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心灯——儿童文学精典伴读(第二版)(修订版)(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韦苇

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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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亮心灯——儿童文学精典伴读(第二版)(修订版)试读：

内容提要

本书著作者韦苇先生为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化研究院资深教授，应邀为一大发行量的小学生刊物和幼教刊物做“佳作赏评”栏的专栏作家达十余年，其栏目受小学教师和幼儿园教师如潮好评。本书熔佳作与赏评文字于一炉，以方便阅读、欣赏、进修之用。本书从所累积的精典佳作和赏评文字中精选一部分，保持视界广阔、识见独到、文种齐全、品类繁多、鉴赏趣味别致、笔墨富于幽默个性的优点和特点，是一本小学教师和幼儿园教师、少年儿童家长继续提升语文和文学素养及水准的首选读本，也是高校文学类、教育类、图书馆学类学生的必备读物，更是一本可供孩子读一生的好书。

写在二版出版之际

这本名为《点亮心灯——儿童文学精典伴读》的书现在印行二版，应是说在上海、在复旦大学出版社印行第二版，如果加上原在长沙出的一版，那么确切地说，这本书印行的是第三版了。

这是一本旨在把儿童文学品读、鉴赏向高端牵引的书，是一本意在提供一个相对小的框面，却可以在视野中广角进尽可能大的儿童文学万象的书，是一本以自己独异的身姿、风貌和样态走进小学、幼儿园语文教育现场的书。

本书用功主要在选择篇章和撰写辅读文字上。进行过程中，挑剔的目光只逗留在活鲜鲜、水灵灵的，气宇大、趣味浓的作品上，在一个个毛茸茸的细节间验收，在一个个活跃的孩子身影中拣取，此中之审判，决无宽容和原宥可言。

出版社决定再版印行本书，想来是垂爱它的读者已经有许多，将青睐它的读者还会有许多。借此再版之际，我谨向读者深深致敬致谢。韦苇序

用精典美育我们的孩子

供孩子阅读的文学读物，要值得他们从8岁读到80岁，各年龄段里在其中读出的东西可以不一样，但确实要能够让人津津有味地从小读到老。这是我常说的一个意思。选择儿童文学作品，我总有这么一个在脑际长悬不落的标准。为孩子推介文学读物，用这样一项标准也就足够了——看对手头所把持的书，你自己会不会喜欢一辈子。孩子是在各方面都是备受庇护的，懂得这一点的作家——纵然他差不多已经是大师——应该把准备给孩子读的作品写得特别经心，特别好，特别精良。当有两个发行相当广泛的刊物的编辑部信赖我对儿童文学作品的选择和评介，我为这两个刊物的“佳作赏评”专栏写推介文字，不曾想一写就写了许多年。现在经过诸番严格筛选后编成的这本书，其对入选作品所持的标准就正是上述的“8—80岁都喜欢读、都值得读”。

这些作品是一个个的童心俱乐部，它们对所有年龄段的人都发出邀请函。进入这样的俱乐部是永远不会令人失望的。不过进入这样的俱乐部，儿童或许比成年人更容易找到入口处，因为儿童拥有丰富的童年潜意识。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未成年期的远逝，童年潜意识被深埋到了逻辑和秩序的下面。但是，充满游戏和想象的童年世界总是会完好地储存在人的记忆磁盘里，只要有磁盘驱动器，记忆深处的一切又将被唤醒，充满游戏和想象的童年世界又能得以复活。对于成年人来说，这些作品就是优质的磁盘驱动器。

孩子处在人生打底阶段。这“人生打底”的意思，说的是人在未成年的岁月里得打好人性的基础，即通常说的“做人”的基础。孩子也还要在这一时期里给自己一生的文学鉴赏能力打好底子。这里，美感教育不只是同思想的教育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会欣赏音乐的耳朵不是靠人给他讲授乐理造就的，而一定是靠音乐本身颐养出来的；一个人倘要拥有一双会欣赏文学的眼睛，唯一的途径只能是嗜读精作美品。任何一个对象对我们的意义都以我们的感觉所及的程度为限。倘若我们的孩子在这个打底的阶段荒芜在一片烦躁的喧嚣中，那么他们将不会有一副敏锐感受美的神经，将不会有一双善于领略美和发现美的眼睛。要是我们的街上有朝一日走来走去的都是物质人类和金钱动物，那么这个世界上各种美也就都将失去其存在的意义。

与美感教育、思想教育须臾不可分离的是情感教育。美的情感是美的人格的重要部分。我们的孩子如果经常被妙不可言的文字所感动，那么美的情感就会润物细无声地渗透进他们的每一根柔细而敏感的神经，就会将他们生命内部固有的最纯最美的那支蜡烛点亮，使他们的情感世界频频获得真善美的升华。一个人的灵魂是不是经常受到美的情事的搅动与震撼，其成长的状况将是很不一样的。在我们深深忧虑情感弱化而冷漠似荒草萋萋于原野的现今，美的情感积淀就尤应是甘霖滋润旱苗般地急需了。

本书曾意欲定名为“孩子，我怀揣文心走近你”，现在这个意思也仍依旧。文心雕龙，文心雕凤，文心雕虎，文心雕马，都是在广泛意蕴上说道为文章之事理，也包括对文学作品德艺的阐析与评断，此当古今同理。品赏性阅读往往能引发运笔创造的生命冲动，如此，也有望本书对继续改进学生的文风起些催进作用。改进学生的文风，第一步就是让孩子对阅读发生兴趣，从阅读中寻找到乐趣。唯阅读能够影响孩子写作的思维和建构的选择，写作所需要的广博的见识和丰富的想象力也就顺理成章地解决了。

言出肺腑，就总能温暖人心，给人以快乐。那么，这个篇幅本已不小的本子仍还会以为小也未可知，正如施施（yíyí）于馨香袭人的蹊径，不知不觉间漫步到了头，不免忽憾憾地觉得兴有所未尽。韦苇

春　让阳光镀亮梦

草薰薰，

木欣欣，

暖雨着枝，

花开云霞，

青春如歌。

让阳光来镀亮我们的心，

把梦一个情节一个情节，

一个诗段一个诗段地展开。

在感动中读懂了文字的同时，孩子们的灵魂也在按照美的指令塑造着。

一封信

鲍圭埃特〔德国〕

瞿祖红译

现在，露茜只有跟妈妈在一起了。爸爸出国了，要过半年才回来。今天，露茜想给爸爸写封信。妈妈还在厂里，露茜早早回到家，把空调开到高档，又往锅里削了土豆，放在电炉上。她“啪”地扭开收音机，朝窗外望了一望。

好了，她想，现在可以开始写了。她拿来一叠纸，一支圆珠笔。“亲爱的爸爸，”露茜写道，“你不在，我们很伤心。以前每天早上我都看见你刮胡子。妈妈昨天哭了。还有，床头柜台灯坏了，我们修不好。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怎样玩‘扮鬼脸’游戏呢？一到晚上，安安静静的，只好看电视。”

正巧，妈妈进来了。她拍拍露茜的胳膊，问她：“给爸爸的信写好了没有？”“写得不好。”露茜说。

露茜一把团起纸头，丢到一边。“那么，你就重新写吧！”妈妈说，“你写，我来炒鸡蛋。”

露茜坐到桌子前。“亲爱的爸爸……”她写。“我们过得挺好。”妈妈说。

露茜写了下来。“太阳闪闪发光。有一条小狗，名字叫希比希。阳光下，小狗又蹦又跳。”

妈妈说：“请写信告诉我们，螺丝起子放在哪儿。”

露茜笑了。她写道：“这样，我们就能自己修床头柜台灯了。”“现在我们吃炒鸡蛋。”“还有，星期天我们去看电影。”妈妈说。“噢——太好啦！”露茜叫起来。“我们天天想你。”她写了下来。

然后，露茜在信尾画了一大束鲜花。

给你写信

阿肯姆〔俄罗斯〕

韦苇译

我往信封里装一张纸，

信纸上什么字也没有写。

信纸里只包一片柳叶，

能让你闻到春天的气息。

写上你的地址，

写上你的姓名，

找到那绿色的邮筒，

我邮出了我的信。

你收到我的信，

你会打心坎里高兴，

一个朋友惦念着一个朋友，

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你一定会立刻给我回信！

你也不用写什么，不用写信，

就往信纸里包一片羽毛，

我一拆信就能听到鸟雀的欢叫声。

怎么办

方素珍（中国台湾）

小虫写信给蚂蚁

他在叶子上

咬了三个洞

表示：我想你

蚂蚁收到他的信

也在叶子上

咬了三个洞

表示：看不懂

小虫不知道蚂蚁的意思

蚂蚁不知道小虫的想念

怎么办呢？

点灯人语　鲜花，鸟雀声声，三个洞

这是三件关于写信的作品。我都打心底里喜欢。《一封信》是小女孩露茜给在国外工作的爸爸写的。露茜不是用新闻语言向爸爸“进行宏大叙事”。我特别喜欢露茜洋溢着小女孩生活、小女孩情感、小女孩心理的信。像露茜这样的女孩子，她的世界还主要在家庭里。在她的情感世界中，每天早上看见爸爸在镜子面前刮胡子，她的心里才感觉踏实。现在看不见爸爸刮胡子，心里不免空落落的。小女孩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所以，她十分敏感地觉察到“妈妈昨天哭了”。露茜格外在意妈妈对爸爸的思念，给爸爸写信时，不忘记写进这一笔，这一点我很感动，也是这封信“有诗性深度”的地方。说到床头柜台灯，是因为要是爸爸在家，爸爸早将它修好了。

露茜的信中叙述到的事因为特别普通、特别琐细，才特别真实，才特别令人感动。不过小女孩的信，毕竟写得感伤了些，消极了些，妈妈知道，这样的信，会使在国外的爸爸多生对家庭的牵挂。妈妈口授、小女孩记录的信格调显然就阳光多了。“现在我们吃炒鸡蛋”，这样写，就不止是生活化，而且是把写信时的情景都和盘托出、跃然纸上了。最后，信下面露茜画了一大束鲜花。这束鲜花更突显了写信人不是别人，而是一个小女孩。这束鲜花是这件作品中的一个亮点。小女孩和她要说而没有说的话都在这束鲜花中了。有了这束鲜花，这《一封信》就余味无穷了。《给你写信》则把写信之事完全诗化了。一片树叶、一根羽毛。写信人想要表达的表达了吗？表达了。一切都如诗一般简洁，简洁得省却了文字，而写信活动因此竟变得如此富有诗意！“一拆信就能听到鸟雀的欢叫声”，这种诗的传达方式是我们中国孩子生活中所奇缺的。我们生活的氛围过分的物质化了！文学可以帮助我们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那么，诗对我们在大地上诗意地栖居，就更重要了。

方素珍的《怎么办》也说的是写信的事，但她是用诗来写童话了。这绝对是一首汉语诗。请设想，小虫的三个洞是“我想你”，蚂蚁的三个洞是“看不懂”，都是三个字，可是要翻译成外国语就是几个长条形的词了。这首诗的“不可译”，正反证了它是一首地道的汉语诗。这首诗洋溢着我国少见的轻松幽默。轻松幽默的前提是精神的自由和心境的自由。中华文明数千年，稀缺的是这种自由的精神和自由的心境。方素珍为我们国家填补了地道幽默童诗的空白。

毛绒绒的童话

德·鲁凯奇〔塞尔维亚〕

韦苇译早晨，毛绒绒的童话

一天早上，毛绒绒的小熊醒来，发现自己在桌子底下。“奇怪！”它迷迷糊糊地说，“今天的天空是木头做的了。”

毛绒绒的小熊踮着脚，慢慢站起来，用前掌碰了碰头上的桌子。“我不喜欢在木头天空下醒来。”它嘟哝了一句，又睡了。

这一天早上不同了，毛绒绒的小熊在床底下醒来。它用前掌碰摸碰摸头上的麻布，喃喃地抱怨说：“奇怪，这会儿天空是麻做成的了。我也不喜欢麻布做成的天空。”说着，它呼呼地睡着了。

后来，又有一天早上，毛绒绒的小熊在一个小姑娘的膝盖旁醒来。小姑娘坐在树下的草地上。毛绒绒的小熊从下往上看，看到了绿莹莹的树叶。透过树叶的缝隙，它看到湛蓝湛蓝的天空。“这才是我喜欢的天空哩！”毛绒绒的小熊轻轻地说，“这是我的天空。”

毛绒绒的小熊如今不是整天都睡觉了。它既然找到了自己的天空，干吗还整天睡觉呢？白天，毛绒绒的童话

在猎人的小屋子里住着一支猎枪。隔壁，紧挨着，在孩子的房间里，住着毛绒绒的小熊。两邻居哪有不做好朋友的道理？所以，毛绒绒的小熊经常到猎人房间去看猎枪。它们说这说那，说个没完。它们说话的时候，猎枪不时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你不用老吧嗒吧嗒的，”毛绒绒的小熊小声嘀咕道，“我根本不是真正的野兽。说得明白些，我完全不是真正的动物。”

有一天，猎人打猎后忘记了把子弹退出来。因此，当毛绒绒的小熊走到猎人门口，轻声问候：“你好，猎枪！要是你独自一个孤单得发闷，你就吧嗒几下吧。”猎枪从墙上吧嗒跳下来，在地上蹦了蹦，结果“嘣”的一声，枪响了，震得小熊耳朵里直嗡嗡。

毛绒绒的小熊“啊”地惊叫一声，翻了个跟斗，翻回了小姑娘的房间里。它一下躲进了床底下，胆战心惊地说：“猎枪打喷嚏了！”

从这一天起，毛绒绒的小熊一脚也没跨进过猎人的门。它说，猎枪在打猎时让雨淋了，感冒了，所以，才打喷嚏的。感冒会传染！它不想染上感冒。这喷嚏，它打得还少吗？晚上，毛绒绒的童话

每天晚上，天黑前，毛绒绒的小熊坐在高高的台灯边上。这台灯像鹭鸶一样，一只脚站着，脚上连着电线。毛绒绒的小熊坐在蓝色的灯罩下，等灯罩生出个小月亮来。

小姑娘来了，按了一下电钮，于是一下子，蓝色的灯罩下亮起了黄色的月儿。天空一样的圆形灯罩下，这黄月亮太像在森林中透过枝叶看到的那一轮了。不过，毛绒绒的小熊还没有去过实实在在的森林呢。

有一个晚上，月亮没有在蓝色的天幕上升起。小姑娘按电钮，一个劲儿按，按了好久，月亮总也没有升起。毛绒绒的小熊懊丧地背靠台灯的独脚坐着，不知道怎么办好。这时，小姑娘的妈妈走进来。她说月儿躲到黑云里去了。接着，到另外一个房间去拿了个小纸盒来。“都闭上眼睛！”妈妈对小姑娘和毛绒绒的小熊说。

小姑娘和毛绒绒的小熊一闭上眼，妈妈就把点不亮的灯泡旋出来，装上新的。完了，妈妈按了一下按钮。“克特！”按钮快乐地叫了一声，蓝色的灯罩下陡然亮起了一轮黄灿灿的明月。小姑娘和毛绒绒的小熊又开始在月光下读画书。

点灯人语　一个喷嚏打出了不俗

小熊毛绒绒的。毛绒绒——从做它的阿姨那里，“毛绒绒”里就蕴蓄着一份对幼小孩子的体贴和关爱。于是，毛绒绒的小熊就有了能够感受人间世界的生命。它的种种感受的发生过程构成了这篇毛绒绒的幼儿童话。好的幼儿童话都是这样从生命、从柔爱发端的。

毛绒绒的小熊带着阿姨们的体贴来到小姑娘的身边，来到小姑娘的卧室里。小姑娘的卧室如我们通常所见：有桌子，有床，所以，毛绒绒的小熊有时会从桌子底下醒来，有时会从床底下醒来。当它在桌子底下醒来，天空成了木头做成的了；当它从床底下醒来，天空成了麻布做成的了。小姑娘的卧室里还有一盏台灯，台灯“像鹭鸶一样，一只脚站着”。常常依偎台灯脚席坐的毛绒绒的小熊最常见的是，每到天晚，一轮月儿就在它头上升起来。而当月儿忽然不出现的时候，小姑娘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故事这里横生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小插曲中引出了一个小姑娘的妈妈。这个妈妈像个变戏法的人那般有趣。“都闭上眼睛！”妈妈对小姑娘和毛绒绒的小熊说。这个妈妈就这样被一笔点活了——一个把自己的孩子当玩伴的妈妈，一个爱逗乐的妈妈，欧洲妈妈，一下站在了我们面前，我们感受到的是母女相亲相爱的氛围。

小熊毕竟是熊，它不喜欢木头的天空，也不喜欢麻布的天空。它喜欢透过树叶看天空。透过树叶间隙看到的天空对小熊才是真实的，有感有情的，才属于小熊的“我的天空”。小熊向往着森林。而森林就在不远处。那里有一间屋子里挂着一支猎枪。作家不是随便将猎枪扯进来做一下道具。这篇童话之妙、之精彩，正在于嘣的一声，猎枪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毛绒绒的小熊头一回见猎枪打喷嚏。这猎枪准是感冒了。这感冒可别传染到自己哦！

毛绒绒的小熊是小姑娘的。但童话并没有多写它与小姑娘的亲昵关系，童话把我们的视野拓向了森林，拓向了猎人和猎枪，拓向了月亮和会变出新月亮来的妈妈，于是也就拓向了童话需要的空间，拓向了不俗。塞尔维亚的这位生于1929年的世界著名作家鲁凯奇的身手不凡也正在于此。

云端掉下一只烤鸡来

艾斯库迪叶〔法国〕

韦苇译

小约翰的家住在很高很高的高楼上。那楼真是特别高，我们从地上看顶端，那顶端就像伸进了云彩里。

大楼里有一座电梯，禁止小孩单独进去。

一天，小约翰同爸爸买了东西回来，在楼下大门口遇到一位邻居，爸爸就同邻居老先生聊起天来。他们的话很多，天聊得很长。

小约翰提着菜篮站在电梯门口等爸爸。

小约翰等爸爸，等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忍不住了。他抬手按了电梯的电钮。门开了。他独自进了电梯。

可怜的小约翰，他的个子是这么矮小！而到他家的电钮却在最高的地方，所以他无论怎样踮起脚尖，还是按不到它。

怎么办呢？小约翰想：“我先尽力按到最高的钮，再爬楼梯上去吧！”

电梯缓缓上升，到达后，门自动开了。

小约翰提着菜篮子走了出来。四周一片漆黑。他摸着找电灯开关，但是到处都摸遍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很害怕。他摸索着，沿楼梯往上走。一层又一层，他不知道爬了多少层。到了不再有楼梯的时候，一道门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约翰打开这道门，发现他已经到了顶楼。他高兴地跑来跑去，仔细看着这层被云彩围绕着的顶楼。

玩得累了，他该下楼了。

可是大门已经牢牢关住了。糟糕！他被困在顶楼上了。他急得快哭了出来！这时他看到自己脚旁的菜篮。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小约翰把菜篮里的东西统统掏出来，有五根香蕉、妈妈的新抹布、爸爸的围裙、姐姐的毛线团，还有晚餐时要吃的烤鸡。

他用姐姐的毛线把烤鸡绑住，然后往楼下吊。

烤鸡经过大楼的每一个住户的窗前，越落越低，直到地面。

大门前，小约翰的爸爸还在聊天！老先生抬起头，吃了一惊，说：“有只烤鸡从云端掉下来了！”

爸爸赶紧抬头看，果然有只烤鸡。天哪！这一定是小约翰的发明！爸爸立刻搭上电梯，赶到顶楼，果然发现小约翰在拿毛线吊东西！

地面上的老先生眼看着那只烤鸡又被吊了上去，然后消失在云端里。

爸爸把吓坏了的小约翰抱起来，抱回家。他们回到家里，同妈妈、姐姐一起享用烤鸡大餐。小约翰这时才觉得，自己的肚子已经很饿了！

点灯人语　是生活本身又是文学艺术

这篇故事里的故事，真得简直就像我自己的一次亲身经历。我毫不觉得险是故事作者编出来的险，惊是故事作者造出来的惊，小约翰的好主意是故事作者凭空杜撰出来的好主意。

作家的本事就在于特别善于利用生活本身所提供的一切，把作为文学作品的故事写得如生活一般的不由得你不信。生活故事同童话很不同的地方就是，童话往往用远离生活本身的真实，以“更本质的真实”来吸引现实思维淡弱的儿童读者，而生活故事则用生活本身特有的真实力量来亲近读者，让孩子在听读的时候很容易把自己融入故事，将自己同故事里的人物进行角色替换。

这篇故事里小约翰的爸爸也许是聊起他和他邻居都共同关心和感兴趣的话题，也太难为小约翰在电梯门口寂寞、乏味地等待了！小约翰的进电梯门，甚至不能说是小约翰的不听话，是小约翰的淘气，是小约翰缺乏应有的耐心。像生活中的许多孩子一样，这种情况下进电梯十分合乎生活逻辑。然而，平常同父母一起时不会遇到的问题和险情，此时此刻的小约翰忽然遇到了：他的个子实在太矮，为大人准备的电梯按钮小约翰够不着！他想到沿楼梯往上爬几层就能到自己的家，已经是够聪明的了；遭遇惊险后竟又想到利用姐姐的毛线往下吊烤鸡，就让人觉得他聪明得万分可爱了。

让我倍加赞赏的是，故事里呈现的这个可视画面效果实在是妙趣无穷：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上忽然垂下一只用毛线捆绑的烤鸡来，这烤鸡经过每家窗前时，会引出好多惊奇的目光啊！小约翰无意中的一份杰作，让我们感叹小约翰和故事作者真是生产乐趣的幽默天才。

生活故事类作品常见的有趣味故事、神秘恐怖故事、冒险故事、友谊故事、科幻知识故事、人和动物的故事。这个故事大体属于冒险或摆脱困境的故事。这类故事我国比较少，好的更少。

仅有生活本身的真实感，那就可能类同于新闻报道；只有把人物的感情、心境和情节、画面，都按照文学艺术的要求详略有致、繁简得体地表现出来，才是文学作品。譬如，一开头就推出摩天大楼的近镜头，就是文学故事必要的一个安排，而不是随意的落笔。

孩子们和小野鸭子

普里什文〔俄罗斯〕

韦苇译

一只矮小的母野鸭终于拿定主意，把自己的小鸭子从林子里带出来。春天，湖水涨起来，涨得四周的斜坡地都淹上了，它们原来做窝的地方都泡了水，于是不得不远远地走四公里路，到沼泽林间的小土墩上去做窝栖身。现在，水退了，它们又远远地走上四公里，绕过村庄，下到湖里来。这湖，才是它们的自由天地啊！

母野鸭时时刻刻护着小鸭子，只要人、狐狸、老鹰容易看到它们的地方，它总是走在小鸭子的后面。它们不得不穿过一条横在它们面前的大路时，不用说，母鸭得让小鸭子跑在前面，自己好在后面照管它们，以便让它们安全地穿过大路。

就在这时，野鸭们让一群村里的孩子发现了。他们摘下帽子来扑罩野鸭。这下，鸭妈妈可慌了，它张开它的阔嘴巴，紧张地跟在小鸭子后面跑；它张开翅膀在近处飞，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不知道怎样去把自己的小鸭子夺回来。孩子们正在扔帽子扑罩大鸭子和小鸭子，想要捉住它们的时候，我走到了。“你们抓小野鸭做什么？”我声色严厉地问。

他们停住了手，低声回答说：“我们会放掉它们的。”“既然要‘放掉’，”我十分生气地说，“那干吗抓它们？这会儿母鸭在哪儿？”“在那边蹲着哩！”孩子们七嘴八舌回答说。

我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上，母鸭真的蹲在那儿，紧张地张开嘴，注视着。“快！”我命令孩子们，“快把小鸭子都还给它们的妈妈！”

他们好像很不乐意按我的命令去做。不过他们还是抱着小鸭子，跑上了小土丘，放下了小鸭子。鸭子妈妈飞着后退了几步，可孩子们一回身走开，它就赶快飞跑过去救护自己的儿女了。它对自己的孩子用鸭话很快地说了几句，就跑进燕麦地里去了。跟着它跑进燕麦地的有五只小鸭子。野鸭子一家就这样沿着燕麦地绕过村庄，继续下坡往湖里走。

我欣慰地摘下帽子，向它们一家挥动着，边挥动边大声说：“小鸭子们，祝你们一路平安！”

孩子们看着我的动作，听着我说的话，都叽里呱啦笑话我。“小蠢货，你们笑什么？”我没好声气地说，“你们想，它们走这么远的路，从那边高墩子上下到湖这里来，容易吗？马上给我摘下帽子，对鸭子们说‘再见’！”

孩子们在路上扑罩小鸭子弄得脏兮兮的帽子，这下全都举到了头上，并且同声叫道：“小鸭子们，再见！”

点灯人语　脱帽向野鸭子致敬

俄罗斯写北国风光很出色的作家有一批，而在这些作家中最杰出的，二十世纪一百年里就数普里什文。有人这样向我们描述普里什文：他能听懂树的谈话，他向花问安，他用蘑菇的帽子兜水喝，太阳向他睁开一只红彤彤的眼，树上融落的雪水向他歌唱……他热爱大自然，他能看到人家看不到的东西，他能听到人家听不到的声音。他是能够把飘落下来的每一片秋叶都写成一首诗的语言艺术大师。中国有许多人对俄罗斯大自然风物的神往，就是从普里什文的诗体随笔中开始的——因为普里什文把内心的诗意带给了我国读者，而内心的诗意正是文学吸引人和打动人的地方。

普里什文要写出让世界上各种读者都赞佩的作品，可不是终年坐在屋子里能做到的。他本人是个农艺学家，但对民间文学、民俗学、地方志学、地理学都有研究的兴趣，还爱好旅行。他漫游了整个俄罗斯，尤其熟悉北部和远东的林区，考察过哈萨克斯坦草原与克里米亚的原始森林，对那里的飞禽走兽、各类植物了如指掌。

我们这样介绍过普里什文后，再来看《孩子们和小野鸭子》，就能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对待小野鸭子们由母鸭护领着从土墩子下来迁徙到湖里这件事，为什么跟普通人有这样大的不同。他热爱大自然到了能与大自然融合而为一体的程度。这个时候的普里什文，他自己就是鸭子妈妈，就是大自然的保护神；再没有第二个人会像普里什文这样急鸭子妈妈之所急，再没有第二个人理解野鸭子们长途跋涉的不容易了。人，在这里不是对野鸭子操握有生杀权力的智能生灵；人，在这里是自觉地把自己放到了与野鸭子们同一个生存平台上。所以，普里什文才会感到和想到：只是爱护它们是不够的，还得向它们不畏艰险进行远距离迁徙的壮举脱帽致敬，再向它们道一声“再见”！

还有谁能教我们这样爱护大自然的呢？所以，有人说，像普里什文这样的大师仅仅活一世人生是不够的。大自然倘若有灵，是不会不感谢这位大自然的知己的。这种感谢使人们联想到这样能同大自然彼此感应的文学大师活一世人生确实是不够的。

做在大胡子里的鸟窝

拉乌德〔爱沙尼亚〕

韦苇译写

说起来，大胡子小矮人的胡子也真大，天凉的日子里，它能当得成棉被。

有一天，太阳把睡在林中空地上的大胡子小矮人唤醒。大胡子正要梳理他的胡子呢，嗨，忽然从他的胡子里飞出了一只小灰鸟。

小灰鸟飞落在一根树枝上，蹲在那上头，愣愣地瞅着大胡子。大胡子只好躺在原地方，一动不动，这样小鸟就不会受惊了。

大胡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胡子里轻轻动弹。他抬头一瞧，不由得笑了：大胡子里有个小鸟窝哩，里头有五个小鸟蛋。这小灰鸟妈妈在他的大胡子里抱蛋呢！这下可让大胡子为难了。抱蛋得清清静静、安安稳稳的，专心一意，才能把小鸟抱出来。于是，大胡子只好纹丝不动，静静躺在那里，呆呆仰望那白云在天空悠悠飘动。

后来，鸟妈妈飞上了树枝。过一阵，鸟爸爸回来了，嘴里叼着一条小虫子。鸟爸爸先站在树枝上，看大胡子靠得住靠不住，看了好一会儿，没事儿，就飞到鸟妈妈跟前，把虫子喂进它嘴里，又匆匆飞进了树林。鸟妈妈抱小鸟，鸟爸爸当然要忙碌些。它得不停地把各种好食品叼来给鸟妈妈吃。

从早晨起，大胡子就没有吃过东西了。本来他的大胡子上结着些野果的，但早已吃完了，新的又没长出来，好在鸟爸爸看出大胡子肚子饿了，它及时地捉了些虫子来喂大胡子。大胡子赶紧闭上了嘴。“谢谢你，我不会吃虫子，你还是好好照料鸟妈妈吧，让它在我胡子里安心抱蛋。这样小鸟很快就能抱出来了。”

大胡子伸手拔了些草茎嚼着，不让自己的肚子太饿。他这么一动不动的，时间长了腰疼得厉害。可他又不敢动弹，生怕一动弹就吓着鸟妈妈。幸而，他的胡子里不多久传来了轻轻的笃笃声。

第一只小鸟啄出壳来了！“欢迎你，小东西！”大胡子低声说，“欢迎你到这个有趣的世界上来！”

大胡子忘了口渴，忘了饥饿，忘了腰疼。

第二只小鸟出世了，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五只毛茸茸的小鸟！五个可爱的小生命！鸟妈妈看着自己抱出来的小家伙，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

同鸟妈妈一样高兴的，还有大胡子哩。

点灯人语　人与大自然和谐的极致构想

埃诺·拉乌德（1928—）1978年获“爱沙尼亚共和国功勋作家”称号，其长篇童话名著《三个小矮人》获国际儿童文学委员会颁授的作品荣誉奖。《做在大胡子里的鸟窝》是从这部长达二十三万字的童话中抽取的一小段。

大胡子给鸟做窝安家提供了一个好处所。大胡子小矮人是童心未泯的成年人与想象奇特的孩子两者的融合物。童话是建立在胡子的“大”上的，所以一开始便强调胡子的大。大胡子还不能是走动着的，走动着的大胡子纵然再柔和温暖鸟儿也不能去做窝。童话注意写出小矮人长时间躺在地上的难受和难耐，饥渴却又不能吃鸟儿送来的虫子，这说明，荒诞在童话创作中可以放手运用，但仍不能不受生活逻辑的制约。“大胡子伸手拔了些草茎嚼着，不让自己的肚子太饿”，这类细节描写使此情此景中的小矮人真实可信——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和精怪，他是人，只不过形体比之正常人小了许多而已，这种真实感缩短了童话与读者的感觉距离。作为童话特点的荒诞性整体艺术夸张，在这里收到了震撼心魄的神奇效果。童话表现了三个“人物”——小矮人、雄鸟、雌鸟各自的爱的呵护，让人悟到了有了爱，世界就会很美好。

从大自然的对立面站到大自然一方来的人类，与大自然的和谐已到了令我由衷赞叹的程度；珍爱大自然也就是珍爱人类自己；而艺术地将这种和谐与珍爱用童话表现出来，充分地发挥了儿童文学这一独特文体的优长。这件作品正用得上一个我国古老的新词——“德艺双馨”。

养虫

凌拂（中国台湾）

三月的时候，我养过几只黄斑粉蝶。那时候油菜花开了，小白菜再不采收，也就要冒出一朵一朵黄色的小花，小花有它特殊的气息，引来了一群又一群的黄斑粉蝶在花间觅食、产卵。

油菜花的气息真是会逗弄黄斑粉蝶，逗得黄斑粉蝶一刻也不停地在花间奔跑。我走在油菜花丛间，也觉得像只粉蝶似的，脸上，心上，都充满了春天明丽的气息。黄斑粉蝶忙着产卵，我忙着采菜，晚餐又有一盘青葱翠绿的油菜了。不过，我的菜叶上随处都可以发现一条一条的青色小虫，青色小虫便是黄斑粉蝶的幼虫。我采菜时虽然留意，但总不免还是带回一条、两条。

带回来的一条我不忍心把它扔掉，又不可能把它送回菜园，叫它再去吃我的菜，便只好捡些菜叶养着。我找了一个小小的透明盒子，垫了细细白白的软纸，然后铺上菜叶，想尽量给青色的小虫制造一个适合它吃饭、睡觉的环境。

从此，每天换一片新鲜的青菜叶子，就变成了我最牵挂的事情。渐渐地，青色的小虫不吃了，静静地伏在叶子上，就要产生新的变化了。这个变化对青色小虫来说非常重要，因为经过这个阶段，它就要生出翅膀，变成蝴蝶了。我发现，青色小虫变蛹之后，先是在头部隆起一个剑戟，然后又在身长二分之一的地方，一边各突起一个肩胛，肩胛两侧变化成了像鳃丝一样的东西，我想那可能是它将来的翅膀了。然后，青色的小虫腹部，渐渐地一边各长出四个小黑点，四个小黑点应该是气孔了。这个时候它不吃不喝，就靠气孔呼吸。爸爸说：“小青虫这个时候看来，像个入关的老和尚，再出来的时候就脱胎换骨，不是原来那个样子了。”小青虫的变化，完全在蛹里，我从外观上观察，已经看不出有什么动静的。

后来，我把它移到室外，因为室外是个有花草树木的地方。我想，黄斑粉蝶就快要出来了，我不希望它出来时碰的是水泥的柱子、水泥的墙。听说新孵出的小鸡，会把它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作它的妈妈，我可不希望黄斑粉蝶一出来，就把它第一眼所看到的水泥柱子当作它的世界。我把它放在桂花树下，桂花树下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好地方。

我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我的黄斑粉蝶。每天放学，第一件事也是去看我的黄斑粉蝶。看着看着，还是看飞了。有一天回来，只剩下裂开的蛹背，我的黄斑粉蝶来不及等到我放学，就已经走了。

我赶快跑到油菜园时，所有的黄斑粉蝶都在那里。我想，这就好了，我的黄斑粉蝶一定也在那里。它需要它的同伴，就像我也需要我的同伴一样，黄斑粉蝶总有它要去的地方。

点灯人语　难得这份真情

台湾朋友寄来的《写给儿童的好散文》，我一遍通读下来，觉得特别值得向少年朋友推荐的便是《养虫》。

作者有“养虫”这样一个稀罕而特殊的经历，首先是因为作者心中有“养虫”这样一种难得且可贵的情感。在我们的语文教科书里，你读不到这样的故事；在我们的优秀作文选集中，你也分享不到这样一种喜悦和惆怅。因为我们的情感往往被弄得太过简直和单一：这青色的小虫要“吃我的菜”，是害虫，消灭它，然后把“消灭害虫”的“英雄行为”记载在自己的日记或作文里，期待老师的赞赏。但是，这篇散文作者在她做小姑娘的时候不这样想不这样做，她的想法和做法同我们相反。而她在《养虫》里所叙述的这一切才是我十分赞赏的情致和行为。没有她情致和行为的美丽，青虫就失去变成黄斑粉蝶的机会，我们的大自然就少了一份美丽的翩跹。当然，问题远不只是少了一只黄斑粉蝶少了一份美丽的翩跹。我们人类本来从大自然中来，而现代都市水泥丛林里的生活使我们对人类所由从来的大自然越来越寡情，越来越冷漠，越来越麻木，我们的生活中再难得见到作者文中所描摹的这种欣赏彩蝶纷飞的从容。

我向少年朋友推荐这篇散文，自然更在于我觉得这篇散文把自己独特的发现和真情表现得非常质朴，并且透露了一种不着痕迹的优雅与幽默，完全可以供作少年朋友们作文的榜样。尤其是作者记下的她爸爸说的话，和开头对春天氛围的渲染，以及在“我的黄斑粉蝶来不及等到我放学，就已经走了”这样朴实的语言里所表现出来的淡淡惆怅。

达·芬奇寓言故事三篇

达·芬奇〔意大利〕

韦苇译发自内心的热情

年轻的鸵鸟夫妇格外苦恼。他们每次孵蛋，就总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太重，一蹲下就将身下的蛋压破了。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使他们觉得自己不可指望了，于是就去找住在沙漠那边一位曾经孵出过小鸵鸟的鸵鸟妈妈，向这位聪明的长者请教经验和方法。

他们夜以继日地赶路，跑啊跑啊，终于到了那位鸵鸟妈妈的居住地。“求你帮助我们！”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诚恳，“你让我们开开窍，教教我们，我们可是苦恼透了，这小鸵鸟该怎么孵才孵得出来呀？我们左抱右抱，可就总是抱不出一个后代来呀。”

又有头脑又有经验的鸵鸟妈妈聚精会神地听了他们的诉苦，回答说：“这事不易哩。除了愿望和努力，这中间还得有别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两只年轻鸵鸟异口同声地追问，“我们拿去照办就是！”“你们既然真心实意要学，那么你们听好了，要留神往心里听！这中间最最重要的东西是要有发自内心的热情。你们要怀着满心满胸的爱去抱你们的蛋，时时刻刻你们要像爱护天下第一值得珍爱的宝物那样爱护他，只有你们从心胸中散发出来的热情，才能往里注入生命。”

希望和信心极大地鼓舞着年轻的鸵鸟们，他们动身回家了。

年轻的鸵鸟把要孵的蛋小心地抱在腹下，满含亲情和饱蕴温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正孵着的蛋。

这样地过了许多日子。年轻的鸵鸟夫妇由于连日连夜全身心地投入，累得站都站不稳了。还好，他们执著的信念、深情的爱、长时间的忍耐、持久的努力，终于得到了报偿。一天，他们看到蛋壳里有什么拱动了一下，轻轻地格拉一声，蛋壳破裂了，从破裂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雄鹰和金翅鸟

雄鹰出猎归来，到家一看，吃惊不小：两只小金翅鸟竟跟他的几只没长毛的幼鹰身子紧挨着挤在自己的窝里。

这时，雄鹰的心境正不好，原因是终日阴雨迷蒙，狩猎很是不顺心，嗨，就只碰见一个死物。而人所共知，雄鹰是宁愿饿死也不吃腐肉的。

眼瞅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小客人，他就想把今日的不快都发泄到他们头上，三下两下把它们撕成碎块。但是他及时打消了这个念头。纵然再在火头上，雄鹰的火气也不能撒到两个弱者——两个没有一点自卫能力的小不点儿身上啊，这是不合雄鹰性格的。“你们从哪儿跑到这儿来的？”鸟巢主人厉声问道。“雨总不停，我们在森林里迷路了。”一只小金翅鸟吱吱地说，这声音轻得勉强能听清。

腹腔里的饥火剧烈地折磨着雄鹰，他投射在小家伙身上的目光满含暴怒。

两只小金翅鸟瑟瑟颤抖，相互挤在一起，没敢出一口气，没敢轻轻地吱叫一声。

两只小金翅鸟倒是长得肥肥胖胖，然而他们是这样的无助这样的可怜，以至于高傲的雄鹰都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扑击他们。他闭上眼睛，把头扭开，免得受到血腥的诱惑。“你们走吧！”猛禽依旧撇开头大声喊道，“别让我再在这里见到你们！”

那对金翅鸟于是箭一样飞开了。雄鹰转过身来对自己的小鹰说：“咱们生来就是捕捉大野生动物的。咱们宁可饿死，也不许撕食无辜的小鸟充饥！”蚂蚁和麦粒

这是一颗被农人遗落在田野间的麦粒。它盼着天上快快降下雨水来滋润它，让它在严寒袭来之前就把根扎进潮湿的泥土里去。

蚂蚁急急忙忙往前赶路呢，碰巧见到了这颗麦粒。蚂蚁对这个意外的发现非常高兴，便立即把这颗沉甸甸的麦粒摔在自己背上，艰难地驮回家去。

蚂蚁家的规矩是天一黑就封门，所以它必须得在天黑以前赶到家。它脚不停步地赶路。却不曾想这背上的麦粒越来越沉，累得它背脊都直生疼痛了。“你为什么这么不要命地驮着我赶路呢？放下我，你不就轻松多了吗？”麦粒恳求说。“要是把你放下了，”蚂蚁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拿西北风过冬呀。蚂蚁国里有那么多嘴巴要吃东西，我们每个蚂蚁成员都得尽心尽力为蚂蚁窝增加粮食储备。”

麦粒想了想，回答说：“你是一个吃苦耐劳的实干家，你的担心我完全理解。聪明又勤劳的蚂蚁，也请你理解我，仔细听我把话说完。”

蚂蚁也想休息一小会儿，于是便同意了，从背上卸下了这个沉重的粮食包袱，坐下来歇气。

麦粒说：“在我身上蕴藏着一种十分了不起的力量，我们种子生来有自己的使命，这个使命就是在大地上创造更多的新生命。我这话相信你能明白的。让我们来订个条约吧！”“什么条约？”“是这样的，”麦粒解释说，“要是你不把我背到蚂蚁窝里去，就把我留在这田野里，那么，作为报酬，我承诺明年的这时候，我将送给你一百颗同我一样大小的麦粒！”

蚂蚁有些不敢相信麦粒的承诺，疑惑地连连摇头。麦粒于是又说：“你尽可以相信我，亲爱的蚂蚁，我讲的没有半句假话！只要你能放下我，然后耐心地等些日子，我就会百倍地报答你的耐心，你的蚂蚁伙伴决不会吃亏的，不会因为你今天放弃我一颗麦粒而吃什么亏。”

蚂蚁挠挠后脑勺，心里想“一颗还百颗，这种好事只在童话里听说过”，所以沉吟着不说话。“你准备怎么去做呢？”蚂蚁按捺不住好奇心，迟疑地问。“请你相信我吧，”麦粒回答说。“这是生命的一大秘密。现在你在这田野里掏一个小凹坑，把我埋起来，夏天你再来看我。”

约定的时日到了。夏天，蚂蚁来到了田野上。果然，麦粒按它的承诺全做到了：蚂蚁见到的还不止一百颗麦粒。

点灯人语　我们来认识达·芬奇

知道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世界著名油画《蒙娜丽莎》和《最后的晚餐》的人不少，但是知道这两幅画的作者是建筑师的人就很少了。然而，达·芬奇远不只是画家和建筑师。今天，我们纪念这位伟大人物的时候，发现他的兴趣比我们知道的要广博得多，许多科技领域，譬如数学和力学、物理学和天文学、化学和地质学、地理学和植物学、解剖学和生理学，还有宇宙空间的探索，还有潜水艇以及工业器械，都使他敏锐的大脑感兴趣，而且这些都有可靠的证明。今天的自然科学发展史和精密科学发展史，如果往古代上溯，都可以找到达·芬奇的名字。所以，他的学生瓦萨里五百年前就这样描述过自己的导师：“上天往往像降雨一样赐给某些人以卓绝的禀赋，有时甚至以一种神奇奥妙的方式把多方面的才艺汇集在一个人身上：美貌、风度、才能，这个人都应有尽有，不论从事何种工作，别人都望尘莫及。”可是，上面还没有说到他的文学成就——我们今天所见到的是他的寓言故事（意大利版本把它们定位为童话，也可）创作方面的成就。《发自内心的热情》用这样一个完整的故事向我们阐释了一个不容易捉摸的理念——事无分大小，要做成功都必须有发自内心的热情。这让我们一下子就明白了它的重要性，并把它作为一生受用的精神财富。而《雄鹰和金翅鸟》中，达·芬奇所表达出来的观念，到现在依然具有形象和理念两种震撼力。

在蚂蚁的概念里，麦粒是用来充饥的。麦粒是粮食，不错，可麦粒也是种子啊。种子的力量有多么了不起，蚂蚁确实不知道，幸而，它迟疑了一阵，却还是相信了麦粒的承诺。到了夏天，麦粒让蚂蚁看到了它所说的“生命的一大秘密”：一条麦穗包孕了一百颗还更多的麦粒！在什么情况下，麦粒得到了表达它对蚂蚁的承诺的机会？夏天，蚂蚁在它埋下麦粒的地方看到什么景象？这是《蚂蚁和麦粒》一文带给我们的思索和启示。

从这三篇寓言故事，我们可以看出，达·芬奇在作为一个伟大画家的同时，作为文学家也是伟大的。

画鸟的猎人

艾青

一个人想学打猎，找到一个打猎的人，拜他做老师。他向那打猎的人说：“人必须有一技之长，在许多职业里面我所选中的是打猎，我很想持枪到树林里去，打到那我想打的鸟。”

于是打猎的人检查了那个徒弟的枪，枪是一支好枪，徒弟也是一个有决心的徒弟，就告诉他各种鸟的性格和有关瞄准与射击的一些知识，并且嘱咐他必须寻找各种鸟去练习。

那人听了猎人的话，以为只要知道如何打猎就已经能打猎了，于是他持枪来到树林。但当他一进入树林，走到哪里，还没有举起枪，鸟就飞走了。

于是，他又来找猎人，他说：“鸟是机灵的，我没有看见它们，它们先看见我，等我一举起枪，鸟早已飞走了。”

猎人说：“你是想打那不会飞的鸟么？”

他说：“说实在的，在我想打鸟的时候，要是鸟能不飞该多好呀！”

猎人说：“你回去，找一张硬纸，在上面画一只鸟，把硬纸挂在树上，朝那鸟打——你一定会成功。”

那个人回家，照猎人所说的做了，试验着打了几枪，却没有一枪能打中。他只好再去找猎人。他说：“我照你说的做了，但我还是打不中画中的鸟。”猎人问他是什么原因，他说：“可能是鸟画得太小，也可能是距离太远。”

那猎人沉思了一阵向他说：“对你的决心，我很感动，你回去，把一张大一些的纸挂在树上，朝那纸打——这一次你一定会成功。”

那人很担忧地问：“还是那个距离么？”

猎人说：“由你自己去决定。”

那人又问：“那纸上还是画着鸟么？”

猎人说：“不。”

那人苦笑了，说：“那不是打纸么？”

猎人很严肃地告诉他说：“我的意思是，你先朝着纸只管打，打完了，就在有孔的地方画上鸟，打了几个孔，就画几只鸟——这对你来说，是最有把握的了。”

点灯人语　思想要锐利才有力量

艾青的新诗无疑代表着我国新诗的最高成就。世界上其他国家晓得中国新诗诗人名字的可能不多，但是艾青的诗名却是世界上许多人都知道的。这样一位大诗人忽然来写这么一个故事，当时不是为了给孩子看的，但是现在看来，这个故事给孩子看非常合适，非常好，是我们这个国家在这个世纪里创造的最好的寓言文学作品。诗人写这个故事之前，肯定是心里有很多、很深、很具体的感触甚至痛楚，这些感触和痛楚使他想了很多，于是形成了一种思想。思想和故事结合起来，就产生了这番非常有意思有味道的讽喻，一个思想内涵很丰富的故事，就是说，从这个故事出发去联想，我们能联想到人类生活的许多方面。

这故事是为了传递某种思想而“编”出来的一个比方，一个有完整情节的比方。重要的是，既然是为了表达一种思想而假设出来的一个比方，这种思想就不应该是可有可无的，这种思想的表达就应该犀利。犀利，才可能给人留下印象。我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就读过这个故事，之所以别的故事都淡忘了，就这个故事沉积在我的记忆里，我想，这当中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它所包含的思想和思想的表达都是锐利的。什么思想？就是，一个人如果不懂得“知道如何打猎”与“能打猎”之间的距离应该用什么去填充，那么他就永远不会打猎；从知道怎么做到做成功之间，有许多需要去练才能获得的真功夫。没有这种真功夫，那么就只能去做最容易做的事，然而最容易成功的事，像先画枪眼后画鸟那样的事，不需要到树林里去真的打鸟，不需要任何瞄准、打枪的功夫，那么等于什么本领也不需要。这则寓言的讽刺性和思想的锐利性是一步一步尖辣起来的，直到烧灼人的思维。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我要说的重点。我的重点在于：第一，这个故事开头这么写来，你就根本不知道下面会怎么写，更想不到故事会有这样一个收尾。而且，这个故事是一层一层地不慌不忙写来，猎人给徒弟出的主意是一个比一个容易，一个比一个不需要本事，作者的嘲笑是一层比一层尖利，揭弊是一层比一层深刻。其最后这个锐利的嘲讽，作者开始落笔时心里就有了，但是作者就是要到故事结尾时才亮出来。好作品常常是这样的。第二，这么一位大诗人写的故事，仔细看看，全文一个形容词也没有。这是没有形容词帮忙就获得了大成功的好作品。

养鸟须知

陈雯雯（中国台湾）

常常看见你

在鸟店徘徊流连

我知道你很喜欢鸟

我也喜欢

不过，我把鸟养在天空里

几千几万

任凭它们自由地飞

我请风陪它们玩儿

我请夏天供给它们食物

夜晚如果困倦

每棵树都可以供它们安眠

我一点也不担心

如果真的十分想念

一抬头便能相见

什么鸟钩住了你的心

你在鸟店里徘徊流连

我知道你很喜欢鸟

我也是

只是我的鸟比你多得多

成千上万

养在天空里

养在雨后的电线杆上

养在阳光洒满的草坪

养在乡村和城市的林子间

点灯人语　把鸟养在天空里

文章要写得让人觉得有一种别样的情韵，觉得有一种清纯感和干练感，诗的修养不可或缺。古代诗词、现代新诗，看起来很不相同，其实作为诗的根本道理是一样的。诗与一般叙事文体的艺术思维有所不同。诗的修养对于艺术思维的锤炼也很重要，对于叙事文体的修炼是一种必要的补充。鸟儿是自由的精灵。自由也往往是这类诗的精魂。《养鸟须知》反复地写“把鸟养在天空里”。只有养在天空里的鸟儿，才能让“我一点也不担心/如果真的十分想念/一抬头便能相见”。鸟儿谁都喜欢。但是，只有像这位台湾女诗人这种喜欢鸟儿的方式，才是真正的喜欢鸟儿！（爱鸟协会应该把这句诗用大字写了高悬在大楼的楼眉！）诗人反复写“把鸟养在天空里”，就是反复地呼唤把本来属于鸟儿的自由还给鸟儿。把成千上万的鸟儿：

养在天空里

养在雨后的电线杆上

养在阳光洒满的草坪

养在乡村和城市的林子间

诗人的这种别致而机巧且极富创造性的表达，把我的情弦拨动了，把我的心弦拨动了。也许这首诗写得并不特别的精典，但是“把鸟养在天空里”这样别致而机巧的表达值得我们一生去一边吟哦，一边品味，并祝愿年轻的朋友们作文时，也时有这样的神来之笔。

听鱼说话

海·格里费什〔美国〕

韦苇译

琼儿的外公是个非常有趣的人。他爱钓鱼。

琼儿看外公把蚯蚓挂上钓钩，就说：“蚯蚓不疼吗？”“我来问问它。”外公把蚯蚓拿到面前，对它说，“你挂在钩上，受得了吗？”

接着，外公把蚯蚓搁到耳朵边听了听，然后对外孙女说：“它说，没事儿，它说它最喜欢钓鱼了。”

琼儿不相信外公说的，她要自己亲耳听一听。她把蚯蚓放到耳朵边听了听，说：“蚯蚓什么也没有说呀。”“它跟你还不熟呢。蚯蚓的心思我知道，它是急着要下水去钓鱼了。”外公说着就把钓钩往前一抛，蚯蚓立刻沉到水里去了。不一会儿，外公钓上来一条鱼。接着，外公把钓竿递给外孙女，让她也碰碰运气。

琼儿学着外公的样子，把钓钩抛进了水里。没多久，她也钓到了一条鱼，是一条小鱼。小鱼躺在岸边草地上，小嘴一张一张的。琼儿看着有些不忍心了。“小鱼好像在说什么。”琼儿说。“是的，鱼儿真的像是在说话哩。”外公说着，拿到耳边听了听，说：“小鱼说，‘拿我做汤，一样很鲜的。’”“我要自己来听。”琼儿说。“你能听懂鱼话吗？”外公问。“试试看吧。”琼儿说着，把鱼搁到耳边听了一下，说，“小鱼说，‘我还小呢，放我回水里去吧！’”

外公又惊又喜，说：“你说的是真话吗？”“一点不假。”琼儿说。“那好，你就把它放回去吧。”外公说。

琼儿把小鱼轻轻放回了水里，看着它尾巴一摇一摆地游远了。

外公又把钓钩抛进了水里，又钓起鱼来。他边钓边说：“我还从来没见过，学听鱼话竟有像你这样学得这么快的。一学就会了。”“下一回，我要学听蚯蚓说话，准也能一听就会。”琼儿说。

点灯人语　没老没少，妙在其中

我的译品中，被包括教科书在内的各种选本选收频率最高的是这篇《听鱼说话》。

这是一个儿童中篇小说里的一段。

如果外公在这个故事里只是讲上一段他自己的经历，一件他耳闻目睹的事情，让外孙女听后懂些做人的道理，学些做事的经验，那么这故事就可能是功利意义一目了然、很一般的作品，其价值也就只在事理本身，而非作为文学作品首先应负载的审美价值。作者没有这样做，自然也就脱出了窠臼。

在这个故事里，祖孙关系没有落入教学关系的俗套。亲缘关系在这里不是表现为一种隶属关系，而是表现为具有亲缘特点的朋友关系，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平等。外孙女不是外公说什么就听什么就信什么，“我要自己来听。”——这句话里有一种值得好好去寻味的东西。“听鱼说话”，如果这是一个童话，那是很平常的了。然而，这是一个生活故事，外公听蚯蚓、听鱼说话，是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中他有趣性格的具体表现。常在外公身边接受乐天熏染，并在此环境中成长的琼儿，很快心领神会，心照不宣，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真了外公听歪了的鱼话。“我还小呢，放我回水里去吧！”——小女孩用她的一颗童心去听，才听到了小鱼的心声！小鱼和小女孩两“小”之间心有灵犀一点通。没有小女孩听出小鱼心声的这一精彩情节，这个故事将站不起来，更经不起久久的品味。

给儿童的生活故事虽短小，却也应有精雕细刻的部分。文中详写“小鱼躺在岸边草地上，小嘴一张一张的”，就字字传神，对引出后面的关键情节起了重要作用。

祖孙两人都被写得十分可爱。外公的可爱在于他的“有趣”，外孙女的可爱在于感染了外公的“有趣”后将它学到了手，且大加发挥，令外公对自己“高徒”的表现“又惊又喜”。

在浓酽的亲情里注进了宽柔的幽默，使这个故事即使抹去作者的名字和国籍，把“琼儿”改成“倩儿”，我们也照样一读就能判别它出自西方作家笔下，是一杯欧美的咖啡，而不是一杯中国茶。

给小鸭让路

麦克洛斯基〔美国〕

韦苇译写

鸭先生和鸭太太为了找一个孵小鸭的好地方，已经飞了许多时候了。他们为他们未来的孩子想得很多，所以总觉得这儿也不合适，那儿也不合适，于是总也落不下脚来。

他们飞到波士顿城，就再也飞不动了。在波士顿，他们倒是觉得公园里是他们落脚的好地方：公园里有池塘，池塘里有小岛。“就这儿过夜挺不错的。”鸭先生拿定了主意。于是，他们哗啦啦拍扇翅膀，向小岛飞去。

突然，呼噜噜斜刺里飞出一辆自行车来。鸭太太不由得猛一战栗。“这儿可不是孩子们待的地方。咱们另找地方吧！”

他们于是又飞起来，飞过一座山，绕过议会大厦，又到广场看了看。广场倒是还行，就是没有游泳的地方。不一会儿，他们飞到了一条河的上空，下面出现了一个小岛。“这儿好。”鸭先生说，“这儿安静，离广场也只一小段路。”“得，就在这儿找个好孵小鸭的地方吧！”鸭太太说。

他们在近处矮树林里拣了个又挨着水又背风的地方，安下了他们的家。

一天，他们游到河岸的公园里，在那里，他们碰上了一个叫米歇尔的警察。米歇尔给他们吃花生米。从此他们常常到米歇尔那里去。

不久，鸭太太生了八个蛋。这样，鸭太太就得天天蹲着孵蛋。她耐心地在八个蛋上蹲了许多天。终于，小鸭子出来了。最先出来的是杰克，接着是卡克、拉克、马克、奈克、威克、帕克和夸克。鸭先生和鸭太太看到自己有这么棒的一群孩子，感到很了不起。

一天，鸭先生决定到河岸公园里去看看，那个米歇尔给他们吃花生米的公园，一定会比这儿更好。出发前，他对鸭太太说：“过一个星期，我在公园等你们。你可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你放心去吧，”鸭太太说，“我知道怎样把孩子一个不少地带到你那儿去。”

她开始教小鸭游水、扎猛子。她教他们走路要排成一条直线，要同自行车和各种有轮子的东西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最后，她觉得把自己的孩子训练得差不多了，于是一天早上，她说：“孩子们，过来，跟我走！”

八只棒棒的小鸭子，杰克、卡克、拉克、马克、奈克、威克、帕克和夸克，像平常妈妈教他们的样子，排成长长的一排。鸭太太领头跳进河里，小鸭子们纷纷跟着妈妈下水，游到对岸去。

他们游到对岸以后，就摇摇摆摆来到高速公路上。

鸭太太走在头里，快步穿过十字路口。

高速公路上飞快驰行的汽车，“嘀—嘀—嘀”直叫个不停。鸭太太带领着孩子叫，大喉咙小喉咙一齐“嘎—嘎—嘎”，对着汽车也叫个不停。

嘀嘀嘀！嘀嘀嘀！

嘎嘎嘎！嘎嘎嘎！

吵闹声把警察米歇尔给引了过来，他边跑边吹警哨。他站在路中间，举起一只手，让行人和汽车全停下来，接着用另一只手招呼鸭妈妈带着她的孩子们穿过公路。

不一会，鸭子们就都穿过了公路。米歇尔又快快赶回他的警亭，给交警总队挂电话，说：“有一家鸭子，大大小小九口，正往大街走去！”

总部的警察一下弄糊涂了，直问：“一家什么？”“一家鸭子！”米歇尔大声说。“赶快派警车来，要快！”

这时，鸭太太已经来到一家书店，再拐弯就上大街了。鸭太太的后面一顺溜跟着她的宝贝孩子杰克、卡克、拉克、马克、奈克、威克、帕克和夸克。

街上行走的人们一个个都看呆了。一位老太太喃喃地说：“这可是一辈子没见过的！”一个扫街的男人说：“噢！排得真整齐！”鸭太太听到这些赞扬，感到非常的自豪，她高高地抬起头，于是走起路来更加摇摆了。

当他们来到另一条大街的拐角处，那里已经停着总部派来的一辆警车和四个警察。警察举手挡住了行人和车辆，让鸭太太带着小鸭子们顺利通过十字路口，再从那里进到公园里去。

他们走进公园大门以后，又全都转过身子，围成一个半圆，向警察表示感谢。警察们笑了，挥手向鸭子一家告别：“再见！”

点灯人语　美国的童话在中国成了现实

1941年，约翰·麦克洛斯基（1914—2003）出版了一册至今还盛销不衰的图画故事书《给小鸭让路》，被公认为是一篇世界幼儿童话的经典。给鸭子们让道是一个动人的喜剧场面：车辆停成一条长龙，行人好奇地看着鸭子一家不慌不忙地摇摆着身子，鱼贯向前走动。关于这篇童话的成功原因，作者曾自述，他在波士顿艺术学校学美术时，每天早上路过波士顿，就看到一对鸭夫妇；后来他离开波士顿到纽约，四年后回到波士顿，发现这对鸭夫妇添了许多鸭孩子了，而它们的行路交通让他犯愁，于是引发了他写这篇童话的灵感。他为画好鱼贯前行的鸭群，作过不下千幅的鸭子写生，而回报也是不菲的——麦克洛斯基于1942年即童话出版第二年，荣获考德科特儿童画书奖。这篇童话在波士顿真实的背景上展开想象，其现实生活与童话幻想的界限完全是模糊的，水乳交融，不着丝毫痕迹，没有任何魔幻，非常生活化，然而，却不折不扣是纯幻想童话。

由于童话的非常生活化，二十世纪末的一年在杭州，就发生了完全消失了童话与生活的界限的故事。杭州新闻媒体的标题是“一行竹鸡过马路，公安局长当交警”。报道说，五只小竹鸡在竹鸡妈妈的带领下举家搬迁，它们要穿过马路。路上车来车往，但竹鸡只管慢悠悠地往前走着。正开车经过此地的西湖区公安分局局长见此情景，跳下车当起了交警，指挥过往车辆行人暂时停行。这群竹鸡就这样在公安局长的指挥和众人目光的护送下摇摇摆摆地穿过了马路。有一个旅游公司将这件事写进了导游词，说“这是杭州市民文明素质的生动体现，也是文明城市里最动人的风景”。这件事在报纸上披露后，引起了广大市民的热烈反响，旅游公司于是按照市民的建议，建了一座雕塑纪念此事，以唤起更多人珍爱大自然的赐予，珍爱生命。

童话应该是每天都鲜活着的生活的一种艺术延伸。这种延伸有时就是用艺术的方法把生活理想化。理想的东西是人们心中期待实现和出现的生活。果然，给野禽让路的事在杭州出现了——让我们为自己的民族而喜吧！

快乐的狮子

L·发迪奥〔法国〕

韦苇译

公园里有一头快乐的狮子。

每天一大早，公园管理员的儿子佛朗索瓦在去上学的路上总会停下来向它问候：“你好，快乐的狮子。”

每天午后，杜彭德先生在回家的路上也总会停下来说：“你好，快乐的狮子。”

每天晚上，坐在音乐台前一条凳子上编织了一天毛线的彼得森太太离开时也总会对狮子说一声：“晚安，快乐的狮子。”

天热的时候，每逢星期天，城里的乐队常常在音乐台上演奏一曲曲华尔兹和波尔卡。这时，快乐的狮子就会闭上眼睛享受从台上传来的阵阵乐声。它就爱听音乐。大家待它都很友好，谁见了它都会说声“你好”，给它诱人的肉食和一些精美的点心。

它可真是一头快乐的好狮子啊。

一天早上，快乐的狮子发现公园管理员忘了关它的门。“姆，”它说，“我不喜欢开着我的门，别人会进来的。”它转念又想，“啊，开着也好吧，这样，我可以出去走走，看看那些城里的朋友们，他们每经过我身旁都向我问候来着，我正可以趁今天去回访回访他们。”

不多一会儿，快乐的狮子就来到了公园。“你们好，我的朋友们。”它对忙碌的小鸟们说。“你好，快乐的狮子。”小鸟们同声回答说。

小巧灵敏的松鼠把它火红的尾巴绕在树枝上端坐着，正悠闲地捧着松果啃。“你好，快乐的狮子。”红松鼠说，费力地抬起头。

快乐的狮子到鹅卵石街，就在拐角处，它遇见了杜彭德先生。“你好！”它说，很有礼貌地点点头。“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嗬嗬嗬嗬嗬……”杜彭德先生回答着，跌跌撞撞，抖抖颤颤，慌忙往路边退去。

狮子不明白杜彭德先生为什么要怕它。“也许是我太傻，就会跟人家说一声你好。”它自语着。

走着走着，碰上动物园里就已经认识的三位小姐。“你们好，小姐们！”“啊……！”三位小姐叫着跑开了，像是恶魔在身后追赶她们。

真奇怪，狮子越想越不明白了。她们在动物园可一直是很有礼貌的呀。“你好，太太！”在杂货店旁边，快乐的狮子赶上了彼得森太太，点点头说。“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埃呀呀呀呀呀！……”彼得森太太叫起来，把装着蔬菜的篮子向狮子扔去。

狮子打了个大喷嚏，说：“这些城里人，叫我看不懂。”

这时，狮子听到阵阵鼓乐声，像是军队出发去打仗似的，一边“得拉嗒嗒嗒嗒特姆，嗒嗒嗒，蓬姆，蓬姆！”吹奏着，一边大踏步行进。大街两旁都站满了观看的人群。

狮子上前去点点头说“你好”，鼓乐声顿时变成尖叫声和求救声，乱成一团。

不一会，热闹的大街上就空空荡荡，一片寂静。

快乐的狮子蹲下来，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它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人，在动物园里说的做的，一到动物园外就不相同了。

接着它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去，去找它的朋友。但是不行。它一走近人群，人不是尖叫就是跑开。它看到，阳台上的人在高处向它指指点点。

不久，狮子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连续地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叫个不停。声音越叫越近了，越叫越响了。“这是风声吧。”狮子想。“要不是呢，那准是动物园里的猴子成群地出来散步了。”

突然，一辆红色的救火车吼叫着开到大街的一边，在离狮子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另一辆大车开到狮子的另一边，后边的车门打开着。

狮子安静地坐了下来，它倒要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火警一个接一个跳下车来拖着橡皮水管，向狮子一步一步靠近。

他们小心地向狮子走近，一步一步又一步……橡皮管活像一条咝咝爬动的蛇，越爬越长，越爬越长。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孩子轻柔的呼叫声：“你好，快乐的狮子！”

他就是动物园管理员的儿子佛朗索瓦。他从学校放学回家去。他看见了狮子，就跑过来了。快乐的狮子终于碰到了一个朋友，立刻高兴起来。它快乐地说：“你好！”

它完全忘记了火警。它不知道火警要干什么。它只听见佛朗索瓦说：“咱俩回动物园去吧。”他边说，边用手轻轻撸着它长长的鬃毛。“好吧。咱们回去吧。”快乐的狮子高高兴兴地说。

于是，佛朗索瓦同狮子一起向动物园走去。火警坐在救火车里，跟在他们后面。阳台上的人们从高处向狮子喊道：“你好，快乐的狮子！”

从此，人们把最好的食物带来给狮子。而狮子呢，就是开着笼门，它也不出去了。它依旧像过往那样的快活。它蹲在笼子石头上的时候，就会有朋友，譬如园长杜彭德先生、彼得森太太来向它问好：“你好，快乐的狮子！”

但是狮子心里明白，只有佛朗索瓦是它最要好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所以当他来向它问好的时候，它总是不停地摇动尾巴。

点灯人语　狮子在这里是一面镜子

童话开始，为了说明这只喜爱音乐的狮子性格是快乐的，说明“人人都是它的朋友”用了四个段落，从不同的角度来强调这一点，还归纳了一句：“它可真是一头快乐的好狮子啊”。狮子快乐、温善、和平，所以很讨大家的喜欢。快乐的狮子因此在人类中有许许多多朋友。男孩佛朗索瓦是它的朋友中的一个。

真有很多朋友吗？狮子自己误会了。它只是在铁笼子里关着，对人不能构成威胁时，人们才把它看作是朋友。人们同它打招呼是礼节性的。一旦有朝一日它跑出笼子来，忙碌的麻雀倒依然还是他的朋友，大尾巴红松鼠倒依然还是他的朋友，但是动物中灵智最为丰盈的人，就不再都是它的朋友了。

现在，狮子依旧快乐，而人却不快乐了。原来，人只跟笼子里的狮子讲友好，人跟狮子表现出不错的交情是以它威胁不了人的安全为前提的！下面消防队红色救火车出动来对付狮子的情节，是这篇童话最有力度最有深度的几笔，“他们小心地向狮子走近，一步一步又一步”。狮子依旧，而人却没有温情可言了！

弄得这样剑拔弩张，能怪人吗？能怪快乐的狮子吗？

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狮子笼没有关，只能怪狮子从笼里出来。

不过，童话最亮的眼点不在这里。所有这许多描写，所有这些篇幅的泼墨，作者全都是为了把他童话构思时就预设好的意味深长的结尾推给读者，都是为了反衬出狮子有一个真朋友——佛朗索瓦这个男孩才是快乐狮子的独一的真朋友：佛朗索瓦“用手轻轻撸着它长长的鬃毛”，说“咱俩回动物园去吧”。佛朗索瓦这时说的话越是语气平缓又普通，越见出他和狮子彼此关系的真诚和互信。佛朗索瓦的感人的童真之美，是具有震撼性的。这可以认为是安徒生《国王的新衣》结尾的又一翻新版本！童话有一段不短的尾声或余音，仍是为了进一步印证前面说的认可狮子是“快乐的狮子”是有条件的是有前提的。而狮子虽然还不明白消防队红色的救火车正为对付它而来，但却已经弄清楚“佛朗索瓦是它最要好的朋友”，并且只对他一个人（一个本童话里最纯真的人）摇动尾巴。

这个童话的构成其实只有两条管线，一条是成人与狮子，篇幅大些，一条是男孩与狮子，篇幅小些，然而大些的篇幅却是服务于小些的篇幅的，即成人形象在这篇童话里是为衬托孩子形象而存在的。

成人对快乐狮子态度前后变化的谐谑性描写，发迪奥的笔墨很见分寸，过与不及都将伤及成人的形象或者男孩的形象。我们正是从分寸的拿捏和火候把握上，看到了发迪奥的文学功力。

伏瓦和他的鹰朋友

巴孔〔美国〕

韦苇译写

伏瓦是印第安人山村里的一个孩子。像伏瓦这样的印第安男孩有两样本领都是从小就学会的：一样是穿山打猎，一样是驾独木船打鱼。

一天，伏瓦在悬崖下边打猎。突然从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掉下一只幼鹰。它太小，还不会飞，所以从悬崖上掉下来时摔成了重伤。印第安人都恨老鹰，因为它们经常飞来抢夺印第安人晒在架子上的干鱼。但是，当伏瓦看到幼鹰在他脚边痛苦地挣扎，他蹲下了身子，定定地看了好一阵。受伤的幼鹰瑟缩着身子，两眼同他对视着。男孩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和蔼。幼鹰感觉到了男孩已经不会伤害它了，就停止了挣扎，也不再瑟缩了，眼中惊惶的神色也消失了。伏瓦伸手去抚摸它那蓬乱的羽毛。男孩的柔情传递到了幼鹰身上。幼鹰感觉到自己得救了。

从这时起，伏瓦和幼鹰成了好朋友。

伏瓦手捧着幼鹰慢慢走回家去。幼鹰静静地躺着，那只折断的翅膀已不再痛苦地抽搐。

伏瓦回到家，烧了些水给幼鹰受伤的翅膀洗了洗，然后用一块软布包扎好它的伤口。接着，他用干草在棚屋里给幼鹰做了个窝，让幼鹰躺在里面。男孩的母亲呆呆地把幼鹰看了很久。伏瓦的妈妈有一颗非常善良的心，从小就喜爱森林里的生物。她看到孩子身上有她自己那种怜爱弱小的柔肠，心里非常高兴。

伏瓦的父亲打猎回来，发现了自己家里竟有幼鹰，就要扭断它的脖子。但是男孩蹲下身子用手护着幼鹰，说它已经受伤了，不要杀死它。他父亲看孩子这样护着，就让步说：“那你留着吧，但是咱们说好了，它伤一好，你就立即叫它走，咱们家里不能养一只偷鱼的贼。”伏瓦当即答应了。

一个月过后，幼鹰翅膀的伤已经全好了，个儿也长大了许多，它自己有力气在天空飞翔了。由于伏瓦细心照料它，每天按时给它喂食，所以幼鹰同男孩之间建立了很深的友情。伏瓦要放飞它，彼此都恋恋不舍。

但是必须放飞幼鹰了。伏瓦知道印第安人要打老鹰，就把幼鹰带到离村子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放。伏瓦一松手，幼鹰便旋着圈儿在天空飞。它是属于天空的，它的自由在天空。它为获得自由而欣喜万分。可是伏瓦真要离开时，它又一下猛扑下来。当伏瓦要往回走的时候，它也一直依依地跟着他飞。伏瓦觉得越走近村子，鹰就越危险，于是他就一下躲进了一个大树的树洞里，这样幼鹰就找不到他了。不过它还是在不停地旋飞着，找它的朋友。到确信它已没希望找到的时候，它才慢慢地、感伤地飞走了。

夏天过去了，秋天过去了，接着冬天也过去了，春天来了。鲜花开满了山野，鸟雀欢歌在树林，鱼儿畅游在溪涧。这是印第安人捕鱼的好季节，村里男男女女、大大小小都推出了他们冬藏了很久的独木船，手中拿着渔叉和渔钩，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他们最爱捕捉的是大马哈鱼，还有浑身布满红点的鲑鱼。他们在木屋里窝了整整一个冬天，现在能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放纵在辽阔的旷野中，就个个都神清气爽、兴致勃勃。何况，他们嚼了一冬天的干鱼和玉米，现在可以吃到美味的鲜鱼了，能不开心万分吗！

鲑鱼爱在激流中，在大瀑布上面蹿游，那里有岩石为它们作掩护，不容易被人捉到。不过有时它们也高高地跃出水面。想捕捉鲑鱼，就得到瀑布的上游，那儿虽然水流湍急，但勇敢的人们正喜欢到那样的地方去一显自己的身手。当然，被卷入轰轰作响的瀑布而不能生还的，也往往就是这样的冒险者。

四月的一天，红彤彤的太阳刚刚升起，伏瓦就乘着独木船向瀑布上游出发捕鱼去了。今天，他决心一个人到瀑布上面的激流里去捕捉鲑鱼。他来到瀑布上游。他手提渔叉，跟着鱼群顺流而下。在印第安孩子中，敢于这样到离瀑布很近的地方捕鲑鱼的，只有伏瓦一个。他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他用心观察，用力划桨，不让自己的独木船进入危险地带。

急流里的鲑鱼确实挤挤挨挨的。一条条又大又肥的鲑鱼在他的独木船旁蹿来蹿去。伏瓦看到这种情景，自然喜形于色，他左一叉右一叉，一条接一条地将银光闪闪的鲑鱼扔进自己的船舱里。他一门心思地捕鱼，完全没有注意独木船已经在岩石之间飞驶而下。还好，他及时发现了险情。他急忙抓住桨拼命地在打旋的水中猛划。正在这需要急忙划动船桨挣出危险区的时候，桨却啪一声折断了！伏瓦大叫一声，然后俯下身子倾到船舷上面，用那支断桨急急地划着。但这已经挽回不了危险的局面了。独木船被急流直冲下去，瀑布的轰鸣声几乎要震聋他的耳朵。

伏瓦，这个勇敢的印第安人的儿子，默默地跪在小船里，面对着瀑布腾起的水雾，他双手抱臂，年轻的脸上显露着坚定和不屈的神情，他要像一个印第安勇士那样面对死亡。

独木船越来越快地向大瀑布飞驶而去。两边黑黢黢的岩石像幽灵一样在他两侧闪过。瀑布的轰隆声像春雷一样灌入他耳朵。但是他依然平静地默默凝视着前方。他唱起了告别世界的歌——勇敢的印第安人面对自己决绝的命运时，都是这样的。

突然，独木船上落下了一个影子。伏瓦抬头看去，看到他头顶上有一只雄鹰在飞翔。它垂下两条腿，张开翅膀挡住了阳光。印第安男孩和他的鹰，两个朋友的目光相遇了！

伏瓦高叫一声，从独木船上站起来。雄鹰向他靠近，他伸出双手一把紧紧抓住鹰垂下的腿。这时独木船正被一个巨浪托起，把它抛向了瀑布的边缘。伏瓦回头看时，船已经离他而去，冲下了瀑布。

但是，他已经和雄鹰一起穿过了水雾飞了出来。

瀑布发出了可怕的咆哮声，仿佛是一只巨兽被抢走了猎物时的那种疯狂的怒吼。

瀑布飞溅起来的水珠，朦得伏瓦睁不开眼。但是伏瓦被雄鹰带着，径直向前飞去，它的大翅膀掠过潮湿的空气，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他们往下方飞着，飞着，最后落到瀑布下面的大水潭边一块沙滩上。雄鹰和伏瓦都吁吁地喘着大气。他们都精疲力竭了。过了一会儿，雄鹰慢慢站起来，展开双翅向天空飞去。

伏瓦，这个印第安男孩，用他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目送着雄鹰，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高高的悬崖后面。

点灯人语　给奇迹的发生铺垫合理的前提

说起印第安人，我们会觉得遥远和陌生，但是，如果说起玉米和马铃薯，我们就不陌生了。而玉米和马铃薯正是由印第安人最先成功地种植，然后才渐渐传遍世界各地的。现在，我们来读一个世界儿童文学的名篇，一个关于印第安男孩的故事。

春天。山林。独木船。美味的鲑鱼。

可是鲑鱼的味儿鲜美，却不容易捕捉。我们不得不随伏瓦这个印第安男孩，划动独木船来到瀑布的上游。这里，每到春天鲑鱼就挤挤挨挨，在激流里蹿动和跳跃。伏瓦兴致勃勃地频频扔出他的渔叉又收回他的渔叉。他左一叉右一叉，一条接一条地将银光闪闪的鲑鱼扔进自己的船舱里。险情就在我们同伏瓦一起为他的成功、为他的丰收欣喜的时候出现了。这不是一般的险情，是独木船要被势不可挡的激流冲进瀑布，继而瀑布将带着独木船从千尺悬崖之上哗啦啦眨眼间坠落到千尺悬崖之下。这时我们来提两个问题：

为什么在这夺命险情出现的时候，我们会为伏瓦的安全抽紧我们的心？

为什么雄鹰在节骨眼上出现既感到意外细想而又合乎事理的必然？

这是因为这篇传奇小说的前半部分已经为后半部分这个奇险的情节作了很有说服力的铺垫。伏瓦的脉管中流淌着印第安父亲的血液，他敢于驾独木船到激流中去捕鱼；伏瓦有着印第安母亲一副怜恤幼弱的柔肠，把一只因为要偷吃印第安人的鱼而遭印第安人忌恨的幼鹰保护下来，治好它的重伤并让它回到大自然，使其天性获得自由的施展。前半篇故事为后半篇故事作铺垫，后半篇故事为前半篇故事显现意义。在这瀑布的轰鸣声几乎要震聋伏瓦耳朵的时候，在这个离村子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大人来营救男孩、男孩必死无疑的时候，雄鹰出现了！奇迹出现了！我们感到意外，一点不觉得偶然。前面的故事和后面的故事用因果链熔接起来，就完整而富有意义。

故事的意义在于，动物其实也是人类的一面镜子：对于友情的忠诚，人类比起这只雄鹰来，怎么样？所以，动物能告诉我们的东西，有时比人能告诉我们的还要多，还要深刻。

印第安人是人类中少许没有远离大自然的族群。这样的故事在印第安人居住的山林中发生，不但是合理的，而且是典型的。雄鹰所具有的体力甚至能够将一只肥羊抓到空中，带向远方，所以伏瓦抓住雄鹰的双脚随雄鹰飞出了危险区，就不是一个童话纯想象的情节，而是这篇故事的作者把雄鹰的这种体力可能结构进了一个奇险的故事，创造了一个奇迹，使我们读来惊心动魄，从而留下深刻的印象。

小鸭游大城

土·埃格纳〔挪威〕

韦苇译“嘎！嘎！你们好！我是乌力·雅可布。”可爱的小鸭子向大家自我介绍。

你从来就没听说过一只名字叫乌力·雅可布的小鸭子吗？没听说过？那么今天正好，小鸭子要跟你认识认识，想对你讲讲他自己。都讲些什么呢？就讲呀，他住在一个小村子里，整个村子总共只有几户人家。村子旁边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有座小桥。小鸭子最喜欢的，是村子旁边那一口清清的池塘，塘里的水凉凉爽爽的，好极了。而紧挨着池塘，是一块绿茵茵的草地。

雅可布可爱在池塘里游水了。

有一匹名叫彼尔力的大马，他天天在池塘边的青草地上吃草：他跟小鸭子很熟。雅可布把马看作自己的大朋友。

村里还有一只狗，翘着一个黑鼻子，伸着一对长长的黑耳朵。每天早上，雅可布到池塘里洗澡的时候，他总要在草地上停上一停，跟狗亲亲热热地聊上一阵。这只狗的名字叫汉尼巴尔。跟小鸭子要好的还有一只名叫安妮的小鸭子……总之，村里村外，不管他走到哪里，走到田野里，走到草地上，走到离村子很近很近的小树林间，没有一个不认识小鸭子乌力·雅可布的。

有一天，天刚蒙蒙亮呢，小鸭子就已经在池塘里游水了。他一会儿用翅膀啪啪啪啪地拍着水，一会儿钻进水里扎猛子。“嘎！嘎！”小鸭子喜洋洋地叫着。接着，他自个儿一边想，一边编出一支歌儿来：

我是一只小鸭子，

东方才亮就起床。

我还迷迷糊糊哩，

就自个编歌自个唱：

唱过小河唱小桥，

再唱我自己的短尾巴，

嘎——嘎，嘎——嘎。

我的名儿叫做乌力·雅可布，

爱在小河游水哗啦啦……

嘎！……嘎！……嘎！

小鸭子一直在小河里又扎猛子又拍水，还给自己的歌补上一句，有时补上“特鲁里亚——里亚……”有时补上“特拉里亚——里亚……”

小鸭子游呀游呀游到河岸边，他想给马儿彼尔力唱支歌。但是这天早上，他没有看见马儿在草地上。“他蹦到哪儿去了？莫不是，他进了城了？”小鸭子心里这样猜想。他想起来了，大马有一次好像对他说起过，城里多么多么有趣：那里住着很多很多人，那里有绿莹莹的公园，公园里有美丽的大水池……“我要是能到那里痛痛快快游游水多好啊，”小鸭子心里想，“到那里，我唱上一支早歌，大家就都会听到我的歌声，他们个个都会惊奇：‘真的是小鸭子雅可布在唱？’”

小鸭子没有继续细想下去，他爬上岸，就大步流星向城市走去。

他不从路上走，而是踏着青草，穿过草地，穿过他熟悉的林子，径直往城里走。雅可布看到了铁路的轨道，就沿着两根铁轨中间的枕木往前走。可走在枕木上不像走在青草上那样方便，小鸭子只得左摇右晃，一下一下往前蹦，从后一根枕木上跳到前一根枕木上。为了让自己走得快活些，他想出了一支谜语歌：

城市呵，城市，你倒猜猜，

这会儿是谁正向你走来？

他蹦着跳着，他左摇右摆。

特拉莱莱！……特鲁莱莱！

你会猜，可能是马儿彼尔力吧？

不对！不对！不对！

城市呵，城市，你倒猜猜，

这会儿是谁正向你走来？

他不停地把尾儿摆，

他游起水来可精彩。

特拉莱莱……特鲁莱莱！

你准会说，他是狗儿汉尼巴尔吧？

不对！不对！不对！

城市呵，城市，你倒猜猜，

这会儿是谁正向你走来？

一个黄生生的小鼻子，

正被太阳儿晒。

特拉莱莱……特鲁莱莱……

没准儿是……

但是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声音：“嘟——呜——呜”，这响亮的声音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小鸭子连忙回头看了一眼。他看见火车正飞快向他开来。“救命啊！救命啊！”雅可布拍着翅膀，大声叫起来。

他向一边飞奔出了铁轨。骨碌碌从路基上滚了下来，“潺”一下落进一条沟渠里。

这时一列火车震响着十分可怕的隆隆声，呼呼一阵风，飞驰过去，还好小鸭子躲得快，要不然，只要稍稍迟疑哪怕一秒钟，他就不再是鲜蹦活跳的乌力·雅可布了。“不能在开火车的路上走，这路上太危险。”雅可布心里想。

他从沟渠里爬出来，爬上开汽车的马路，不声不响地摇摇晃晃向城里走去。

城里的一切都是雅可布没有见过的。街道两旁的房子都一幢紧挨一幢，而且都很高很高，数不清有多少层，街上行走的人个个都是急急忙忙的。不过也有几个人停下步来，瞧着雅可布，觉得挺新奇。这些城里人准是没见过在街上走的小鸭子。公共汽车、有轨电车和汽车，隆隆隆，嘟嘟嘟，呜一下开过来，呜一下开过去，多得不得了。

雅可布看着这一切，觉得很好玩。可又总有点儿害怕。“嘎！嘎！”他心慌慌地大声叫着，不晓得该往哪儿走好。

他正要跑过有轨电车的铁轨呢，却不料这时电车隆隆开过来了。电车驾驶员从窗口里伸出头来，叫道：“喂，小鹅，赶快走到人行道上去，要不然，轮子就从你身上滚过去了！”

雅可布嘭一跳，跳到了人行道上。“你们弄错了，”他怪委屈地嘟哝着，“我可不是小鹅，我是小鸭。我有个名儿的，叫乌力·雅可布。”

但是，电车已经隆隆地拐了弯。小鸭子心里又怕又慌，他紧挨着墙根走，见到一个门口就拐进去，并且一步不停地往楼上跑去……一直爬到最高一层楼，才停下来歇口气。他前后左右张望了一阵。那里只有一个窗口开着，于是，小鸭子就蹦一下跳上了窗台。从这里往外瞧，望见的东西可多了。这里很高，所以街上的喇叭声和铃铛声，已使小鸭子不觉得可怕了。他还喜欢这样从高处看城市哩。下面，公共汽车、电车和其他车辆，一辆追一辆从他眼下开过去……“我干吗不唱支歌儿给人们听听呢？”小鸭子挺神气地想。他在窗台上往外挪了挪步子……在开始唱之前，为了让人们注意他，他先叫了几声：“嘎！……嘎！……嘎！……”

接着唱了起来：

在我的家乡，

准有谁在想念，

想念一只小鸭子。

他走了许多路，

进了大城。

这里大家推我挤我，

还把我叫成“鹅”。

嘎——嘎，嘎——嘎！

我压根儿不是鹅，

我是乌力·雅可布，

我能……

小鸭子往前倾了倾身，好让大家都看见他……不料，从窗台上掉了下去。

他落呀……落呀……落呀……要不是雅可布在空中伸开两只翅膀，他的这支歌就成了最后一支歌了。还好，小鸭子真是大运气。雅可布的尾巴先着地，他咚一下跳起，抖了抖身子，又大步流星往前走。

雅可布在高楼上已看清了一道公园的门。这会儿，他就心中有数地往公园走去。过了一阵，他已经进了公园门，在公园里游逛了。这里，到处长着高大的树，树下芳草葱葱，花坛里开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再往前走，他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和“嘎嘎嘎嘎”的群鸭欢叫声，他的心不由得怦怦跳起来。

他撒开两脚，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很快，他在一片树荫后面发现了一个水池，池水在太阳光照耀下粼粼闪光，好多好多鸭子在池水中浮游着。大鸭和小鸭逗着玩乐，又是欢闹，又是拍水，又是扎猛子。水池畔围满了男孩和女孩，他们把面包掰成小块儿扔给鸭子吃。“请也给我吃一块！”雅可布说，“我进城后还没吃过东西呢。”

然而，大鸭子和小鸭子都没有注意他。他们只管自己嘎嘎叫唤着，还为抢面包打架呢。

雅可布不会为面包去争斗。“当然，他们还不认识我，所以把我推在一边。让我来给他们唱上一支歌。我一唱歌，他们就会安静下来的。”“嘎！……嘎！……嘎！……”雅可布先嘎上几声，然后才唱起来：

我是一只小鸭子，

走路来到你们这个地方。

你们的城市太大太大，

全城的大人都匆匆忙忙。

许多事情我暂时还不明白，

但一切我都可以学得会。

嘎——嘎，嘎——嘎……

我的名字叫做雅可布，

能游水也能唱歌……

池里的鸭子又把他重重撞了一下。他爬上了岸。他一块面包也没吃到。“这个池塘不好，”小鸭子自言自语着，“我到外面去找个更好的水池。”他就头也不回走出了公园。

雅可布穿过街道，发现了一个电车站，他在人行道中间，像个突起的小海岛。那里站着好些大人和孩子。

电车开过来，大人和小孩都上了车，坐到座位上……“说不定，乘上电车能找到别的什么好地方。”小鸭子想。

这是一辆老式的电车，前头和后头只有天篷、没有四壁的站台，这样雅可布一纵身，嘭一下跳上了后站台。连售票员也没发现他！这个售票员个儿那样高，小鸭子呢，比最小的小娃娃还小。“叮——叮——叮！”电车响起铃铛，微微晃了晃，向前开动了。

小鸭子随着电车的晃动，在站台上摇摆着身子，双眼自由地往车外眺望。起先，电车在街上开着，他看见大街两旁都耸立着高楼，可开着开着，就向大海开去了。这里看不到高楼，只见碧绿的海水和大船。“嘎！嘎！”雅可布说，“这么多水……这么多船……这可太好玩了，简直好玩极了！”

可他怎么办？你想，他会到站头才跳的吧？不。小鸭子在电车开得飞快的时候，就从车上跳了下来……这样跳，会出什么事哩？

呵……你准会猜，小鸭子尾巴落地跌在地上。可这回不是尾巴先落地，而是鼻子先落地……啊呀，雅可布的硬嘴巴咚一下砸在了地面上。“啊唷！啊唷！啊唷！”小鸭子疼得连声叫唤，差点哭出眼泪来。

但是他摇了摇头，抖了抖翅膀，在地上站稳了。才过了一小下，他全忘了刚才的伤痛，甚至把世界上的一切全忘了，顺着海岸向码头飞跑过去。码头上的一艘艘大轮船，似乎在吸引着他，召唤着他。雅可布跑到离轮船很近很近的地方，伸长脖子，要把码头上的一切都看个够：那一个个烟囱，那一扇扇圆圆的舷窗，那一个个海员，那站在船前的船长。他往后蹲一蹲身……噌一下跳进了海里。“救命哟！救命哟！”雅可布刚落水时大叫起来。

可他马上就记起，他是小鸭子，是会游水的呀。“好在我不是一只鸡。”雅可布想到这一点，就喜笑颜开了。

小鸭子沿着码头游着。他游呀游呀游了很久，直到他看到了一架小梯子，他才沿梯子爬上了岸。

小家伙浑身都觉得累了，他离开他的小村子已经有好几个钟头了。雅可布很吃力地在海岸上走着，走得非常吃力。轮船也好，冒险也好，现在他都不感兴趣了；这会儿他一心只想找个不吵闹的地方，打上个盹儿，他东张西望，看见一只大木箱，箱里冒出了一大团刨花。“睡在那里头一定很舒坦！”小鸭子心里好不喜欢。他钻进了大木箱，用刨花把自己埋起来，很快就入睡了。小家伙不知道，正是他睡着的木箱，在刨花里头装的是机器零件，这些零件要装上轮船，而装运的轮船已经靠在码头上等待了。

结果，你想，接着发生了什么事？

装运工走近大木箱。他把拴着大木箱的粗绳挂上吊装机的大铁钩，发出一声口令：“起吊！”

这意思就是“往上吊”，木箱顿时飞到了空中。

小鸭子醒过来，往外瞧了一眼。“啊——唷——唷！”他于是赶忙闭上双眼，闪身往外跳。

又是一对翅膀救了雅可布，要不然哪，他该摔成许多小肉块儿了。“我已经玩够了，”小鸭子低声自语着，“我得回家了。”

他这么想着，双腿就快跑起来。他不住脚地跑，他不东张西望，一个劲儿往自己的村子跑。直到一个个他熟悉的村子从他身边闪过，在他眼前出现了草地，和他常常洗澡游泳的池塘，还有小村子的房屋，他才松了口气，走得安详些。“我又回到家啦，”雅可布小声说，“多么好啊！”

小鸭子的伙伴们都来看他，大马彼尔力、狗儿汉尼巴尔、小鸭安妮都来了。“你都到哪儿去了？”大伙异口同声地问他。“我到城里去逛了逛。”小鸭子说。“啊——！”大马彼尔力用惊异的口气说。“你喜欢城里吗？”狗儿汉尼巴尔问他。“城里可有趣了，”小鸭子说，“不过城里挺危险的。瞧，在你们身边我有多自在呀。我给你们唱支歌，你们要听吗？”接着他放声大叫起来：“嘎！……嘎！……嘎！……”

大伙都安静下来，听他唱歌。小鸭子唱起来：

瞧，我又到了家，

这里有亲爱的林子和池塘！

这里的一切我都熟悉，

我永远喜欢自己的家乡。

城市奇妙又美好，

可就是太危险了，

嘎——嘎，真是太危险，

所以我又回到大家身边，

我雅可布爱的是游水和洗澡。

应该告诉你，马、狗和小鸭都请求小鸭子再唱一遍。这回是大伙儿伴着他唱：

我们在一起多么欢畅，

这里有亲爱的小河和池塘！

这里的一切我们都熟悉，

我们永远喜爱自己的家乡，

哈乎——哈乎——哈乎！

克里亚——克里亚！

你回到家乡大家才喜欢！

这时，小鸭子点着头说：“我很高兴，伙伴们，我们又在一起了！”

点灯人语　鸭子的视角，小说的笔法

对于幼儿，应该怎样来解读这件作品并不重要。对于作家的创作，成功地抓住幼儿的注意力才是最重要的。埃格纳把池塘里才能找到自在的小鸭子弄到他全然陌生甚至处处有险遇的铁道、街道、公园和码头去，弄到高空去，让小鸭子进城的过程成为一种不折不扣的历险。用历险情节来逗起幼儿的紧张情绪，把他们全神地吸引到童话情景中来，让幼儿把自己同小鸭子融合而为一体，从而切切关注这只童话小鸭子的命运。故事描写的笔法从头至尾都是小说性的，即以鸭子为主人公并固定在鸭子视角上的一篇童话小说，传统童话中的魔变和神幻，这里连影子都没有。

埃格纳在这件作品中还显示出了一种本领，他写小鸭子，就能把自己也变成小鸭子，用小鸭子的眼光去看，用小鸭子的心思去想，用小鸭子的感官去知觉。你看，当小鸭子从高空落下，撑开翅膀与不撑开翅膀完全是两种结果、两种感受。那么为什么第一次没有遭受什么疼痛，而第二次却吃足了苦头呢？因为第一次是处于清醒状态中的坠落，而第二次则是从沉睡中猛一下醒来，他的神志迷糊着的时候冷不丁弹出了木箱！描写的功夫如果不是这样让我们佩服，那埃格纳还能是挪威的童话大王吗？

遗物

尤·雅科甫列夫〔俄罗斯〕

韦苇译

那是个明媚的四月天，临近傍晚时分，娜斯塔莎大娘家忽然来了三个孩子。他们都不愿自己先进门，不愿自己第一个跨过大娘家高高的门槛。他们相互推搡了一阵之后，呼隆一下都进了大娘家里。“您好！”

客人们瞅着大娘，而大娘则瞅着客人在她木地板上踩出的一串串鞋印。大娘顿觉心中不快。她想，这帮孩子走后，她还得把地板大拖特拖。娜斯塔莎从闭着的嘴唇间挤出声音问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颧骨高耸的男孩，蹬一双高筒靴，看上去有点不顺眼，开口问道：“有遗物吗？”

娜斯塔莎大娘一下没听明白他问什么，就看着男孩问：“要旧报纸，是吗？”“旧报是废纸，”站在他旁边一个叫列尼亚的男孩解释说，“我们要的是卫国战争那时候的遗物。”“您准会有刺刀，或德国人的钢盔吧？”站在门口的一个小姑娘问。她一脸雀斑，穿着连衣裙，双肩塌向两边。“我没有德国人的钢盔，刺刀也没有。”娜斯塔莎大娘说。“她没去打仗。”站在中间的列尼亚说明道。他是大娘的邻居。“她的丈夫到前线去了。”“或许，您有被子弹打穿的红军手册收藏着吧？”额骨凸起的男孩问。看得出，这是三人中的头目了。“或是，有一顶镶着红星的船形帽？”雀斑小姑娘问。

娜斯塔莎大娘直摇头。“糟了。”小头目说。“糟了。”站在一旁的列尼亚说。

三个孩子面面相觑，连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他们不知道是这样走好，还是该再问问别的。他们不知所措地倒着脚。这时，小姑娘说道：“照片也行。”“是啊，照片也行！”列尼亚接着说，他一下来了兴致。他很希望他的女邻居娜斯塔莎大娘不会让大家空手而返，多少能找到点什么遗物，就是有张照片也行。他等着大娘回答时，劝导说：“娜斯塔莎大娘，您找找相片吧。”“我没有相片。”

这个让人丧气的大娘呀，连张照片也没有！“那会儿，相片往往是藏在镜子后面的！”列尼亚不气馁地说，“你有镜子吗？”“镜子，有。”娜斯塔莎目光向上睨了孩子们一眼，“没事你们可以走了，我的地板让你们踩脏了！……”“我们不是没事。”小头目歪斜着高筒靴，委屈地说，“我们准备在学校里建一个战争纪念馆……”“卫国战争纪念馆。”列尼亚把纪念馆的名称说得更确切。

提起卫国战争，一下勾起了娜斯塔莎大娘的伤心事。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于是孩子们看到她的膝盖又大又宽，就是背驼了，像总在向人鞠躬致敬似的。“我倒是有一封从前线寄来的信，是我丈夫彼得·华西里耶维奇寄给我的。”她没把握地试探着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你们要吗？”“他咋没给您邮张照片呢？”雀斑小姑娘不无责备地小声问。

娜斯塔莎大娘没听清小姑娘的话。她挪着步子，走到五斗橱跟前，在一面镜子后头找信。不一会儿，孩子们从她手里接过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纸。小头目伸手去接，可娜斯塔莎大娘从下往上向他投去目光，很不情愿地把信递给了他。

他拿着信，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阵很旧很旧的信，问：“装这信的信封呢——贴着的邮票呢？丢掉啦？”“我什么也没丢掉！那会儿有信封有邮票吗？战地信件，就这三角包，盖个军邮戳子，就寄了。”“那时候是没信封没邮票。”列尼亚替自己女邻居解释说。

可列尼亚的两个同学不信老太婆的话。自己弄丢了，才编出这个说法来。他们深信，既然是信，就肯定有信封和邮票。

又一阵沉默。

又是雀斑小姑娘问：“丈夫是战斗英雄吗？”

娜斯塔莎大娘对客人的提问打心底里感到厌恶。她怒气上冲，忍不住要发作了，生气的话像机枪子弹似的喷出来：“他什么英雄也不是。把信还我！”“请等等，娜斯塔莎大娘！”列尼亚解释说，“我们这就看看信！”“看看信都写些什么。”另外两个学生说。

于是三人一齐走近窗口，那里要亮些。信很短也很简单。娜斯塔莎的丈夫从前线写来的信这样说：

你好，我妻娜斯塔莎！你的丈夫彼得问候你。我活得好好的，身体也像你所希望的那样棒。我过得不错。烟按战时规定供应。不过马哈烟早已抽不上了。烟叶蹩脚透了，一点没劲，抽啊抽啊，就总也抽不过瘾，能冒冒烟就不错了。我慌里慌张地把那双备用包脚布给弄丢了。我晾干后，慌急慌忙，收下来时却忘了塞进背囊里。现在我只好天天洗了。晚上把仅有的一双包脚布摊着晾，到第二天早上干不了，只得就潮兮兮裹上脚。双脚都沤霉了。

现在我不大打仗，主要是挖战壕。我们在挖出的新壕沟里闻到一股家乡的泥土气息。这亲切的泥土气息让我心阵阵发疼。我不知道我们还得打多少仗。

向依凡大爷致敬，向亲人们向邻里们致敬。

致

前线敬礼！

你的丈夫彼得

读过信，雀斑小姑娘频频摇脑袋。“不，这不是遗物。”“娜斯塔莎大娘，明白吗，这不是遗物。”小头目说，“尽讲些什么烟叶呀，包脚布呀，可誓言却没有写。”“什么誓言？”娜斯塔莎大惑不解地问。“我们死也不后退一步！”小头目照书上写的说。

娜斯塔莎大娘瞅了孩子们一眼。“他不想死哩。”她说。“所以它不是遗物。”雀斑小姑娘小声儿说。“很可能它是遗物。”大娘的邻居列尼亚努力稳住同学们，可另外两个同学已向门口走去了。

小头目想把信叠回原来的三角形，可他不会，就这样展开着递还给了大娘。

孩子们走了，屋里格外的静。娜斯塔莎大娘手里拿着信，站在洞开的门口，像是邮递员刚把信送到她手中。然后她走到桌子边。突然，她感到隐隐的沉沉的累——一种很难消除的累。她沉重地在椅子上坐下，合上了双眼。很可能她是要打瞌睡了。很可能，时间被沉入了忘川。但当她睁眼往门外张望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娜斯塔莎浑身一颤抖，站了起来，开亮了灯。她回到桌边，坐到凳子上。她的眼前放着一封信。她长久地看着这张信纸，因为她忘了信怎么叠才能叠成原来的三角形。

信从前线寄到她手中那阵，全村农妇没一个不羡慕她的。因为那段时间就她一人收到一封从前线寄回的信。农妇们等倦了，等疯了。有一天，她们把瘸腿的邮递员给揍了个七死八活。“你这瘸鬼，不给我们送信来！”很长一个时期，全村就只有一封从前线寄来的信——娜斯塔莎的信。

前方有前方的战事，村里有村里的农事。她们代替马匹拼上命拉犁。她们擦干了肩上的血迹，勒紧腰带，累断了双腿。当黑土终于一片一片被翻了过来，沉重的汗滴也挂在了耳朵上。像战士们的血滴在战火中，农妇们的血滴进了黑土里。

她们什么时候想起来，就到娜斯塔莎这里来，求她：“你给咱们念念信！”

娜斯塔莎高高捧起信，大声有力地用嘶哑的喉咙（她不知是第几次给大家读信了）开始读信：“你好，我妻娜斯塔莎！……”

在农妇们听来，这信仿佛写的是：“你好，我妻妞莎！”或是：“你好，我妻奥丽佳！”她们的丈夫就是这样问候她们的。一听这信，就是说男人们都还活着，还健在。不喜欢抽那蹩脚透顶的烟，“抽啊抽啊，就总也抽不过瘾！”这包脚布慌急慌忙没装进背囊里，真是，多让她们焦心呀。娜斯塔莎的信燃起大伙的心，给女伴们补充了力量，鼓足了劲头。于是她们又拉起了犁，她们说：“他们在壕沟能闻到家乡泥土的气息，我们在垄畦里能闻到壕沟的气息！”

那时，天黑过一阵，便总有人来叩娜斯塔莎的窗户：“开开门哟！”“有什么事吗，邻居？”“给念念你那信。”

这封信就像是写给大家的，是属于整个村子的。

她们坐在煤油灯下，女邻居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安慰女主人。“你别为那幅包脚布难过。冬天一到，就准发新的。我知道……”

这样的念呀念呀念了很久很久，连别个村庄的农妇们也来听娜斯塔莎读信。其实，这时她的丈夫彼得·华西里耶维奇已不在人世……

现在这信在娜斯塔莎大娘面前，就像是刚刚由丈夫邮来似的。他既然给她来信，人便总还活着，只不过人在离她很远很远的地方就是了。他写的信，活生生的，说些平常事：糟得不能再糟的烟叶，忘了收进背囊的包脚布……但后来，娜斯塔莎大娘又觉着她手里拿着的不是她自己的信，而是别人的，是邻居女主人的丈夫写来的，是为了安慰她而写的……

大娘的目光从信上移开，看到了一串串孩子们留在她木地板上的鞋印。不过她不生气。这些娃娃，没完没了地搜集，一会儿搜集药用草，一会儿搜集穗子，如今又寻找遗物。可这信不合他们的标准，因为他们，这些孩子们，不曾想到坚守阵地并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正是这些在信中不写“我们死也不后退一步”的人们。谢天谢地，他们生活得好好的，他们不需要寻求安慰，他们因而也就不需要这样的信。现在也不会发生殴打邮递员的事了，也不会发生全村就只收到一封信的事了。

娜斯塔莎大娘呼了口冷气，接着仔细把这封从前线寄来的信，按原来的折痕折叠成三角形。

她感到有些气闷，就摇摇晃晃向门口走去，走到台阶上。天已漆黑，灯火从村子各个角落相继亮开。

院门“咿呀”一声响，娜斯塔莎大娘看见三个身影向她走近。这是孩子们转回来取这封战士的信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信的气息中有一种她很熟悉的味道，无限的亲切。这亲切的气息从她的心胸直弥散到她的全身。她每吸进一口，就觉得轻松几分。这是春天潮润的土地的气息——像新挖的壕沟里所有的那种新翻田垄的气息。

“儿子，这是我的田野”

苏霍姆林斯基〔俄罗斯〕

韦苇译

学年结束了，父亲对儿子彼得里克说：“儿子，现在我带你去看看我的田野。”“你在城里住，你怎么还会有自己的田野呢？”彼得里克诧异了，他不明白父亲的意思。“有。”爸爸笑微微地回答说。

父亲牵着儿子的手向城外走去。他们走了很久。他们动身的时候乘的是通往郊外的火车，接着又坐公共汽车。下了公共汽车，他们又步行向一片森林走去，好不容易才到父亲要到的地方。

森林旁边有一片平展展的田野，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正是麦收时节，地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站在田野上抬头望，只见天空一片瓦蓝，一只云雀在蔚蓝的天空中边飞边唱。“你瞧，它就是，就是我的田野。”父亲说。“为什么这田野是你的呢？”彼得里克奇怪地问。“我们在这片田野上同法西斯匪徒打过仗。我负伤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打败了敌人，我们胜利了。这土地上流有我的血……”

彼得里克自豪地望着辽阔的田野，望着望着，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对父亲说：“连这云雀也是你的。”

点灯人语　马哈烟和包脚布透着浓郁的人性气息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前后，因德国希特勒法西斯对欧洲诸国，尤其是对苏联的疯狂侵略，因日本对中国及亚洲各国的疯狂侵略，而使我们这个星球的广泛地域浸浴在人血之中。苏联青年大多数都走上了抗击法西斯侵略者的卫国战场，他们中间大部分人没有回来。这就是著名作家雅科甫列夫的小说《遗物》的背景。真正较为透彻地了解第二次世界大战，需要阅读大量的历史资料。只有大体明了这个背景，你才懂得：这样一封只受过初级教育的苏联红军战士写的信，这封只说了马哈烟和包脚布的信，为什么会成为全村母亲与妻子思念在战壕里没完没了打着仗的亲人的唯一精神支柱。这封折叠成三角形的、没有信封的信，当时是怎样奇迹般地被送到了娜斯塔莎这位妻子的手中的，小说里没有写，反正别个母亲的儿子、别个妻子的丈夫一定也写了给亲人的信，但是因为战火纷飞，值抵万金的书信可能都毁于枪林弹雨之中，而没能送到望眼欲穿的亲人手里。

我译介这篇小说的时候，虽然是心潮起伏，拿笔的手颤抖不止，却也还没有到流泪的地步。而近来因为这篇小说甚获好评、大受欢迎的《新语文读本·小学第八册》收作课文，编者说这是在地毯式的搜读中，才从多如牛毛的小说作品中发现了它的。我收到了带着油墨香味的《读本》，再一遍读它的时候，我按捺不住激动，潸然泪下了。通过这类小说的阅读，我们会很容易想到，生活并不是从来就像今天这个样子的，在今天小学生的曾祖父辈，如今天这样的太平和安宁连做梦都梦不见！我们的先辈曾经满腔悲愤地高喊“人血不是水”，冲上前去扑灭法西斯强盗的毒焰！希特勒的子弹和刺刀、飞机和坦克是不会把儿童和少年除外的，当年苏联的卓娅和舒拉，他们被敌人悬上绞架的时候，也才是上中学的年纪！

这篇小说写的是今天的孩子对当年血与火的岁月的隔膜。这种隔膜令我的脊髓都咝咝地发凉。今天的孩子们，血腥已离他们很远。到他们这里，历史成了一行行的字，成了抽象的概念。从观览反法西斯战争纪念馆的展品中，他们获得了这样一个印象：写有“我们死也不后退一步”这样的誓言的纸片才是烈士遗物。那么，这洋溢着人性气息的、诉说着关于马哈烟和包脚布的信，是不是遗物当然就大可置疑了。其实，能让参观者心灵震颤的可能恰恰不是“我们死也不后退一步”，而正是这“不想死”的、祈望战争能早日结束的、握着冲锋枪的青年农耕者从前线经过千百个军邮员的手寄到后方乡村的三角信。这样的信搁在红军战士的刺刀和敌人的钢盔旁边，才能让参观者眼前站起一个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就是他们，把苏军红旗插上了德国国会大厦之巅，象征着不可一世的法西斯的最后覆亡，象征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并且要知道，能说“我们在挖出的新战壕里闻到一股家乡的泥土气息”的人，应是最了不起的诗人；这句话让农妇们“在垄畦里能闻到战壕的气息”。由于今天少年儿童对往昔血火纷飞的岁月的隔膜，老大娘感到“隐隐的沉沉的累——一种很难消除的累”。

读着会让读者的心情生出沉重的文学作品，是文学作品中重要的一类，虽然不应该也不可能是文学作品的全部。

苦难应该留一些在我们心里，不能在嘻嘻哈哈中把人类的苦难都消解完了。为了这，请接受来自为克服和战胜德国希特勒法西斯而付出血的沉重的高昂代价的国度的这件文学礼物。《“儿子，这是我的田野”》产生的时间要比《遗物》早好几个年代。苏霍姆林斯基写这件作品的时代，应是离德意志第三帝国彻底覆灭、苏联卫国战争完全胜利后约八年，即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末，两代人的隔阂还不深，而《遗物》问世的时间应已经在八十年代了，是曾祖母辈对曾孙辈了，历史已经被覆上了厚厚的尘埃。《“儿子，这是我的田野”》中的儿子对刚刚过去的战争的理解显然比较容易：儿子很快理解了父亲对自己曾洒过热血的土地的无比神圣的感情，父亲这份感情的神圣性很快感染了儿子。儿子因父亲曾经为战胜入侵者付出过血的代价而深感骄傲。“连这云雀也是你的。”对父亲的理解，儿子用这诗一般的语言说出来——是的，广袤的田野是父亲的，田野上空歌唱的云雀也是父亲的。云雀的歌唱需要自由和安详，而这田野上的自由和安详正是父亲们用鲜血换来的。

父亲说的“这是我的田野”，其含义是父亲对这片田野有特殊的强烈的感情联系。那么，没有流血，流汗呢，流汗也能同特定的地点建立特殊的强烈的感情联系；那么，没有流血，没有流汗，奉献能力和才智也能对某个具体的地方产生特殊的强烈的感情联系。这当中的关键在于：付出。

晨歌

大树和小鸟

孙家祯

树叶儿

沙沙

沙沙

它给小鸟读童话

小鸟儿

喳喳

喳喳

它给大树唱歌谣

大树是小鸟的妈妈

小鸟是大树的宝宝

晨歌

韦苇

太阳才醒来呢，

谁，这么早

就在松树上

笃笃笃敲得脆响？

是啄木鸟唱晨歌呐。

啄木鸟唱歌

用嘴壳子，

不用舌头不用嗓。

我、小鸟和铃铛

美铃金子〔日本〕

草草天涯译

我伸开双臂，

也不能在天空飞翔；

小鸟会飞，却不能和我一样，

快快地奔跑在地面上。

我摇晃身子

也摇不出好听的声音；

铃铛会响，却不能和我一样，

会把好多的歌儿唱。

铃铛、小鸟，还有我，

我们都不一样，我们都很棒。

点灯人语　诗要有特别的诗想

诗能教我们用美丽的眼睛看世界。

诗讲究用诗的眼睛、诗的耳朵、诗的心灵、诗的情态去感受生活，感受大自然，这是诗外的功夫。写诗，需要学习诗情的酝酿、诗意的捕捉、诗情和诗意的表达，这是诗内的功夫。懂得一些诗外功夫和诗内功夫的道理，欣赏诗和写诗也就有基础了。

诗，是一种感觉，一种心声，一种憬悟，一种发现，一种抒情。台湾著名童诗诗人林焕彰先生说，诗，最重要的是要有内在的美：“诗，要想有‘内在的美’，他一定得有‘不平常’的‘诗想’。”“‘诗想’是‘诗’的‘思想’；说明白一点，就是诗要写出写诗人特别的想法。”“写诗最重要的，还是在于‘诗想’是否特别。有了不同于一般人的‘特别’的‘诗想’，写诗的方法自然就能忠实地随着适当的语言出现了。”这“适当的语言”的“适当”二字怎么理解？首先应该理解为：是最切合具体一首诗所需要的语言，是人们最乐于接受的诚恳而善良的语言。

把芜杂的意和言统统洗涮干净，只剩下最有艺术亮度的东西——诗的第一需要就是这样。它是纯粹的，却又不是如酒精的那种纯粹。酒精是冷辣的，会撕裂、咬啮我们的舌头和喉咙。而诗所教我们的是，往观感中注进一种诗的创新意味，学会集中、致密地表达一种他人没有表达过的诗感和诗想。

熊爸爸从海上带什么回来

艾·霍·敏纳里克〔美国〕

韦苇译

有一天，小熊见到母鸡，对母鸡说：“哎，你知道，我爸爸今天从海上会给我带什么回来吗？美人鱼！见过美人鱼吗？”小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母鸡说这个。“美人鱼！”母鸡张大了嘴，一下合不拢了。“是呀，一条美人鱼，”小熊说，“今天，我爸爸会从海上带一条美人鱼回来。”“那我现在就跟着你，到你家去看看好吗？”母鸡说。

它们一前一后往前走着，遇到了鸭子。鸭子听说小熊家里今天能看到美人鱼，就问：“美人鱼长什么样子啊？”“头发蔚蓝蔚蓝的，就像大海。”小熊回答说。

鸭子于是也喜兴兴跟在小熊和母鸡后面，去小熊家看美人鱼。

小熊、母鸡和鸭子三个往前走着。它们碰上了花猫。花猫听说小熊家今天能看到美人鱼，就问：“美人鱼都什么样子啊？”“头发蔚蓝蔚蓝的。”鸭子回答说。“眼睛是银色的，”小熊补充说，“银色的眼睛，像月亮。”

花猫也跟在小熊、母鸡和鸭子后面，一路去看美人鱼。

它们来到小熊家门口。熊爸爸出来迎接客人。“我们来看美人鱼。”母鸡说。“她的头发蔚蓝蔚蓝的。”鸭子说。“她的眼睛银亮银亮的，像月亮。”“啊，多好啊！她在哪儿呀？”熊爸爸问。“你带她回家的呀！”母鸡、鸭子和花猫同声回答说。“呵，是吗？”他说着看了看小熊。

小熊脸刷一下红了。“不过我是带了大家都会喜欢的东西。知道是什么吗？海螺！把海螺搁到耳朵边，你们就能听见大海的声音。也许，说不定，你们还可以听到美人鱼的歌唱呢！”

点灯人语　孩子总是向往着非凡

我们知道敏纳里克的名字是从二十世纪末译进我国的《给小熊的吻》开始的。她的作品在美国低幼儿文学中据有稳定的地位，并为牛津大学的《儿童文学指南》所记载。《熊爸爸从海上带什么回来》在小熊的身上揉进了幼年孩子不喜欢平淡的心理。他们好奇的心理总是在驱使他们希望在自己身上、自己家里、自己的周围发生不平常的事件。艾尔丝·霍梅伦·敏纳里克的童话准确地把握住了幼儿的这种心理，结合自己对幼儿生活经验的感知、对幼儿言语行为的观察，在小熊的形象中写出了幼儿天真稚拙的美丽。

故事借了小熊的爸爸出海捕鱼作为因由展开。爸爸到海上，而且是很远的海上，那里一定有许多不平常的事在发生。小熊曾听爸爸讲过美人鱼的故事，于是，当即，他就把美人鱼的故事同爸爸出海的事联系起来嫁接起来，把美人鱼的故事转移到爸爸出海的事情上，随之，“我爸爸会从海上带一条美人鱼回来”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美人鱼！这是最容易引起孩子好奇心，最容易触发孩子想象的童话人物。于是，一个孩子自己心中的美好愿望被当成了现实中的煞有介事，而且越想越真——美人鱼不但有蔚蓝蔚蓝的头发，有像月亮那样银色的眼睛，而且长得很漂亮。故事再加进了同样好奇的母鸡、鸭子和花猫，故事里的美人鱼就越说越“真”了。一个美丽、温馨并有着淡淡幽默味的童话就这样由作家借一群孩子的想象像模像样地建构起来了。

熊爸爸被写成一个有智慧、有经验，很懂得该怎样同孩子相处的“爸爸”，他当着孩子的面不说穿，他绝对不无趣——智者有权利把无趣看成是一种病。作者用海螺收尾，是非常恰当（因为爸爸从海上回来）、非常聪明（因为从海螺里，小熊也许“还可以听到美人鱼的歌唱呢”）的一招，几乎是，找到了海螺，就是为这个童话找到了最佳妙、最完美、最能唤起迢远遐想的结尾。

外婆园子里的石头

玛·克蕾茨〔美国〕

王世跃译

艾玛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对园子的事情无所不知，因为她帮外婆在她的园子里干活儿。

艾玛知道哪些玫瑰花闻着像妈妈的香水。

她知道豌豆荚有多饱满时，她才可以轻轻地抽一下它的筋，让圆圆的绿色豌豆滚进自己的嘴里。

她甚至知道哪些植物下边长着鲜红的小萝卜，哪些植物生长在褐色的土豆之上。

但外婆园子里有些东西使艾玛感到惊异。在一排排的蔬菜和花儿之间，到处有扁平的大石头，犹如酣睡的巨蛙蹲伏着。“外婆，您的园子里为什么会有大石头呢？”艾玛问。

外婆神秘地笑了。“留心看着吧。”她说，“哪天你会明白为什么的。”

每次艾玛走进外婆的园子里，她都看那些石头。它们稳稳坐在那儿，仿佛它们是在等待她去发现它们的秘密似的。

一天早上，艾玛走进外婆的园子里采豌豆。昨晚下过雨了，所以空气格外清凉。但这时太阳正暖洋洋地照下来。

忽然艾玛停下来，惊奇地注视着。在她近旁的一块大石头上，伏着两只美丽的蝴蝶，它们黑红相间，很好看。

艾玛看着两只蝴蝶慢慢地扇动翅膀。不一会儿，它们飞走了。

艾玛细细地端详那些石头。它们看上去跟普通的石头没两样。

她伸手摸了摸其中的一块。艾玛笑了。她赶紧采完了豌豆，匆匆回到外婆房里。“外婆，我知道您园子里为什么有大石头了！”她叫道。

外婆大笑。“是这凉爽的早晨让你找到了答案，对不对？”她说。“对。”艾玛说，“我看见蝴蝶落在石头上。它们在那儿取暖。身上暖和了，它们才能够飞舞。”“说得一点不错。”外婆说，“它们身子凉时没法儿飞的。”“我感到奇怪，它们是怎么知道太阳会把石头照暖的。”艾玛说。“又一个谜！”外婆说。

艾玛大笑。“我一定要把那个谜琢磨出来。”她说。“但有一件事我知道，外婆。等我长大了，我要有一个像您那样的园子。它将有许多许多的蝴蝶石！”

小溪边

谢·柯兹洛夫〔俄罗斯〕

韦苇译

小兔坐在小溪边，往水里看，发现水里也有个小兔在看他。小兔晃晃耳朵点点头，水里的小兔也晃晃耳朵点点头。

小熊走到兔子身边。“你在做什么，小兔？”他问。“你没瞧见，”兔子奇怪地说，“我在晃耳朵摇脑袋呀！”“干吗？”“你瞧水里，”小兔说，“水里也有一个小兔，你没瞧见，他会点头，还会晃耳朵！”“水里没有另外一只小熊吗？”小熊问。

小兔俯下身去，贴着水面问另外一只小兔。“喂，听着，那里没有另外一只小熊吗？”

水里的小兔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晃耳朵，摇摇头。“没有！”小兔说，“水里没有小熊，你自个儿来瞧瞧吧。”

小熊走到小溪边。

他一俯身到水面，就看见水里有个小熊。“瞧，有的！”小熊大声说着，晃了晃脑袋。

水里的小熊也晃了晃脑袋。

于是，兔子和小熊就坐在小溪边，两个又晃耳朵又点头，一直到天黑了，水中的小兔和小熊不见了，他们才回家去……

点灯人语　学问从探求开始

大自然里有许多谜。

可是，对于一个步入万绿丛中而无所心得的人，对于一个没有探究新知欲望和习惯的人，对于一个心灵封闭的人，对于一个意识麻木的人，对于一个以为只有手头几页可怜的教科书和几本教辅读物是重要的其他一概都不重要的人，对于一个以为校园、家庭就是他世界的全部的人，他不会像艾玛小姑娘那样，在艳阳照耀下的菜园子、花园子里走动，就能把太阳、石头、蝴蝶这三样看起来不相关的东西加以联系，从中琢磨出一种学问来。

课本里有学问，作业里也有学问，但是像艾玛这样善于将太阳、石头、蝴蝶三样咋看不相关的东西联系起来思考和分析所得的“活”学问，是更重要的学问，是更可珍贵的学问，这种思维方法和思维习惯是更重要的探求素质。善于发现才可能产生新知、新学问。善于发现是善于创造的基础。发现离创造就数步之遥。人的创造力不一样，从小时候就存在差别了——差别正在于有人走进园子里徜徉一圈一无所感、一无所得，而故事里的这个艾玛就弄明白了外婆的园子里为什么“在一排排的蔬菜和花儿之间，到处有扁平的大石头，犹如酣睡的巨蛙蹲伏着”。

外婆为什么要引更多的蝴蝶到她的园子里来？这一点故事里没有写。外婆这样做其实有更大的经验性的学问在：蝴蝶不只是好看，更重要的是，蝴蝶还能为园子里的花传播花粉，从而使菜和花长得更鲜艳更好。这是一种课本里不曾讲过也不会讲的知识。

这是一篇非常清新的知识故事，意蕴在于启迪孩子联想，从联想中有所发现。在故事里讲出点知识来，这没有什么了不起，不算大本事！难能可贵在于，故事里的大小学问是自己的发现，把这种发现的过程具体而细微地、有意有味地写出来，启发大家去联想——世界上的发明创造多多少，全都是像艾玛这样从联想、发现和探究开始的。

小姑娘艾玛有一双好奇的眼睛，凭她的灵敏和智慧，走到哪里就能在哪里有所得。这个小姑娘的可爱，更在于她善于把留神观察所得搁在心里琢磨又琢磨，于是她时常有所发现。而正是这一点，读来让我们感动。

我们读这个故事，收获会是多侧面、多层次的，这正是好故事的品质所在。《小溪边》把成人一望即知的水中倒影常识写成了幼儿的稚拙得可爱的童话。把幼儿的稚拙演化成可爱，是这位俄罗斯作家了得的大本事。作家利用幼儿的天真、幼稚、无知经营出一份妙趣来，这份妙趣的高端级别使我喜幸自己在给幼儿提供外国文学作品时发现了这一枚珠贝：译家的幸福就在于此。

托翁给孩子写的故事

列夫·托尔斯泰〔俄罗斯〕

韦苇译小姑娘和蘑菇

两个小姐妹从林子里回来，妹妹走前头，姐姐走后头，她们手里提着蘑菇，一道儿回家。

她们必须跨过一条铁路。

她们想，火车离得还远呢。她们爬上路基，要穿过铁路。

忽然火车呜啦——叫起来，姐姐连忙转身往后跑；可是妹妹已经走过铁路了，她也跟着姐姐往后退。

姐姐大声对她的妹妹喊：“别退回来呀！”

但是火车离得这么近，鸣笛声闹得紧，妹妹听不清楚，以为是叫她回头跑。她回身跑上路轨，突然一绊，蘑菇打翻了。她就连忙去捡。

火车已经逼近了，司机拼命拉汽笛——呜呜，震天地响。

姐姐对妹妹大声喊：“不要蘑菇了！”可妹妹以为让她把蘑菇都捡起来，于是趴在铁路上一朵一朵地捡。

司机刹不住车。火车呜呜地拼命叫着，直朝小姑娘冲过来。

姐姐一边喊，一边哭。乘客们都挤着从车厢的窗口往外瞧。乘务员跑到列车末尾的一节车厢，看小姑娘怎么啦。

列车开过去了，大家看见小姑娘伏在轨道当中，一动不动。

后来，列车开走了，小姑娘抬起头来，跪着把还没捡起的蘑菇都捡起来。然后向姐姐跑去。卡佳和马霞

早晨，卡佳提上篮子要出去采蘑菇，马霞也要跟着去。

马霞还小哩。

路上横着一条小河。

卡佳背上马霞。她脱掉袜子趟水过河。“马霞，你紧紧贴着我的背，双脚牢牢夹住我的胳肢窝，可别压着我的喉咙。把你的手放松，要不然，我透不过气儿来。”

卡佳就这样把马霞背过了河，两人采了一篮子蘑菇回家。鸟儿

谢辽沙生日那天，他的叔叔送给他一个捕鸟网。他用这个捕鸟网逮住了一只鸟儿。他乐颠颠地把逮得的鸟儿拿给妈妈看。“妈妈，瞧，我逮住鸟了，这只鸟，我看准是夜莺！你瞧它的心，怦怦怦，跳得多厉害！”

妈妈看也不看，说：“你要鸟儿做什么，鸟儿可不是拿来玩的东西。”接着，妈妈转过身，瞅了瞅谢辽沙手中的鸟儿，说：“这是金翅雀。谢辽沙，你实在要看，你就看看它，可别折磨它，最好把它放了。”“不，我要喂它，给它水喝，把它养得好好的。”

谢辽沙把金翅雀关进笼子里，给它麦粒吃，给它水喝。到了第三天，谢辽沙看着笼子里脏了，就把手伸进笼子里去擦洗，金翅雀一吓，就直撞笼子。谢辽沙想着鸟儿是渴了，就赶快去拿水来给鸟儿喝，他走得慌，没把鸟笼门关上。金翅雀见笼门开着，高兴极了，一展翅，嘟——一下飞出了笼子，直往窗口飞，可它没有看出窗玻璃，一头撞在了玻璃上，“啪”一声跌到了窗台上。

谢辽沙跑过去，一把抓住了鸟儿，重又把它关进了笼子。金翅雀虽还活着，但胸脯贴着笼壁，有气没力地伸开它的翅膀，一个劲儿地喘粗气。谢辽沙看着看着，哭开了。“妈妈！这下我该怎么办呢？”“现在什么法子也没有了。”

谢辽沙一天到晚守在笼子边，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金翅雀，可金翅雀还是胸脯贴着笼壁趴着，气喘得又粗又急。谢辽沙去睡觉的时候，金翅雀还活着的。谢辽沙躺在床上，可就睡不着，总是一合上眼，面前就出现金翅雀，看见它趴着，喘着粗气。第四天早上，谢辽沙走到笼子边一看，看见金翅雀仰着身子，直僵僵地伸着双腿，发硬了。

从这天起，谢辽沙再没逮鸟雀玩过。华丽娅和黄雀

华丽娅有一只黄雀。黄雀是爱唱歌的鸟儿。可是把它关进笼子以后，就没有听见它唱过一次。华丽娅走到黄雀跟前。“黄雀儿，你给我唱唱歌儿吧。”“你放我出去，让我自由自在的，我给你从早唱到晚。”

点灯人语　写出活真真的情味、殷切切的意味

列夫·托尔斯泰作为一个伟大作家，作为一个深邃的思想家，作为十九世纪人类的杰出精神代表，作为一个人格高尚的十九世纪文学精英，他留下了罕可与之媲美的《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复活》等人所共知的文学遗产。一辈子生活在“林中亮地”（雅斯纳亚·波良那）的托尔斯泰，在他这个家乡，还是一个慈善教育的热心倡导者，一个宣扬“自由教育”的教育家，曾经为办学投入过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他把他办的学校戏称为“穿树皮鞋者的大学”。他把教育当做一种完善社会结构、克服阶级分裂的办法和手段，认为教育是社会的杠杆，“俄罗斯人民最迫切的一项需要就是民众教育”。一个多世纪前的托尔斯泰就能有这样的感觉和认识，足见托尔斯泰作为一个思想家、一个教育家的清醒和远见卓识。他自己动手给农人的孩子写启蒙读本。1859—1887年间，他为农家蒙童写的文学作品有近五百件之多。“它们中间每则故事我都加工、修改、润色多达十来次，它们在我的作品中所占的地位，是高出于其他我所写的东西的。”（托尔斯泰本人语）

由于作家就生活在农人中间，他对于农家孩子的生活态度、行为方式、心理活动可说是了如指掌，甚至深有体验，所以写起农家孩子来其情味是如此活真真的。在《小姑娘和蘑菇》这则故事中，姐姐的心急如焚，妹妹的年幼无知，演绎出了火车将从妹妹身上碾过去、妹妹必死无疑的场面。究竟死了没有？结尾来了个戏剧性大落差，于是读者不由得不为妹妹急中生智、巧妙应对、创造了化险为夷的奇迹而由衷高兴。《卡佳和马霞》严格说连故事都还没有形成。但有几个画面，几个镜头，有头有尾，作品是完整的。其中卡佳一段提醒的嘱咐，让我们读来感同身受。卡佳对妹妹的爱，卡佳的聪明伶俐又富于经验，说的话既老练又轻柔，这一切都活真真跃然纸上。

托尔斯泰往每则故事里灌注的美的教育意味也总是殷切切的，美同真和善水乳相融。所以，托尔斯泰给孩子写的作品千姿百态，内容各色各样，但目的都在进行真善美的劝诱，从而使人类的道德趋于完善。同时，他作为一个语言艺术大师，深深知道，道德教育固然是儿童故事的首要内容，而道德说教却会损害艺术，破坏教化效果。所以，他率先从道德说教中解放出来，要给孩子的那个结论，必须是“从故事里自然流露出来的”，必须是“让孩子在阅读过程中悟透的”，而“不是直白告诉孩子的”（均托尔斯泰语）。《鸟儿》中，作家以沉甸甸的悯恤大自然生灵的情怀，给孩子讲了一只被逮住的可爱鸟儿因向往自由而死去的经过。《华丽娅和黄雀》某种意义上是给《鸟儿》做了个哲思的注脚。这两件作品告诉我们的是同一个睿思：真正的美好必须是以自由为前提的。

帽子里的麻雀

凯瑟琳〔英国〕

韦苇译写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个农人，他有一个儿子叫麦克。麦克这个男孩喜欢各种小动物，尤其喜欢鸟。他也就逮着玩玩，从不伤害它们。他用逮鸟的办法来训练他的头脑和手，因为只有机敏的头脑和手才逮得住它们。但是，逮住后抚摸一阵，就放掉了。

那是下雨天，他逮住了三只麻雀。三只麻雀的毛都湿了。麦克想，怎样才能把麻雀毛烘干呢？他就把他的帽子摘下来，往帽子里一摸，暖和，就把麻雀装进帽子，扣在自己头上。麻雀在他的头上，很安静，人家也看不出他的帽子里竟住着三只麻雀！

麦克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觉得特别好玩，他这不是魔术师了吗？只有魔术师的帽子里，才会忽然飞出一群鸽子，哗啦啦！顿时全场欢腾，孩子高兴得跳起来，直叫好玩。他正这么想着呢，不想迎面走来了市长。市长是麦克的好朋友，所以一下就把麦克给认出来了。“哦，麦克，你好啊！你怎么，今儿个不理人哪？虽然咱们是好朋友，但是你见到市长，总还得打个招呼吧！”“哦，市长先生！我想事儿呢。”说着，脱下帽子来，向市长鞠躬。

唿啦啦！麻雀从麦克的帽子里飞了出来，一只，两只，三只。

市长吃了一惊。有一只麻雀还撞在了市长脸上。“原来，麦克，你还会魔术，过去我咋就没听说呢，哈哈！”

一颗星星掉下来

格里费什〔美国〕

韦苇译

有一天，天黑以后，外公和琼儿两个相挨着，坐在屋外的台阶上看星星。四周静悄悄的。

外公是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说的事儿都很有趣。“有一天，也是像这样的晚上，天上忽然掉下一颗星星来，落到咱们这个院子里。”外公这样开始说他的故事。琼儿忙问：“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那颗星呼啦一声掉下来，看了看四周，说：‘唷，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呀？’”“你是说，天上的星星都会说咱们这样的话吗？”琼儿问。“我想是这样。那颗星星说的，我全能听懂呀。”“你跟星星说了些什么？”琼儿问。“我对星星说，‘你到我们家院子了。’星星说，‘我是问，你这里是什么星球。’我就说，‘这里是地球。’”外公说。“星星说，它不想来地球，它要回天上自己的家。”外公说。“那你怎么办呢，外公？”琼儿问。“我没来得及做什么。因为那星星看到了我那头老骡子了。”外公说。“星星看见老骡子，就吓坏了吗？”琼儿问。“星星在天上，什么没见过呀，它一点不怕骡子的。它还问我‘这骡子跳得高吗？’我说，‘前些年倒是跳得挺高的，不知现在还能跳多高。’星星说，‘那我试试吧。’它一跃身，就跳上了骡背，对骡子喊了一声，‘跳！’”外公说。“骡子跳了吗？”琼儿问。“跳啦。它跳得够高的。星星就从骡子背上飞了出去，骡子也就回地上来了。”外公说。“骡子还好好的吗？”琼儿问。“有好几天，它像是总在想什么心事，后来，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外公说。

琼儿抬头望望天空，问外公说：“你说的是哪一颗星星？”

外公也抬头望望天空，说：“以前，我倒还认得的，现在认不出来了。”外公说。“那骡子一定还记得。”琼儿说。“应该吧。骡子能认路，也就该记住星星的样子。”外公说。

琼儿回到屋里，把外公讲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妈妈听，妈妈听过后哈哈大笑起来，摇着头说：“外公和琼儿，真是天生一对活宝贝！”

听青蛙爷爷讲故事

任溶溶

大家都只知道青蛙会呱呱地叫，其实他们呱呱地叫是在说话。

我就把青蛙们说些什么讲给大家听听。

一天晚上，我来到池塘边，静静地坐下来。我忽然听到一只只青蛙开口说话了。“呱呱呱呱，呱呱，呱呱……”你们听到的当然只是一连串的呱呱呱呱，可是我一听就知道，那声音有点苍老，是一位青蛙老爷爷在说话。他说：“小青蛙们，现在我来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这话就是：“我们这里有一只聪明的小青蛙。”

哎呀，青蛙老爷爷的话刚出口，池塘里许多青蛙一起叫了起来：“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在这一大片轰轰响的呱呱声中，我再也听不到青蛙老爷爷的声音了，听到的只是些零零碎碎的话：“呱呱呱，呱呱，呱呱……”这些声音很清脆，一听就是些小青蛙的声音。我听到的这些零零碎碎的话是：“爷爷说的就是我！”“不对，他说的是我！”“真不害臊，你那么笨，还说自己聪明！”

声音乱七八糟地响了半天，吵死了。我捡了块小石子扔到水里，扑通！轰隆隆的呱呱声，也就是说话声，一下子静下来了。我又听到了青蛙老爷爷的声音。“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青蛙老爷爷说，也就是：“这孩子就是这么聪明。”

怎么聪明呢？不知道。青蛙老爷爷都说了，但是给那些小青蛙吵得听不见了。青蛙老爷爷说下去：“呱呱，呱呱……”他说的是：“不过我们当中也有一只傻头傻脑的小青蛙。”

一下子整个池塘又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在这一大片轰轰声中，我又只能听到零零碎碎的小青蛙叫声：“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我听到的这些零零碎碎的话就是：“爷爷这回说的是你！”“是你，你正是傻头傻脑的！”“你再说我就打你！”

这轰轰声越来越响，像几十面、几百面大鼓在敲，震得我的耳朵都要聋了。我又在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扑通一声扔到水里。

于是我在寂静中重新听到了青蛙爷爷低低的声音。“呱呱，呱呱呱……”也就是：“好了，孩子们，我的故事讲完了。”

怎么？故事才开头就完了？

青蛙爷爷讲了个什么故事，我一点也没听出来。唉，这都怪谁呢？也只好这样了。呱呱！我是说：再见！

小熊树

柯兹洛夫〔俄罗斯〕

韦苇译

在林子里，最早醒来的是鸟儿。他们在树枝上唱呀唱呀，唱个不停，跳呀跳呀跳个没完。可小熊还以为树是活的，是树自个儿在那儿摇动在那儿唱歌。“我也要做一棵树！”小熊对自己说。

有一天，天刚亮，他就走到树林的空地上，站着，一边摇腿一边晃脚，嘴里唱个不停。“小熊，你这是做什么呀？”松鼠问他。“你没看见？”小熊有点委屈，说：“我这是摇树枝，唱歌呀……”“你是一棵树呀？”松鼠惊奇地问。“当然！我还不是树吗？”“你怎么在空地上跑来跑去呀，你什么时候见过树会跑的呀？”“这要看是什么树了……”小熊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脚，说：“长得像我这样有毛脚的树，就会跑。”“这样的树，也会翻跟头啰？”“会翻呀！”

小熊头朝下，翻了一个跟头。“松鼠，你要不信呀，你可以在我身上跳，那时，你就会发现，我是一棵多么好的树了！”“你的鸟儿在哪儿呢？”松鼠问。“还要什么样的鸟儿呀？”“嗨，每棵树都住着鸟儿的呀。”

小熊不晃脚了，仔细地想起来：“鸟儿？……可到哪儿去弄鸟儿呀，松鼠？”

他说，“请你帮我找几只鸟儿来吧。”“什么鸟儿会愿意住到小熊身上来呢？”松鼠问。“你就不要说我是一头小小的熊。你就告诉他们，有这么一棵树……”“我去试试看吧。”松鼠答应了。

松鼠去找梅花雀。“梅花雀！”他说，“我认识了这么一棵树，它会跑，还会翻跟头。你可以到它头上去住些日子吗？”“可以呀！”梅花雀说，“我还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树呢。”“小熊！”松鼠喊，“过来，别摇摇摆摆啦，梅花雀答应到你头上住些日子！”

小熊站好，眯起眼睛，接着梅花雀就停到了他的肩上。“这回我是真正的树了！”小熊乐滋滋地想。“乌溜溜溜溜！”梅花雀唱着。“乌溜溜溜溜！”小熊唱着，脚不停地跳着。

点灯人语　故事读开你的颜

所有的故事都不教你一点什么，不好；所有的故事都想教你一点什么，也不好。故事应该有多种多样的。

这四则故事都好，却并不想对你耳提面命什么。读着快乐，读着让人开颜一笑，会品味的人细细品味起来，在无意思中能品出一些意思来，是这类故事的特点。我们应该有一类、有一个比例的幼儿文学作品是这样的。

这几篇故事中，我想特别把任溶溶的这篇《听青蛙爷爷讲故事》提出来单独言说。历史上，任溶溶并不是一直这样写童话的。历史上，唯有他写的部分童话具有较多的经典品格。但在半个世纪前写成的作品都是内蕴着明确的教育指向的。二十世纪末，西方童话在启示着他，我们的文学环境在鼓励着他，他开始尝试写这样轻松幽默的、微言中没有大义的作品。他写起这类轻松幽默童话来就如有神授，得心应手、如鱼得水、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若行云流水。这对于今天八十来岁的任溶溶来说，实在是个奇迹。

任溶溶的达观和乐天是有名的。这是不是也在提示着我们：能不能写好这类轻松幽默的好作品，与作家本人天性、禀赋、涵养有血缘性关系，有的人努力凭着理智望着人家的项背、步着人家的后尘去“做出”轻松幽默的故事来，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直觉出它不地道、不自然，不像，不是那回事儿，不是天籁，就像广东人学京腔说话，就像袋鼠学猫狗走路。《帽子里的麻雀》、《一颗星星掉下来》和《小熊树》都是可以被解读的。当然不是从道德教育的方向去解读。谐趣的陶冶与道德的教育对孩子同样重要（时时刻刻对孩子要求道德完美，会给孩子在精神上心理上造成超强压力，反而不利于孩子的成长）。我们可以从人与人的和谐、人与社会的和谐、人与大自然的和谐来理解这三个故事。《帽子里的麻雀》和《一颗星星掉下来》中写到的两个小孩、两个大人都是很快活的。快活生性是轻松幽默的渊源。乐观和快活是轻松幽默的发祥地和滋生地。我希望这样的作品对我们有一种孵化力，一种传染力。如果它们真对我们产生孵化力和传染力，我们对幼儿文学美的多样性期待就不会落空了。

优点单

海伦·穆罗丝拉〔美国〕

韦苇译

马克所在的班有三十四个学生，我都很喜欢。而对马克，我印象尤其深刻。

马克长得很帅气，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不过偶尔也闹点恶作剧。他爱在上课时讲话，为此也总免不了挨我批评。每当这时，他就会说：“谢谢你惩罚我，姐姐。”姐姐？全班一听马克叫我姐姐，就哄堂大笑起来。不过我听了几遍以后，也就习惯了。

一天早上，马克又在课堂上讲话了。我忍无可忍，于是便犯了刚走上讲坛的教师最容易犯的错误。我瞪着马克，说：“要是你再说一个字，我就用胶带纸封上你的嘴！”

过了约十来分钟，查克喊起来：“马克又讲话了。”我并没有让任何人监视马克，不过既然我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宣布过，就只好照我曾宣布过的做了。我不慌不忙地拉开抽斗，取出胶带，一声不响地来到马克身边，撕下两条胶带纸，在他嘴上贴了个大大的“×”，然后回到黑板前继续讲我的课。

我注意到马克对着我挤眉弄眼，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全班同学也都跟着哄堂大笑。我走过去撕掉他嘴上的胶带纸，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他第一句话依旧是：“谢谢你惩罚我，姐姐。”

后来，我调到高年级去教数学，一晃两年。两年后，马克又坐在我的班上了。不过，这时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爱在课堂上讲话了。

一个星期五，课堂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学生们有点疲劳了。为了活跃气氛，我让大家拿出纸，将全班同学的名字都写上，在每个名字下面留下一些空白，在空白处写上同学的优点。

课堂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下课铃响了，我让大家把优点单都交上来。马克把优点单交上来的时候，说：“很高兴你又成为我的老师，姐姐。祝你周末愉快！”

我回到家里，把大家写的优点都归纳到每个同学的名下。星期一，我将优点单交给每个主人保管。有些同学的优点，譬如马克的优点，竟有满满两页！全班同学都笑了。“真是这样吗？”我听到他们低声说。“我简直没想到会有人欣赏我这一点！”“我也没有想到别人会这样喜欢我！”

此后，谁也没有再在班上提起过优点单的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同学都先后走向社会，他们在我脑海中的印象也渐渐淡去。几年后的一天，我外出度假归来，父母到机场来接我。在回家的路上，父亲突然清了清嗓子，仿佛要同我说一件重要的事情。终于，他开口说道：“有一个你过去教过的学生，一个叫马克的学生，他的父母艾克伦夫妇昨晚打电话来。”“是吗？”我急忙说，“我有好些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马克怎么样？”“马克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明天举行葬礼，他的父母希望你能去参加。”父亲用平缓的语调说。

这是一个军人的葬礼。马克躺在那里，年轻的脸庞还是那样帅气，只是比我记忆中的马克要成熟许多。当时，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马克，要是你能再跟我说话，我愿将世界上所有的胶带纸都丢弃。

教堂里挤满了马克生前的朋友。

大家唱起了《共和国战歌》。

天下着雨。大家好不容易走到墓地。我最后一个走过马克的灵柩。我默默地站在那里，思绪万千。一个抬灵柩的士兵向我走来。“你是马克的数学老师吗？”他问。

我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视着灵柩。“马克常谈起你。”他说。

葬礼结束以后，马克的大部分同学都去查克的农舍用午餐。马克的父母也在那里，显然，他们是在等我。“我们想让你看一样东西。”

马克的父亲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包，“这是马克牺牲后，从他身上找到的。我们想，你或许会认得。”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钱包，从里面取出两张用胶带贴过的、不知折叠过多少次的破旧纸片。不用看我就知道，那是我写给马克的那份优点单。“谢谢你这样做。”马克的母亲说，“我想你看得出来，马克十分珍视这件东西。”

这时，马克的同学都围了过来。他们说，他们都一直保存着我给他们的优点单，有的珍藏在抽斗里，有的保存在日记本里，有的竟保存在结婚纪念册里。

这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为马克，还有那些再也见不到他的同学。

点灯人语　老师教同学彼此欣赏

彼此欣赏，就是彼此喜欢，就是彼此肯定，就是同学们彼此把对方看成是学习的对象。

彼此欣赏是同学间和谐相处的保证。同学们有彼此欣赏的习惯，学校的和谐氛围就自然形成了。在同学之间提倡彼此欣赏，马克的女老师想出了一个很巧妙的办法：让每个同学都把全班同学名字写上，名字下面都留一块空白，然后空白处写上同学的优点。马克原来以为自己曾在两年前因上课时老忍不住要讲话，而嘴巴被老师交叉封上胶带，在同学们中间出过丑，所以不敢对自己的优点有乐观的估量。然而，事情大出女老师的意料，马克很讨同学们的喜欢——他的优点竟有满满两页！马克想不到同学们会如此欣赏他！他变得更加优秀是完全可以期待的。他走进社会以后怎样表现优秀，文章里没有写，但是，从后半篇文章的叙述中，我们可以想象：马克至少是位优秀的军人。我们把作为一名优秀军人的他同许多年前有满满两页优点的他联系起来，就不难想象，那“优点单”是怎样鼓舞他保持人格的高尚、生活的尊严、作战的勇敢。

这篇文章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马克始终珍视、爱惜同学们那次那么多的肯定，一生都将“优点单”带在身边——它显然被无数次打开又折叠好，贴身放在钱包里，磨破了，而后才不得不用胶带贴补。

女老师完全想不到，她偶尔的一个好主意竟从正面影响了全班学生的一生。正是在这里，故事内蕴着震撼心魄的力量。

风给男孩一朵云

萨利姆〔叙利亚〕

韦苇译

有个叫沙缪尔的男孩，他仰头看了看天空，见一朵乌云正朝东方跑去，风在后面撵它。“风啊，风啊，给我一朵云吧！”沙缪尔大声叫喊着。“可以，不过，你得唱支歌给我听！”

沙缪尔唱起来，唱得又真诚，又优美，又动听。风感动了。说：“你唱得真好听，我就送你一朵云吧。”“我想让它住在我的房间里。”沙缪尔低声说。

风微微一笑，把一朵乌云轻轻往下推了推。那朵云就从窗户飞进了男孩的房间。“谢谢你，好心的风！”沙缪尔高兴地说了一声，就连忙把自己的窗户关上。

乌云觉察到自己被关闭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不高兴了。它叫起来：“这是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一个喜欢云朵的男孩。”沙缪尔回答说。

云朵不吭声，它悲伤地蜷缩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沙缪尔不解地问，“飞吧，变吧，变成一只小小的白帆船！”“我不能！”“那就随便变个什么吧！大象，小鱼，或者其他什么稀罕的东西，都行。”“我失去了自由，就什么奇迹都创造不了了。”“我该怎么办呢？我可不愿意让你这样怏怏的不快乐啊！”“请打开小窗，放我走吧！”“可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云朵没有说话，它只是蜷缩在天花板的一个角落里，沉默着。“我有一副好嗓子，我可以为你歌唱。”沙缪尔说着就弹起琴来，“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歌声，我有很好的辨音力，你一定会同意留下来同我玩的。”

乌云听着沙缪尔的歌声，想起它过去有一天看见的一条小河，在田野间粼粼地闪着波光。“不错，你有一副美妙的歌喉，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云朵说。“这么说，你愿意留下来啦？”“瞧你说的，我还是请求你放我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要走要走呢？”“大海生下我，就把我抛向天空，它对我说：‘飞吧，飞到东方去，那里开满咖啡花的田野正干涸得不行，土地龟裂着，飞到那里去，去下一阵雨吧！’因此，我才往这边飞的。”“要是你不飞过去呢？”“那么那片土地就会缺水，小小的秧苗就会旱得枯死，农人就没有收成了。”

沙缪尔听了云的话，好像听到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秧苗被干旱折磨得不堪痛苦的呻吟声。他有很好的辨音力。他立刻跑到窗前，把窗户哗啦一下打开。

云飞了出去，越飞越高，一头钻进了蓝空，变成了一只带白帆的小船。沙缪尔拍起巴掌来。

云笑了，它再一次飞下来。这次，它变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它朝沙缪尔莞尔俏笑着，挥手告别。

沙缪尔站在那里，不停地挥手，直到云在地平线上消失……

点灯人语　云和男孩互衬着美丽

一个生活在广阔乡野间的男孩，他不像城市的孩子那样重实惠。他的血液里流淌着与天空、与大地、与云彩、与风、与草木、与大自然相沟通的与生俱来的浪漫。有这种浪漫气质与情怀的男孩是非常可爱的，尤其是我们看多了对实惠锱铢必较的太多的庸烦之后，就自然会更加喜欢如童话里这个叫沙缪尔的男孩。

风被男孩的歌声感动了，风就应了男孩的请求，给了他一朵云。男孩喜欢云，把云关在房子里。男孩喜欢同云在一起，而云的自然天性则是在辽阔的天空自由地飘飞，这样就构成了一对童话冲突。

这样的冲突尽管诗意葱茏，但还是冲突。于是我们就有知道冲突发展结果和解决冲突的愿望，就想把这个故事读下去。所以，童话即使写得像诗，但是诗情画意也不可以代替童话素有的故事要求。诗化的童话还得有个好故事。“理解”可以作为解读这篇童话的关键词。

风从男孩的歌声里理解了他喜欢一朵云来同他作伴的心情。云理解男孩是善良的，理解他希望它来与之相伴的心意是真诚的。当男孩知道云是为了飞到东方去滋润正干涸得焦渴的开满咖啡花的田野，他立刻理解了云此刻有它自己使命正需要它去完成，就立刻将窗户打开，立刻放了云朵飞往东方。云朵理解男孩的通情达理，理解了男孩的善意放行，于是在蔚蓝的天空中“变成了一只带白帆的小船”，让喜欢白帆的男孩观赏，变成了一个小姑娘，让男孩高兴。这篇童话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

理解能够衍生出美来。

这篇童话是现实生活土壤绽放的一朵浪漫诗花。说它是一朵浪漫诗花，是因为从构想到叙事到语言，它都有着诗所要求的空灵与飘逸，它整个想象的方式、故事的推演、描述的语言都弥漫着诗的情意。诗化的想象、诗化的故事、诗化的语言，构成了这篇童话。说这篇童话的浪漫之花是在现实生活土地上绽放的，因为我们分明看到云朵是按照现实的需要，在农人们润泽焦涸的咖啡地渴切期盼中匆匆往东方飞去，所以，民众生活的现实感是这篇童话沉稳的底座，因此，它读来总让我们感到亲近、轻灵却厚实。

青蛙卖泥塘

季颖

青蛙住在烂泥塘里。它觉得这儿不怎么样，就想把泥塘卖掉，换几个钱，搬到城里去住。

于是青蛙在泥塘边竖起一块牌子，写上：“卖泥塘！”“卖泥塘嘞，卖泥塘！”青蛙站在牌子下大声吆喝起来。

一头老牛走过来。它看了看泥塘说：“嗯，这个水坑坑嘛，在里边打打滚儿倒挺舒服。不过，要是周围有些草就好了。”

老牛不想买泥塘，走了。

青蛙想，要是在泥塘周围种些草，就能卖出去了。于是它就去采集草籽，播撒在泥塘周围的地上。

到了春天，泥塘周围长出了绿莹莹的小草。青蛙又站在牌子下面，大声吆喝起来：“卖泥塘嘞，卖泥塘！”

一只野鸭飞来了，它看了看泥塘说：“嗯，这地方是好，就是塘里的水太少。”

野鸭没有买泥塘，飞走了。

青蛙想，要是能往泥塘里引些水，就能卖出去了。于是它跑到周围的山里找到泉水，又砍倒了竹子，把竹子破开，一根一根接成水管，用它们把水引到自己的泥塘里来。

等泥塘里灌足水以后，青蛙又站在牌子下，大声吆喝起来：“卖泥塘嘞，卖泥塘！”可是它的泥塘还是没能卖出去。

小鸟飞来说，这里缺点儿树；蝴蝶飞来说，这里缺点儿花；小兔跑来说，这里还缺条路；小猴跑来说，这儿应该盖所房子；小狐狸说……每次听了小动物们的话，青蛙都想：对！对！要是那样的话，泥塘准能卖出去。于是它照着它们的话去做，栽了树、种了花、修了路，还在泥塘旁边盖了房子。“卖泥塘嘞，卖泥塘！”有一天，青蛙又站在牌子下吆喝起来，“多好的地方！有树、有花、有草、有水，你可以看蝴蝶在花丛中飞舞，听小鸟在树上唱歌；你可以在水里尽情游泳，躺在草地上晒太阳。这儿有道路通到城里……”说到这里，青蛙突然愣住了，它想，这么好的地方，自己住挺好的，为什么要卖掉呢？

于是青蛙不再卖泥塘了。

点灯人语　从市场意识里汲取题材

写童话才能的高下区分，常常在于童话这个“童”字的文章做得有多少艺术功夫。《青蛙卖泥塘》的作者季颖，是“吃透”了一批东西方当代童话的，尤其是当代日本低幼童话。当她把东西方当代童话创作的艺术经验消化成为自己的文学血肉，她的童话天赋就得到了典范艺术的滋润，使她的童话作品葆蕴一种全人类共享性和历史共享性。这篇童话的成功就在于，在一个现实感很强的故事里融进了足够丰饶的童心、童真、童稚、童情和童趣。

青蛙一心想把自己“觉得不怎么样”的泥塘卖出去，为了把泥塘尽早卖掉，谁的意见他都听、都照办，于是，他的智慧、干劲和才能都被充分调动起来，随着泥塘一项项改造和建设工程的相继完成，一个优美宜人、舒适便利的花园式居住环境得以营造，而这一切在青蛙那里都是无意识的。不知不觉中，一个喜剧性结尾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了。可以说，前面一个情节是一个铺垫，诸多铺垫都为的是这个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喜剧性结尾。有了这个结尾，前面已经是不平庸的铺陈到此就迸射出了作者文学灵气和才情的光辉。

从众多的童话作品中挑出这篇向读者推荐，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它很成功地活用了民间童话铺陈故事的套路。童话创作无疑要追求出新，要多有创意，可是以为能靠远离民间童话的艺术经验来实现这一点，那就大错特错了。这篇童话里，老牛、野鸭、小鸟、蝴蝶、小兔、小猴、小狐狸的先后出现，与相应的“青蛙想”，其手法就是我们在民间童话中常见的。

有没有很强的现实感，是不是贴近现实，并非评论作品优劣最重要的标准。然而，有现实感的作品容易使读者感到亲近，容易被读者理解。这只青蛙的“市场观念”就让人读着不免哑然失笑。令人发笑的原因还有幽默。这个故事缘于现实生活，而童话的根本特征在于非现实的艺术营构。现实与非现实间，给作者留下了许多发挥幽默天才的余地。季颖正是在这两者中间找到了发挥她幽默才能的空间。童话中蕴蓄的幽默能引人哑然失笑，这在中国已属相当不易了。

大象骑自行车

普雷斯曼〔英国〕

韦苇译

有个人骑上自行车，想到树林里去采野花。天很热，他在河边停下来，把自行车靠在树旁，就走下石阶去舀水喝了。

这时，大象、长颈鹿和猴子沿着小路走了过来。他们看见树下停着一辆自行车，感到非常新奇。

猴子摸着自行车，说：“我真想骑骑。”

大象摇着头，说：“你根本不会骑。”“我当然会。”猴子说着就跳上车，开始在空地上摇摇晃晃兜起了圈子。可他光看车，顾不上看前面，也就没有注意到前面有块大石头。咔嚓，自行车的前轮撞到了石头上，车子一下子翘起来，猴子摔到了地上。“天哪！”大象叫起来，“你看，你把车子的前轮给撞坏了。”

猴子看了看，说：“没有坏，长颈鹿，你也来试试，很好玩的。”“唔，你看我能行吗？”长颈鹿问，说着，他一只脚踩在墙脚上，一下子就骑上了车。开始时还很顺利，但是他脖子太长，头伸进了树叶里，看不清该往哪儿骑。

咔嚓……嘣……长颈鹿骑着车直往一棵树撞了过去。“你看，你干什么嘛！”大象叫了起来，“你把车子的把手、灯和铃全撞坏了。”“你为什么不骑给我们看看呢？”猴子说。“好吧，我来。”大象说，“先得把坐垫抬高，因为我的身子又高又大。”他用鼻子抬坐垫，结果嚓一下坐垫给拽下来了。“天哪！”长颈鹿叫起来，“瞧你把坐垫弄坏了。”

大象说：“坐垫坏了，车照样骑，我可以不用坐垫，甚至连车把手都可以不要。”

大象刚一骑上，自行车就咔嚓一声大响，完全垮到地上，整个儿都坏了。

正在这时候，骑自行车要去采野花的人，从河边喝完水走了回来。他看见自己的车子已经坏得不成样子了。“这车子还怎么骑呀？”他叫起来。“我们，没有钱，没法儿给您买辆新车。”大象难过地说，“你可以爬到我背上来，我带您穿过树林。我们指给您看，哪儿有最好看的野花，可以帮您采呢！”“真的？”那人叫起来，“我很想骑在大象背上啊！”

他回家时，用大象代替自行车绕过大街。说不定你还见过他呢！

点灯人语　顾及幼儿想象的可能性

我的外孙女上幼儿园时，她妈妈给她讲过许多故事。讲得多不是我最关心的，我最关心的是，我向女儿提供的故事中，哪些是最让我的外孙女喜欢的，印象最深的。我最想做的是，过一段时间检查一下，哪个故事的哪个情节孩子记得最牢。孩子喜欢，这当中有很多值得细加研究的东西，这中间的学问很大很多。

这个故事就是我的外孙女挑出来的。

这个故事特别让孩子喜欢并且深有印象，究竟是何缘故呢？主要是这个故事贴近幼儿所能理解的生活，自行车我们的孩子天天见，这自行车猴子来骑会怎么样，长颈鹿来骑会怎么样，大象来骑会怎么样，其结果既出孩子意外，又可以说在孩子的意料之中。故事逻辑合理又严密。三个动物是作者为故事需要而精心、严格挑选出来的。猴子灵活但轻佻，他撞上了石头无疑是一个合理的结果；长颈鹿骑上自行车就头伸到叶子里去，看不清该往哪儿骑，也无疑是一个合理的结果；而大象一骑上自行车就咔嚓一声把自行车整个儿压坏了，又无疑是一个合理的结果。这三个童话角色中，最重要的是引入了大象。大象的庞大和沉重，与为人而设计的自行车构成了强烈的反差，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夸张在故事中的效果自然也就出来了。

巧妙又在于故事在大象身上找到了最佳出路，使故事有了一个喜剧性的结尾——想采野花的人不但采到了野花，还可以骑在大象的背上绕着大街游行，岂不奇哉，岂不乐哉，岂不美哉，岂不快哉！这篇童话的故事效应其实就可以说是“大象效应”。

夏　让海浪卷起雪

海浪一路哗啦啦奔来，

洁白的笑声在崖岸撞成片片飞雪，

四散，

消逝了，

惟故事海里的浪花开不败，

在我们心中永不凋谢。

一座雕像，不在乎是古代希腊人雕刻的，还是现代法国人雕刻的，关键是它在此时此刻给我们以美的强烈感受，而这种感受又能推动我们去做好事情。

林焕彰鸟诗三首

林焕彰（中国台湾）

小麻雀

小麻雀最爱讲话。

它们住在屋檐下，

每天都很快乐。

一大早起来就吱吱喳喳

跳到我窗口，

开始说话。

有趣的是：

它们说一说，就勾勾头；

跳一跳，就亲亲嘴儿……

鸽子学飞

鸽子学飞，

鸽子鸽子喜欢飞。

鸽子学飞，

鸽子鸽子喜欢绕着圈圈飞。

鸽子鸽子喜欢飞，

鸽子的家住在屋顶上，

鸽子鸽子喜欢绕着自己的家，

飞飞飞，飞飞飞……

鹭鸶

鹭鸶是爱干净的，

它喜欢白衣服，

喜欢照照镜子，

喜欢散散步，

喜欢一只脚站着，

一只脚缩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在想什么？

点灯人语　藏精湛诗艺于单纯和拙朴之中

我是欠着麻雀的。我一见麻雀就会立即想起我早年曾经有一次对不住它们的祖先。那是我当年在上海上大学，1958年春天的一日，全上海数百万人同时总动员跟麻雀你死我活的过不去。中南海一声令下，上海全市于同一时刻突然起哄，大家从屋檐下跳出去，蹦出去，弹出去，疯子似的对着屋顶对着天空敲脸盆，哇哇地狂吼乱叫，不远处还分明有哐哐哐的锣声、咚咚咚的鼓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鸟雀在不停顿地往来急促飞行中疲瘁昏厥砸地而亡。说是消灭麻雀，其实是全歼了所有的鸟，叫本来就听不到鸟歌的上海人一时再不得一见它们的倩影！上海市这次行动只是全国灭雀运动的一个组成部分，其屈死的鸟儿之惨之多，令我至死都内心摆不脱那场民族性自辱！

近日我欣喜地看到林焕彰先生的鸟诗，十二分的精彩，就立即决定选一组来，用以抚慰和祭奠四十余年前的鸟冤魂。

身居台北的这位林先生，是常常一看鸟飞一听鸟啼就出神的诗人，他是特别能从鸟类身上发现美的诗人。他用诗人的情怀去感受这些可爱的生灵，他以孩子的心态去亲近这些可爱的生灵，他拿诗人和孩子的目光去投注这些可爱的生灵。诗人和孩子，诗心和童心，在这些可爱的生灵面前融合而为一。诗人的观察和思维、稚童的观察和思维，十分和谐地统一在诗行间、诗语里。

林先生习诗在自由开放的气象中，所继承的是五四开创的新诗传统，所吸收的是西方自由诗的营养。在这几首诗中，我们不难感觉到诗人崇尚的是自然和天籁。诗艺无疑是精湛的。但是，诗人藏精湛的诗艺于单纯、拙朴之中，它们的成功之妙正妙在似是信口吟来、信笔写来，正妙在似是平淡、随意之中简洁地妙肖出了三种鸟儿各自独特的神态，从而成为包括幼儿在内的各年龄层次读者都乐于接受的诗。《小麻雀》突出写它们的快乐和有趣，诗人把“勾勾头”、“亲亲嘴”捕捉到诗中，诗于是立刻就显见活灵和生动。《鸽子学飞》除了突出它们喜欢飞，还强调它们是“绕着圈圈飞”、“绕着自己的家飞”，以此区别于其他的鸟儿。《鹭鸶》的神形毕肖在于凸显了它的白、慢，在于描摹了它“一只脚站着，一只脚缩着”总是久久地出神地看着水面，仿佛在想什么，而“不知在想什么”重复一次读来陡见奇趣，其中倍显诗的功夫。

诗情、诗境、诗意、诗味，这四者包含了全部的诗真谛。节律和押韵是歌需要注意和强调的事，诗不刻意强调节律和押韵。诗同歌从艺术形式上正是在此分道扬镳。

诗是文学中最雅致的一类。林焕彰的童诗是童诗中的出类拔萃，其秀杰和卓越有口皆碑。拿这样的诗篇纵然是去抚慰和祭奠圣哲祭奠伟人都不会屈辱他们的。我就拿这样的诗篇来抚慰和祭奠当年冤死的鸟雀们。

大教育家的作品四篇

苏霍姆林斯基〔俄罗斯〕

韦苇译大和小

小牛生下来没几天，就会独自一个到四处去玩了。

它离开妈妈身边，来到院子里，看见一群小家伙，长着一身白白的茸毛，一个个正眯起眼睛望着来做客的小牛。“你是谁呀？”小牛问白茸毛当中一个大的说。“我是兔妈妈。”那小家伙回答。“你这么小，就当妈妈了？！”小牛不相信，又问道：“那你的孩子呢？”“瞧，这些都是我的孩子！”兔子指着身边的小兔子说，“你这么大，你是谁呀？”“我是小牛，生下来才几天。”“怎么，”兔妈妈不太明白，太吃惊了：“天下还有这么奇怪的事！你才生下来，就这么大了？！”“可你这么小，怎么就做妈妈了呢？”小牛说。它想，这世界上的事情多奇怪啊！为什么要说“谢谢”

两个人，一个老爷爷和一个男孩子，在林间路上走着。天很热，真想喝上几口水解渴。

于是，两人来到小溪边。清凉清凉的溪水轻轻地淙淙流淌。他们弯下腰，喝了个痛快。“谢谢你，小溪！”老爷爷说。

小男孩笑了起来。“您干吗对小溪说‘谢谢’呢？”他问爷爷，“谁都知道小溪不是人，听不到您说的话，不懂您对它的感谢。”“是这么回事儿。要是一头狼来到这儿，喝了水，它不会说‘谢谢’的。可我们不是狼，我们是人。你知道吗，为什么人要说‘谢谢’？想想去吧，谁需要这声‘谢谢’？”

小男孩在想着。他要想的事情还很多很多，他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石头

一片草地上，有一棵大橡树，繁茂的枝叶像巨伞一般撑开。橡树下有一口活井。年年月月，它让人们在它这里喝到水。从这里路过的人，没有不爱在这里歇口气的。

有一天，一个男孩来到橡树旁。“要是我往井里扔下一块石头，那会怎么样？准会听到响响的咕咚一声吧？”男孩这么寻思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井里。

咕咚一声，水花高高地溅起来。男孩哈哈笑了起来，走开了，也就忘了自己的这恶作剧的举动。

石头沉落到井底，堵死了井里的泉眼。泉水不再往井里冒，渐渐的，井就干涸了。井四周的青草随即枯死了，橡树也枯死了，因为地下水都流往别的地方了。夜莺不再到橡树上筑巢做窝了。这一带再也听不到夜莺的歌声了。草地在对井的思念中慢慢荒芜了。

许多年过去了。男孩长大了，做了父亲了，后来又做了老爷爷。

有一天，他来到从前一片葱绿的草地上，他依稀记得这里有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橡树，树下有口井，井里清凉的泉水总在招引口渴而又倦怠的过路人。

草地没有了，橡树没有了，井没有了。只见一片荒沙，风一吹，就立刻扬起一团乌云似的尘土。“唉，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老爷爷想不明白。再见，太阳

近晚，小姑娘看太阳红彤彤的，坐在天边。她知道太阳要走了，就抬起小手，不停地挥动。“再见，太阳。”小姑娘说。“再见，小姑娘。”太阳回答，“睡觉去吧，我也要休息了。明天一大早，我醒来，再把温暖送给你。你就在那扇小窗户里等我吧。”

太阳升起来了。他用温柔的光芒抚摸小姑娘的脸蛋。小姑娘醒来，对太阳挥着小手说：“早上好，太阳！看到您，我多高兴啊！”

点灯人语　大教育家的大手笔

俄罗斯有这样一个好传统：历史上凡对教育做出过贡献的人物，都为孩子写过文学作品。十九世纪有乌申斯基和列夫·托尔斯泰，二十世纪有马卡连科和苏霍姆林斯基。他们献给孩子的作品，在儿童教育意义上自然是重要的，在文学意义上也是重要的。

苏霍姆林斯基（1918—1970）的教育宗旨是“和谐教育”，强调通过教育使孩子拥有“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他认为，德、智、体、美、劳五育中，美育对儿童道德品质的培养起十分重要的作用。他认为美的本质与人的本质是密切相关的。“美——是人性的深刻体现。”美育可以培养健康的人性。经常对儿童进行审美教育，可以帮助儿童认识人的道德尊严，净化自己的灵魂，培养道德信念和良好的品质。

文学作品对孩子审美教育的意义是毋庸赘言的。这四件作品分属三个类别。第一件是童话。这篇小童话里，我们很容易见出教育家自己的独特眼光，教育家自己的独特发现。

小牛对兔子妈妈：“你这么小，就当妈妈了？！”

兔子妈妈对小牛：“你才生下来，就这么大了？！”

苏霍姆林斯基的天才就在于，他把他的思考和发现巧妙地让小牛和兔子妈妈来承载。角色选择得好，整个童话就已成功了一大半。剩下的就是描写和对话的工夫了。

第二件作品也明显是教育家的故事。由于爷爷对着小溪说话，由于连孩子也知道小溪没有人的知觉，故事才读着有惊醒的意义，故事才成为故事，故事才有意思、有味道。当然，这则故事最妙不可言的，是拉进来狼。拿狼来同人一比况——人该怎么做，爷爷说应该说“谢谢”，这理儿就站牢了站直了。

第三件《石头》也是故事。这个故事，只要读过它，就会永生铭记。芳草如茵，大树广披绿荫，引来夜莺筑巢，在这里小憩的过路人既能在这里喝到清凉的泉水，又能听到树上夜莺的歌声，这所有的美好，都源发自井底一个小小的泉眼。这泉眼是活的，有生命的，小小的生命孕育了一方葱绿，一带莺歌，一片美丽。生命孕育生命，小生命孕育大生命。很有意思的是，原文开头写到井的时候，教育家炼出来的词是“活着一口井”。这“活着”，就意味着生机的蓬勃和盎然。而活着的泉眼隐藏在井底下，常人的肉眼看不见。所以故事里的那个男孩，竟到了自己做老爷爷的时候都还不知道，这片蓬勃生命的丧尽，恰是缘于他的好动好奇中突发的一个恶作剧念头。短小故事内涵的丰富和深刻，正在于本不应该多受谴责的一个男孩出于好奇、好动一个恶作剧举动，竟无意中毁灭一片生命、一片美丽——频频扬起的沙尘中，再没有了草树苍翠的生命，再没有了夜莺悦耳的歌声！故事不止步于故事，故事能唤起无穷无尽的方方面面的联想，才是好故事。

第四件是散文。难得有这样美丽的佳构！美丽首先在这份情感，很美的情感同无限好的夕阳和初阳，同很美的小姑娘结构在一起，人见人爱自不待言。

多读些如苏霍姆林斯基创作的幼儿文学作品，人里里外外都会变得美起来的。

风筝

洪志明（中国台湾）

看到阿明、阿善、阿立、阿忠四个人拿着风筝的背影，消失在常常放风筝的小山上，他心里有一点点说不出的难过。

一个学期来，他寄住在舅舅家，和他们四个人混得比亲兄弟还要熟，每天一起读书，一起玩，一起到小山上放风筝，几乎没有一天不聚在一起。

现在爸爸跑船回来了，他要回自己的家，和爸爸住在一起，虽然很高兴，可是一想到要和他们拆伙，心里就有些酸酸的痛苦。

他相信无论如何他们一定会来送他的，所以请妈妈先走，他一个人在舅舅家里等，没想到等了很久还是没看到他们的人影。更没想到他们竟还有心情跑到山上放风筝。他含着眼泪，沿着山下的小路往前走，强迫自己尽量不要往小山上看。

阿万——忽然他听到背后呼叫的声音。他转头一看，只见他们四个人站在小山上向他挥手，四只风筝在他们身后，高高地升起。风筝上面写着四个斗大的字——阿万再见。

阿善从后面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地说：“我们把风筝系在高高的树上，要让你走很远了，还看得见。”“好——好——保——重！”

他紧紧地握着四个人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阿万万万没想到大家会用这种方法来跟自己道别。

走了很远了，风筝还在天上飘着。

他频频地回头，看那高高飞起的风筝，泪水沿着脸颊往下滑落，模糊了风筝上的字迹。

泪眼中，四只风筝变成四张友善的脸，在空中飘着。

点灯人语　风筝传情妙趣无穷

人到少年，就会渐渐在乎同龄人对自己的评价。人越长大就越在意同学怎样对待自己，怎样评说自己，越在意自己在同学心目中的形象和位置。《风筝》里，小学生的“他”自信自己在一个学期的时间里已经赢得了同学们的友情，尤其是阿明、阿善、阿立、阿忠四个伙伴的友情。明明四伙伴都知道他今天要离开舅舅家，从今而后就不知何年何月何日他们再得相逢了，他也相信他们不会不来为他送别的。他很在乎四个伙伴在他依恋舅舅家所在的乡村时，在他依恋他读了一学期书的学校时，在他更深情地依恋同他“混得比亲兄弟还要熟”的伙伴时，他的伙伴们也能怀着同样的依恋之情来送他。四个最要好的伙伴是否在这个时候来为他送别，来表现对他的依恋，无疑是对他与他们业已建立起来的友情是否可靠的一次检验。所以他对他们期盼而他们却不露面的时候，他竟至于“含着眼泪”，不敢往小伙伴正在放风筝玩的小山上看。这就是指望得到伙伴们一个好的评价，而没有得到时的一种铅重的失落感。希望自己能得到伙伴们的肯定评价，往往是一个孩子要好的表现，是一个孩子要求上进的表现，是一个孩子有希望的表现，如果这当中不伴有太强的虚荣心，那么这就是一个好孩子应有的品格。

这篇文章很注意结构章法，标题是“风筝”，开头开在风筝，结尾也结在风筝，这样扣住风筝来写，就笔笔都在题意的聚焦之下。

鳄鱼家里的大钟

潘库·雅什〔罗马尼亚〕

韦苇译

非洲的密林里住着一家鳄鱼：鳄鱼爸爸、鳄鱼妈妈和鳄鱼儿子。

鳄鱼爸爸常说：“我的意见是这样：所有的小鳄鱼都必须在晚上八点半前睡觉。”

鳄鱼儿子把鳄鱼爸爸的话当耳边风，总由着自己的性子，常常玩到八点半、九点还不睡觉，甚至九点以后还在玩。想想看，小孩到九点以后才睡，这事听说过没有？而第二天早上，总要让鳄鱼爸爸掂起鳄鱼儿子的尾巴，才能把他勉强叫起来。

一天，鳄鱼爸爸问儿子：“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八点半前睡觉？”

小鳄鱼回答说：“到你给我买一个钟的时候，不然，我不知道到八点半了，所以就睡晚了。”

鳄鱼爸爸和鳄鱼妈妈商量了一番，就给儿子买钟去了。我们管那种钟叫手表，可是鳄鱼没有手，它们的表只好戴在尾巴上，所以叫做尾表。鳄鱼儿子瞅了一眼那表，说：“你这表太小了，我看不清表上的指针是不是已经到八点半了！”

鳄鱼爸爸和鳄鱼妈妈又商量了一番，决定再买个大些的。我们把那种钟叫闹钟。

可是鳄鱼儿子还是不喜欢：“这也太小了！”

鳄鱼爸爸和妈妈又商量了一下，只好再到钟表店去买，它们说：“给我们最大号的，要那带钟摆的最大最大的座钟吧。”

它们买回来一座挂着长长的长摆的大钟，这钟立起来太高了，天上的云朵仿佛就是从它头顶上飘过去似的。

这大钟啊，这么大，要是你们都见识见识就好了。鳄鱼爸爸鳄鱼妈妈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搬回家来。

鳄鱼儿子看见新钟，觉得它还不够大：“这钟也还是……”

可没等它说下去，恰好走到八点半的指针，刷拉一下扯住了鳄鱼儿子的裤子，呼一下子把它扔上了床。

鳄鱼儿子自己问自己：“怎么回事，谁把我给扔上了床？”

鳄鱼儿子自己回答：“啊……是这个钟呀！”鳄鱼儿子嘴里不住嘟囔着，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点灯人语　幼儿文学不必讳言功利

艺术的非功利性不可以离开具体的时代、具体的文种来谈论。在抗击日寇侵略我中华的年月里，我们文学工作者的民族良知就应该体现在用我们的作品去为抗战服务，至少我们的作品要有利于、无害于抗战，让中华民众都唱起“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在幼儿园，我们的幼儿教师们用自己的创作去服务于自己的教育目的，就不应该过多的受到非议。即使是作家、诗人写了功利目的明显的作品，如果写得好，大家也从来都是取鼓励和赞赏态度的。在幼儿文学中，就有一位波兰大诗人尤·图维姆（1894—1953）用诗给孩子写信“谈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亲爱的小朋友！/我给你们写这封信，/要求你们大家/天天洗手又洗脸。//……不只是早上要洗手洗脸，/洗手洗脸不分早晚和白天，/吃东西前不要忘记，/还有起床和睡前！//……常洗手脸常干净，/脏里巴希我不喜欢，//……脏人的手别去拉，/脏人的家里别去串门，/……”这样的好作品，在我国自己儿歌宝库中有一首《阿宝的耳朵》（王汶作）：“阿宝不爱洗耳朵，/泥土积了半寸厚。/一天到外面走呀走，/一粒种子飞进耳朵沟。/春天到，太阳照，/耳朵里长出一株草。/小牛见了眯眯笑，/追着阿宝吃青草。”同样广泛流传到几乎尽人皆知。

这里故意挑选这篇《鳄鱼家里的大钟》，用这件欧洲童话名篇来说说这样一个话题：提醒孩子应该从小养成一种生活起居的良好习性，孩子应当有孩子必需遵守的生活规律，由此开始结胎的作品也有可能是世界性的名篇。《鳄鱼家里的大钟》就不失为是一件弥漫着幽默趣味的大器之作。

这样一种意味的作品竟选择鳄鱼一家来为其承载！鳄鱼戴表只好戴在尾巴上的说法，大钟高得“天上的云朵仿佛就是从它头顶上飘过去似的”之类的描写，堪称经典。最后，走到晚上八点半的指针“刷拉一下扯住了鳄鱼儿子的裤子，呼一下子把它扔上了床”，以及此时小鳄鱼的心境和情态真可谓传神到家。

明明白白，这是一条欧洲调皮的“小鳄鱼”。我们正可以从它与我们的相异中更有滋有味地欣赏它。

世界上只有小巴勒一个人

西斯高尔德〔丹麦〕

韦苇译

早晨。

睡在小床上的小巴勒醒了。

大概是他醒得太早了，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不过，阳光已经从窗口照了进来，所以他不想再睡了。

小巴勒踮着脚，轻轻往过道上走，走到了爸爸妈妈的房门口。

他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往卧室里瞅了瞅，没有人。

他走到妈妈的床边，床上空荡荡的，没人。

他走到爸爸的床边，可爸爸的床上也没有人。

妈妈爸爸都上哪儿去了呢？

小巴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但他已经不想再上床躺着了。对，还是穿上衣服，到院子里去玩吧。

小巴勒已经能自己穿衣服了，他已经是个十足的大孩子了。

但是洗脸他可不太喜欢，于是只抹了抹鼻子尖，就算洗过脸了。

接着，小巴勒到餐室里去，穿过餐室，他走进了厨房，但是爸爸妈妈也没在厨房里。

这就好玩了——因为家里只剩小巴勒一个人了。

小巴勒下了楼梯，出了门。

以往，没有爸爸妈妈的允许，小巴勒是不能出门到外面玩儿的，可这会儿爸爸妈妈不在呀。小巴勒去找他的爸爸妈妈。

就在门口正对面，停着一辆有轨电车。

小巴勒往电车里瞅了瞅，电车里什么人也没有。连售票员和驾驶员也不在。

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小巴勒走进牛奶店。他跟牛奶店里的阿姨可熟了。但柜台那儿没有这位阿姨，而且，也没有一个人来买牛奶。

整条街空空荡荡，一片静悄悄。没有开来开去的汽车。电车停着。

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整个阳光照耀下的世界，就只有小巴勒一个人……

小巴勒一家店一家店地走着逛着，但是什么人也没有，所有的人一下子都无影无踪了。

在糖果店里，小巴勒抓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不过，既然这个世界上就剩他一个人了，那么还有谁会来阻拦他、责怪他呢？

他走进了水果店，就大口大口地啃起苹果来。可都只啃一两口就扔了。接着，又往自己衣袋里塞了两个橙子。

嗨，奇怪了，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拐角处停着一辆电车。这是二路有轨电车。

小巴勒走进电车，在驾驶员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小巴勒转动方向盘，就像他就是驾驶员似的。

丁零零！电车开动了。小巴勒心里很害怕。可这

没关系。因为现在他是真正的电车驾驶员了，他的电车飞也似的往前开。

小巴勒戴上电车驾驶员的帽子。这是大盖形的制帽。这帽子太大了，帽檐碰到了他的鼻子尖。小巴勒伸脚去踩铃铛，可是踩不着，他就自个儿用嘴叫着：“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其实，这根本用不着，这街上不是一个人都没有吗？

小巴勒高兴透了，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太好玩了！现在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

电车向中心广场飞快地奔驶。忽然，小巴勒看见前面电车道上停着另一辆电车。

当！

小巴勒一跟头从座位上掉到了街路边。

还好，他没有摔伤，可电车撞破了，稀巴烂了！现在再不能开着它往前跑了。不过，要是小巴勒想继续往前跑，他完全可以开上其他的无论哪一辆车：街上的电车多的是。

银行！银行的门也大开着。这是大人们存钱取钱的地方呀。小巴勒大步流星地走进去，拿出了一袋硬币。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如今一切都是他的了。

小巴勒高兴极了，快活得哼起歌儿来。

他有这么多的钱，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他打算买一把万能小折刀，一辆起重车，一辆小自行车，一把铁锹，还有汽车、飞机……买好多好多他喜欢的东西。

他来到一家商店门口，想买一把万能刀。隔着商店的橱窗玻璃，他看到一把精致的万能小折刀。但是店里没有人收他的钱。他生气地把硬币扔过去，撒了一地。反正钱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

从店里出来，小巴勒又看见一辆鲜红的、装有云梯的消防车。他三下两下爬了上去，坐在方向盘前。滴答——滴答！他按动所有的按钮，扳动所有的开关。发动机响了。消防车开动了。小巴勒牢牢抓住方向盘。

这一回，他不像开电车那样紧张了，他操作得很自在。嗨，你瞧，他还能毫不费力地让消防车转弯呢。小巴勒开着消防车在城里兜圈子，但没有发现什么着火的房子。车开了一会儿，突然自动停了下来。准是车里没有油了吧。

小巴勒走进花园。他常跟小朋友一道到这里来玩。

他从草坪上径直穿过去。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木牌上写着：请勿踩踏草坪！可世界上既然只剩他一个人了，那还有什么允许不允许呢？

儿童游乐场上支着一架跷跷板。小巴勒想：这回可以玩个痛快了。可这跷跷板一个人玩不起来：谁在跷跷板的那一头呢？

唉，要是他的小朋友盖丽娅和尼尔斯这会儿在这儿就好了！

小巴勒接着往前走，抬头看见一座漂亮的大电影院，这里，天天放映各种有趣电影。他在这里看过《米老鼠》。

小巴勒走进电影院。没有人向他要电影票，但是电影院里黑咕隆咚的，什么电影也没有。

要是世界上只剩下小巴勒一个人，谁来为他放电影呢？

小巴勒开始觉得饿了。他已经有好几个钟头没有吃东西了。他走进一家漂亮的餐馆，可厨房里吃的东西不是凉的就是生的，压根儿吃不成。

小巴勒只得试着自己做。他把燕麦片和水倒进了锅里，打燃了煤气。火太大了。燕麦粥烧煳了，全粘在锅底上，他连一勺也舀不出来。

现在，他不觉得一个人在世界上太好玩了——原来，世界上只剩

他一个人并不快活。

他非常想念自己的小伙伴和爸爸妈妈。

他特别想念妈妈。

小巴勒坐进一辆漂亮的小车，满城地转起来。真奇怪，突然之间，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

最后，小巴勒开着车来到飞机场。

那里停着一架银亮银亮的飞机。

小巴勒坐进了飞机驾驶舱，把飞机一直往高处开，开得很高很高。

飞机升啊升啊，几乎要碰到星星了。猛地，飞机撞上什么了。不用说，是撞到月亮了。

可怜的小巴勒，他头朝地，吱溜一声，直往下栽，直往下栽……

小巴勒大声惊叫起来，就醒了。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这时，妈妈走进来。“小巴勒，你怎么啦？刚才为什么哭？”“哦，妈妈，我做梦了，梦见世界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一个人太孤单，太难受了……幸好，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小巴勒一下坐起来，穿上衣服。瞧，他到公园里去了，这会儿他正跟小伙伴们在游乐场上玩哩。

大伙儿一块儿玩，多开心啊！

点灯人语　假定出一种深刻

儿童文学在娱乐性的构成和语言艺术表现中蕴涵一定的育人意义，乃是儿童文学题中应有之义。幼儿文学的深刻是幼儿文学可能限度内的深刻，是帮助孩子在大地上自在地和诗意地栖居的一种深刻。

世界幼儿教育协会主席依因斯·西斯高尔德的童话名作《世界上只有小巴勒一个人》，其内涵的深刻性可以借用作者自己的一段告白：“我试图告诉孩子们的是，人只有在世界上唯独他一个人的情况下，才可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纵然是我们只想在其中生活短暂的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也就会让我们明白：离开他人的帮助和关怀是没法儿过活的。”“世界上唯独他一个人”就是一个假定。这个假定在这里是借一个梦幻故事来完成的。童话假定所表达的意蕴是人类整个社会、人整个一生从稚童到耄耋都要思考的，它通过童话假定所表达的思想是人类整个社会、人整个一生都要遵行，因而其童话主题是严肃而认真的；它在“小狗小猫”轻巧的童话道路以外开辟了一条表达严肃主题的道路——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这篇童话在幼儿童话史上有着不可动摇的里程碑意义。

童话的主人公小巴勒一旦进入假定世界，作者就按照现实生活的逻辑和幼儿生活的常情常理来描写小巴勒、描写故事了。真的是梦想成真了。在小巴勒梦想成真后，作者用“梦”的逻辑和“醒”的逻辑不着痕迹双重叠合来规范人物和故事。由于童话特定了小巴勒一个人来面对世界，所以心理描写就成为一种必要——小巴勒之所以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他的现实生活受着种种约束和限制，也不明白这种约束和限制对于生活和社会的运转是一种必需。于是童话里有这样的描写——小巴勒抓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这里作者写道：“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不过，既然这个世界上就剩他一个人了，那么还有谁会来阻拦他、责怪他呢？”天使和魔鬼本来就同时存在于包括孩子在内的人的心中，失去必需的约束和限制，魔鬼也就从幼儿的心中跳将出来。这时候，他高兴透了，“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太好玩了！现在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了”。“他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就包括从银行里拿钱。然而我们得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小巴勒仍然是个幼小的孩子，所以他从银行里拿的是平常觉得很好玩的硬币，而没有人收钱，他反而生气了，正好写出了小巴勒的天真。“他生气地把硬币扔过去，撒了一地”一句更把小孩的天真写到了位。接着写小巴勒去开消防车，“他按动所有的按钮，扳动所有的开关”，在城里找着火的房子，说明小巴勒所做的一切只是好玩而已。

但是，他很快发现人是特别需要相互关系的高智能动物，孩子需要大人，也需要伙伴。“世界上只剩他一个人并不快活。”

意识到必须告诉孩子这番道理，对于教育家来说，应该是普通的事。可是要把这层意思融进什么样的一个故事中，即通过哪些事件来告诉孩子“大伙儿一块儿玩才开心”的道理，就大有讲究，作品的说服力、艺术魅力、生命力都取决于此。这篇童话的每一个情节和细节都选择得特别好。小巴勒戴上电车驾驶员的制帽。这制帽太大了，帽檐碰到了他的鼻子尖。小巴勒伸脚去踩铃铛，可是踩不着，他就自个儿用嘴叫着：“丁零——丁零！”而在转折处，我最称道作者选择了跷跷板，因为跷跷板一定得有一位小朋友在相对应的另一头。

一个合情合理的故事诠释了一个幼儿很有必要领悟的主题，于是《世界上只有小巴勒一个人》在西方被确立为经典。

一条街人人打喷嚏

肖洛姆·阿莱汉姆〔美国〕

姚以恩译韦苇编写

我的家里本来很穷。爸爸生病以后，为了给我爸爸治病，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然而，爸爸的病还是没有治好。爸爸死后，我家就更难了。我一个孤儿，自然上不成学。妈妈要我帮着给家里挣钱。当然挣钱的担子首先落在我哥哥艾利亚的头上。所以，我的哥哥整天都梦想着发财。老天有眼，我哥哥有一天看到一则广告，说有一本《一元换百元》的书，可以让想发财的人发财。他决定花掉全家最后一块钱，把那本宝贝儿书买回来。这本书讲的是各种各样赚钱的花样，凭它，一个月就能挣100元，兴许更多。

艾利亚按照书里的配方，做了一种叫“克瓦斯”的廉价饮料，让我到街上去叫卖。正是热天，我用父亲传下来的金嗓子一吆喝，大家就都来买了。我不多时就赚回来好多钱。可是好景不长。因为我想出了一个绝对聪明的主意：在饮料里掺水。有一次，大概是错把洗衣水舀进了饮料里，这下完了！人家说“这是臭水！”就一杯杯哗啦啦哗啦啦都倒在我脸上。

接着又按照《一元换百元》里的配方做墨水。我们做了很多。把所有的各种各样的旧墨水瓶都找来，灌上墨水后拿到街上去卖。装墨水的时候，手，还有鼻子、脸都弄得一塌糊涂，跟鬼一样。结果因为小城里识字的人很少，所以很少有用墨水的时候，最后只好把墨水全倒掉。我们决定把墨水倒进小河里。我们把墨水瓶装在篮子里上河边去。

小城沉睡着，天空密布着繁星，月亮倒映在小河里。一片寂静！我们这小河的水流得很急。而因为我们倒了这么多墨水，小河更涨起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上千瓶哪！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夜，到天亮才睡觉，睡得跟死人一样。忽然，妈妈的吼叫声把我们惊醒了：“我的天哪！我真苦命！你们在河里干的什么好事呀？”

原来，我们把全城都弄得一团糟。洗衣妇没地方洗衣了。马车夫没地方饮马了。运水夫……他们就要和我们来算账了。我们赶快从家里逃出去。

我的哥哥艾利亚是个不赚到大钱不罢休的人。他又头也不抬地坐在那儿看那本教人弄钱的《一元换百元》了，看了整整有一个礼拜。他说他已经知道怎样消灭老鼠、蟑螂还有各种害虫了。他跟他的药粉出现在哪儿，那儿的老鼠就一扫而光；不是逃得干干净净，就是死得一只不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老鼠了。

他有什么窍门，我不知道。这是秘密，只有那本书的作者跟艾利亚知道。那本书艾利亚一年到头带在身边，放在衣袋里，药粉放在皮夹子里。药粉淡红色，研得非常细，跟鼻烟一样，名字叫“蒜藜芦”。“蒜藜芦是什么呀？”我问。“是一种土耳其胡椒。”“土耳其胡椒又是什么呀？”“让我来揍你一顿，那你就知道‘是什么’了！”艾利亚顶了我一句。

他不准人在他干活的时候左问右问，纠缠不清。我只好坐着不开口。

我看见他另外还有一种药粉。“也是灭老鼠的。不过要小心，这是吃了要送命的毒粉！”艾利亚警告妈，警告他老婆，又警告我，警告了总有一百次，特别是我：碰都不准碰！

我们第一次是拿邻居彼西娅家的老鼠做试验。她家的老鼠真是不计其数！你知道她丈夫是个钉书匠，他手头总是有很多书。老鼠喜欢书本。并不是它们喜欢读书，而是喜欢粘书的糨糊，顺便也就把书啃掉了。

它们常常叫钉书匠伤脑筋。不久以前，它们啃坏了他的一本崭新的祷告书。正好从“上帝，宇宙的主宰”那儿啃起。“主宰”被啃掉了，啃得一点不剩。“请你让我到你们家去一夜吧！”我哥哥央求钉书匠说。

钉书匠听都不要听：“我怕你把我所有的书都弄坏了！”“我怎么会把你的书都弄坏呢？拿什么弄呢？”“我怎么知道。可是我怕，书是别人家的。”

我们去跟钉书匠讲道理吧！好容易我们费尽口舌，才让我们到他家去一夜。

第一夜我们运气不好——一只老鼠也没有毒死。可是艾利亚认为，这甚至是好现象：老鼠一闻到药粉的气味就都跑光了。

钉书匠听艾利亚解释的时候不住地摇头。看得出，他不相信。

尽管如此，我们家毒老鼠这件事还是传遍了全城。这是邻居彼西娅宣传的。一清早她就到市集上嚷嚷，说谁家也不如我们家会灭鼠。于是就传开了。老鼠到处有，家家有。尽管每家都有猫，可是一只猫哪能对付这么多老鼠，特别是大老鼠！大老鼠根本不把猫放在眼里。甚至有人说，猫倒过来怕大老鼠。至少皮匠贝尔非常肯定地说，事情正是这样。关于大老鼠，他讲了许多荒谬绝伦的故事。关于他本人，大家说，是个荒谬绝伦的吹牛大王。不过，随便怎么说，听他讲讲故事总是件有趣的事情。

比方说，他说大老鼠吃掉了他的一只新靴子。他赌咒发誓，叫你非相信不可，虽然你明明知道他是在撒谎。他说他亲眼看见，有两只头号大老鼠从洞里爬出来，吃掉了他的新靴子。事情发生在夜里。他不敢走到老鼠跟前去，因为老鼠有小牛那么大！只大不小！他向它们跺脚，嘘它们，朝它们喊：“去——去——去！”可是它们只当没听见。他把鞋楦头对准它们扔过去，这两只畜生只不过看了看，还是照旧行事。后来他把猫抓来朝老鼠那儿扔。你猜怎么样——猫被老鼠吃掉了。

这好像是胡说八道，但是他那样赌咒发誓……“让我去，我一夜就能把你家老鼠消灭光。”艾利亚对他说。“请，请，请！真是感激不尽！”皮匠非常欢迎。

我们在皮匠家里整整坐了一夜。皮匠也没有闭眼睛，他给我们讲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一直讲到大天明。

他是个退伍军人，他跟土耳其人打过仗，参加过普勒文战役。那里打仗用的是大炮。你可知道大炮有多大？光炮弹就有我们这整个房子大！大炮能把这样的炮弹一分钟射出千发！你能想得到吗？炮弹飞起来的响声能把你耳朵震聋。贝尔说，有一次他正在站岗，忽然轰隆一声，他觉得自己被轰到九霄云外去了。炮弹在那儿炸成了一千多片。贝尔说，他还算运气好，掉下来正好落在一堆干草上，要不然他的脑袋就开花了。

艾利亚听着听着，听得眉开眼笑。他自己倒没有什么，好像是他的眉毛在笑这个吹牛大王。不过这位大王一点也没有发觉。他滔滔不绝给我们讲了整整一夜，讲的是各种各样的奇遇，一次比一次惊险，就这样，我们一直坐到大天明。

老鼠呢？老鼠一只也没有看见。“你真是活神仙！”皮匠对我哥哥说，后来他甚至跑到市集上对全城人宣传，说我们用一种咒语一夜工夫就把他家老鼠消灭得干干净净。

他赌咒发誓地说，他亲眼看见艾利亚叽里咕噜，口中念念有词。后来老鼠就纷纷从洞里爬出来，向山下跑，跑到河边，渡过河到别的地方去了。

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不知道……“这儿捉老鼠吗？”

到我们家来打听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是来请我们用念咒的方法去消灭老鼠的。可是我们家艾利亚是个规矩人。他容不得半点虚假。他对任何人都公开声明，他捉老鼠不是靠咒语，而是靠药粉。他有一种老鼠不喜欢的特制药粉。“管它药粉也好，魔鬼也好，只要能消灭老鼠就行。要多少钱？”要我们去捉老鼠的人问。

艾利亚不喜欢讨价还价。他说药粉该给多少钱，人工该给多少钱。

可是一次比一次要得多。他每天抬高价钱。

说得准确些，不是他，而是布罗哈，他老婆，把价钱猛往上抬。

她说：“既然跟老鼠打交道，那至少就得捞一票！……”“良心呢？上帝呢？”妈很生气。

布罗哈回答说：“良心？喏，良心在那儿！”她指指炉子。“上帝？上帝在那儿！”她拍拍她的口袋。“布罗哈，你说什么？我的老天爷！”妈妈吓得叫起来。“你干吗要跟这母牛唠叨！”艾利亚说。

他一面说一面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手老是不停地摸胡子。他的胡子已经蛮像样了，长得可真快，像是发了酵的一样。他摸得厉害，胡子也长得厉害，不过有点奇怪，只长在脖子上。脸上干干净净的，脖子上尽是胡子。这样的胡子你可见过？

换了别的时候，布罗哈准要让艾利亚瞧瞧“母牛”的厉害，准要叫他晕头转向，两眼发黑。可是这一回她没吭气，因为艾利亚现在挣钱了。艾利亚挣钱的时候她很尊敬他。她现在甚至对我也很尊敬，因为我在帮她丈夫挣钱。平常我在她嘴里是“讨饭坯”、“笨蛋”、“馋鬼”，现在她却怪声怪气地叫我“毛孩子”，叫得真亲：“毛孩子，把鞋给我！”“毛孩子，给我拿杯水来！”“毛孩子，把脏水倒掉！”

你挣钱的时候，她完全是另外一种口气！……

艾利亚有个古怪脾气，样样东西喜欢多。这老鼠药不弄就算了，要弄就得用麻袋装。

彼西娅的丈夫想劝他少弄点：“你干吗一下子要弄这么多呀！”

可是艾利亚却把人家臭骂一顿。

他本来是想把麻袋藏起来的！可是大家有事出去了，麻袋就放在外面了。我当然要骑到麻袋上去玩玩。这有什么不好呢？我哪能知道，麻袋会裂开来，会跑出许多莫名其妙的黄粉来呢？这原来就是艾利亚用来毒老鼠的药粉。这药粉的味道能把你憋死。我想把漏出来的药粉抓起来，弄得我没命地打喷嚏。即使把一瓶鼻烟塞到我鼻子里去，我也不会这样打喷嚏的。

我从屋里跑出来，总以为在外面过一会儿就可以不打喷嚏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时妈回来了：“你怎么啦？”

我只能这样回答她：“啊嚏！啊嚏！”再来一个：“啊嚏！”“我的天呀！”妈哭哭啼啼。“你是在哪儿得了这伤风的毛病啦？”

我一面打喷嚏，一面用手给妈指指我们家房子。她走进去以后，立刻就奔了出来，也像我一样直打喷嚏。

艾利亚回来了，他看见我和妈不停地打喷嚏。“你们怎么啦？”

妈用手指指我们家的房子。他跑进去也立刻跳了出来：“是谁把这……啊嚏！啊嚏！啊嚏！……”

很久没有看见哥哥这样暴跳如雷了。他握紧拳头向我冲过来。幸亏他接二连三地打喷嚏，要不然准能把我打死。

布罗哈回来了，她看见我们大家左一个喷嚏，右一个喷嚏。

她问：“你们怎么啦？你们怎么突然打起喷嚏来了？”

我们没有办法讲话，只好用手指指我们家房子。她奔进去以后，立刻像一枝箭似的飞了出来，她满脸通红，冲着哥哥说：“我跟你说……啊嚏！啊嚏！啊嚏！……”

这时候邻居彼西娅来了，对我们说了几句话，但是我们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我们用手指指我们家的门，她走进屋子，也立刻转了出来：“你们……啊嚏！啊嚏！啊嚏！……”

她的丈夫来了，他看看我们，笑着说：“是什么东西惹了你们啦？”“你进去试……啊嚏！啊嚏！啊嚏！”我们指着房子同声对他说。

钉书匠走进屋子，笑着跳着冲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是什么！我闻了闻。是蒜藜芦……啊嚏！啊嚏！……”

他笑得前俯后仰，不停地打喷嚏，打一次喷嚏，踮起脚尖跳一次，再打一次喷嚏，再跳一次……

不到半个钟点，我们家的邻居，邻居家的诸亲众友——从街头到街尾，整条街的人，一个不漏，都像疯子似的打起喷嚏来了。

我哥哥非常害怕，怕打喷嚏的人要跟他算账！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我们拔腿就往他的朋友皮尼亚家跑，一面跑一面不停地打喷嚏。过了足足有一个钟头，我们才恢复正常，才能像常人一样说话。艾利亚这才把我们家出的事情从头到尾给他的朋友讲了一遍。

皮尼亚凝神听着他讲，好像医生听病人报告症状一样。后来他说：“喂，把那本书给我瞧瞧！”

艾利亚从口袋里掏出那本书递给皮尼亚。《一元换百元！月赚百元而有余》。

皮尼亚盯住书看了一会儿，突然他把书朝炉火里一扔！艾利亚想把书救出来。可是皮尼亚拦住他说：“慢点儿！别急！……”

几分钟以后，这本包罗种种验方、教人月赚百元而有余的万宝全书，就变成一堆灰烬了。只剩下一小块没烧掉。上面勉勉强强可以认得出来的只有“蒜藜芦”这三个字。

洛洛贝贝装狗记

季西高利〔智利〕

韦苇译写

到狗评选馆去参加评选，这个点子是洛洛贝贝出的。起先我不同意：第一，因为我害臊；第二，我怕那些有身份的先生会把我们抓到警察局里去。不过，洛洛贝贝已经拿定了主意。他衬衫里面鼓鼓囊囊的，露出早已准备好的羊毛。

洛洛贝贝瘦得厉害，所以小客栈老板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杂种看家狗”。打那会儿起，他所有的朋友，甚至连我也在内，我们都这样叫他。

也许是洛洛贝贝淘气吧，也许是因为他得了这么个绰号，反正他学会了装狗叫，而且叫得可像，可以说惟妙惟肖，不少先生听见，会憋手指打个响，招呼他：“来，小狗，准是一条好……”

是的，洛洛贝贝告诉我，到狗评选馆去以前，我一定得洗个澡，身上打整个干干净净，不然，人家会不相信我是狗的主人，会马上把我们给撵出狗评选馆。我刚提到过的那个小客栈老板，见我向他借香皂，差点儿笑得气咽。的确，经过那番梳洗打扮，我容光焕发，两眼炯炯有神，看起来是鸟枪换炮了。你瞧，该出发去狗评选馆了，我打退堂鼓也来不及了。

我对洛洛贝贝说，他也最好洗个澡。他却要我相信，因为反正要粘上毛，洗不洗澡没关系。为了使我不担心事情会露馅，他说他连手上脚上全粘满羊毛。

洛洛贝贝告诉我，只要事情进行得顺利，会有我们的好处的。他听说，凡是带着自己的狗去参加评选的人，那儿管吃管喝。再说，要是狗得个什么奖，那就将当场发奖金给狗主人，而且是现金啊，说得大家的眼睛都发亮了。洛洛贝贝还说，评选馆里的狗不但吃得好，而且给穿上绸衬衫，以免它们着凉。

就在当天，我们弄来干硬的胶块，放在空食品罐头里化开。洛洛贝贝脱光衣服，让我替他从头到脚涂上一层胶水。接着，我在他的全身粘上羊毛——这些毛是他从枕头里扒拉出来的。我们还留下一些，粘在小尾巴上。小尾巴是他用破衬衣和毛线做的。

我给洛洛贝贝粘贴完毕，他就汪汪地叫唤起来。如果我不知道这是洛洛贝贝叫的，真会使劲儿给它一脚，让讨厌的家伙闭嘴。

洛洛贝贝有一根小皮带，平时用它束住裤子，使裤子保持应有的高度。我把这根皮带做成项圈，装上从小客栈的厕所里捡来的链子。项圈套上洛洛贝贝的脖子，然后，我们来到大街上。

正像你们所猜想的，洛洛贝贝尾巴竖得高高的（仿佛他随时要把脑袋钻到地底下去），两条后腿长长的，膝盖突出向前，碰到胸脯，这模样看上去怪模怪样的。尽管如此，洛洛贝贝毕竟活像一条真正的狗，而且他身上散出一种气味，似乎既不同于羊，也不同于狼。只要他汪汪一叫，谁也不会怀疑到他是洛洛贝贝装扮的假狗。

上午九时光景，我们上了大街。那些出来买早点的人吓得叫喊起来。有的赶紧闪让，躲到旁边的台阶上，唯恐洛洛贝贝扑过去咬他们。

不多时，用四条腿走路的洛洛贝贝就累了，要在街角上歇一会儿，我笑了，对他说，如果他需要的并不是休息，而是另外一件事，那么可以到路灯柱那儿去，把一条后腿翘起在那里解决问题。这下他可生气了，说要是我再笑，他就把身上的毛拔掉，今儿个就不上评选馆了。那样，我们两个都得饿肚子。

我一听，立马就不笑了，说刚才是随口胡扯，让他别见怪。

我们重新上路。洛洛贝贝告诉我，评选馆里的狗都有名字，还说他想自己取名叫“海盗”。我提醒他，评选馆管事的人不会喜欢这种名字的。于是他说，如果外号叫“舞蹈大王”或“摔跤大王”，他也不反对。

我干脆对他说，这些都不行，他还是叫“鲍比”或者“阿方索”比较合适。洛洛贝贝听了，叹了口气，同意我叫他“鲍比”。

有十来个孩子好奇地跟随着我们。我们来到了评选馆。

评选馆门口挂着两块小木板，一块用英文，一块用西班牙文，写着：“家狗协会”。

一位全身喷香的小姐，戴一副特大的眼镜，在入口处交给我一份登记表，指着洛洛贝贝，要我口头回答：“这狗叫什么名字？”“鲍比！”“狗母亲？”“露伊丝太太。”“它早就在杰莫科城死了，所以……”“狗父亲呢？”“叫弗兰特，不过被压死了……”“出身？”

我望一眼洛洛贝贝满身的羊毛，答道：“牧羊狗出身。”“好极了！请带那边去，等候评奖委员会的委员们。”

大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带着狗的先生们。他们一见我们进来，怕洛洛贝贝咬他们心爱的宝贝，都让到一边去。

有些狗过去闻了闻洛洛贝贝，不由得汪汪叫唤起来。它们的鼻子在洛洛贝贝身上擦擦挠挠，使他痒痒得受不了。他赶紧在地板上打滚，咬住自己的“爪子”，以免笑出声来。

我怕洛洛贝贝露馅，直涨红着脸，冷汗也沁了出来。可这时候，我灵机一动，立刻有了对付的办法，就大声说：“安静些，鲍比，要不，我不给你吃巧克力，答应过给你买的皮球也不买啦！”“您这狗平日就吃巧克力？”站在旁边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问。“对，太太，”我回答，“不过它最爱喝酒。”

这老太太惊讶地瞥了我一眼，再也不问什么了。

评选馆里有许多大大小小、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狗，大都精心梳理过，打扮过。不少狗穿着羊毛背心，还戴天鹅绒帽子，也有脖下打着蝴蝶结的。给狗做衣服的布料，如果给我做，我就可以穿上笔挺的西服了。

有些狗主人在用猪肝喂自己的宝贝。一位蓄着金黄长发、眼睛幽幽发蓝的先生，也给我递些猪肝，说这是他们专门为良种狗准备的。我往洛洛贝贝嘴里塞两块，另外一半留给自己，等这位先生转过身去，我就吃掉。

这当儿，有位头戴黄帽的太太，她摇了摇小铃，一本正经地宣布颁奖开始。

我兴奋极了，洛洛贝贝快活地汪汪叫唤，脑袋转向我，眼睛冲着我眨巴眨巴，代替说话。

在发奖金之前，有位穿鹿皮皮鞋的先生对众狗发表庄严的演说。他许诺，只要它们表现出色，那么到了复活节，他将为它们举行欢乐的庆祝会。他还说，在一切动物中，和人最相像的就是狗。有一条狗，叫古阿特罗·雷莫斯，作为爱国狗，载入了史册；哲学家索邦加维尔身边的狗绝顶聪明；亚历山大议长身边的狗通晓政治；伯内特神父身边的狗，比许多基督徒更接近上帝。他滔滔不绝地讲着良狗史，对狗的赞美他真不缺乏艳辞。在结束演说时，他说“爱狗协会”是他先人创办的，他们一代代人都为本家族中出现过这样一位光荣的狗的钟爱者而深感自豪。

头戴黄帽、神色严肃的太太再次摇响小铃，宣布头等奖授给名叫辛基亚的狗，它是罗尼和咪咪的女儿。那位太太当场向狗主人——蓄着金黄长发、眼睛幽幽发蓝的先生颁发了证书，和一张几千比索的支票。

获得二等奖的是一位老太太。她带来的狗名叫斯维莱贝，是阿戈莱西符纳和沃尤西的孩子。接着，宣布一条外号叫“阿尔加尔特”的狗种族不明，被剥夺当选资格。

三等奖获得者是智利狗科贝，它是属于一位英国爵士夫人的。这条狗的父母是比奥比奥和库埃卡。

我大失所望，真想狠狠地踢洛洛贝贝一脚。但就在这当口，那位头戴黄帽、神色严肃的太太走过来对我说，我带着的狗外貌奇特，获得稀奇古怪奖，可以得到荣誉奖状和两千比索的奖金。

听这话，我激动得满脸通红，汗流遍体，忙于应付围上来祝贺的人们，回答他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不料恰恰在这时候，鲍比，也就是洛洛贝贝，用两条腿站起来，伸出两只前爪，确切些说是伸出两只手，冲着头戴黄帽、神色严肃的太太，表示由衷的深切谢意：“谢谢！”

他这话刚出口，那位太太吓得尖叫一声，撒腿就逃。其他所有人也都惊跳起来，发疯似的大叫大嚷。

甚至那些狗，见主人惊慌失措，也都连连吼叫，奔来蹿去。

刚才口若悬河的演说家，跳到桌子上大喊：“救命哟！”

蓄着金黄长发、眼睛幽幽发蓝的年轻先生则相反，仿佛是谁要抢他的奖金和证书，连忙钻到桌子底下去。

慌乱了一阵，人们发觉我和洛洛贝贝仍在原地不动，没有伤害任何人，这才稍稍放心，重新从四周向我们围拢来。

这时候，头戴黄帽的太太再次走到我眼前，惊魂未定地追问：“你马上说清楚！这是狗还是人？”

洛洛贝贝用四条腿站着，不知所措地摇晃着脑袋，看来他是感到后悔了。我不晓得怎样回答太太的问话。“说呀，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那位太太一再催逼。“我是个男孩子。”洛洛贝贝开口了。“那你为什么装扮成狗？”“因为我不是狗。”洛洛贝贝怯生生地回答。“这我可以看出来……但是你干吗不到某个儿童评选馆去呢？”“因为我已经太大。再说，奖金总是发给胖孩子的。可你们瞧我有多瘦！”“是骗子！”一个瘦瘦的秃头先生大吼，“撵他们出去！叫警察来！”“对，得把警察找来！”有人附和。

我走投无路。洛洛贝贝总是连累着我一起倒霉。

不过，洛洛贝贝这时候突然作出惊人的行动，才使我们没被抓进警察局。他跳上桌子高喊：“先生们，如果你去叫警察，我豁出去了，马上拔掉身上的毛，我……”“别！别！放了他们！放了他们！”先生太太们齐声惊呼。

于是，我拿起链子，牵着洛洛贝贝，跑出评选馆，没有奖金，没有证书，一无所获。

走到街角那儿，我们停下歇口气。洛洛贝贝说：“真倒霉！看来，要弄它两三千比索奖金，还得变成一条真狗呢。活见鬼！”

我劝他还是做个男孩子吧，因为一条狗无论得到多少奖金，也不会变得像他这样头脑灵活、点子多多的！“对！”洛洛贝贝接腔，“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我们重新跑起来。我拼命地快跑，洛洛贝贝四脚着地，夹着尾巴，磕磕绊绊地紧紧跟上。

点灯人语　我笑了我也哭了

高尔基读过《莫吐儿传奇》（《一条街人人打喷嚏》是其中的一章）以后给美国犹太作家肖洛姆·阿莱汉姆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说“我笑了我也哭了。真是一本绝妙好书！这本书我非常喜欢”。肖洛姆·阿莱汉姆在作品中所表现的幽默是天赋的，可以媲美于狄更斯、马克·吐温和契诃夫，我在我的《外国儿童文学史》里用“金刚钻质地”来预测它的不朽艺术生命活力。《洛洛贝贝装狗记》出奇制胜，把南美社会做狗比做人更有尊严更能分享到人间幸福的畸态用夸张、戏谑的人物故事加以揭现，也显示了现实主义文学对社会不公和人间丑相的批判力度。前者因其小说创作始终坚持平民立场，逝世后纽约几十万工人自动放下工作，到街头来为远行的作家送行，灵柩行进了八小时才到达墓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他为世界文化名人，1959年全世界都举行了纪念活动。

这两件作品的共通之处是，都是用喜剧语言和格调来写悲剧色彩很重的生活，其效果正如高尔基所说的“我笑了我也哭了”。当我们看到皮匠撒谎说“大老鼠吃掉了他的一只新靴子”，当我们看着艾利亚不长在脸上而是长在脖子上的胡子长得很快，“像是发了酵的一样”，当我们看到灭鼠药粉把一条街都弄得人人连连打喷嚏，弄得说话都没法儿说，谁都只用手指指莫吐儿和艾利亚的家，我们不能不笑。当我们看到穷人的孩子连撒谎都撒不像，竟说什么他们送评的狗“吃巧克力”，还“最爱喝酒”，弄得“老太太惊讶地瞥了我一眼”，好心人赐给他们的“狗”吃的猪肝，“等这位先生转过身去，我就吃掉”，还有那位体面的先生说“议长身边的狗通晓政治”、“神父身边的狗，比许多基督徒更接近上帝”，我们不能不笑。但是我们不会忘记他们的生存境遇，他们被饥饿驱策着挣扎着活的那种艰难，我们的笑也就不能不拌和着辛酸和悲凉，拌和着难于嚼尽的苦和涩。所以尽管后者的作者没有前者伟大，但其激起的艺术震撼和情感震撼是差可比拟的。

这两件作品都继承了并浓缩了狄更斯和马克·吐温的精华。幽默，用不无荒诞的笔法，以高于生活真实的艺术真实感染了我们，成为一类儿童小说的楷模。

只有鸽子一声不响

依·巴·辛格〔美国〕

韦苇译写

古时候，天上下大雨，大雨下呀直下个没完，大地于是发了洪水，四处望去，一片汪洋。上帝相信挪亚是好人，就告诉他，可以造一条方形船，把自己和家人都装进去，浮在水面，那样就一家都能得救了。

各种动物都听说挪亚有办法逃脱洪水灾难，就纷纷赶到他身边，求他给捎上自己。先赶到的是狮子，它说：“我吼起来，整座山林都摇晃。我是兽国的国王，我应当得救。”

随后来到的是大象，它说：“我个子最大，耳朵最宽，鼻子最长，双脚一跺能碎石头。”

这时，狐狸赶到了，说：“声音大，个子大有什么值得吹嘘的。要比，得比谁机灵。”“要比机灵，得数我，你们怎么说也只能在地上走，而我，吱溜一蹿，上树了。”猴子过来说。“说上树，我最灵活。”松鼠说。“我的力气最大，皮毛最漂亮。”老虎说。“谁的皮毛能有我的漂亮呢？”金钱豹说。“我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狗说。“那拍马屁奉承人也值得拿来吹！得讲旷野里走来奔去，什么也不怕。”狼说。“人类对你没好感。我把毛献给人类，所以它们关心我。”羊说。“你那毛不算什么，得讲谁给的东西甜。”蜜蜂说。“你有甜蜜吗？况且，我还有毒刺，能保护自己。”“毒刺算个啥！我的毒，那才叫厉害！”响尾蛇接着说。“而且我最贴近大地妈妈。”“最贴近大地妈妈的是我！”蚯蚓说。“我会下蛋。”母鸡说。“我能产奶。”奶牛说。“我能帮人犁地。”公牛说。“我不但供人骑着走得很远，而且我的眼睛最大。”马说。“你眼睛大，只有一双吧，我有无数对。”蜻蜓说。“我的脖子最长。”长颈鹿的声音好像是从树梢上传下来。“我有两个脊背，我穿越沙漠的时候可以几天不喝水不吃东西。”“我的嘴最宽。”河马说。“说嘴宽，还能比得过我？”鳄鱼说。“我的嘴能说人话。”鹦鹉说。“我伸脖子喔喔一叫唤，太阳就得赶紧起床。”公鸡说。“我能用听觉探路，天越黑飞得越快。”蝙蝠说。“我能用翅膀唱歌。”蝉儿说。

大家一个劲儿各吹各的，听得挪亚都疲倦了。这时他发现鸽子在一旁不言不语，就问说：“鸽子，怎么就你一声不响。大家都亮自己的能耐，你不也亮一亮？”“我没有什么好说的。”鸽子说。“我认为，要说长处，谁都有一点，不过都是上帝给的。”“鸽子说得很对。上帝已经对我说了，把各类动物都捎上。”挪亚这话才说出口，所有动物就都一哄而上，争先恐后上挪亚的方船。这时挪亚不高兴了，说：“哪个把人家挤攮到后面，就让哪个最后上船。听好了，我选鸽子，它不吹嘘也不拆人家的台，选它做我的报信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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