巨大的进化代价,迫使个体放弃了对称性,为了让身体器官适应锐减的内部空间,它们不得不舍弃一些器官,只留下一个肾、一个卵巢、一个睾丸,等等。选择这种高明的骗术后,不仅改变了该物种的外部形态,同样也重塑了它们的内部构造——尽管对体型更大的物种来说,这种不对称是极为不利的。类似地,我们将在第2章看到,自然选择能让一种雄鱼进化成雌鱼的模样,它们在繁殖季节同其他占据了领地的雄鱼眉来眼去,同时借机让领地内的雌鱼卵受精。自欺到底是什么

那么,到底什么是自我欺骗呢?一些哲学家认为,自欺作为一个术语本身是矛盾的,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自我怎么能欺骗自我呢?难道这不是在说我自己知道我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么(p和非p同时成立)?要解决这种矛盾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将自我定义为显意识,所以自欺发生在意识大脑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此时真实信息和虚假信息同时被大脑储存,只不过真实信息被存储到无意识中,而虚假信息则进入到意识中。有时候意识大脑也会参与进来,比如主动记忆抑制,但通常来说此类过程是无意识的,只不过它可以篡改最后进入到我们意识的信息。这好比打开灯开关,动物在清醒的时候能通过感觉器官维持对外部世界的整合型注意力,在这个意味上,大多数动物都拥有一个意识大脑(但并非所有的生物都具备自我意识)。

所以要想给自欺下定义,关键在于我们是否在显意识面前将真实信息拒之门外,即使这些真实信息被存储,那顶多是多多少少地储存到了无意识中。如果大脑的反应足够快,那么不管是多真的真相都会马上被删个精光。这里需要解释一下“虚假信息被储存在显意识中”这个反直觉的事实,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一般人们的看法是如果必须同时储存真实信息和虚假信息,真实信息应该放在意识大脑里面,这样就能充分利用真相带来的(不管是怎样的)各种好处,同时我们得把虚假信息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而本书的假设是:这个反直觉的事实之所以成立,是为了更好地骗过他人。一旦我们把真相从显意识中摒除,旁观者就更没有办法发觉谎言了;或许我们会将那份真相在其他地方另存一份,但是一定会主动地在他人面前删个一干二净。通过认知负载来发现人类的谎言

如果自欺的主要功能是让谎言躲过法眼,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会思考,人类能通过什么办法来察觉这些刻意的欺瞒。我们能依靠什么样的线索呢?当我们和陌生人过招或者在接触次数有限的情况下,就比较难依靠经验来判断对方有没有撒谎了,所以我们还得去参考谎言的一些基本特征,比较明显的有三点:

·紧张:因为谎言被戳穿后会导致一定后果,包括遭到攻讦和具有负罪感等,所以一般认为人们在撒谎时会表现得更为紧张。

·控制:为了不显得那么紧张(或者太过刻意),人们会试图控制自己的表现,但是却可能会弄巧成拙而被拆穿:包括夸张反应,太过绷紧,说话像唱戏,或行为错位,等等。还有一点,紧绷时说话调子会不可避免地拔高。当被要求故意装出很痛苦或者忍耐痛苦的样子时(比如说暴露在寒冷中),不管是孩子还是成人都比较擅长假装忍耐——因为他们在假装很冷时通常会表现得过于夸张。

·认知负载(cognitive load):撒谎会造成认知损耗。你在掩埋真相的同时也是在构建谎言,为了让谎言看起来像模像样,你必须小心谎言不要和已知事实发生冲突,而这一点通常需要消耗时间和精力,并且难免会透露出二手线索,还会干扰到其他进行中的认知任务。

这三者当中,认知负载通常是最重要的一个变量,控制次之,紧张最末,至少在真实的犯罪调查以及模拟实验中被证明。如果没有事先想好谎话该怎么说,撒谎的人在临时发挥时需要很大的认知消耗,这种认知负载会产生好几种作用,而且某些作用表现出的效果还正好和紧张造成的效果相反。

来看看眨眼的例子。紧张的时候我们会频频眨眼,但认知负载增加时(比如解数学题)眨眼频率反而降低。关于谎言的近期研究显示我们在骗人时眨眼次数会减少,这一点是由认知规律决定的。紧张令我们坐立不安,但是认知负载却造成相反的效果,这又违背我们的常识了——我们撒谎的时候并不会经常感到不安。和认知负载的效果一样,在使用语言撒谎时,男性的手势动作会变少,而男女都会出现更长的话语停顿。关于第二点我要举一个好笑的例子,那件事发生在我在牙买加的住处,我质问一个骑着摩托车而来、大概是想讹钱或者抢钱的青年男子姓甚名谁,“史蒂夫”,他回答说,“那你姓什么?”停顿。“你想自己姓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他马上接口,“琼斯。”所以他是“史蒂夫·琼斯”,这在牙买加算是正常的名字,只不过可信度在他的真名“奥玛·克拉克”面前就大打折扣了。关键在于认知负载立马出卖了他。最新研究显示撒谎之前并非总会出现停顿,有没有停顿取决于谎言的类型:否认的应答速度更快,事先想好的撒谎的反应速度也很迅速。

撒谎时的刻意控制通常也会暴露谎言的存在,一个好例子就是拔高的语调。通常来说撒谎者语调较高,这是我们为了掩饰谎言而过于绷紧,声音自然变得奇怪了。越靠近那个关键词,我们就越紧张,声调就越尖锐。比如在否认和某个MM(“妹妹”)睡过觉时,声音在接近关键词的时候就会变成:“你觉得我和‘妹妹’有一腿?”

刻意控制的另一个效果是导致颠三倒四的错位行为(displacement activities)。我们已经从其他动物那里得到了这个概念的经典论述:“错位行为指的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动机同时被激发,但是由于任一种冲动都没有得到充分的表达,能量没有被充分利用,只好宣泄在完全不相干的行为上,比如抽搐等。”因此,灵长动物的错位行为可以被看作心中有鬼的有力证据。例如,我曾经在酒吧里对一位女朋友撒了个小谎,我注意到我的左胳膊不自觉地抽了一下,而因为当时我们已交往了一段时间,所以她也马上注意到了手臂的不自然动作。几个月后,同样的情形再次发生,只不过这一次我们对换了角色。如果这是一场网球比赛的话,那么裁判肯定会在这时大声宣判:“对方发球。”

紧张是谎言的一个普遍特征,不管是出于侦查谎言或者保护自己免受谎言侵害的目的,我们都可以把它当作判断的依据。但让人惊讶的是,这是科学工作中最不靠谱的测谎依据之一,一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在实验室中,就算谎言被拆穿了,也不会带来什么不良后果,所以并不会让人感到紧张。而在实际生活当中(比如犯罪调查),不管你有没有说谎,一旦遭到怀疑,你都会感到紧张。而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都知道紧张是测谎依据之一,所以同时我们的抑制机制也被唤醒了,有些撒谎好手甚至能充分利用这种抑制机制。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撒谎中认知负载的作用和紧张带来的作用经常刚好相反。

对于认知负载(以及音调拔高)想要说的是,我们根本躲不开这件事。如果克制紧张会导致声音变尖,那么一旦想进一步克制这种作用,只会让音调高得更离谱。既然撒谎的认知耗费这么高,那么除了增加无意识控制外,也没有其他降低消耗的好办法了。否认和抑制也许能在短时间内降低认知损耗,但是却会在之后产生更大、更为复杂的损耗。

另外要指出认知负载会对一系列的心理过程产生重要影响,并遵循这样一条原则:认知负载越大,无意识心理过程就越容易被揭露出来。比如在具有认知负载的情况下,人们更容易脱口而出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或者隐藏在心里的观点。简而言之,认知负载不仅仅会害你反应变慢,还会以各种方式暴露出你无意识的一面,这是因为有意识控制在认知负载存在时变弱了,然后就控制不住无意识里的东西了。

谎言的言语细节同样能揭示无意识过程。一项由电脑辅助的优秀研究发现了谎言中几种常见的言语特征:我们会减少“我(I)”和“我(me)”的使用,同时增加其他代词的使用,这么做好像是为了撇清和谎言的关系。我们还会减少逻辑连接词的使用,比如“尽管”。这样做实现了对谎言的简化,降低了即时认知负载和稍后记忆的需求。说真话的人会这么说,“尽管下着雨,我还是步行去了办公室”;撒谎者则是,“我步行去了办公室”。表达否定的词语数量也会上升,这大概是出于罪恶感,或者是因为在谎言里经常会出现拒绝和否认。

我们很难准确计算日常生活中谎言被拆穿的概率,对美国人的调查显示他们撒的谎有1/5的概率会被拆穿,另有1/5会被发觉。至于剩下3/5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谎言,也可能是知情者不愿点破罢了吧。自我欺骗比语言更久远

我们现在讨论的话题,从生物学意义上看的话,它已经存在多久了呢?很多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自欺作为一种人类特有的现象,“自”字代表这是一种依赖于语言的东西。但是,我们没有理由认为自欺是在演化的后期——即人类掌握语言后——才出现的,因为我们在欺骗自己的时候不一定要用到语言。先来看看“自信”,因为我们的自信程度在旁人眼里是可见的,所以我们可以通过夸大自信程度来达到糊弄他人的目的。这种特性在生物身上极为普遍,且完全可以追溯到我们还全身长毛的年代,而自欺能够让这种夸大显得更为真实,所以可见自欺也是由来已久的。

在自然中,两头动物发生冲突时,肯定先会观察对手,比较彼此的自信程度,有时候可以这一点来判断自己能不能赢。我们大脑里通常会存在很多不正确的信息,导致虚假自信(false self-confidence)的出现,而那些拥有真正实力的选手一般都能打败那些只是虚张声势的家伙,所以在攻击性场合中,生物进行非言语自欺的目的是为了欺骗对手。而在求偶的场合中,雄性的虚假自信偶尔也能奏效。所以理论上我们不需要语言就能实现自欺,但是要注意,自欺提高自我夸耀(self-inflation)的范围非常有限。

以上两种普遍情形攻击性冲突和雄性求偶说明,即使没有语言的参与,自然选择在促进了欺骗的同时也会促进自欺。当然其他方面也存在类似的情况,比如在亲代/子代关系中。此外,近期一项出色的研究表明了猴子也表现出几种广泛存在于人类身上的自欺形式:偏误一致性(consistency bias)和内隐群外歧视(implicit in group favoritism),这两点通过和猴子同样的实验首先发现于人类。我们还将看到,比起女人,男人更容易自信过度,这一点也是和常识相符的。而在诸如股票交易这样通常不涉及欺骗他人的理智行为当中,男人的表现要比女人糟糕。

由于自信是一种主观的存在,所以很容易受到自欺的影响。泡健身房锻炼肌肉能让我看起来更强壮,别人也能一眼看出变化;但是自信的重要依据之一,表观对称性(apparent symmetry)更多时候却是天生的。但是装出实际程度之上的自信比投好胎来得容易,所以自欺常常成为生物的首选策略。特别是在发生身体冲突时,自信的重要程度常常不亚于表观对称性。所以,我认为自信是最古老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欺骗形式之一,小到日常生活,大到发动战争,我们都会因为过度自信而蒙受损失。

从另一方面来说,语言的出现毫无疑问大大促进了人类欺骗及自欺的本领。如果说语言的一大优势在于帮助我们摆脱时空束缚,准确真实地描述各类事件的话,那么自然地,它的一大社会缺陷就是能在同样的东西上造假了,而有时谎言听起来比眼睛所见更加真实。只要你会说话,那么一般就会慢慢形成一套关于自身和他人的不客观看法,并在这套世界观的指导下与他人进行交流。而且,十句真话后必有百句谎言。

过度自信有一个让人迷惑的特征:它通常和知识水平高低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说,一个人越无知,他就对自己越自信,公众在回答常识问题时经常体现出这一点。而有时该现象会随着年龄及阶层的变化而变化,例如资深的医生们其实更容易犯错,但同时他们又很固执,这样很容易闹出人命,对于外科手术医生来说更是如此。另一个例子是目击证词中的过度自信,目击者在目击指认中很容易犯错的同时坚信自己正确,这反过来又会影响到陪审团。这个世界的真相是微妙而混沌的,要借由理性的手段来理解这个世界,包容各种矛盾。这些矛盾肯定会混淆黑白的界线,正如真实本身。我们当然可以继续地盲目下去,不加批判地接受任何表面的东西,这样做固然可以偷懒,但是却失掉了自我怀疑和理性追问,这样自然无法察觉真正的矛盾。自欺的九种类型

接下来,我们会先谈谈自我膨胀(self-inflation)和蔑视(derogation of others)这两种比较简单的自欺类型,然后进一步分析群内情感效应(in-group feelings)、权力感(a sense of power)以及控制错觉(the illusion of control)。最后会说到社会偏见(false social theories)、虚假内在叙述(false internal narratives)以及自欺的另一种可能成因,即所谓无意识模块(unconscious modules)。

自我膨胀其实是生命的铁则

自我膨胀通常会出现在动物的身体冲突(包括体型、自信程度、体表色彩鲜艳程度等方面的造假)和雄性求偶情形当中(造假因素同前)。自我夸耀同样也是人类心理生活中的重要形式,而动物和人类偶尔也会采用适应性自我减缩(adaptive self-diminution)的策略(见第8章)。大多数自我夸耀是为了实现被一位心理学家称作“效益”(beneffectance)的目标:给他人带来好处又能对他人造成影响。这其中似乎也包括细微的语言特征,在描述一种积极的组群效应时,我们会使用一种积极的语气,但是当这种效应是负面的时候,我们会无意识地转换到一种消极的语气:啊,是这种结果,啊,又有那种下场,然后我们为此付出无尽的代价。也许当中一个经典的例子是1977年的旧金山,一个人把车撞到电话线杆上,他随后宣称(如警察所记录):“电话线杆在向我靠近,我想扭转方向盘的时候,它撞上了车子的前部。”毫无可指摘之处,但是却把罪过都抛给了电话杆。而自我偏向无处不在,如果你问宝马车主为什么他们要买这个牌子的车,他们会告诉你这绝不是为了影响其他人,但是在他们眼里,要是有人这么干绝对是为了这个原因。

自我膨胀使得人们常常把自己认作是占据正态分布曲线上半部的人,而把其他人归在曲线下半部。美国高中生中80%认为自己在所有学生中领导能力占据优势,而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自欺的竞技场上,其他人都打不赢搞学术的家伙们。在一项调查中,94%的科研工作者认为自己是行业中前50%的佼佼者。这点上我甘愿服罪,可能就算我被捆到精神病院的铁床上,我还会坚信自己比身边一半的同事更出色——这么说还不是在对他们做评价呢。

当我们说我们自己是人群中前70%的貌美者时,这可能不过是我们嘴上说说罢了。我们大脑深处真正的想法又是怎样呢?最近一种研究方法得出的答案让人震惊。在一台电脑的帮助下,受试个体的照片中的20%被电脑处理得更好看(60张样本中被认为是好看的15张),20%被处理得更接近丑陋的脸(颅面综合征病人扭曲的脸)。当受试者要求快速认出他自己的真实脸庞时(那20%更好看的和20%不好看的照片都被混在其他人的11张脸中),除开其他效应,受试者首先锁定的是好看的脸(1.86秒),认出自己真实的脸的速度要慢上5%(2.08秒),而认出丑陋的脸要更慢上5%(2.16秒)。真正的美并没有被口头的言语否定——你到底是怎么想你自己的呢?——实际上所谓美只不过是观察速度上的差别罢了。当给人们看着很多张自己的照片(从50%比较好看的到50%不那么好看的)时,他们会选择好看照片中的20%说这是最像自己的照片。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它体现了一条通用原则:自欺参与其中——30%的好看照片都像自己未免不合情理,而只有10%似乎又不够。

因为我住在一个大城市里,就算不用上面那些结论来说服自己,实际上我每周都能亲身经历这种效应。比如我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起走在街上,我会试图去逗乐她,这样她就会允许我傍着她。突然,我在她的另一侧看到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丑陋无比,脸部松弛,步伐不稳几近蹒跚,但是还是努力地跟上我们的步伐——实际上他就是我们正在经过的商店橱窗中倒映出的我自己。自欺欺人的我眼中真实的我,是一个非常丑陋的我。

自我膨胀的倾向是否普遍存在于全人类之中?在某些文化当中,诸如日本和中国更看重谦虚,所以那里的人们是不是争先恐后地表现出妄自菲薄呢?当然在某些地方谦虚是主流,但是总体来说,我们还是经常能察觉到自我膨胀的倾向,比如在道德问题上经常认为自己优于他人。同样地,在其他的文化里这种膨胀的来源也可以是朋友质量,我们会觉得自己的朋友高于平均水平(当然在一些文化里会觉得朋友不如自己,而另一些文化里正好相反)。

顺便说在近期的研究中,科学家们已经找到了产生这种自我膨胀的具体大脑区域。早先的研究发现一块叫作内前额皮层(MPFC)的区域似乎能处理和自身相关的信息。尽管有关自我虚假感觉的信息被储存在了这里,这个区域仍然能广泛地参与到欺骗他人的活动当中。我们可以通过抑制该区域的神经活动(通过向大脑相应活动地区的头骨施加电磁力)来消除个体自体增强的倾向(而抑制其他区域则不能达到这个效果)。

自我奉承(self-adulation)的极端形式被称作自恋者(narcissists)。尽管人们普遍会在各个方面自视甚高,但是自恋者认为自己是特别且独一无二的,世界上所有的成就都是他们达成的。他们在支配地位和权力上展现出极高的自我形象(在同情心和道德上并不如此),所以他们会特别向往高高在上的地位,并且去渴望那些有权力的人。尽管大体上人类过于相信自己,认为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的,自恋者更甚。实验显示自恋者由于过度自信,更容易在前提谬误的情况下接受各种赌约,因此也比非自恋者输掉更多的钱。他们对自己的错觉也执迷不悟,自恋者事先会预测自己必将有出色的表现,事后又肯定自己的表现的确精彩绝伦,但是事实并非如此。然后他们也不会从过去的失败中吸取经验,而是继续预测自己下一次会有出色表现——毋宁说艺术大师级别的表现。把一个人称作自恋狂绝不是什么表扬——这是在暗示这个人的自我增强系统已经发生紊乱,这一点对个体而言是极其不利的。

和贬低他人息息相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贬低他人就是自我膨胀的镜像,不管是贬低他人还是自我膨胀,你的自我形象都能得到提高,对吧?但是这其中又存在着显著的不同,对于自我膨胀来说,你只需要提高自己的形象就能达到期望的效果,但贬低他人的时候你需要去贬低整个群体。那么什么时候去贬低别人对你格外有好处呢?可能正是在你的形象遭到贬低的时候,所以突然间你特别需要把注意力转移到某些你讨厌的群体上面,比较之下你发现,自己看起来并没有他们那么糟糕。

这正是社会心理学想要证明的一点——贬低他人只是人们受到威胁时所采取的防御性策略。比较两组大学生,他们被随机告知在智商测试中取得了很高或很低的成绩,只有那些得分低的学生会在随后选择诽谤一个犹太女性(而不是非犹太人)的方方面面。很明显,在其他人的智力受到质疑时,这位犹太女性遭到贬低仅仅是因为她的民族同“高智力”有关。类似地,同一群“低智商”(仅仅是被告知如此)的人更容易在无意识被展示一张黑色面孔时将“duh”和“dan”的音节补全成“愚笨”(dumb)和“危险”(dangerous)。所以我们可以说有证据证明在我比较笨(事实上不是真的)的时候,显然我会去刻意贬低那些通常被认为是高智商的群体(而对于他们,一般人们也抱有其他偏见),同时那些有着智力低下刻板印象的群体唤起了我们的注意。巧合的是这样的贬低让我随后感觉好多了,正如一项采访所示。所以这样的做法随后能继续欺瞒我。

随后我们会看到(第11章),贬低他人——包括在种族、人种和阶级方面对他们产生歧视——具有非常危险的力量,特别是在考虑一些进攻性行为诸如战争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内群体/外群体的区别联系

很少有其他的区分标准能够比群内/群外之分更为迅速地引发人类的心理响应了——几乎和自我/他人之分一样快速有效,尽管有时候还是比不上。仅仅因为你比大众来得更优秀,所以你所在的群体也肯定如此——也正是由于其他人比不上你,所以他们所在的群体也一定劣于你的群体。很不幸,这样的群体内外之分非常容易形成。犯不着去煽动逊尼派或者天主教原教旨主义者来示范,只要让一些人穿上蓝衬衫,另一些人穿上红衬衫,那么半小时之内你就能在这群人当中诱导出内群体和外群体的情绪了,仅仅是因为大家穿着不同颜色的衬衫。

只要我们将某人定义为群外者,那么就会不知不觉地诱发一系列的心理模式,并会把他同本群内成员进行对比,贬低他的形象。“我们”(us)和“他们”(them)这样的单词会对我们的思维产生不可小觑的无意识效应,连毫无意义的音节(诸如“yaf”“laj”和“wuhz”),在和“我们”(we),“我们的”(ours)扯上关系后,都比那些和“他们”(they)、“他们”(them)、“他们的”(theirs)相近的音节更受青睐。此类机制可以用于解释为了试验而人为划分的群体的行为——比如前面说的穿上不同颜色衬衫的人。我们能容易就能给外群体成员总结出一麻袋的缺点,而把好话都留给群体内的成员,比如说,当一个群外成员踩到我脚趾的时候,我很可能会气呼呼地说:“他真是个无礼的家伙。”而当群内成员做了同样的事情时,我会说:“他踩到我脚趾。”反过来,外群体成员友善的行为会被这么描述“她给我指了去火车站的路。”而群内成员则会被描述成“一个乐于助人的人”。类似的心理模式会导致我们在比对自身后去贬低他人。连非常细微的社会特征,诸如微笑,都会被我们无意识地认为是属于群内而非群外成员的特征。

这样的偏见早在婴儿和幼童时期就出现了。他们会根据种族、外表、母语和性别把其他人分成不同的群体。三岁的时候,孩子们就会更喜欢和内群体成员一块玩耍,并且对群外成员展现出明显的负面言语态度。他们和成人一样,在被随机分配进入某个群体后,会展示出对所在群体的偏爱,并且相信自己所在的群体要比他人的群体优越,而且也开始以伤害的方式对待群外成员了。

近期研究显示猴子在对待群内和群外成员时也出现了类似的心理结构。试验向一只猴子展示一组组匹配了的群内和群外成员面部图片(按照这只猴子和它们的互动经历进行修正),测试它的视觉反应。很明显,它盯着群外成员的时间会更长——这表示在意和敌意。类似地,猴子会将群外成员盯着的物体同群外特征联系起来,对群内成员则相反。最后,雄性猴子(而不是雌性)更容易把群外成员同蜘蛛的图片联系起来,而把香蕉同群内成员联系起来。这项研究的美妙之处在于,猴子这种生物会不时在不同的群体之间迁进迁出,所以我们可以精确地控制它们之间的熟悉程度。比如说,群内成员对一只猴子来说更为亲切,但是除开熟悉程度这个因素,群内成员仍然比群外成员更受青睐。这进一步加强了外群体成员同负向刺激物之间的关联,而加强了群体内成员同正向刺激物之间的联系,这一点发现和人类一致:比起群内成员,人类男性会对群体外成员抱有更为歧视的态度。

权力的偏见

人们常说,权力会带来堕落和绝对化的权力,绝对没错。这通常指的是这样一个事实,即权力放任自私的政策,进而导致堕落的结局。但是心理学家告诉我们,权力会立刻腐化我们的心理流程。在人们身上诱导出权力在握的感觉后,他们就不再会考虑他人的观点,并且总是只想着自己。结果就是,他们理解他人视角、想法、情感的能力被极大地削减,此外更会造成对他人视而不见。

这里基本的实验思路是通过一种叫作“启动条件”(prime)的设置引发大脑暂时进入某种状态。“启动条件”可以是有意识的,也可以是无意识的,可以只是短短一个字,也可以是一篇长文,比如这里的例子。权力启动组包括让人们在五分钟里写下一个他们曾觉得自己拥有权力的场景,同时让这部分受试者给另一群人分糖果,而低权力启动组则被要求在五分钟里写出相反的场景,并且仅仅被允许说出自己想要的糖果的数量。

这一点儿的权力启动却产生了让人震惊的结果。当受试者被要求连续打五下响指后马上在额头上写下一个大写E字后,一种无意识的偏见就被揭露出来了。比起被赋予权力的人,在“启动条件”中被设定为缺乏权力的人会把E字写得三倍大以保证其他人能看清楚。这种作用在男女身上强度相等。权力使得注意力从他人转移到自己身上这一基本事实已被附加的研究所证明。和被赋予中等权力“启动条件”的受试对象相比,高权力的受试对象识别常见人类表情——诸如恐惧、愤怒、悲伤和快乐的能力有所下降。而男女在高权力“启动条件”下也有一致的表现,只不过通常来说女性在情绪识别方面做得更好一点,而男性则会表现为过度自信。简而言之,权力在握的男性之所以难以正确理解他人的情绪,原因正是在于他们的性别和地位。在理性层面,决定发动战争的人通常是有权的男性,而他们内在的偏见会把他们引向错误的方向:不在乎他人,不尊重他们的观念。天啊,悲剧的结局随处可见(见第11章)。

男性因为权力而导致蒙蔽的例子不胜枚举,但是为什么不来看看温斯顿·丘吉尔的例子呢?他经历过人生的灿烂高峰和晦暗低谷,一时间他是二战期间的英国首相,且是史上权力最高的首相,下一秒钟,他就只是一文不值的前首相了。类似的情形倒转同二战有关。在他权力的巅峰期,人们用诸如独裁、傲慢、偏狭这类具有暴君特质的词汇来形容他,而在他失势时,他又被认为是个自省谦卑的人。

道德优越

在人生中,我们最在乎的东西莫过于道德水准,它甚至比外表和能力都更为重要。道德水准高低是我们在评估他人时所采取的一个重要变量——它也因此容易受到欺骗和自欺影响。道德伪善是我们天性中深藏的一部分:在自己身上可能只是小小的品德缺陷,放别人身上就是不可饶恕的道德问题——这一点也同样适用于群内外成员的对比上。比如说,当犯下错误的是我自己时,我很容易就原谅了自己,并且通常不乏幽默感地为自己开脱——但是同样的罪行放在别人身上,我会恨不得拿他去下油锅。

社会心理学家告诉我们,此类作用会发生戏剧性的转折。在一个人进入认知负载(在进行道德评价时被要求记住一串数字)的状态后,他对自己的偏袒就会消失。但是在去掉认知负载后,强烈的偏袒再次出现,然后我们又会变得自以为公平公正了。这显示我们身体中有一种深植的机制,它总是在试图做出公正的评判,但是在它后面,某种“更高级”的官能出于我们自身的喜好将它做出的判断屏蔽了。这种心理结构的好处何在?拥有一双公正的内在的眼睛能够更好地指导我们自己行动,因为只有在正确识别自己行为的前提下,我们才能在和他人发生冲突时正确分辨是非。

控制错觉

对人类和很多动物而言,预测和控制这两种能力都是必需的。实验显示,比起规律且意料之中的电击,出其不意的不规则电击会导致更严重的焦虑(多汗、高心率)。确定性的风险要比不确定的风险容易承受得多。可控制意味着更大的确定性。比起无法控制的低频率电击,如果你能在某种程度上控制自己遭受电击的频率,你会觉得没这么难受。其他动物诸如耗子和鸽子身上的类似表现已经广为人知了。

有一种叫作控制错觉的现象,我们以为我们能左右事情的结果,实际上并非如此。在股市中,我们完全无法通过自己的行为影响其结果,所以任何声称自己能预测股市的言论不过是他们的错觉罢了。一个实验曾在股票经纪人身上直接验证过这一点,科学家们在一台电脑屏幕上弄出了一条横向运动的线,它看起来有点像股市的走势曲线——上上下下地运动,还会出现锯齿——一开始这条线会出现向下的态势,然后又开始往上走。然后科学家们让一名受试者坐在电脑前握住鼠标,告诉他按下鼠标“可能”会影响这条线的运动趋势,即向上或者向下。实际上这个鼠标根本就没连着电脑。然后,受试者被问到他们觉得自己多大程度上控制了线条的走势。通过这样的设计,我们就可以度量他们的“控制错觉”了。

当受试者的身份是股票经纪人(105名男性和2名女性)时,我们得到的结果非常有意思。股票经纪人所在的公司提供了这些职员内部评测和薪资的数据,控制错觉值高的受试者在这两方面的数据都很糟糕。上司对这部分人的评价是产能低而且赚得少。当然这其中不存在任何因果关系。但是如果表现不好的职员们对自身失败的反应是去操控他们根本无力控制的一些外部因素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更多地在失败之处而非成功上寻找自己的原因,这就和一个被普遍证实的发现截然相反,即人类总是会去合理化自身的失败。所以另一种解释要更合理一些——他们想象自己更能控制其他事情,而非那个导致自己业绩糟糕的核心事实:我是一个水平不行的股票经纪人。注意到这里不存在任何社会方面的影响,因为没有人能操控股市走向,也无法对它了若指掌。当上司们能够很容易地通过股市的实际结果来对你的工作进行评估时,你是完全没办法蒙骗他们的。还不清楚控制错觉是否能在其他地方带来社会效益或者个体效益,比如说能够激发人们去努力锻炼真正的控制力。

有趣的是,当人们处于失控状态时会出现一种被称作假模式识别(illusory pattern recognition)的现象。假模式识别指的是当你诱导人们进入缺乏控制的状态时,他们会产生一种在随机数据中寻找固定模式的倾向。因为当他们发现自己处于失控这种悲惨的状态时,就会在数据之间发掘并不存在的联系,仿佛这样做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安全感。社会偏见的构建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套对社会的看法,而这些看法又和眼前的社会现实息息相关。我们都对婚姻有一套看法,比如说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可能都会同意婚姻中的某一方是长期受苦受难的利他主义者,而另一方则自私到无以复加,但是两个人就谁扮演哪个角色的问题肯定会争论上一番。我们也都对自己的工作有一套看法,我们是被压榨的工人,得不到应得的报酬,自身价值总被低估——所以就可以随意摸鱼然后总是偷拿公家的东西了?我们也对身处的社会有着一套理论,富人是在剥削其他人(这当然是真的)的情况下不正当地扩充占有资源的人,还是被苛捐重税的制度压得喘不过气的人?民主制度能定期地对权力进行重新调配,或者只是被富人利益操控着的傀儡?司法系统是不是经常歧视我们人民(包括非裔美国人、穷人,以及和组织相对而言的个体)?诸如此类。这些看法随着我们的成长而不断发展,不仅能帮助我们理解世界,分辨忠奸,判别是非,同时也在不断地加深自身和他人对虚假现实的认同——这当然是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

社会偏见的无意识影响尤为体现在争吵一事上。人类之间的争吵往往无法达成一致,这是因为实际上在争吵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口角看起来总是突然间爆发的人,但是实际上两面截然不同的观点之墙在争吵发生之前就已经树立在唾沫河的两岸了,只等着愤怒的闪电将它们显露出来。这两面墙是由建造了社会偏见的同一位水泥工堆砌起来的,如果需要的话,社会偏见会向你提供大把的例证,帮你们把各自的观点墙越砌越高。

社会看法不可避免地要遭遇一连串复杂的现实,这些现实被我们选择性地记住一小部分,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建立起一套自圆其说、自私自利的社会偏见,所以自相矛盾的地方早被我们抛到了九霄云外,而且很难被发觉。美国共和党在众议院里叹息说,如果当年国父们知道美国未来的一位总统(指克林顿)会和白宫实习生上床,他们会怎么想啊。然后美国黑人喜剧演员克里斯·洛克回答说,他们才不是在和实习生上床,而是在和奴隶上床呢。而这正是幽默重要的功能之一——揭露出隐藏着的谎言和自欺欺人(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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