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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8-31 11: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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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吕不同

出版社:中国友谊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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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个年轻人,请你好好生活

你是个年轻人,请你好好生活试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你是个年轻人,请你好好生活/吕不同著.—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19.5

ISBN 978-7-5057-4657-2

Ⅰ. ①你… Ⅱ. ①吕… Ⅲ. ①成功心理-通俗读物 Ⅳ. ①B848.4-49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9)第057141号书名 你是个年轻人,请你好好生活作者 吕不同出版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发行 中国友谊出版公司经销 新华书店印刷 河北鹏润印刷有限公司规格 880×1230毫米 32开8印张 125千字版次 2019年7月第1版印次 2019年7月第1次印刷书号 ISBN 978-7-5057-4657-2定价 45.00元地址 北京市朝阳区西坝河南里17号楼邮编 100028电话 (010)64678009如发现图书质量问题,可联系调换。质量投诉电话:010-82069336任何饮料,不过都是在水里做文章。不要在晚上十点之后跟人聊天一定要熬。

每到晚上,我在微信和私信以及社交媒体后台,总能收到大段大段的内心独白。这些独白中,有人陈述悲惨境遇,有人陈述情感困惑。有人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想死。有人身患重病,想活。有人诉说悲惨童年,有人讲述不堪的现在。有人喝醉了,给我疯狂发视频。有人什么事没有,但想尝试放纵的滋味,于是给我发不合适的照片。也有人用一大堆我怎么都看不明白的文字向我表达倾慕之情。

我知道你们可能每天都看我的文章,甚至会抄下我的部分句子用于平常生活,还会想变成像我一样的人。但朋友,我们终归是陌生人。我给你看的文字,发的照片,每一段,每一张,都是精心挑选甚至是设计过的。我没有恶意,但必须有所隐藏。所以,不管你以为的我是什么样,看到的我是什么样,我终归是你的陌生人。

除我以外,在你的生活中,你的微信好友里,除了真心关爱你的家人和朋友外,绝大多数人也跟我一样,他的陌生部分,总要比你所熟悉的部分要多。人在深夜总容易思绪万千,想象力和自怜情绪都会大幅跃升,但听我的,当你刷完微博,发完朋友圈,发现没有任何人理你时,发现自己突然被无法挣脱的孤寂包裹时,请咬牙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数着心跳去熬。

一定要熬。不要因为急于脱身而随便找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人,将自己全部的核心掏出来。

这些年我一直有个行为准则:绝不在深夜跟极其亲密的人之外的人聊天,不管是面对面还是隔着网络。一是因为我知道人都有窥探欲和倾诉欲,在深夜,这两种欲望都会格外蓬勃。我不想窥探他人,也不想被他人窥探,所以我保持沉默。二是人有同化他人的本能。当你幸福时,你希望身边人都跟你一样幸福。当你痛苦时,你希望身边人都跟你一样痛苦。听起来很怪异,但人毕竟总喜欢跟像自己的人待在一起。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那就把对方变得像自己。所谓的抱团取暖,就源自这里。可这事,毕竟对他人不公平。

我是付出沉重的代价才明白这些的。很久以前,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早在他在那个深夜将内心深处的秘密告诉我前,我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那天晚上我跟他面对面坐着,他在喝啤酒,我在喝饮料,午夜他把一根烟点燃,当时看到他下沉的嘴角,我就知道他要讲述他自己了。

时至今日,我仍觉得自己应该在那个瞬间阻止他,因为他的过往跟我没关系,他的核心跟我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他做朋友。但我没有,于是他很顺利地跟我说了他自己,还流了几滴眼泪。

那晚过后,我们的友情完了。我没有因为彻底洞察了他而对他更真诚,他也没有因为向我袒露了他自己而觉得我从此是他的铁哥们。之后我们处于一种特别尴尬的境地中:他觉得我会怜悯他,我迫切地想证明我没有怜悯他,但我越小心翼翼,在他眼里就越是对他怜悯。于是后来,我们渐行渐远。彻底分开前,我们甚至都没说声再见。

我确实是个好的倾听者,假如你是我的朋友,你可以跟我分享你所有的心情和想法,我坐得住,也可以给你非常得体的反馈。但我不愿倾听他人的核心,因为我绝不会拿我的核心来交换。这也是为什么,当有些人不征求我的意见跟我讲述完他自己,开口问我的过去时,我只能抱歉说一句: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说。这会让人产生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尽管那不是我刻意造成的。

在那些深夜向我独白的人中,除了那位身患重病恳求我尽快出书他要买一本的哥们外,其他大多数人,我其实无法给出任何帮助。你失恋了,陷入求而不得的痛苦中,我除了程序般给你灌两口鸡汤,让你在深夜听到两声微信消息提示音聊以安慰外,并不能帮你走出来;你童年悲惨,摆脱不了原生家庭,我除了鼓励你独立自主,尽快远离,并没办法给你任何可行的建议;你给我发不合适的照片,说要听我的声音,我除了立刻删除聊天记录,告诉你我没看也没存让你今后不要心存阴影,也没办法告诉你如何控制自己的欲望和绝望;你写几千字向我表达倾慕之情,我除了鼓励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也不可能会跟你有任何暧昧。

我不认为你们的所作所为有任何不堪之处,但我想说,你们出于种种原因捧着一堆隐秘的东西在夜晚找我,对我们彼此都不公平。换成除我以外的人,也不公平。我不是一个树洞,没有空心处来存放他人的痛苦和寂寞;你也不是那个知道“皇帝长了驴耳朵”的理发匠,需要一个地方保存秘密。我不会因为你跟我讲述了自己,就觉得自己身披圣光,可以拯救世人,因为我知道你不过是碰巧找到了我。你也不会因为跟我讲述了自己,就可以在第二天清晨,满血复活。这事的不合理之处就在于,你浪费了你的时间和那些虽然隐秘但可以促使你迅速成长的核心,我则被迫承受原本不需要承受的负能量和因无法给予他人帮助而产生的愧疚。

倾诉确实可以获得幸福感,尤其是在极度痛苦、寂寞的情境中,但我认为倾诉的对象要么是可以给你足够的爱,不会让你在倾诉后觉得羞愧的人,要么就是专业的倾听者,比如心理医生。我显然两者都不是。你身边的人,你微信中的大多数好友,也不是。所以,我总建议那些深夜难以入睡,到处想找人倾诉的人,准备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将所有想说的都写下来。倒不是因为写下来你就轻松了,而是我知道,天天玩手机的你,手写了五百个汉字后,大概就会想睡了。

找到一个完美的树洞是一件令人安心的事,随用随走,不用负责。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挑选的树洞里,有条蛇,该怎么办?

你跟人讲述你最不堪的过往和最痛苦的现在,跟人释放你难以抑制的欲望和绝望,一旦你选择的人是别有用心者,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利用你的讲述彻底进入你、利用你,而你不但难以察觉,甚至会觉得,终于在这浩瀚人世找到了一丝缥缈的安慰。我从来不会跟人讲学会控制情绪这种片儿汤话,我只会说,任何东西,哪怕看似毫无价值,一旦你拥有过多,也一定会被需要那些东西的人盯上。

你以为你的痛苦没价值,但如果我是个窥探欲极盛者,我一定会引导你越说越多。你以为你的悲伤没价值,但如果我是个滥情者,我利用你的悲伤用一句“抱抱”,就可以让你感觉到温暖乃至于爱。一个简单的例子是,“圣母”之所以容易被利用,从来不是因为他们满怀的爱,而是他们会因害怕伤害他人而感到痛苦。也恰恰是无数种看似无价值的痛苦,让无数人癫狂,让无数人因被人利用而陷入更大的痛苦。

我不是一个冷漠的人,不仅不冷漠,反而还因自身经历太多,更容易感知他人的生活,并对几乎每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生命有极强的同理心。这是种祝福,因为我可以坐着不动就体验到不同的生活;也是种诅咒,因为我很容易对他人的喜乐悲欢感同身受,令自己情绪波动。我知道,深夜寻人倾诉的人,都是出于种种原因而没照看好自己的人,但我希望承受了惩罚后的你们,可以咬牙挺过去,不要再次失误,不要再让自己羞愧,不要再让他人承受不必要的负面情绪,也不要让自己再次被利用、被伤害。这很难,但能怎么办呢?

在这个世界上,你的敌人和你的朋友,本来最终就只有你自己。乏味的生活、难预料的意外、无止境的漫漫长夜、抛不下的过去、看不透的未来……所有所有的一切,最终只能靠你自己沉入缓慢蠕动的时间长河里泅渡过去,谁也救不了你,也没谁有空去救你。

我很愿意祝福你以后能拥有一个专属于你的某某,他可以给你足够的爱,可以不管发生什么都陪在你身边,可以让你不在意自己身上的污点和痛苦,只一心向美好靠近。

但在此之前,请不要在晚上十点以后,随便找个人掏出自己的核心。

我是铁打的吕不同,你们是流水的观众,我欢迎你们跟我交流有趣的、无趣的、正经的、解构的、沉重的、轻快的等所有一切,但不包括你们的核心,也不包括那些出于寂寞才掏出来的部分。我不是在请求谁,也不是在指责谁,而是在讲一个成年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基本规则。它很冰冷,但你终要学会。我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也感谢那些天真的姑娘认为我是这世间美好的一部分,但很抱歉,时间一到晚上,我也得去收拾过去没照看好的那一部分自己,去收拾那些无处言说的痛苦和难以挣脱的孤寂,剩下能给你们的,就只有一句非常苍白但无比真诚的话。

晚安。我曾差点改变世界能不能用一点点手段,让一些事情恢复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十年前,我刚辍学,南下晃了半年,年底回家接着晃。爸爸看我人高马大一身力气,却成天无所事事晃来晃去,愁得睡不着觉。后来他得知春运期间去镇上开摩的能赚钱,就买了一辆二手摩托车推到我面前,说:祖宗,你去赚点钱。我一愣,说:赚钱干吗?

爸爸被我问愣了,显然他虽然赚了大半辈子钱,但从没思考过“赚钱为了什么”这个哲学问题。他看着我,想了半天,最后无力地说:祖宗,你就去赚,其他的事,再说。看着他递过来的钥匙,我心里万分不愿意。那时我年轻得像盛夏时节的天空,除了改变世界的事能让我有点兴趣,其他事在我眼里一概是浪费时间。我不想接,但我怕他当场崩溃,然后满地打滚,只能点点头,接过车钥匙。

做摩的司机前,我非常讨厌一下车就被苍蝇一样的摩的司机呼啦一下团团围住。每逢那样的时刻,我总感觉自己像一条臭掉的鱼。更讨厌的是,那帮人总是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不问你是谁,不问你来自何方,直接抓住你的行李或胳膊就问你要去哪里。其表情之凶狠,拉人力道之巨大,常常会让你担心一旦回答不好,便会被就地正法。

我相信世上同样讨厌这事的人有很多,但其中很大一部分,只在没有打摩的需求时才会对其心生厌恶,哪天碰巧有需求,往往会懒得多迈几步,选一辆近的就坐上去。跟他们不同,我的讨厌不以任何事物为转移。我讨厌被摩的司机团团围住,纵使哪天天降大雨,我迫切地需要一辆摩的,也一定会多走几步,找一辆停在人群边缘的车。每次那样做,我总觉得是在对这个世界宣示某种态度。

成为摩的司机第一天,我暗暗发下毒誓,绝不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人。我希望自己是一个光荣的、干净的、为广大人民群众解决最后几公里出行问题的摩的司机。我必不争、不抢,对每一个客人回以微笑,并收住想飙车的心,把身后的每一个客人平稳地送抵目的地。结果,头三天,我一个客人也没拉到。在镇上的十字路口,我和我的摩托车像两块石头一样淋了三天冬雨。第四天,我慌了,担心再这样下去,连摩托车都得赔掉。而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关赚钱,关乎我的尊严。我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连当个摩的司机都不如别人。第七天,我没钱加油,让爸爸再提供点项目启动资金。他一脸绝望地说:祖宗,你不会连开摩托车赚钱都不会吧?我拍拍他的肩说:你别急,再给我个机会,相信我,我能赚到钱。

第八天,我依然不争不抢,但会更往前,试图捡几条漏网之鱼。所谓向人群前进一小步,就是赚钱的一大步。我成功拉到一个到镇上赶集的中年大叔。那是一趟长途,刨去油钱和时间成本,我大概能赚十五块。路途的开始,大叔和我聊过年的事,聊镇上人太多,小商小贩涨价太狠。车走到半路,他突然问我:你年纪这么小,怎么会出来当摩的司机?

那一瞬间,我知道,改变世界的机会来了。我稳住油门,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家里太难了。大叔关切地问:怎么了?我摇摇头,停顿三十秒,声泪俱下地编了个故事。故事的梗概是:我本是一名前途无量的高中生,名牌大学乃囊中之物。谁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开摩的养家的父亲突然身患重病,从此卧床不起。母亲不得已,扛起养家糊口的重担,每年南下打工。我的学业受了影响,成绩一落千丈,加上后来家里实在经济困难,无奈辍学。之后我便接过父亲留下来的这辆摩托车,成了一个摩的司机,想着赚点钱给父亲买药吃,减轻母亲的负担。

那天,我动情的讲述让大叔连连叹气。到了目的地,大叔下车打量我坚毅的脸庞,满脸心疼地给了我比市价高十块的价钱和两个苹果。他多给的十块钱我没要,只接过两个苹果,回来的路上我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拿回家,递给我爸。我爸说:哪来的?我说:你该得的。他说:什么意思?我说:你就吃,以后苹果多的是。

靠这个故事,我成了一个不争不抢但依然生意火爆的摩的司机。每一个坐过我车、听过我讲故事的人,第二次再来镇上,一旦有打摩的的需求,一定会穿过人群向我走来。我爸不知道我说他身患重病的事,每天看到我回家数钱,乐得跟看到他儿子光宗耀祖了似的,不停教育我说:别看这些钱不多,但只要去赚,就是好汉,年轻人不能怕吃苦,怕吃苦啥事都干不成。我连连点头称是,心里想的却是:老吕,你也别怪我诅咒你,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不争不抢也赚到钱;能不能用一点点手段,让一些事情恢复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我无数次听见人们抱怨摩的司机围得太紧,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去打一辆人群之外的车。我想给他们点动力。

到春运高峰,我成了镇上有名的摩的小帅哥。听过我故事的人已经很多,那些人每次来镇上,一旦目光与我接触,总会如同正在经受人性的审判和道德的质询,身不由己地向我走来。同行大叔们很疑惑,为什么我每天像块石头一样停在十字路口,也总能拉到客。有时他们已经把客人拉到车上,我一来,冲那人一点头,那人就会跟触了电似的跳下来,跑到我的车上。

大叔们不时问我:你小子是不是跟镇上每个人都熟?我点头说:对,都是朋友,五湖四海都是我朋友。每当我这样回答,大叔们总会狐疑地看我一眼,说:真的假的?

那段时间我激情四溢,每天天还没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吃完妈妈准备的早餐就跳上摩托车往镇上赶。我觉得自己已经不单单是一个摩的司机,在头盔和雨衣的下面,还藏着一个正在一点点改变一些事情的年轻人。

同行大叔们误解了我生意火爆的原因,他们觉得人们之所以愿意坐我的车,是厌烦了围上去吆喝的摩的司机。之前,每当有客车在十字路口停下,我总是一个人停在原地。后来就有了两个、三个、四个。再后来就越来越多。但好景不长,大叔们很快发现,哪怕他们跟我一样不争不抢,人们还是一样,该坐我的坐我的,我不在的时候,谁靠得最近就坐谁的。在一片停得整齐的摩的司机中,突然有一天,有一个摩的司机带头蹿出去拉走一个客人,其他人便会迅速一拥而上,恢复之前的苍蝇行径。我站在一旁,眼见事情恢复原样,想着:我得跟他们聊聊,聊聊体面赚钱这件事。

一个下雪的日子,天气寒冷,省道被封。我和一帮开摩的的大叔在十字路口无所事事,有人抽了很多根烟后收工回家,剩下的人到了下午三点,冷得实在受不了,跑到马路下方的田里烧了堆野火。我先是在马路上站了一会儿,等火烧到最大最旺,才跳下去挤到他们中间。我一人发了根烟,说大叔好。大叔们接过烟,盘问我一天到底能赚多少钱。我说:不多,跟你们差不多。大叔们说:你小子到底为什么能生意这么好?我一激动,把改变世界的野心拿了出来。我叼着烟说:你们啊,就不应该去拉人家的手和行李,人家真要坐你的车,自然会坐,你价钱公道,骑车稳,回头客自然多。他们哈哈一笑,说:不宰客哪里赚得到钱,现在汽油都涨价了。我说:也能赚到吧,我起步价比你们还低一块呢。他们摇摇头,不吭声,闷头烤火。

那天收工回家的路上,我开得很快,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想明天应该能看到一个我想看到的十字路口。在那个十字路口上,每一个摩的司机都有去服务人的样子,都心满意足地守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会不要命地去别大巴车,只为离车门近十厘米;不会再哗啦一下围上去吓哭一些不明情况的小孩。每一个有打摩的需求的人,也能凭自己的心情和喜好选择要坐哪辆车,不会再被坐地起价,强拉强载。从此再也听不到顾客被司机打或者司机被顾客打的人间悲剧。

第二天一大早,我赶到镇上的十字路口。大叔们如往常一样比我早到一步。他们停成整齐的一排,看到我来,纷纷在雾气中对我点头致意。我骑到属于我的位置,熄了火,点了根烟,抬头看东方已经发白的天空,搓着手想为什么今天他们会对我点头致意。我想了一个小时,没想明白。一个小时后,我从马路旁边的山上嘘嘘归来,看见我的摩托车倒在地上,轮胎干瘪,反光镜不翼而飞,突然就明白了。我不光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对我点头致意,还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很多事,总长着一副令人讨厌的样子。

我走下山,扶起摩托车,什么也没说。一旁几个大叔表情漠然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崩溃发问,问他们这事到底是谁干的,然后他们就会微笑着说:不知道,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他们表情漠然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咬牙切齿来告诉我这世界本来面目的机会。可我怎么可能会崩溃给人看,我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有机会来告诉我这世界的本来面目?那天太阳迟迟未出,我沉默着推车朝家里走。

快到家时,我终于允许委屈爬到脸上。我不觉得自己被某一个具体的人欺负了,只觉得自己被巨大的失望紧紧包裹住了。而且,我实在不知道,我到底要如何跟我爸解释,摩托车怎么就被人砸了。我到底要如何才能让他相信,我谁也没惹,谁也没得罪,但事情就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后来,我再也没有碰过摩的。因为我想用正确的方式,走进这个世界。终结愚蠢荒谬的人生我对天发誓我从来都知道哪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

我写这篇文章有点像一头老老实实犁田的牛,突然在某个晴朗的傍晚发了狂,甩掉屁股后的犁和鼻子上的绳,从田里一跃而起,沿着山脚下的路一直狂奔。毫无疑问,它奔完后会被拉回来继续犁田,还会被狠狠地抽上几鞭,饿上一整夜。但撒蹄狂奔的这个傍晚,对于一头牛而言,无疑值得用余生仔细回想。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走进浴室,莫名地想:这世上有没有笨蛋会用热水烫自己?想着想着,我和衣站在花洒下,仰起一张猪脸,盯着花洒上的细孔,抬手把水龙头拧到烫的那一边。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暴雨梨花针”倾泻而下,一瞬间,我确定了自己是个蠢货。

在过去,如果有人问我:如何用一个字概括已经花掉的人生?自恋的我毫不犹豫会用一个“帅”字。但如果是此刻有人来问我,我会特别坦诚地用一个“蠢”字。要一个人承认自己是个蠢货很难,毕竟人都有尊严,不允许别人不花钱就来践踏,也不允许自我践踏。我不知道你们何时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个蠢货,反正我现在回想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简直就是被一个“蠢”字生生贯穿。

我对天发誓我从来都知道哪些事是对的,哪些事是错的,可一到抉择关头,我总会选择错的一边。小时候我就不能听大人说火是烫的,只要他们一说,三天内我准会被烫一次;也不能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种话,一听就五脏六腑都会被叛逆之火点燃。幸好那时没人对我说人不能跳楼,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长大后情况也没有好转,每天醒来都想不要过日复一日的日子,每天醒来都在想,结果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过去;天天念叨坚持自我,坚持自我,结果连发个朋友圈也仔细斟酌;也知道想不被世界轻视,就自己重视自己,拼命学习,努力奋斗,结果宏愿总被雨打风吹去。有时雨没打,风没吹,宏愿也去得干净利索。

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全世界就我一个蠢货。我觉得,要在世上找出另一个像我一样蠢的人,跟要在世上找出另一个像我一样帅的人一样难。直到后来,我惊喜地发现,这世上跟我一样帅的人没有,但跟我一样蠢的人到处都是。说句不负责任的话,我打心底认为人类是一种愚蠢的生物。我知道这话会引起其他人类不满,可其他人类越不满,就越证明人类是种愚蠢的生物,因为他们甚至愚蠢到不能接受一个人说人类是蠢货,仿佛只要接受这个说法,下一秒宇宙就会灰飞烟灭。不仅如此,人类不能接受的事简直就跟人类本身一样多,这就更显人类的愚蠢。

活到二十六岁,我已经过了非要骂人才痛快的阶段。我说人类是种愚蠢的生物,就只是想提出一个建议,建议每一个人都尽早认识到自己是个蠢货这个事实。唯有如此,当我们回首人生或正视现在时,才能对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求出一个最终解。否则,我们的人生除了大解和小解,简直没有解。

就像此刻,我一边写文章一边抽烟。我完全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抽烟,烟就在那里,我顺手一摸,便叼在嘴上。吸烟有害健康,三岁孩子都知道。可三岁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很多人把一件有害身体的事持续干下去,直到死。别说三岁孩子,关于这个问题,很多大人也搞不太明白。不然哪来那么多熬夜死、喝酒死、失恋死、过劳死?

另一件我始终坚信的事,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找任何人问你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能得到头头是道、感天动地的回答。那些回答有时甚至真诚美妙到会让你产生幻觉。你会觉得他口中的生活才是生活,自己过的日子只能算没死。但你也别急着去死,我敢打包票,那帮说要把生活过得如何如何的人,也跟你一样,一转身就走进了只能算没死的日子。人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身体?这事没有答案,只能说有些人就是蠢。人为什么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好的生活,却就是不去过?这事也没有答案,也只能说有些人就是蠢。一两个人蠢,不值得我撒蹄狂奔,但所有蠢货集合到一起又分开,使得蠢的症状到处传染,我就会莫名愤怒。

几天前有人问我:不同,我坚持不了健身怎么办?在过去,我可能会耐心给出建议,关于时间规划、生活计划之类,顺便装出一副我很懂你的样子,告诉他懒是人类的通病,克服懒则是人类应该有的神性。然后他说谢谢,我说不客气。如此这般,成功挥霍掉再也不会回来的十分钟。但那天我没有,我只对他说:坚持不了就别坚持。我知道这话很不给面子,但在我看来,不管是健身还是其他事,坚持不了就别坚持。

假如说懒是一种病,坚持无疑也是一种病。

我从来不认为一个人做成一件事是坚持出来的,坚持就只是在事做成以后,为了给自己更多精神奖励而给出的一种说法。我曾说我坚持了十年写作,但我没说的是,这十年写作,带给我的快感和幸福感,比得上全世界的姑娘都对我青眼有加。

很多事都是如此,一个成年人,唯一需要挑战的就是生活本身。其他很多事,你不想干,何必去干。健身可以让身体健康,多喝水和多吃蔬菜也能让身体健康;健身能提升人的气质,看书和写作也能提升人的气质;健身可以让异性更喜欢,有钱也可以。这世上有很多手段都能达成一样的目的,你何必在无数种手段里挑一个自己最不擅长的?一个全是胖子的世界固然油腻,但一个所有人都健身的世界──那健身还有什么用?

还有人问我,喜欢的人结婚了怎么办?我直言相告:拉黑。他说:不发个红包什么的吗?我说:都是成年人,就别矫情了,你内心深处根本就没想发这个红包,人家也没那么想要你的红包,你拉黑前说句祝你幸福,就只是想展现自己的风度,把事情尽可能搞得悲壮。这事的意义就跟电视剧里男女主角分手时要人工降雨一样,完全是为了烘托气氛,自我感动。真惨的话,何须降雨,痛苦的人在万里无云的晴天,更容易无语凝噎。

更何况,世上无疾而终的感情多得像世间的蠢货。多年后,你倒是还记得人家掌心的痣在哪里,人家兴许早把痣给点了。很多事,你记得,就只是想记得而已;很多人,你爱着,就只是因为你不知道除了爱着,还能干点别的什么。但不管是记得还是爱着,你迟早也会忘,迟早也会找另一个人继续爱着。那已无年少可趁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趁早。人生里,祝福谁,真不如祝福自己。

我还能说很多人类做出来的蠢事,但我不想再说了。因为所有蠢事,蠢的原因都在于明知蠢却还非要蠢,明知一切可以尽可能简单,但就是会不可阻挡地变复杂。根据书上写的,老人教的,世间很多事,就跟冬天要不要穿秋裤一样,想穿就穿,不想穿那就冷死也不穿。可在人生的大多数时刻,你从床上爬起来,拎起一条秋裤,却会突然愣住,然后从要不要听妈妈的话想到宇宙的诞生。我说自己过去的人生被一个“蠢”字贯穿,并不是因为被热水烫了脸,而是我曾有过无数次冲动时刻,无数次想撒蹄狂奔的时刻,却总因身后的鞭子和从小到大其他牛所说的牛应该怎样活着的说辞而放弃。

比如遇到“杠精”时,我掏心掏肺想把有生以来会的所有脏话全送出去,但一想到人要有修养,人不能恃强凌弱,人不能欺负智力障碍人士,我就只能忍着。其实,我骂了又怎样呢?我就像他侮辱我祖宗一样侮辱他祖宗又怎样呢?他祖宗难不成真会午夜十二点找我谈心不成?我确信我不会因此立刻变成一个没修养的人,只会因此而成为一个小爽人。我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变成自己所讨厌的人,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讨厌的人。我唯一讨厌的,就只是一些人的行为。

比如我还想留一次长发,看看自己扎个冲天辫的样子有多滑稽。可一想到男人留长发显得脏、显得怪,就生生剪了二十六年的短发。二十六年,多么漫长的一段时光啊。成千上万个日夜里,我内心深处留长发的冲动,就跟头发的生长一样,从未停歇。其实,我留了又怎样呢?我长发及腰,又不要你撩,脏就脏点,怪就怪点,我每天照样开开心心活蹦乱跳,你看不惯你给老子忍着。

比如前段时间去买衣服,试衣服的时候我突然想,这衣服真好看吗?怎么它就好看了呢?怎么别的就不好看了呢?全世界七十亿人,也没见统一过审美,怎么我就从小到大要被规定穿什么衣服,配什么裤子和鞋子?我从喇叭裤穿到紧身裤,从紧身裤穿到休闲裤,从休闲裤穿到西裤,看起来每一块布都是我自己买的,但天知道,其实我从来没有决定过自己要穿什么,不穿什么。我无数次想挑个好天气,拿根绳子捆床被子在身上,然后上街游荡。要是有人来问我:你是不是神经病啊?我就微笑着说:你知道吗,其实你这一身,比我还怪。

比如我很想睡在地上,把一个房间的地面全弄成床,每天晚上进门时就脱个精光,像条鱼一样跃进房间,然后滚啊滚,滚啊滚,滚到哪儿就在哪儿睡着。我从小就担心床底下藏着一窝蛇,它们一等我睡着就会爬上来和我同床共枕。如果睡在地上,这种担心就不存在了。而且以我这德行,真找个姑娘成家了,什么床板都没地板耐用。但我从来就没实现过这个夙愿,每次不管换哪个房间,只要我说:把床铺在地上。总有人说:傻啊,哪个人睡地上?然后,哐,一张傻呵呵的床出现在屋子中央。

还有很多既不违法也不违反公序良俗的冲动,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我胸中翻腾,但从未有过向现实倾泻的机会。我知道,我所说的冲动会被人解读为,是不是因为你叫吕不同,所以你才凡事想彰显自己的不同。在过去,我可能会用心解释说,亲爱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是因为什么,所以我才什么。但现在,我却只想说,对,就因为我叫不同,所以我才要凡事都不同。那又怎么了呢?我就承认了,就不要脸了,又怎么了呢?我会因此而吃不上晚饭吗?

写作这些年,有很多读者说:虽然你一再掩饰,但你的文章里总隐含一股戾气。这曾困扰我很久,我觉得我从来都是写我的一腔柔肠,那点微不足道的戾气,就只为了证明我一腔柔肠存在的合理性。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试图去除文章中的戾气,但说实话,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凡事都有要求的世界。我早就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如我们想象的那样负责,它从来只告诉你,你应该变成什么样子。一旦你真变成了什么样子,世界一转身,又会说,你错了,你其实应该是那个样子。

文青、愤青、公知、知识分子、专家、艺术家、诗人……都曾风靡。但当一部分人,他们抱着极大的误解而不是极大的热忱去成为他们后,又会被这个世界转瞬间残忍抛弃。谁要成为谁想象的样子,但谁又不是在成为别人所想象的样子?我曾矢志不做新媒体排版,爱看不看,不看你取关,但终归还是忍不住学了别人排版。我以为这是尽头,后来又有人建议,你多写故事,少写看法;多加图片,少写文字……我倒是凡事都可以学,可问题是,万一哪天,新媒体写作不流行了,我又如何回到纯文本中去,回到我最自在的写作状态中去?

我手持键盘,一身戾气,但戾气又不代表我没有正气。不管是生活中还是文字里,我从来不曾建议任何人去持刀伤人、上街碰瓷、随地大小便,怎么就连点戾气都不允许有了?其实,如果包括我在内的所有蠢货都蠢出特色、蠢出性格,我也会觉得有趣。但如今,放眼望去,这是怎样一个雷同的世界啊!如果人的生活也有版权,那每个蠢货都要向另一个蠢货交税。我知道蠢出特色的人依然存在,蠢出性格的人依然存在,但他们从来就不受人关注,他们一受人关注,也就意味着有一大批蠢货要去模仿。

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关于猴子的纪录片。有那么一只猴子,突然有一天,不吃东西,不娱乐,坐在草坪上发呆。解说说,这只猴子今天很不爽。当时我就觉得,我不如一只猴子。我很久没因为什么事而不爽了,我天天心情不好,但我就是不敢不爽,不敢坐在草坪上,拿个屁股对着这个世界。面对任何不爽的事,我能找出一千万个理由来证明它的合理性,化不爽为郁闷。最终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不可更改,只有我自己像个累赘。

我不认为我能跳出一些流传千古的骗局和人生中必然要经历的愚蠢,但我很想在某个晴朗的傍晚,对一些事表示我的质疑,问一句:凭什么?尽管我的问题可能很傻,尽管问完后,我还是会睡床上,不留长发,不对人骂脏话,不敢裹床被子上街游荡。但兴许,经我这么一问,很多看似理所应当的事,突然就显出荒谬的底色。

荒谬是人生的底色,它不源自人的自我欺骗,而源自人发现自身弱点后油然而生的自我安慰。这种安慰在人和人的弱点间建起一堵墙,让人获得喘息的机会,让人把丧失勇气篡改为不得已,把庸俗和恶俗美化成生活本身,把愚蠢的行径解构成虚无主义。去掉这堵墙,你就能看到,无数人,从未试图动用自己的灵魂去热爱一样事物,从未想着向内心深处的自己伸出手。

我不认为所有低头犁田的牛都是不幸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头牛,它踩尽前牛的蹄印,突然在某天晚上,嚼着草仰望星空,泪流满面,那它就应该也必须在余生中挑一个晴朗的傍晚,去把自己的蹄印,留在一个前牛未曾到达的地方。也只有留下那样一个蹄印,一头牛,才能结结实实终结掉一生的愚蠢和荒谬。此文禁止阅读世上每一道栏杆都出于对人的不信任。

你看,你就是不听话。不仅不听话,而且翻开这本书,你在目录里一眼看到这个标题,第一反应绝不是避开这篇文章,而是直奔这里。你想搞清楚,为什么这篇文章禁止阅读,尽管你也搞不清楚你为什么要搞清楚。类似的例子还有“千万不要幻想屋子里有一头粉色的大象”。这句话看似禁止,实则是一种提醒。很多容易焦虑的人甚至会被这句简单的话折磨疯掉:你越是不让自己去想一头粉色的大象,那头粉色的大象越是会在你脑海里漂浮不止。

这些年我一直认为,世上每一道栏杆都出于对人的不信任。人能接受这种不信任。但如果栏杆上挂有禁止翻越的提示牌,却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这里一定经常有人翻,进而想:那我也可以翻。几天前,我为了吃一串豆腐跑到市里,路过一条巷子时,看到墙上写了六个大字:此处禁止小便。我一愣,小腹一阵温热,突然有了尿意。看到那六个字前,别说随地小便的想法,我连尿意都没有。看到禁止什么,就会想做什么,是我从小到大始终没能痊愈的顽疾。

我讨厌“禁止”这两个字,它总容易让我产生“假如老子做了,那你又能拿我怎样”的冲动。你对我说人应该不要随地小便,我会表示赞同。但你非要告诉我,人禁止随地小便,我就会想,我尿了会死还是怎样──这简直是在提醒我若此时此地没人,我便可以小便。

禁止会激发我的逆反心。逆反这事,说难听点是犯贱,说好听点是不信邪。但究竟是犯贱还是不信邪,很多时候并不取决于逆反程度,只取决于世间有些事,到底该不该禁止,到底该何时禁止。

不该禁止的事,禁止即是提醒。像某个世界级工厂,绝不会在自家厂房楼顶写上:禁止跳楼。而禁止无效的事,用简单的一块牌子挂在那里,不过是把错误导向另一个地方。就像一条常被倒垃圾的小巷,在小巷入口挂一个禁止倒垃圾的牌子,最终不过是把垃圾导向另一条小巷。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在一个合适的地方放一个垃圾桶。

如果我没记错,我小时候闯过最大的祸,是在自家猪栏里纵火。那天爸爸杀完被烧坏的猪,把我揍得半死后,绝望地问:崽,你为什么要用打火机烧猪栏里的柴?我吓坏了,不吭声。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那个下午我之所以用打火机烧猪栏,是因为之前有次我在玩打火机时,爸爸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你点点鞭炮可以,千万不能到猪栏里点柴。这句话当时就把我弄疯了。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不能用打火机去猪栏点柴”。第二天,我就点了。

讲道理的话,这事怪我,因为火确实是我放的。更讲道理一点,这事还是得怪我爸。不是他,我根本不会想到猪栏里有堆柴很好烧,一点就着。事实上,要不是我爸一直显得智商不高,我甚至会怀疑,他是因为每天被我妈勒令去喂猪,于是对猪心生恨意,便以禁止为名义,对我进行刻意提醒。最终完成借刀杀猪的“宏伟计划”。

世间很多事都是如此。以禁止的方式试图阻碍成长,往往会揠苗助长。对人对事都往坏处想,然后为了消除潜在风险和变坏的可能性去提前禁止,有时恰是把人和事往坏处推。而不愿接受质疑的,往往会受到更多质疑。不允许反驳的,往往会勾起人反驳的欲望。被压抑的终会反弹,被掩盖的终会爆发。甚至,很多事,明明是好事,一旦禁止就会显出事情的反面来,好事最后也就成了坏事。实际上,除了法律条文中写定的禁止,社会针对群体的禁止,群体针对个体的禁止,大多数都源于懒惰和想当然。懒惰是,我们以为一块牌子就能使人改变行为;想当然是,我们认为任何事,只要写上禁止,就能让人望而却步。这种拍脑袋的行为,自然会导致更多拍胸脯的冲动。

对于青春期孩子而言,逆反是成长之路的必经阶段,源于建立自我、挑战权威的本能。对于一个社会而言,逆反的背后,必然隐藏不合理的现象和想象。按心理学定义,逆反是人们彼此之间为维护自尊,对对方的要求采取相反的态度和行为。

所以,很多时候,问题不是你明明看到这篇文章禁止阅读却偏要阅读,而是我为什么要用这样一个不理性甚至是不负责任的标题来吸引你阅读。

在现实生活中,当一个人无视禁止,采取不理性的行为以维护自尊时,我们要考虑的不是如何使那块禁止的牌子更深入人心、更显而易见,而是要想,那个人的自尊,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受到了伤害。在朋友圈里伪装自己我并不觉得这种伪装有停止的必要。

我的微信目前有五个标签:

一个标签是家人,里面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等数十人。逢年过节需要群发祝福,或是转一些辟谣链接,这个标签就会派上用场。

一个标签是知乎,里面待着十多个知乎大V。这个标签唯一的作用就是知乎闹什么幺蛾子时,用来表明我的态度,显得我好像也很关心。

一个标签是前任,里面待着环肥燕瘦各色姑娘。这个标签的作用比较广泛,当我从一万张照片里找出一张帅照时,当我发励志鸡汤时,当我获得一点微小的成就时,标签里的人都会被我放出来当观众。

一个标签是爷,里面待着过去的老板和主管。这个标签过去的作用是每次领工资或奖金时,用来拍老板的马屁,展示我的感恩戴德。如今这个标签名完全可以改成孙子,因为现在我的生活里已经没有爷,唯一的爷就是生活本身。

还有一个标签是无标签,里面待着很多不知来路不知去向的陌生人和部分算是熟悉的朋友。这部分人大多数时候能看到我所有动态,但这所有动态也不是完整的我,而是经过挑选和加工后的我。

几天前有人问我:怎样才能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我说:你爱刷朋友圈吗?

他说:还行。

我说:简单粗暴地看,你朋友圈分了多少组,就说明你现在的生活被分成了多少部分,你把那些部分组合在一起,真实的你,也就差不多拼凑出来了。

他说:这么神奇?

我说:对,就是这么神奇。

每个用心体验过生活的人都知道,在这世上活着,要活得更好,有两个基本的规则需要遵守。一个是不能干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事。比如你是个学生,那就不能天天吃喝玩乐、聊爱情与性,哪怕你确实很想很渴望。一个是在不同的人面前,你得表现出不同的样子。你可以认为这是虚伪,但无论是谁,真实的自己往往连他本人都看不下去。通常会冒犯自己的举止也会冒犯别人,所以有些虚伪是必要的虚伪,而必要的虚伪简直就是修养之一。

我个人视这两个规则为“伪装”,因为它们的本质都是隐藏真实的自我。只是这种伪装与朋友圈里的自我伪装不同,这种伪装由真实可见的外界压力导致,朋友圈里的伪装却往往源于自我审查。你分组也好,发朋友圈也好,从来都没人来干扰你,也没人要求你应该如何展示自己。是你觉得,你的某一部分,不能让这一部分人看到;是你觉得,你的某一部分,应该让另一部分人看到。

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在发朋友圈勾选分组时,我总能真切地感到自己正在分裂自己。我知道我没那么多观众,某个分组里的人对我想展示的那一部分也可能没兴趣,但就是没办法停下。有一次,我把朋友圈删到只剩一条,以为事情可以就此结束。但很快有人来问,越来越多的人来问:不同,你是不是把我屏蔽了?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我伪装一旦开始,便没有尽头。

很多人加上我微信后,第一句话通常是说:稍等,我先看看你的朋友圈。每次看到这种话我都不知该如何回复。我不能告诉他,我朋友圈里无论是转的文章还是相片和文字,都是一次性的,都是我在进行自我区分后丢出来给人看的一部分。它们并不是我真正认为有趣的事物,只能算我认为别人会感兴趣的事物。

就像大多数人转在朋友圈里的文章,唯一目的是用来向外展示自己的价值观、态度和品位。达到目的后,那个链接他不会再点开,甚至可能三天后就忘了那篇文章写的是什么。

我们从来不会把完整真实的自己放在朋友圈里,那为什么还会有人觉得在朋友圈里能见到朋友?

大多数人的微信里都混杂着陌生人和熟人,我们可能刚和熟人为了一分钱红包急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拿菜刀互相伤害,转身就能和陌生人讨论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到凌晨两点。你很难说哪一部分才是真正的你,因为这不过是你面对不同的人做出来的不同反应。

但在发朋友圈时,我们却更倾向于在熟人面前减轻修饰,因为熟人知道我们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旦我们修饰过甚,他们要么无情地拆穿我们,要么不拆穿,用沉默表达对我们的同情。可在陌生人面前,我们却可能竭尽全力修饰自己,并常会将修饰后的自己当真。一旦有陌生人对我们的修饰表示理解,我们就会误以为找到了知己。

陌生人和熟人混杂,一方面使得我们必须随时在修饰和不修饰的状态里切换,一方面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总觉得能理解自己的人在远方,但当远方的人一到身边成为熟人,那种被理解的感觉就会消失。所谓距离产生美,终其原因在于每个人都喜欢修饰后的自己,而距离,恰恰给彼此留下了各自修饰的空间。

我并不觉得这种伪装有停止的必要,因为这种伪装的背后,是人作为人的基本需求。我们将自己拆成不同部分,展示给不同人看,背后隐藏的是我们对外界的认知和对自我的认知。我们希望通过更细致的分组来让这两种认知更加吻合,从中获得被理解、被赞扬的满足感,进而顺利排遣孤独,排遣缺人关注的焦虑。

只是遗憾,这两种认知从来就不能完全吻合,因为外界永远都不在乎你是谁,只在乎你展示的东西对于它而言有没有意义。可你分明就是想告诉外界你是谁。

每一款新的社交软件出现,总能让人从现实生活中暂时抽离,将一些生活碎片和情绪放在上面,通过评论和分享获得在现实中难以与人发生的交流。为了获得更多交流,我们便会期望能有更多观众。但当观众的身份开始混杂不清,随混杂而来的就是我们会被迫开始进行自我审查。因为不同的观众就意味着不同的身份,不同的身份就象征着不同的情感或权力,而面对不同的情感和权力,我们就只能对着老板爱工作,对着姑娘爱狗,对着前任假装学会了爱自己。很多人回头看青春年少时发的文字和相片,总会产生砸东西的冲动。但其实那时的矫情,那时将情绪扩大进行展示,不过是为了获得更多观众和交流。

我们此时假装有趣、假装成熟、假装不需要人关注,不过是因为我们从一个软件到另一个软件、从一部分人到另一部分人,进行了无数次尝试后,终于无奈发现,完整真实的自己一旦有了围观者,也就必然意味着它要渐渐退回到乏人问津的状态里。最大的伪装就在这里:我们需要观众,但观众却会反过来将真实的我们逼退。于是我们被迫从完全展示自己变成开始分裂自己,以便将不同的部分赠送给与之相对应的人。唯有这样,我们才能留住观众,维持住自己在不同群体中的存在感。至于更深处的空洞,既然没人在意,我们也就顺水推舟假装没有。而我们也终于明白,那些在现实中难以发生的交流,在互联网上,依然不会发生。车祸发生以后何必独醒。

车祸发生后,谴责司机或路人,对于下一刻即将抵达转弯处的我们而言,说到底只是一次网上冲浪、一次毫无意义的消遣。

经过我并不严谨的观察和统计,如今在互联网上,无论讨论什么问题,最后都只能容下两种声音。任何个人和机构,胆敢在两种声音之外提供第三种,必然会如第三者插足,被唾沫淹死。多年前,鲁迅先生说一些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要想开窗,必须先主张炸掉屋顶。现如今,那些人的性情终于不再调和折中,反而极速奔向逆我者亡。事实上,不仅逆我者亡,顺我者的姿势不对,显得顽皮,那也得用意大利炮轰上天。

在不远的2016年,我还不愿承认理性的声音正在退去;但此刻,我不得不承认,理性已成过街老鼠。太多次,我看到有人在公共议题中发出第三种声音,立刻就享受到与世界对抗的快感。太多次,我看到一个谁也不想讨好的人,经常两边都不讨好。最后,那些声音和那些人,要么关闭评论,觉得世人都不可理喻;要么注销账号,承认是自己不可理喻。

我不知道一个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社会应该有多少种声音,但肯定不止一种,也肯定不止两种。只有一种声音的社会一定是极端狂热的社会,而极端狂热的社会必然会激发人的兽性;只有两种声音的社会则一定会在胜负之争中渐渐撕裂,并在撕裂的过程中迫使所有人在保持沉默和选边站队中做出选择。倒不是第三种声音就一定是理性的声音,而是有第三种声音存在这个事实本身,就象征着理性;就象征着一个社会在非此即彼外,还能接受另一种可能性。

我还没关闭评论,注销账号,是因为我还不够理性,还不够有勇气真正去享受与世界对抗的快感。我不敢去斥责造谣者是坏人,斥责传谣者是傻子,只敢说不造谣、不传谣,是一个人应该有的样子。我不敢为那些因时代的悲剧而导致的个人悲剧去谈谅解,只能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

可时代是每个人造就的,为何偏偏是那些已经足够可怜的在付出代价?

在当下,发出声音并不危险,只要你洞察力足够,总能在既有的两种声音间选择分贝大的那边,那你总会很安全。但要发出你真正想发出的声音却很危险,尤其当你想发出的声音是试图跳出事件之外,去讲述你所观察到的事实和思考时,立刻就会有无数人将你拽下来,并扯着你的耳朵喊:去你的客观,去你的理性,老子还没醉,你装什么独醒。

我相信很多具备理性思维的人不是学不会沉默,他们只是没办法任凭真相和事实蒙尘,没办法目睹那些更能引人深思的角度被一个个拆毁。他们也不像那些听不得另一种声音的人愿意去讨伐异己,进行自我限制和阉割。可键盘和网线毕竟不贵,买时也无须智商资格证。我很不愿去理解那些赚傻子钱的人,可现状却由不得我不理解。因为虽然赚傻子钱会被骂,但毕竟是赚到钱了。教育傻子同样会被骂,却什么都没有。更何况,一个人,若没办法在这个世上努力赚钱,关怀自己和家人,他其实没资格谈人文关怀。

写这篇文章前,我特意在各大门户网站找了一些热点事件,试图在既定的两种声音外找到第三种被人认可的声音。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要取现在这个标题。但很遗憾,我没能找到。第三种声音还有,但评论区无一例外,都在扣作者帽子。

很多其他热点事件里,第三种声音的遭遇,也大多雷同,但凡那声音没有明确表明立场,就必然会有人准备好更恶心的立场,让发声者就座。这种现象让我在已然寒冷的初冬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因为我知道这预示着立场即将大于真相,预示着真理的成立与否即将取决于键盘数量;更预示着,今后无论面对什么,发生什么,我们除态度和情绪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假如这个社会是一条路,突然,转弯处有一辆车撞到了人。那在车祸处理完毕后,我还希望看到有人去谈路况,有人去谈受害者和司机的生活,谈他们当天是因为什么才在那一瞬间遭遇在转弯处,甚至还可以谈谈人到底可以承受多大的冲击,一辆行驶中的汽车可以释放出多大的动能。我希望谈这些的人,完全不用担心自己谈论的那一切,会被解读成多伪善的动机和立场。之所以如此希望,不是因为我不关心车祸本身,而是我想更多地知道,在车祸发生的那个瞬间,那个转弯处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只有知道那个转弯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下次当我抵达那个转弯处时,我才能做出更聪明的选择。久坐有死亡危险我烦。

死亡有两种,一种是肉体消灭,一种是精神消灭。比起精神消灭,大多数人更怕肉体消灭。现代医学研究表明,久坐不动会增大肉体死亡风险。另据我的研究表明,一个人把屁股在一个地方放久了,也增大精神死亡的风险。

有人说,一个人只要上网,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有心人若愿意付出努力,动用足够的资源,早晚能发现他是人是狗。其实我有种更简洁的办法,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动用任何资源,就能迅速判断网线那一端到底是人还是狗。

很久以前我就说,很多人上下求索,求的不是真谛,而是同类。一个人认为A是对的,反对甲,有时不是因为他真觉得A对、甲错,他只是要用这种态度捍卫利益,顺便吸引与他持同样立场的人。

从这个角度来看,我能理解一些人为了捍卫立场而忽略逻辑和道理,为了捍卫利益而忽略事实和真相。但恕我无法理解把立场当成道理,把利益当成真相的人。这样的人在我眼里,早就精神死亡了。他们大脑尚存的唯一意义,就是在余生用尽一切方式,保证他们的屁股始终能落在同一个位置上。任何人、任何思想,只要不能为他屁股下的位置提供合理性,就都是别有所图。这种人体内不存在血脑屏障,他们的肛门和大脑直接相通。

我早就意识到没办法同那些一切行为只为捍卫立场的人交流。写东西这些年,我见过很多评价。最常见的就是我的某篇文章抨击了他所持有的立场,他便不管我的论证逻辑直接表示失望。其实我也挺失望,我失望在,我怎么会有如此阅读能力低下的读者;我失望在,怎么会有人把我当成一个会迎合某些人而去写文章的人。我教你追姑娘,你很开心;我让姑娘处置自己的身体,你不开心,因为你觉得姑娘的身体只能由你来处置。我支持整容,你很开心;我说整容都整成明星脸那是笨蛋,你不开心,因为你觉得只有整成明星才好看。我说提高某个行业从业人员的收入,你很开心,因为你正好在那个行业;我说某个行业的从业人员需要更严格的监管,你不开心,因为你觉得你所在的那个行业已经很艰难。

我知道,有些人,不管看什么,都只是在看自己。你抠他眼皮,晃他肩膀,让他睁大眼睛,清醒一点,他只会叫你滚开。

今天我在朋友圈看到一篇文章,一名姓文的老师写某一个老师因为打了学生一戒尺,赔了三万块。于是文老师呼吁媒体和专家放过老师这个群体,再这样下去,老师都会放任不管,学生长大都会去坐牢。文章中,文老师深情写道:我小时候,就是因为老师不厌其烦地揍我,我才最终考上大学。

毫无疑问,这篇文章戳到了很多人,阅读量轻松10万+,赞赏人数轻松上千。你看,这年头,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你总能轻轻松松用一千五百字把某一个群体伺候得舒舒服服,然后这个群体就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用三四千字去讲道理,道理又不会给你转发,也不会给你赞赏,写来写去,徒有一身疲劳。

在某些老师眼里,打学生是天赋师权。可我就要问了,过去老师揍孩子的年代,又培育出几个人才?不能打学生就等于剥夺老师的教育权,你办的是武馆吗?就算你办的是武馆,你打人就不用负责了?在教育和体罚之间,一个现代老师,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方式,那就是无能。

有时我很难想象,为何在一个连夫妻和亲子之间都不能使用暴力的年代,还会有老师觉得自己应该拥有揍学生的权力。我更难想象的是,为什么会有老师觉得,只要给老师使用暴力的权力,每个学生都能比现在更好,而每个老师都能善用这种权力?

很多老师会说:不打孩子,那你来教啊。我倒是可以去教孩子,那你倒是来帮我生孩子啊。你说我的孩子不用暴力就教育不好,那你来帮我生一个听话的,生一个不用暴力也能教好的。这种你行你上的逻辑,一旦推行,你连去发廊剪个头发都不能发表意见。你对理发师说:你把我头发剪坏了。理发师当场把剪子一甩,说:那你自己回家剪啊。不能打孩子,从来保护的不单单是孩子,还是每一个老师。你觉得你只是拿戒尺抽了学生一下,用粉笔扔了学生一下,这次你打准了,也看准了,下次没打准,没看准,不是我吓唬你,除了经济损失,你还会有牢狱之灾。

文老师因为被老师揍,考上了大学,然后写出一篇叫人匪夷所思的文章。坦白说,我很不想就那篇文章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正常人都知道,一旦允许一个群体对另一个群体使用暴力,这种暴力必然会趋向于失控和无限制。

我也是个有立场的人,但当事实和真相摆出来,我会非常愿意放弃我的立场,支持道理和逻辑。我深知,人的立场终会变,可真相和事实不会。一个人为了立场放弃道理,就等于自己的钱包丢了,觉得全世界的人应该拾金不昧。哪天自己捡到钱了,就觉得人是复杂的,偶尔也可以拾金昧一昧。这叫双标,也叫无赖。这世上,谁能保证自己只丢钱,不捡钱?谁能保证自己只捡钱,不丢钱?拾金不昧从来都是道理,而不是在迎合丢钱的人。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我不讲道理不讲逻辑的情况只有两种。一种是当姑娘问我,她的眼睛是不是像星星时,我会毫不犹豫说是。另一种是当一个小孩问我,花盆里能不能种出太阳时,我会毫不犹豫说能。其他的,阅读者也好,老板也好,朋友也好,父母也好,你不讲道理,我就懒得跟你讲。交流的本质在于相互沟通,如果你只打算听没道理的附和,恕我不伺候。

有句话说,很多人二十五岁就死了,七十五岁才埋。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每个人都觉得这句话说的是别人。我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很妙,因为它不说很多人十八岁就死了,也不说很多人二十二岁就死了,而是说二十五岁。仿佛冥冥中它就知道,很多人容易在二十五岁左右,把屁股放在某一个安稳的位置上,从此再不愿起身看一眼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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