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潘多拉(谢倩霓青春小说)(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9-18 00:3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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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倩霓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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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潘多拉(谢倩霓青春小说)

青春潘多拉(谢倩霓青春小说)试读:

致你们的“小青春”

一提到小青春,总是让人觉得既美好,又带有一点成长的小烦恼。即将告别童年时代,步入青春期的你们,是不是逐渐感觉与爸爸妈妈的关系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你们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了自己的小欢喜和小秘密。你们的心开始像小鸟一样渴望自由,可是身体被沉重的学习压力压得喘不过气,除了写不完的作业,还有上不完的辅导班。课外书要看“四大名著”,要看“鲁郭茅巴老曹”,还要看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和海明威,只因这些都是语文试卷中的“常客”。于是,一大批带有如下字眼儿的课外书被一股脑儿地摆在了你们的书架上:“语文教材指定阅读书目”“新课标必读”“新课标无障碍阅读”……它们在老师和父母的眼中,地位仅次于《5年高考3年模拟》!可是,即便有这么多课外书,你们的心里是不是也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我想起自己初三时曾在物理课上,偷偷地看一本名为《大一女生》的青春小说(一不小心暴露了年龄),看得入了迷,连物理老师走到身边也没有发现。他拿起我藏在桌斗里的书,看了看封面,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你现在看这本书还有点早”,就转身回讲台了。直到现在我都十分感激这位中年男老师没有没收我的书,而是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理解。如今的你们也和那时的我们一样,渴望阅读那些描写自己真实生活和思想的作品,因为这个年纪的我们都需要贴心的交流,需要智慧的启迪,需要平等的引领……然而,当80后、90后被拍在了沙滩上,00后的你们占领了青春的封面时,这些需要却被彻底无视了——父母和老师的目光只关注学习成绩,认为这些迷茫与苦恼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无病呻吟,他们忘记了自己也曾是少年。幸运的是,依然有一些作家在坚持为你们而写作,儿童文学作家谢倩霓就是其中之一。她在儿童文学领域深耕细作二十余载,又有一对非常优秀的双胞胎女儿。在陪伴她们成长的过程中,她对处于你们这个阶段的孩子的生活状态和心路历程有了更加恰切的把握。在谢老师的书中,你们或许能发现自己的影子,看见你们心底那些隐秘的、不知该对谁说,也不知该怎么说的成长故事。这些获得儿童文学界高度认可的优秀作品,因为写作时间相距较长,此前并未成套出版。为此,我们将这些作品重新整理,策划了这套为处于小青春期的你们量身打造的心灵成长书——“小青春成长不烦恼系列”,并邀请著名心理学专家宫学萍为每本书撰写书评,教你们正确面对成长中的各种难题。希望这套书能够成为你们与父母之间沟通的桥梁。我想,聪明的你们,一定可以从文字中探索到成长的奥义和答案,开启人生绚烂的新篇章。中信童书·火麒麟2019年5月4日第一章 冤家聚首隔着走道的后一排,坐着那位美丽得咄咄逼人的紫衣公主,而她的目光,比她的美丽更加咄咄逼人。1这是一家新开的酒吧,门面很小,在周围一片灯红酒绿中很不显眼。酒吧里面倒整洁安静,只放一些低低的音乐,木吉他弹奏出来的,像盛夏的夜里一个人安静的诉说。楚江和夏雨本来高高兴兴地在逛街。累了,拐进一条偏街,见到这家素朴的酒吧,很是欢喜。“进去坐一会儿,喝一点啤酒?”楚江提议。“不知贵不贵。”夏雨站在那里伸着头张望,有点心动。大学四年,她从来没去过校外的酒吧,偶尔跟楚江奢侈一下,也就是到校园里那家学生自己开的小小的咖啡屋里坐一坐。“管它呢,不是马上就可以拿工资了吗?我请你!”楚江豪气干云。夏雨一笑,率先推开了那扇笨重可爱的木门。真好,灯影摇曳,音乐低回,里面居然空无一人!楚江照着价格单心算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口袋里的钱够付账的,才敢开口点了两瓶啤酒,一碟美国青豆,一碟鱿鱼丝,一碟爆米花。“这么奢侈!”夏雨开心地坐在靠窗的沙发座椅里。“呵呵!”楚江举起啤酒,跟夏雨碰杯,“明年的这时候,我在修河边上请你喝啤酒。”修城是一座遥远的小山城,是他们共同的家乡。修河是城中的一条河。“就怕等不到你。”夏雨举起瓶子轻轻地碰碰楚江的瓶子,突然有点忧伤。啊,这样的灯光,这样的木吉他单纯的吟唱,这样的即将分别的夜晚,是很容易使人忧伤的。“傻瓜,放心就是。我用一年的时间来报恩和还债,同时也学点大城市先进的教学方式。明年暑假,你必定可以在修河边上见到我——挑着铺盖卷和书箱的我!”夏雨被他说得“扑哧”一声笑起来。“老板娘,再来一瓶啤酒!”一个脆嫩中混合着酒意的声音突然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响起来,把楚江和夏雨吓了一大跳。两人一齐抬起头来张望。一个穿着白T恤的小女生站在那里,正在用一种生疏而夸张的动作朝柜台里的老板娘招手。啊?这酒吧里原来还有别的客人?而且,居然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女生?她跟谁在一起喝酒?小女生挥着的手突然停住,她看见了左手边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一男一女两个人,他们一齐瞪大眼睛在看着她。哼,看什么啊?我有三个脑袋还是六只手?小女生狠狠地回瞪了他们一眼,声音更大地叫:“老板娘!再来一瓶啤酒!”“嘿,这小丫头,气焰够嚣张的!”楚江有些吃惊,“初中生?顶多就高一吧,这么大胆!跟她在一起的是谁?她男朋友?”“我看看。”夏雨忍不住站起身来张望,她看见了小女生凶凶的眼光,吓得赶紧坐下来,“我的天!没人哪!就她一个!眼光凶得可以杀人!”“啊?不会吧?”楚江也忍不住站起身来张望。果然只有小女生一个人!而且,眼光果然凶得可以杀人!楚江觉得这小女生扮凶的样子实在是很好玩。她留着一头很不听话的短发,头顶的一缕头发高高地翘起,像在跟着主人一起示威一般。楚江忍不住冲她咧嘴一笑。他的笑彻底激怒了小女生,她风一样地离座,朝他们的座位直冲过来。“天,她想干什么?!”夏雨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女生有如此气势,吓得紧紧拽住了楚江的胳膊。楚江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女生已经像箭一样擦过他们身边,冲到柜台跟前去了。她用手敲着柜台面,冲老板娘大叫:“喂!你是聋了还是哑了?我还要一瓶啤酒!”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思的老板娘这才抬起头来,不紧不慢地说:“小姑娘,别喝啦,回家去吧。”“干什么!怕我付不起钱?我有钱!”她从裤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啪的一声拍在柜台上,“给我酒!”“现在的中学生怎么是这副样子?好可怕!我对付不了他们!”夏雨看来真的吓得不轻,脸都白了。“哈,还没站上讲台就吓成这样?看我的!”楚江几个大步跨到小女生身边,用一种不容抗拒的语调毫不客气地说,“我说,你真的该回家了!”小女生吓了一大跳,满脸惊慌地转过头来——居然又是刚才那个满脸疙瘩、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的臭男生!她生气地叫起来:“碍你什么事了?这又不是你家!”小女生惊慌加愤怒的样子让楚江又一次忍不住笑起来。现在楚江更加确认,这孩子和他们一样,也是第一次一个人到酒吧这样的地方来喝酒。在平时,她一定是一个好孩子。好孩子偶尔做坏事时才会有那样生疏而夸张的手势,才会有这样惊慌加愤怒的表情。只是,她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一个人在夜里跑到这里来灌酒呢?楚江板了板脸,一本正经地说:“这里虽然不是我家,但我是老师,你是学生,所以你归我管。”“老师”两个字让小女生又惊慌了一下,但她看一眼楚江,马上镇定下来,一脸的不屑:“你是老师?骗鬼去吧!”“啊?难道我看上去不像老师?”小女生的神情让即将走上讲台、本来充满自信的楚江有些受伤。“不像,一点也不像。”小女生一点也不傻,楚江的表情变化她可是看在眼里。她皱着眉头,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楚江:一件灰色短袖T恤,一条蓝色运动裤,一双脏兮兮的运动鞋。“真的一点也不像。”她毫不客气地强调。顶多一个大二学生吧?就算大四好了。想吓唬我?门儿都没有!“可我真的是老师!下周就是了!没准你就归我管!”楚江有点沉不住气了。“哈,这么巧?您老不会是甘棠中学的老师吧?”小女生好像忘掉了刚刚自己吵着要买啤酒的事。她望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大男生,漆黑的眼睛里闪着揶揄的、嘲弄的光亮。“甘棠中学?哈哈!”楚江一听到“甘棠中学”几个字,就像抓到老鼠的猫那样得意地狂笑起来,“你是甘棠中学的学生?哈哈哈!这可实在是太有趣了!”“干什么?”楚江得意自信的笑声显然重新将小女生吓住了,“你真是甘棠中学的老师?少骗我!”“哈哈哈!我就是啊!不骗你!刚毕业分进来的!”楚江真恨不能自己身上带着盖有甘棠中学大红公章的接收令,好当场拍在小女生眼前。“哼,信你是白痴!”小女生嘴里说着,迅速地将自己刚才拍在台子上的钞票塞进口袋,说了句,“回家就回家,没闲心看你表演!”然后转身朝出口处冲去。“喂!你还没买单!”楚江在后面都快要笑不动了!“你替我买吧!”小女生回过头来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一下子推开门,跑了出去。“啊?!”楚江呆在那里,再也笑不出来了!“该死的小女生!等着!如果真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楚江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骂了好一会儿,见老板娘正站在柜台里好笑地望着他,只好硬着头皮、哭丧着脸问:“这小姑娘的加上我们的,一共多少钱啊?”“小姑娘的已经付过了。刚才要东西的时候就付过了。”老板娘笑嘻嘻地告诉他,然后摇摇头,“嘿,现在的小姑娘!”居然还没站上讲台就被一个小女生耍了!惨哪!楚江这一下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2陆吟歌坐在高一(1)班教室里,心情黯然。教室很好,在一楼,黑板白墙,窗明几净。重点中学就是不一样,连毫无特色的水泥地面都被擦得像古代美女临妆的镜子,明晃晃的好像能照得见人影。教室的中间聚着一大群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讲述着暑假见闻。确切地说,是一位紫衣公主在主讲,一位黑脸帅哥在辅讲,围着的一大帮男生女生是满脸羡慕的忠实听众。“哎呀!沈香香,你真的到日本去迪士尼乐园玩了?”“这还会有假的?香香她爸爸说了,香香能直升本校高中部就奖励她!”那位被称为“香香”的紫衣公主只是矜持地笑,倒是黑脸帅哥在一边起劲地解释。紫衣公主有着一张美得咄咄逼人的脸蛋,大眼睛,高鼻梁,五官清晰明艳,如同画册里那些希腊古典美女。现在陆吟歌已经知道,这围着聊天的一大群人都是甘棠中学的“老人”,是从以前的初中部直升或者考到高中部的,所以他们才会有这样一副旁若无人的主人的模样。而那位被称为沈香香的紫衣公主显然是他们当中的太阳。“花两万多元钱跑那么远就为了去幼儿园小朋友的乐园玩?”一个个子矮小的男生仍在质疑。“你懂什么呀!死豆豆!”这回紫衣公主开口了,声音清脆响亮,如同碎银撞玉一般,“迪士尼乐园是所有人的天堂!”“上海的迪士尼不是也开业了?跑日本去干什么?”那位“死豆豆”还是不服气。“日本是日本,上海是上海,感觉不一样的呀。玩本来就是玩感觉,你懂不懂!”黑脸帅哥拍拍“死豆豆”的肩膀。围着的一圈同学纷纷点头。陆吟歌是“外来户”,单枪匹马进入这个班级,初中时的死党马赛已花大把钞票进入浦东一所新办的民办高中住读,要见上一面恐怕很不容易。陆吟歌心情黯然倒不是因为自己的落单,而是因为早上的杂乱无章。爸爸本来信誓旦旦地说好会叫她起床的,于是她就在爸爸惊天动地的鼾声里安然睡大觉。可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亮得不正常,她一看床头钟,惨叫一声——还有20分钟就到上课时间了,而这是新学期开学第一天!结果是,她只来得及胡乱抹了一把脸,胡乱套上堆在床头柜上的校服(谢天谢地昨晚临睡前就已找好的),冲着爸爸的卧室大吼一声“你真讨厌!”就冲出了家门。还好小区门口就有公交车站,车站边上停着不少拉生意的摩托车,陆吟歌跳上一辆,说了一声:“甘棠中学,快!”摩托车就风驰电掣般地飞驰起来。早上的交通像消化功能极好的肠胃,一路畅通无阻。陆吟歌恰到好处地在铃声响起前一分钟进入教室,并很快找到了贴有自己名字的座位。坐好了,陆吟歌才发现,教室里居然一派乱糟糟的景象:紫衣公主和黑脸帅哥扎在人堆里聊天,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小团体在叽叽喳喳地说话,当然也有像陆吟歌这样安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的,估计也是单枪匹马的外来户。上课铃声已经响过差不多十分钟了,教室里混乱依旧。“这什么破学校啊!还重点!”陆吟歌本来一直在生着爸爸的气,现在才腾出工夫来对这个名不副实的学校表示不满。教室门口终于蹿进来一个不高的、结实的身影,这身影蹿上讲台,气喘吁吁:“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找一份点名册会花我15分钟——”他看看表,更正,“是14分21秒的时间。刚才我离开教室时看过时间的。”教室里扎堆聊天的同学早在身影刚蹿进教室的时候就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各就各位——如果以这种速度去参加奥运会,估计他们个个都可以拿短跑冠军。他们看到这位刚才已经在教室里现过身的副班主任的狼狈样,哄地笑起来。陆吟歌没有笑,她坐在那里,吓坏了!这个大模大样站在讲台上,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人,居然就是昨天酒吧里那个穿着一身乱七八糟的运动装、爱管闲事的“假唐僧”!天啊!自己不仅在酒吧里喝酒,临走前还耍了他一把!他真的是甘棠中学的老师?并且,居然是他们班的班主任?!“这破学校怎么可以让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人来当班主任?”陆吟歌越想越晦气,忍不住骂出声来。“哈,这个不是班主任,这个是副班主任。你来晚了,不知道吧?刚才已经通知过了,说我们的班主任葛老太在校门口被车撞了,刚送医院去了。”接话的是陆吟歌的同桌,他刚蹿上座位,还在喘着气。“天!怎么会这样?”陆吟歌轻叫一声,发现说话的男生就是刚才被紫衣公主称为“死豆豆”的那个矮个儿男生。“这有什么,咱们生活的这座城市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在发生车祸。”矮个儿男生一甩头发,一副大腕模样。可陆吟歌没心情看他耍大腕,因为假唐僧开始拿着点名册点名了。陆吟歌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可这没用。很快就点到陆吟歌的名字了,她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假唐僧张着大嘴,惊喜万分地看着她。老半天,他才“嘿”了一声,然后“哈”了一声,说:“好好好,请坐下。陆吟歌同学暂时担任我们班的代理班长。”陆吟歌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意思是:嘿嘿!哈哈!果真落到我手里了!不信邪不行吧!好好等着吧你就!“楚江认识你?”豆豆好奇地望着她。“楚江?他叫楚江?”陆吟歌反问。“嗬,别装了!认识就认识,有什么了不起!”豆豆撇撇嘴,有些悻悻然。“什么呀!”陆吟歌目瞪口呆——怎么会引起这样的误会?真是大白天撞见鬼了!陆吟歌突然感觉右边脸上麻飕飕的——右手边上,两道亮闪闪的目光像冬天里的冷风一样朝她直扫过来。隔着走道的后一排,坐着那位美丽得咄咄逼人的紫衣公主,而她的目光,比她的美丽更加咄咄逼人。陆吟歌在心里惨叫一声,知道这种实在是不美丽的误会已经不可避免地、猝不及防地发生了。该死的楚江!笨蛋楚江!就你这水平还想当班主任?早点待一边哭去吧你!陆吟歌浑身不自在地忍受着那两道目光的横扫,在心里恶毒地骂着莫名其妙给她惹上了麻烦(而他自己肯定浑然不觉)的新任笨蛋副班主任。第二章 各怀心事妈妈每天早上总是最后一个离家,她喜欢将陆吟歌粉红色的拖鞋摆在天蓝色拖鞋和紫色拖鞋中间。有时陆吟歌早到家,看到粉红色拖鞋被两双大大的拖鞋抱在中间的样子,心里总会涌起一股小小的、甜甜的幸福。1放学回到家,外面虽然还是亮堂堂的,家里却冷锅冷灶,一片幽暗沉寂。陆吟歌站在门口,望着胡乱扔着报纸和杂物的脏兮兮的客厅,眼泪差一点又要夺眶而出。靠墙摆着的小小的木头鞋架上,只剩下爸爸天蓝色的凉拖鞋和陆吟歌粉红色的凉拖鞋。妈妈的凉拖鞋是紫色的,妈妈喜欢所有的紫色。妈妈每天早上总是最后一个离家,她喜欢将陆吟歌粉红色的拖鞋摆在天蓝色拖鞋和紫色拖鞋中间。有时陆吟歌早到家,看到粉红色拖鞋被两双大大的拖鞋抱在中间的样子,心里总会涌起一股小小的、甜甜的幸福。妈妈为什么要破坏这一切?而且是以那么可笑的、让人羞愧得说不出口的方式!陆吟歌重重地将房门关上,换好鞋进到屋里,习惯性地从食品柜里抱出饼干桶,打开——里面居然是空的!陆吟歌不相信地看着饼干桶。家里的饼干桶里就像住着一位好巫婆,每次饼干快要吃完的时候它就会神奇地变满。陆吟歌从来没看到过饼干桶空着的样子。空着的饼干桶张着空洞的大嘴,像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陆吟歌好像此时才明白,饼干桶里没有好巫婆,不会自己变出饼干来,肯定是妈妈经常检查,看到饼干快吃完了就会补充进去。妈妈才是家里的巫婆。陆吟歌终于忍不住,抱着空空的饼干桶呜呜地哭起来。她不知道是在怨恨妈妈还是在心疼妈妈,她不知道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切都好,是不是会像她一样,看到什么东西都无可避免地想起对方。陆吟歌哭了好一会儿,觉得心里好受些了,才放下饼干桶,擦了擦满脸的眼泪。嘿,本来说好了不再哭的,也不再想的,而且她也很赞同爸爸的话:一个连家和孩子都可以抛弃的女人是心肠很硬的女人,不值得想。自己怎么还这么没出息呢!明天放学路上记得到超市去买饼干。陆吟歌一边叮嘱自己,一边随手将地上、茶几上的报纸收拾好。茶几上到处是茶渍、烟灰,看上去爸爸昨晚一定很晚才睡吧。陆吟歌早已原谅了爸爸早上没叫醒自己的事情——以前都是妈妈叫的,爸爸是那种闹钟使劲闹也闹不醒的主儿。陆吟歌找来一块抹布,将茶几三把两把擦干净了。茶几有大大的玻璃面,一干净就衬出了下面满是灰尘的地板。陆吟歌干脆找来拖把,用水浸湿了,拧干,把客厅里的地板好好地拖了一遍。做完这一切,陆吟歌已是大汗淋漓。她望着重新干净整洁起来的家,渐渐地高兴起来。哼,你跑吧!跑吧!没有你,这个家也还是一个家,也同样可以干干净净的!只是,陆吟歌不会烧饭,她从来没烧过饭。爸爸怎么还不回来?电话铃响起来了。是饶姨的电话,说爸爸在厂里有事回不来了,让陆吟歌到她家里去吃饭。有事有事,又是有事!爸爸不怕连她这个女儿也跑了?!“哦,不用了吧。我随便吃点什么就可以了。方便面也行,去外面小店里吃饺子也行。”陆吟歌忍住满肚子的怨气推辞道。“不可以的!”电话里,饶姨倒是真着急了,她一贯是个热心人,“你爸爸特意打电话给我们交代的!还要我们家阿姨给你做好吃的,不能亏待你!马上过来,半小时以后就可以开饭了!”放下电话,陆吟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爸爸有时候真的是有点呆。他以为这样的安排是对女儿的关心吗?他难道想不到陆吟歌会不高兴到别人家里去的吗?来到饶姨家,屋子里已是菜香四溢。看来饶姨家的安徽钟点工果然下了大力气,桌上已是三盘四碟地摆满了。“嗬,这么多好吃的!”见到美食总是令人高兴的,何况这几天陆吟歌根本就没好好吃过饭。“那当然,你是稀客嘛。”说话的是与陆吟歌同校同级不同班的伍顿。伍顿是个矮胖子,继承了伍叔叔难看的扁平脸和饶姨矮小的身材。春节假期里有一次伍顿喝多了,气急败坏地对着他爹妈吼:“你们也太不人道了!为什么将我错位遗传成这个样子!”结果被伍叔叔跳起来打了一个耳刮子。这是伍顿第一次挨他老子的打。伍叔叔气咻咻地骂他:“外貌有那么重要吗?你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出息!”在爸爸妈妈的大学同学里,伍叔叔算得上是个成功人士。虽然他们念的大学是一所没什么名气的地方性院校,但毕业的时候伍叔叔运气好,加上人也肯干,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很大实权的部门领导了。“来来来,洗个手快吃吧!”饶姨招呼陆吟歌。才坐下还没来得及提筷子,伍顿突然问陆吟歌:“听说你被提拔为新班班头了,真的还是假的?”“你怎么会知道?消息长翅膀了?”陆吟歌吓了一大跳。“嘿嘿,你忘了我是老甘棠,你们班上有我好多旧部。”“那位叫沈香香的公主也是你的旧部?”陆吟歌揶揄道。“哪里敢当!我一贯是她老人家手下的小兵。据说这位香香公主从幼儿园起就一直当班长,初中三年那真是当得红红火火,全校闻名。没想到这一次会败在你的手下。”“天!原来是这样!”陆吟歌惊呼。她这才明白那个讨厌的楚江宣布她暂时担当代理班长的时候,班上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可怕的反常的寂静了。陆吟歌清晰地记得那一刻。那一刻,她感觉自己陷在一团看不见的,虽柔软却充满锋利尖刺的陷阱里。而那一刻,楚江这个榆木脑袋也终于有所觉察。他奇怪地抬头看着大家:“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陆吟歌同学从小学一年级起一直做班长,有丰富的工作经验,相信她有能力将我们班带好。”现在看来,这样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了!没有人知道,沈香香其实才是班主任葛老师选定的第一班长人选。在开学前的教师碰头会上,她跟副班主任楚江商量过:“沈香香和陆吟歌都是一直当班长上来的,不过沈香香是本校学生,对各方面情况应该更熟悉一些,我看还是让她继续担任新班班长吧。”楚江心里想:其实,换一个外校的来当,也许会带进来一点新鲜空气呢?不过,他没敢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没想到的是,陆吟歌竟然就是那个在酒吧里大呼小叫、临走前还耍了自己一把的小女生!楚江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决定将陆吟歌和沈香香的位置调换一下。好像就是因为有过那么一面之交,也算是有了一点牵连,而这班长的任命算是报复呢还是嘉奖呢,楚江心里就更不清楚了。他只是在那一刻很想任命陆吟歌做班长,并且,她也有做班长的资格。“你也是年年当班长一届不落的吧?哈!你们这可真叫棋逢对手了!”伍顿幸灾乐祸。“我感觉我会一败涂地。”陆吟歌的心情再一次灰暗起来。“你妈妈她——还好吗?”饶姨的话犹犹豫豫地绕进来,“打她电话,她不接呢。只是发了一条短信过来,说她很好,请大家放心。”“我不知道,应当很好吧。”提起这个话题,陆吟歌心情更灰暗了。她垂下双眼,埋头喝汤。伍顿好像被辣味虾呛了一下,一阵咳嗽。饶姨叹口气,满脸怜惜和同情:“唉,怎么就放得下呀。你妈也真是奇怪,就像中了蛊一样。我当时还劝过她的呀,她就是一点也听不进去!”“好啦,饭吃得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歌歌多吃点!”伍叔叔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很大的河虾放到陆吟歌碗里。陆吟歌却没有了一丁点胃口。2沈香香回到家的时候,妈妈照例在厨房里忙碌。“怎么啦?”见沈香香的脸拉得那么长,从厨房里迎出来的沈家妈妈吓了一大跳。这世上最让她害怕的就是沈老板突然沉下来的脸和沈公主突然拉长的脸了。这俩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女儿。“怎么啦!怎么啦!班长没啦!被一个莫名其妙的野丫头抢去了!”沈香香将书包朝地板上一扔,几步朝楼上蹿去——她的闺房在二楼。妈妈慌忙奔进厨房将火打到最小挡,拎起女儿扔在地板上的书包,跟着她上了楼。“怎么班长没了?班长不是一直是你当着的?”“哼,他们居然是一伙的!假公济私!等着瞧!有他们好看的!”沈香香自顾自地说。沈妈妈不知道女儿在说些什么,她也自顾自地说:“照我说,都高中了,这班长不当也就算了。上次你们老师不是说了,到高中当班干部要耽误学习的吗?”“你懂什么呀!我自愿不当是一回事,老师不让我当又是一回事!”沈香香生气地一把抢过妈妈一直拎着的书包,“出去啦,我要给同学打电话。”沈家妈妈在心里叹一口气,转身走出了房间。“咦,妈,上次爸爸给你买的新衣服呢?怎么又没穿?”沈香香叫住她妈妈。“唉,我成天在家里待着,穿那么好的衣服不是浪费?”沈家妈妈回避着女儿咄咄逼人的眼神。父女俩的眼神一模一样,脸型也一模一样,咄咄逼人,一齐咄咄逼人。唯一不同的是父亲很少显现这样的表情,父亲更多的是温文尔雅——他以前本来就是村里的秀才,是正宗的高中毕业生。现在到城里经商了,更是一直以“儒商”自居。而女儿则每时每刻都在不知节制地显现这种咄咄逼人的力量。“你总是这样!那衣服可是爸爸亲自给你买的!1000多块呢!”怪不得沈香香生气,她是真的搞不懂妈妈。沈香香知道爸爸每个月都给妈妈不少钱,爸爸一直叫她买衣服,妈妈说天天忙家务,没时间,爸爸就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去给妈妈买了一套咖啡色的套裙——温婉的小圆领上装,传统但不保守的直筒裙,裁剪和做工含而不露地精致着。应当是非常适合妈妈这样的年龄和身份穿的,可她就是不穿!更令沈香香生气的是,有一次放学路上,她与妈妈迎面碰到,妈妈穿着那件土得掉渣的兰花衬衫,梳着一头同样土得掉渣的齐耳短发,虽然看上去干净整洁,但一看就是一副标准的保姆样子。跟她走在一起的同学问:“你家保姆吧这是?”沈香香含糊点头,面红耳赤。“妈妈下回穿好不好?我现在在给你做葱烧大排呢。”沈家妈妈讨好地朝女儿笑一笑,匆忙走出了房间。沈家妈妈没有告诉女儿,那套衣裙她其实很喜欢,一个人躲在家里试过,可她穿不上——那套高档的衣裙估计比她能穿的号码整整小了一码,她根本就套不上身。其实,她最喜欢穿的就是那些在小菜场边上的小店里买的棉布衣服,穿着又透气又舒适,干活也方便。店里的老板娘人也好,对她亲热得很。哪里像那些大商厦里的小姑娘,你人还没走近,她们就会像防贼一样地防着你,会贴身跟着你,会紧张地说:“别用手摸!不可以摸的!”沈香香无奈地朝妈妈的背影耸耸肩,也就不再管了。她没这么多闲心管妈妈的事情,她烦都烦死了!说起来真的很可笑。就在开学的前一天晚上,瞿竞,也就是那位黑脸帅哥,在电话里讨好地说:“香公主,好惨啊,高中三年我肯定还得继续做你的手下了!”沈香香在电话里咯咯地笑:“你想做还不定做得成呢。”“什么意思?你要转学?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着你挤进这个班的!”瞿帅哥体育一流,成绩末流,用奔跑速度加上老爸的钞票再加上姑姑的人情——瞿帅哥的姑姑是甘棠中学图书馆的管理员,他才有幸继续跟沈香香同班。瞿竞声音里的紧张让沈香香感觉很受用:“不是啊,笨蛋!破班长当腻了,想换换口味做平头百姓呢。”“那不成,有你在,谁还有资格当班长啊!别人有咱们也不能同意啊!”“嘻嘻,我再考虑考虑。听说高中学习紧张,当班干部不一定合算的。”“错!班干部当得好是有好处的!现在高校录取的时候可不光是看分数,还要看组织能力、动手能力等综合素质的!特别是报考国外的大学,这一点更重要!人家很看重这种综合能力的!”瞿竞的话让沈香香呆了一呆,这一点她可从来没想过:“没想到你知道得这么多!”要得到香公主的称赞是很不容易的!瞿竞高兴得咧开嘴笑起来,他才不会傻到要告诉香公主,这些只不过是他从他姑姑那里一字不差地搬过来的。他越发起劲地说:“所以呀,这个班长你还是继续当吧,我这个体育委员估计也会继续当,我们继续搭档!”“再说啦——”沈香香可不想让瞿竞太得意,她懒洋洋地拖着长音,挂断了电话。可现在是什么意思!好好的班主任莫名其妙出车祸,乳臭未干的副班主任居然敢假公济私——傻瓜都看得出来他跟那个野丫头是老相识!说不定还是老相好!哼,谁知道呢!沈香香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她给瞿竞打电话:“你说,那个楚江跟那个什么陆吟歌会不会是要好的那种?”“啊?”瞿竞吓了一大跳,“不会吧?”老实说,瞿竞其实一点也没看出楚江和陆吟歌认识。不就点了那么一次名吗?这样就能看出来?也太神了吧!可沈香香说傻瓜才看不出来呢,钱豆豆也说看不出来的可真是傻瓜呢,瞿竞这才没好意思说自己没看出来。瞿竞有经验,凡事跟着香公主准没错。至于钱豆豆,他是个变色龙,他的话可以忽略不计。可现在香公主又说楚江跟陆吟歌相好,这可就更加离奇了。“你看到他们在一起了?”瞿竞问。“不是!”沈香香不高兴了,她不喜欢瞿竞话里的怀疑,“跟你随便说着玩的,不可以呀?”“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瞿竞连忙哄她,“你说他们相好他们肯定相好!你说他们是仇人他们肯定就是仇人!”“哈!小样儿!”沈香香忍不住笑出声来。瞿竞这种时候最可爱了。“你别烦啦。姓陆的丫头那代理班长当不长的,你放心好了!”瞿竞听公主笑了,越发讨好卖乖起来,“会有她好看的!”沈香香放下电话,心情好多了。楼下,妈妈已经在叫她吃饭了。“爸爸又不回来吃饭?”沈香香看到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不高兴地问妈妈。“是啊,他忙。”妈妈头也不抬地答。“老是忙忙忙!你应该管管他,妈!”“吃你的饭吧。”妈妈帮沈香香舀了满满一碗鱼头汤。沈香香真是看不懂妈妈。要是换了她,不把这样的男人好好修理修理才怪!第三章 过去的故事风儿轻轻,阳光灿烂,生活虽然还没正式拉开帷幕就这么辛苦,可它又是多么多么美好啊!楚江拎着一袋刚到超市买的补血补骨的营养品,匆匆朝医院赶去。下班高峰早已过去,街上行人却不见少。楚江在这座城市里待了四年,还是弄不明白为什么这座城市里每时每刻、每个地方都有那么多人在来去匆匆。树丫间渐次亮起的路灯映照着他们那一张张焦虑而疲惫的脸。他们究竟在为什么而奔忙?楚江的生活理想非常简单,就是一辈子跟夏雨待在一起。至于待在什么地方,他倒无所谓,只要两个人待在一起就好。然后他一辈子做一个有责任心、有水平的好老师。新生活开始的第一年,楚江请葛老师帮忙申请留在她任教的甘棠中学做实习老师。这是一个在楚江心里有着无法替代的意义的地方,他非常渴望能在这里待上一年。葛老师还不知道更换班长的事呢。不过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因为当初跟楚江商量的时候,她也并不是非要沈香香当不可的口气,她也是肯定陆吟歌的。“哟,人来就行了,还买东西干什么!”葛老师见到推门而入的楚江,很是高兴,脸笑成了一朵大大的花,“工资还没发吧?别是借的钱吧?”“哪里!”楚江脸红了,他还真的是借的钱。他没好意思找新同事借,他找的是在本市的大学同窗。他做家教存下的一点钱早就置办了上班的行头了——一套正儿八经的西服!楚江个头不高(一般山区长大的孩子个头都不高),穿西服效果不是特别好。不过,这样的一套行头对于一个刚刚走上工作岗位的人来说还是必需的。葛老师算是非常幸运的,被小货车撞得飞了起来,居然只是小腿骨折,还有就是脑袋和手掌擦破了皮,流了满脸满手的血。闻讯赶来的门卫老田和校长脸色煞白,而楚江干脆就哭了起来。倒是葛老师自己中气十足地叫:“哭什么!死不了!校长和楚江回学校去!老田和肇事司机送我到医院!肇事司机别想跑!”肇事司机哪里敢跑,早吓得瘫成一堆没声没息的人肉了。楚江不肯回去,葛老师居然举起血淋淋的手要去打他:“真不晓事!白对你好了!开学第一天没有班主任成何体统!何况还是新升上来的班级!”楚江只好停步。葛老师又叫:“点名册在我办公桌中间抽屉里!自己去找来到班上去!”楚江就这样慌乱地开始了自己教师生涯的第一天。“烦!得两个月才能好!”葛老师用双手搬着上好了厚厚石膏的右腿给楚江看,“人老了就受气,连骨头都欺负你,不肯好好长!”“别乱动!小心错位!”楚江急叫,赶上前去帮着这个倔老太轻轻将腿放下。葛老师看着楚江急,心里小孩般开心和得意。她想起七年以前的那一天。七年前的暑假,葛老师在自己50岁生日的前一天,突然意外地收到一封陌生来信——葛老师:您好!请原谅远方一个陌生学生对您的冒昧打扰和更冒昧的恳求!前几天,我在小镇书摊上一本旧杂志里看到一篇介绍您的文章,知道您是全国优秀教师。这本杂志是好几年以前的,我不知道您是不是还在那所叫“甘棠”的中学当老师,不知道您能不能收到这封信,更不知道如果您能收到这封信,看后会是什么感觉。反正我走投无路,即使没得到任何结果,至少我为自己努力过,争取过,我也就认命了。我叫楚江,今年15岁,刚刚初中毕业。这次中考,我以优秀的成绩(全县中考第三名)考入了县一中,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高兴。可是爸爸说,这成绩单你就留着做个纪念吧,这书咱不读了。我不敢说半个不字,只敢一个人躲到修河边偷偷流眼泪。有的时候我会做梦:不是说外面有什么“希望工程”吗?不是说很多孩子都可以得到资助继续念书吗?这个希望工程到底在哪里?我怎么样才可以找到它,得到它的帮助?看到那篇文章,我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就是希望工程吧!因为文章里说您经常帮助家庭困难的学生,经常给他们垫付学费,说您从教30年来,帮助过无数有困难的学生。那一刻,我灰暗沮丧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丝亮光。我想,也许您能帮助我,帮助我渡过人生的第一个大难关!我找老师问过了,我们这里高中一个学期的学杂费是500元,六个学期就是3000元。这是一笔很大很大的钱!唉,我真是白日做梦!也许您根本不可能资助素不相识的我吧!不过,都已经写了这么多,我还是把话说完吧。如果我真的能得到您的帮助,我可以向您保证:第一,我不会辜负您的资助,我一定会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学好本领,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第二,等我长大了,能够赚钱了,这笔钱我一定会加倍还您的!您能帮我吗……啊,也许我只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纸和笔。可是,也许您真能收到这封信,并且真能帮助我呢……不说了,我马上到镇上去把这封信寄出去。到镇上去寄信会快一些,也保险一些。真诚盼望您的回音!祝您身体健康,工作顺利!远方的楚江 写葛老师读这封信读得流出了眼泪。在那一瞬间,她决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送给自己一份50岁的生日礼物。楚江没有食言,高中三年他果然一直成绩优秀。高考时他放弃了很多更好的学校,而选择了上海一所师范院校,他的人生理想是以后能成为一名像葛老师这样的优秀教师。“像我一样?没出息!你应当远远超过我!”葛老师一点也不理会楚江的讨好卖乖,她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不,能成为像您这样的人、这样的老师是需要付出一辈子的努力的。楚江在心里默默地说。葛老师本来两年前就该退休了,可她在甘棠中学太受欢迎了,老师、家长、学生都不肯让她走,所以校长亲自登门,给她送去了红彤彤的返聘通知书。“班上还好吧?”葛老师接过楚江削好的苹果问。“嗯,好……不过,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一下。就是班长的任命问题,我还是任命了陆吟歌。”楚江有点紧张地看着葛老师。“为什么?给个理由先。”葛老师语气平和,并且,她还有心情使用若干年前一直流行到现在的倒装句。对于葛老师的紧跟潮流,楚江早已见怪不怪。他松了一口气,赶紧将想好的理由说出来:“我是觉得陆吟歌是外校来的,可能会带进来一些新鲜空气;沈香香按部就班,反而不一定就好。”这本来也是他心里最初的想法,“再说,反正也是代理的,不适合以后还可以调整。”楚江没有将酒吧里的一幕说出来,因为那是一个说不清楚的问题。“嗯,这样也不错。”葛老师想了一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今晚我在您这里陪夜呢。”楚江心情完全松弛下来,一屁股坐在床头边的椅子上。“胡闹!谁要你陪!”葛老师却突然拉下了脸。“校长安排的!”楚江这回可不怕葛老师变脸,理直气壮得很——有护身符呢。“那小子更是胡闹!你回去,要陪叫他亲自来陪!”嘿,这护身符一点也不管用啊。楚江尴尬地坐在那里,他哪里敢叫校长亲自来陪?“还不走?是不是可怜我没家人陪伴?”葛老师这句话说得不凶,不痛不痒似的,楚江却像小时候遭了蜂蜇一样,全身难受起来。“不是的啊。”他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轻声说。葛老师不理他,专心致志地啃手上的苹果,啃完了,将核递给楚江:“好了,帮我把垃圾扔掉,回去吧。别担心,这里的护士长是我以前的学生,有什么事,我随时可以叫她的。”楚江没办法,只好站起身,跟葛老师道别,离开了病房。“骑自行车小心一点!”葛老师在后面叫。“知道了!”楚江回头,再次朝葛老师招手。楚江一路将自行车骑得飞快,这辆眼看着要散架却一直很硬气地不散架的破自行车一路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这辆破自行车是两年前楚江花了50元在旧货市场上买的,这是所有待卖车辆里面最便宜、最破旧的一辆。当初楚江骑着它回到学校的时候,遭到同寝室男生的一致嘲笑。他们说,破到这种程度的车子也敢买,真的是“楚”胆包天!可楚江摇摇头,惋惜地说:“你们呀,不会透过现象看本质!政治老师白教你们这么多年了!”事实证明,“楚胆”是完全可以包天的!两年来,楚江一到周末就骑着这辆一路丁零当啷胡乱响的自行车,到学生家里去做数学家教。天气好的时候,后座上一般会坐着夏雨,她手里拿着小说。这时楚江就专门钻弄堂,走小路,不然被交警抓住可就麻烦了。楚江到学生家里上课的时候,夏雨就坐在小区活动区的木头椅子上,埋头读她的小说。夏雨家在县城,爸爸妈妈都有工作,虽工资不高,但省吃俭用供她读完大学是不成问题的。所以她比家在乡下的楚江日子好过一些。楚江课上完了,走到夏雨身边,她每次都无知无觉。楚江就对着她头顶吹气,可夏雨这呆子以为起风了,只会用手去拂被吹乱的刘海儿,眼皮都不抬一抬。楚江有一段时间忧心忡忡,他觉得夏雨这样的呆子是人贩子最中意的对象。夏雨听了,得意地说:“告诉你呀,我爸早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跟你一样操这种闲心了,可我不是活到现在还好好的,没被人拐卖?”楚江真是哭笑不得。两年来,自行车这一路的丁零当啷声总是使楚江心情快乐,特别是后面坐着夏雨的时候。风儿轻轻,阳光灿烂,生活虽然还没正式拉开帷幕就这么辛苦,可它又是多么多么美好啊!唯独今天晚上,这一路熟悉的声音却第一次让楚江生出了满腹的凄凉。是因为后面少了一个人吗,还是因为想到葛老师孤身一人寂寞地躺在医院里?葛老师虽然已经快60岁了,可一直精神健旺,每天都在为学校和她的学生快乐地忙碌着。可是到葛老师家去过不少次的楚江知道,只有一个人的家是多么多么多么安静!“葛老师真傻,要是换了我,早把他的东西一把烧了,然后改嫁!都快30年了呀!”夏雨第一次到葛老师家里去,看到葛老师将陈老师的书啊、衣服啊都好好地放在那里,忍不住趁葛老师到厨房去给他们倒水时对楚江恨恨地悄语。楚江摇摇头,表示他们那一辈人的事情说也说不清楚。然后,他在背后拉住夏雨的手,悄声说:“嘻嘻,别说是到美国去,就是到月球上,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这辈子你休想改嫁!”“呸!”夏雨抽回自己的手,红了脸。不过,她相信楚江说的话。听说陈老师,也就是葛老师的先生,以前也是甘棠中学的老师,并且跟楚江一样教数学。葛老师和陈老师一同上班,一同下班,相互研讨,相互帮助,好得就如同一个人。后来陈老师因为家庭关系到美国去了,葛老师却一下子走不了,因为她带的班级刚刚升入高三,她实在不放心扔下学生们一走了之。她想将他们漂漂亮亮地送上考场,这样她才能安心离开。一年过去,学生们终于给了她一份满意的答卷,葛老师也终于松下一口气,并下决心准备去办手续。这时候,陈老师却给她寄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可恶!”楚江每次想象当时的情景,心里都要为葛老师痛一回。而在这个有着微凉秋风和幢幢树影的夜晚,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他猛蹬两下踏脚,冲上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小坡,然后右拐,再猛蹬两下,车子冲到严肃地盯着他的门卫跟前时戛然而止。楚江跳下来,推着车子走进了熟悉的大学校园。楚江现在还赖在校园里没走,他现在没钱租房子。正好以前大三、现在升大四的一个哥们儿开学没回来,跑到南方搞什么教学实践去了,楚江就占据了他的床位。其实,校园里像他这样毕了业却还赖在学校打游击的人为数不少呢。第四章 风云初涌初秋里的樱花树,早已没有了春日绚烂的花景,但满树的叶子却仍然青翠饱满,一派盛夏的味道。1星期五下午放学的时候,陆吟歌发现班务日志不见了。见鬼了,她明明记得早上从家里带出来了的!班务日志据说是葛老师的发明,由班长保管,记录一周以来的班级情况,到周五下午放学的时候交给班主任。班级情况可以由班长记录,也可以由班长安排各位班委记录。有时也会发扬更广泛的民主,有意识地指定一两个同学担任监督员和记录员。据说这是为了更好地“让学生自己管理班级”,使“班务具体化、透明化”,而且据说这样效果还很不错。因为是第一周,陆吟歌想还是自己记录吧,所以她昨晚特意带回去,把前面写好的又认真看了一遍,补充了今天要写的,还写了一个本周小结。尽管心情不佳,陆吟歌的本周小结还是写得热情洋溢。新班级,新开始,新希望,她这个当班长的可不能将个人情绪带进集体生活里。另外,她有点闹不明白,照伍顿说的,既然沈香香也是“祖母级”班长,而且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女皇风范,那为什么没让她继续当?难道是楚江有意为之?难道与酒吧里的一幕有关?是他故意让自己当班长,然后来整自己?没道理呀,想不通!不管怎么说,自己既然暂时代理这个职位,就凡事做好一点,做到没有把柄让楚江可抓,他想整也就没地方下手了吧!而沈香香秋风扫落叶一般的眼神和钱豆豆阴阳怪气的语调,也让陆吟歌憋了一口气。可现在,瞧瞧!第一周还没结束呢,班务日志居然不见了!昨晚睡得很晚没错,可她陆吟歌还不至于糊涂到把班务日志忘在家里吧。她记得自己好像是在等待电脑关机的时候将它塞到书包里去的。陆吟歌拍拍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有点后悔自己昨天晚上的“失足”行为。昨天晚上难得功课比较少,完成所有的作业和班务日志后,时间比平常上床睡觉的时间还早了一刻钟。而爸爸的工厂偏偏又在赶任务,爸爸已打过电话回来,要她自己先睡,说他可能要到半夜才能回来。陆吟歌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爸爸妈妈那间小小的由阳台改造成的书房。这间书房其实主要是妈妈在用,爸爸基本不用。妈妈在这里翻杂志,翻报纸,写一些永远也发表不了的小稿子,有时也将单位的校样带回来在这里看。妈妈是一家单位内部刊物的小编辑,那个刊物没什么要求,只是发表一些内部交流信息,间或发一些表扬稿或批评稿,所以照妈妈的话说,她的这个所谓编辑工作做得虽然没滋没味,却也清闲自在。家里买了电脑、装了宽带以后,妈妈开始迷上了上网。她在网上发自己以前写的文章,开心地说:“哈,终于找到发表园地了!”再后来的事情谁也没有想到,陆吟歌更是每每一想起就羞恼得要发疯。一个已经40岁的女人,一个有家庭有女儿的女人,一个那样满足于自己的小家庭和安稳工作的女人,怎么可能掉进那样一个可笑的陷阱里去?陆吟歌走进这间好像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走进过的房间里,看着地上被爸爸胡乱扯下来的、乱成一团的网线。陆吟歌还清晰地记得爸爸的样子。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言不发,只是双手胡乱扯着连接电脑和外部世界的种种神秘的网线。陆吟歌想去阻止,却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以后不许再上网!听到没有!”爸爸扯完了,往外走的时候对着陆吟歌吼了一句。陆吟歌胡乱点了点头。不许再上网?这样也不对吧?爸爸这叫因噎废食。不过,近两个星期以来,陆吟歌还真没敢进小书房。在心里,她也对电脑生出了一点点恐惧和憎恶。现在,陆吟歌克服着心里那种奇怪的有点恐惧、有点憎恶却又有点渴望的感觉,走到电脑跟前,拿起那些胡乱纠缠在一起的网线,一根一根理顺,再一根一根插回原来的位置。陆吟歌在这方面跟一般女生不同,她有点天生的才能,理科成绩和动手能力一直是她的强项。陆吟歌轻轻揿下主机电源,电脑嗡嗡地响起来。在寂静的夜里,这本来毫无意义的声音听起来却充满了神秘的暗示,就像一部私密电影的片头音乐。在那一刻,陆吟歌突然非常非常渴望接近妈妈。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随风的絮”,她知道这是妈妈的网名。妈妈最初在网上贴文章的时候,她曾吵着要看,可看了没几篇就没兴趣了。妈妈很奇怪,写的都是些菜谱,什么“盛夏里的半日闲——老鸭冬瓜汤”之类,有很详细的配料介绍,最后会写一点点小感想和心情,也只是三言两语,看不出什么东西。陆吟歌对摆在桌上烧好的吃食感兴趣,对无色无味的菜谱可没什么耐心。陆吟歌点击“搜索”后,出现了很多“随风的絮”的条目,看来各个网站的论坛上都有叫这个网名的人。陆吟歌快速扫描,一眼就看到了“随风的絮”的个人博客。这是不是妈妈的个人博客?妈妈写博客吗?没听她说过呀。陆吟歌忍住怦怦的心跳,单击点开,翻到最初的一页,正是那篇熟悉的“老鸭冬瓜汤”!翻过最初的几页菜谱后,陆吟歌感觉自己慢慢地走进了一个陌生的、迷乱的世界。那里是一些小小的文字片段,是一些最初支离破碎,后来慢慢清晰坚定的心情的记录……“喂,班头,还不走啊,人都走光啦!”陆吟歌突然被一声吆喝唤醒。是钱豆豆,正背着书包站在离陆吟歌有一点距离的走道中间,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陆吟歌这才注意到,教室里已经只剩他们俩了。“你看到过班务日志吗?我记得我从家里带过来了,就放在抽屉里啊!”陆吟歌看到同桌钱豆豆,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班务日志?”钱豆豆的眼睛里飘过一丝神秘诡谲的神色,“没看到啊!那玩意咱平头百姓哪能看得到?”“真没看到?”陆吟歌注意到了钱豆豆眼里那丝奇怪的神色,他似乎知道一点什么,想要暴露出来,却又竭力隐藏着。“什么意思?怀疑我是贼啊?”没想到钱豆豆却愤怒起来了。“不是这个意思啊!只是问你一声。没看到就算了,也许我是真的忘在家里没带过来!”陆吟歌感觉自己头晕得厉害。昨晚爸爸两点钟才回来,听到爸爸开锁的声音,正泪流满面的陆吟歌一个激灵跳起来,想也不想就伸手关掉了电脑主机的电源开关,关掉了书房里的电灯,然后飞速奔到了自己的床上。还好家里的防盗门门锁有点老化,每次都要左右摆弄老半天才能打开,不然陆吟歌根本就没有时间逃离现场。“再找找啊!书包里、抽屉里、垃圾桶里……”钱豆豆见陆吟歌不再针对自己,又来劲了,凑过来起劲地建议。“垃圾桶里?”陆吟歌奇怪地瞪着钱豆豆,“为什么要到垃圾桶里去找?”“嗨,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跟你说话可真累!”钱豆豆尴尬地抬起凑过来的脑袋,将背在肩上的书包往上颠了颠,“先走一步了,拜拜!”陆吟歌望着钱豆豆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慢慢地将翻得乱七八糟的书一本一本理好,重新放入书包里,慢慢地将书包背在了身后。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朝门口角落里的垃圾桶看了一眼。垃圾桶?钱豆豆的眼神真的有点奇怪。他怎么会提到垃圾桶?当然,除了一些一眼可见的碎纸屑,垃圾桶里什么也没有,绝对不可能藏着一本班务日志。可陆吟歌却鬼使神差似的,走过去蹲在了垃圾桶边上。她甚至还伸出手去,捡起一片碎纸片,仔细地看着。那上面写着一些化学分子式,不知是被哪位同学撕碎的草稿。我这是干什么?怀疑班务日志被人撕了,扔进了垃圾桶?陆吟歌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面红耳赤地站起身来,虽然知道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可还是做贼心虚地张望了一圈。她突然生起自己的气来,在心里狠狠地冲自己骂了一声“神经病”,重重地带上教室门,朝楚江的办公室走去。“什么?班务日志找不到了?怎么会?”楚江难以置信地看着低着头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脸色苍白的女生。“我昨天带回家去了,可我记得从家里带回来了的。”陆吟歌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这句话一说出口,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就像夏天清晨漫天的大雾,兜头兜脑地罩了下来,眼泪猝不及防地涌上了眼眶。她对自己的脆弱非常气愤,狠狠地咬住了嘴唇。楚江责备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别急别急,没这么容易丢的,也许你记错了。这样吧,你回家再去找一找,下周一带来就行了。”陆吟歌摇摇头,想说:“肯定找不到的。”却没说出口。“对了,一直想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一个人跑到酒吧里去喝酒?你不知道这是不允许的吗?”楚江突然冲口而出。陆吟歌心里哆嗦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可过了一会儿,她就抬起头来,勇敢地看着楚江,说:“我可以不回答您的问题吗?”楚江一愣,结巴起来:“这……这个……当然……应当可以的吧。”话音未落,他的脸先红起来了。可恶!学生可以这样向老师杀回马枪的吗?陆吟歌的心情却一下子好了起来。嘻嘻,看来新手就是新手,这么容易就被她蒙混过关了!不过,这老师人好像还不错。陆吟歌穿过放学后空空荡荡的操场,朝校门口走去。如果她再一次鬼使神差,朝位于操场西北角的那个大大的绿色垃圾桶走过去,并且仔细一点朝里张望,她就会看到,那本神秘失踪的班务日志,被撕掉了封皮,正寂寞地躺在半满的垃圾桶里。而且,如果她朝后转头,再仔细一点张望,她还会看到钱豆豆,正缩着肩膀躲在垃圾桶不远处的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后面。躲在香樟树后面的钱豆豆看着陆吟歌的背影,想招手,想叫住她,却无法开口,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眼看她就要跨出校门了,钱豆豆突然急起来,大叫:“喂!”可空空的操场早已将他的声音吞没。陆吟歌的身影走出校门,往右一拐,不见了。2“那女生好像是有什么心事,神情恍惚,脸色苍白,居然会在第一周就丢了班务日志!”楚江对着电话筒大喊。街边小店里的长途电话只要两毛五分钱一分钟,便宜是便宜,就是效果不好。不说街头永不疲倦的车流人流的声音,单就小店主人那充满兴趣的偷听神情,就令楚江很不自在。可学校附近就只有这一家经营长途电话的,楚江又是一个肚子里搁不住话,一有什么事就习惯于向夏雨汇报的人,所以他也就只好经常忍受了。“肯定是有事了!不然那天怎么会一个人跑到酒吧里去喝闷酒?”夏雨估计是在家里接电话,电话那头安安静静的,可她也跟着着急,“这班长可是你提拔的,你怎么向葛老师交代?”“嘿,先不管这个,再说啦。”楚江背转身子,躲开小店主人那过分热切的眼神,“你想我没有啊?”声音轻柔了许多。“嗯,想的。”话筒里,夏雨的声音也变了,听上去轻若喘息,柔若滑丝。“声音大一点啦!我这里吵!听不清楚!”楚江使坏。“不想!听到没?”夏雨才不上当,对着话筒大喊!“一个人乱叫什么啊?”楚江未来得及说话,话筒里突然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然后就是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哈,一定是夏雨妈妈突然回家,那傻丫头吓得一下子扔了电话!楚江忍住笑,付给小店老板电话费,推上停在身边的自行车,朝医院赶去。自行车依然是一路丁零当啷地响着,楚江还沉浸在夏雨一会儿柔软一会儿硬朗的嗓音里,脸上傻傻地笑着。直到骑到一个十字路口,被红灯阻拦,他才猛然想起还没买馄饨呢!馄饨店在学校大门斜对面一条小小的巷子里,是一个姓王的孤老头子开的。店面小得只能容下一张桌子,可那馄饨的味道实在是好,而且价格比一般的馄饨店便宜五毛钱,所以馄饨店的门口经常会出现排队等候的情景。还好现在不是吃饭的点,馄饨店空着呢。楚江拿出放在自行车篓子里的保温桶,让老头子煮好了直接装进去。上次葛老师偶然提起“学校斜对面王老头店里的馄饨真好吃,一段时间没吃还有点馋呢”,楚江就记下了。就等着周五放学连同班务日志一起带给她。唉,一想到葛老师正在医院里等着看这个新班级的新班务日志,楚江还真是头疼。这陆吟歌看起来不像是个马大哈呀,这么多年被推举为班长也不可能会是一个马大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给我带馄饨来了?”葛老师接过楚江递过来的保温桶,一脸小孩子般的惊喜和高兴。“趁热吃呀,很香的!”看见葛老师高兴,楚江更高兴。啊,多少次,楚江满腹辛酸、饥肠辘辘的时候,葛老师总是及时地给他送上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或面条!香香地吃了两口,葛老师突然记起来:“班务日志呢?带来了吧?”“啊!该死!忘了!”楚江被自己冲口而出的话吓了好大的一跳。他事先一点也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回答!他脸红红地补上一句:“光顾买馄饨了!”“嗨,你这孩子。工作了,可不能这么丢三落四的!”葛老师温和地数落,“班里没什么事吧?”“没,好着呢。”楚江赶紧献殷勤,“等下次来的时候再带给您过目吧。”“也没什么啦。”葛老师嘴里塞了一口馄饨,说话含含糊糊的,“我也只是好奇,想看一看,并不是对你不放心。一位班主任对待他的新班级,就像小时候得到了一件新玩具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包装好好探个究竟。”楚江点点头,这种心情在一个星期以前他已经充分地体会过了。让他发愁的只是下周一那陆丫头不知能不能找到那本班务日志,如果找不到,他该怎么办?骂她一顿也不能解决问题啊!3沈香香回到家,使劲揿门铃,却没人开门。妈妈出去了?翻书包,居然发现没带钥匙!什么意思呢?怎么连钥匙也跟人作对!沈香香背着大书包,心神不宁地在小区的樱花大道上兜圈子。所谓樱花大道,是这座新建小区的中心绿化带,铺着雕有小花的方块瓷砖的人行道两旁,种着两大排枝条舒展、身姿婀娜的樱花树。再旁边,是两块略有一些高低起伏的大草坪。沈香香的家所在的那幢楼房,就在南边那块草坪的边上。这种中心位置的楼房,是小区里价格最昂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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