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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4 1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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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林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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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美国人

奇怪的美国人试读:

作者的话

也不同。从个性上看,他们直接,我们内敛;他们随意,我们严谨;他们容易满足,我们追求完美。

很多人认为,中国人和美国人之间,最大的差异是语言。其实不是,是想法。我们和他们的冲突,更多的是想法的冲突。很多我们认为微不足道的事,他们却看得很重。比如一只旧煤炉,在我们眼里是垃圾,在他们眼里却是古董。反过来说,很多我们看重的事,他们却认为微不足道。比如说,我们把女人坐月子的事,看得重如泰山,但美国女人并不坐月子,至少不像中国女人那样坐月子。关于中国女人坐月子的事,他们无论如何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还有待客之道,我们讲“来的都是客”,必须“以礼相待”,“礼”可能是一桌饭菜,也可能是精心准备的礼物,这是我们的礼仪文化。但他们不同,你去他们家做客,很可能收到一堆甜言蜜语,然后让你饿着肚子回家。我们认为这样很不正常,他们却认为很正常。家庭关系也是如此,他们见面就是拥抱,出口就是“我爱你”,但实质上他们各自独立,父母的事子女不问,儿女的事父母不管。而我们有家和万事兴、家丑不可外扬的文化,大家庭团结互助,亲密无间。

不需要评判,没有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就是想法不同。

想法不同,生活方式就会不同。而这样的不同,让他们在我们眼里显得很奇怪。但如果仔细看、认真想,

奇怪的美国人

,其实很可爱,可爱得让你开怀一笑。

当然,奇怪也好,可爱也罢,中国人也好,美国人也罢,大家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大家一样热爱生命,追求享乐。人的本质、本性是一样的。所以,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互相学习,互相包容。有这样的心态,世上事,都可见怪不怪;世上人,都可相敬如宾。

互相排斥、互相仇恨,这才是件很奇怪的事。

这是我写《奇怪的美国人》想表达的想法,也是我写这本书的目的所在。

前几天,与我的一本书的主编聊天。她说:“我很佩服你这样的人,一辈子可以不停地写。”其实我要佩服的,是她,还有出版社,佩服他们的坚持。纸质书和电子书的战争早已白热化。现状是,纸质书举步维艰,电子书高歌猛进。要坚守纸质书阵地,真的很难,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

纸质书和电子书,听上去很别扭,但却是我们今天社会的特产。我并不拒绝电子书,它有它的魅力,我也经常看。但说句大实话,看电子书实在不如看纸质书潇洒。电子书有很好的东西,但也有很粗制滥造的东西,甚至还有偷工减料的东西。前不久,我上网读林语堂的《人生的盛宴》,如此严谨的一本书,却被编得错误百出,段落、句式混乱,全无美感。书如明镜,寓意照心。这样的书,何以明心?

看纸质书还是电子书,大可各取所需,无可非议。但不管纸质书还是电子书,写认真,编精到,不误人子弟,不丢失道德,实现书之初衷,这才是大事,切切要牢记。

我们这代人是捧着书长大的,一本实实在在的书,闻着香,看着美,抱着更有重量。纸质书的质地美,电子书无法取代。纸质书的大众情结,电子书也无法取代。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让很多人依然坚持购买纸质书籍。写书人、出版人、图书策划人,大家一起在坚持。坚持的事不一定出成果,但想取得成果必须坚持。况且,未来如何,结果如何,只能让时间定夺。人生的真相是变易,世间的法则是无常。

写完这本书,案头还有很多写书计划,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觉得有人很恶毒地在我背后鞭打催促。回头一看,这个人正是我自己。她看上去精神十足,霸气十足,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她说:我已经很努力了,我一直在写,我没有停过。这八年,我没有偷懒,我要求奖赏。

她说,写是写的奖赏。

这句话是大作家周华诚说的,她怎么就生吞活剥过来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讨到了奖赏,我居然很喜欢这个奖赏!写是写的奖赏。继续写吧。盛林2017年5月于美国德州沃顿序

林将要出版她的新书《奇怪的美国人》,她请我为这本书写序。她说她的丈夫为她的一本书写了序,她的妈妈也为她的一本书写了序,所以她希望她亲爱的婆婆也为她写一篇序。她告诉我时我很惊讶,我没想到我会成为这本书的作者之一,但是我很愿望尝试一下。

我的媳妇林是一个美丽的、聪明的、有才华的中国女孩,她来到美国才八年,就出版了六本书,我知道她依然在勤奋写作。如果你问我哪一本书是我最喜欢的,当然是《安妮在中国》,虽然我从没读过,但我知道林没有在书上说我坏话。

好吧,我很欢迎林成为我的媳妇,并把中国文化带进我们家庭,也给了我们一个向她展示我们风土人情的机会。当我的儿子菲里普告诉我他将要和林结婚,而林将要到德州生活时,我心里是担心的。她远离家庭、朋友,远离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搬到我们只有八千人的迷你小镇,这是一个很大的改变,她要如何适应冷清清的乡下生活?

但是林的适应速度超过了我们的想象,现在,她不但在他们的林地上养鸡、鸭、鹅、火鸡,并因此吃到了新鲜的肉和蛋。当林和菲里普旅游时,我是那个帮他们照顾家禽的人。我很高兴帮助他们,当然还是害怕那只大鹅攻击我。不过这件事真的很有趣,我能够想象出林与她的小朋友们待在一起的感觉。

林还有一个美丽的菜园,里边种满了蔬菜。她像德州人那样培育食材,像中国人那样烹调,完美地结合了两种文化。林还把中国菜肴带到我们传统的节日派对,但我们很愿意互相融合。林已经适应了很多德州人喜爱的食物,如汉堡、辣酱玉米糊,她还接受了把生的蔬菜当零食吃的习惯。当然我们也尝试了鳝鱼、全鱼及有头有脚的动物,比如鸭子。我的孙子们被林告知鸭舌可以当零食吃,但他们依然无法认同这样一份零食。林依然认为美国人在烹调时浪费了很多动物的部件。

菲里普尝试着教林在美国开车,但我们公路的高速度吓坏了她。林很惊讶有那么多美国小孩子,在私人领地上玩着各种各样的机动车;她也很惊讶十六岁的孩子就可以拿到驾照,而且很多人必须开车,因为这里竟没有任何公交车。

我有一帮老朋友,多年来每周一次一起分享午餐。有一次我邀请了林,她很惊讶地看到这些美国“老”女人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样子。我很愿意与林一起分享这样的老朋友,让她注意到“老”女人依然有很多乐趣,而不是让年龄阻碍我们想做的事。

林在我们小镇上很受欢迎,她在我们的教堂有很多朋友,她总是很享受我们小镇的一些活动,比如品酒会、车展、音乐派对。有时她会去养老院为老人们演奏中国乐器,逗乐了老人们。这就是为什么她获得了许多朋友,因为她有一颗善良的心。

上面我提到的很多事,林都写进了《奇怪的美国人》这本书中。我相信这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如果能把这本书翻成英文,让更多的美国人读到它,那就太好了。当我想到中国人通过林的书了解更多的美国文化,我就非常兴奋。我也很愿意学一些中国文化,四年前我去过中国,林的家人、朋友及之前的同事们对我很友好,他们在考究的饭店请我吃了很多美食,我的舌尖因此得到了新的体验。

我对(中国的)交通状况非常惊讶,经常看到拥挤的人群挤在一起向前行走,这完全超出我的以往经验。但我很快学会了如何穿过这样的人群,并不再考虑这样推挤是不是粗鲁的事。

我的中国之行使我获得了很多收益和享受,我希望哪天再去一次。

林成为我们家的一分子,是我们一家的幸运,她让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我们也希望为她做同样的事。安妮·卡特(盛林译)奇怪的美国人

美国人真的很奇怪。

我刚到美国时,每次看电视,几个蓝眼睛高鼻子一晃,我就晕了菜,不知道谁是谁了。比如有一次看某个凶杀电影,我缠着菲里普不停地问:“这是A的老婆?”他回答:“不,这是B的老婆。”过会儿我又问:“这是B的老婆?”他回答:“不,这是C的老婆。”菲老公总是很有耐性,我总是很困惑。我继续问:“C杀掉了B?"他回答:“不,A杀掉了B."“然后A和B的老婆上床?”“不,C和B的老婆一起杀掉了A,C和B的老婆上床,C的老婆与C和B的老婆枪战。这不,电影结束了。”我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只有C的老婆活下来!”菲老公还是很有耐性:“不,亲爱的,活下来的是B的老婆!”

我觉得这样打扰菲里普很不仁慈,后来看电影我不问了,耐着性子往下看,看完电影后,我一拍大腿无比快乐地总结一句:“哈,我知道谁是A谁是B!"菲老公很无语,电影很悲惨,他都抹了三遍眼泪了,我忙着分辨A和B!

记不住谁是谁,不能怪我,因为美国人很奇怪,长得都一样。

其实美国人的奇怪,外表只是很小一部分。他们的奇怪,还表现在许许多多方面。

他们说话奇怪。我们说“今天过得很开心”,他们说“过得很开心今天”;我们说“今天晚上六点镇上有派对”,他们说“有派对镇上六点今天晚上”。

他们刷牙奇怪。我们刷牙咕噜咕噜清口,吐干净,然后当当当洗牙杯;他们刷牙不用牙杯,刷完了嘴一抹完事,牙膏和脏水呢?吞下去了。为什么这么恶心?因为他们进嘴的东西是不吐出来的,那叫呕吐。如果你在饭桌上吐骨头吐鱼刺,他们认为你在呕吐,于是他们看了也想呕吐。吃鱼肯定有刺,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刺吞下去吧?他们的做法,是用兰花指,把刺一点点拔出来。当然,美国人很少拔刺,因为他们的鱼根本没刺。

他们用钱奇怪。我们有九分钱,吃喝用三分,银行存三分,股市投三分。白天做梦是钱,晚上做梦是钱,要钱干什么?给子女买房子,或者供他们留学。美国人呢,他们有钱恨不得今天就花光,你不让他花,他跟你急。明天怎么过日子?借钱。你别看美国人风风光光,有房车有船有车甚至有飞机,都是欠了一屁股债的。小孩结婚没房子怎么办?自己挣去,没老子一毛钱的事!我婆婆就是这样,每个月拿到的社会福利金、退休金,除掉吃饭、还房贷、还车贷、交房税、付保险及买衣服买化妆品,多下来的,她全用在旅游上。她每个月都要出去玩,玩得钱花过头了,出赤字了,她才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坐等下个月的钱。

他们装饰房子奇怪,他们喜欢到处捡旧东西、破东西,然后煞有介事地摆在厅堂,并告诉你这是古董。比如一把旧火钳、一只旧皮箱、一块旧门板,都是宝贝。他们用过的玻璃瓶也不扔掉,当装饰品供起来。你走进他们的家,一眼能看到橱、柜的顶上,放着满满当当的瓶子。还有,他们墙壁有多宽,照片就贴多宽,家里老老少少、子子孙孙全上了墙。如果有一块地方没贴照片,那块地方说不定挂了菜盘,或者饭碗,甚至是锅子、铲子。是的,锅碗瓢盆,全是装饰品。杯子、蜡烛、钟这类,这些我们眼里的“用具”,他们也拿来当装饰品。收集钟表,似乎是全美人民的爱好,你去美国人民家里做客,如果送只钟当礼物,绝对讨好。当然,我很小心,我从来不送。如果谁送我钟,我马上回送,谁送我我再送他。

他们穿衣服奇怪,不是穿得太讲究,是穿得太不讲究,甚至有点邋遢。我不知道其他地方怎么样,反正我们小镇上的人,除了上教堂、参加婚礼、参加派对,他们基本上是一条牛仔裤打天下。穿牛仔裤还算不错的,穿背心、短裤、拖鞋打天下、走江湖的大有人在。我每次出门前,都会问菲里普“我穿什么”,他根本不答题。因为他知道我不换五次甚至十次衣服是不会出门的,于是他总是站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我的脱衣秀。我出门后在街头的回头率很高,不是因为我漂亮,是因为我奇怪。不止一次,熟人看见我就问:“林,你穿得这么漂亮,要去参加婚礼吗?”真是奇怪,不参加婚礼就不能穿漂亮些?

说到漂亮的事,我要说说他们的女人。美国女人很奇怪。我们喜欢白皮肤,她们喜欢深皮肤。我们喜欢太阳下面打伞,她们喜欢太阳下面脱光晒。我们小姑娘才往头上戴花,她们老老少少都戴,而且是很大的一朵,颜色也无所顾忌,红花黑花白花都戴。我们年纪大了,比如五十岁了,人家不喊你老太婆,自己主动喊自己老太婆。她们年纪大了,哪怕九十岁了,自己还喊自己“girl”,男人还喊她“小甜心”。谁说她们老了,她们咬死你。对了,她们牙口都很好,从小保护到老,九十岁了还能咬人。

美国女人奇怪,美国男人也奇怪。我们有男友或女友,在一起是件慎重的事,分手是件伤心的事。美国男人呢,换女友像换袜子,换了多少双根本记不清,他在家里开派对时,会把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一起邀请。我们离婚后,男人看到前妻不敢笑,怕身边的兴风作浪。他们看到前妻,嘴里喊着“甜心”扑过去啃,那顿亲热让你迷惑不解。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还爱对方,也不意味着他们对现有婚姻不珍惜,美国男人对婚姻很珍惜,珍惜得战战兢兢。美国男人试婚,但绝对不“闪婚”,他们一旦结婚就想白头到老。为什么呢?上帝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这根肋骨是不能轻易抽掉的。抽掉很痛,而且是灾。这是真的,离一个婚,会让男人倾家荡产。

夫妻之间呢,当然也奇怪。我们结了婚,一般不戴婚戒,要戴也是在重要场合,甚至很多人根本没有婚戒。要婚戒干吗,不是有结婚证吗?但美国人结婚,婚戒就是结婚证,戴上不能脱,脱下的时候就是说再见的时候。还有,我们夫妻俩,谁有派对谁有场子,各参加各的,如果一起参加,比如老公的同学会、同事会,老婆也来了,大家往好里想,认为你们恩爱;往坏里想,认为某人是盯梢。美国夫妻呢,不管谁有派对,必须双双同行。他们哪怕上街打个酱油,也是夫妻双双。如果少一个,亲友见了肯定会想,上帝啊,他们出问题了!

我们夫妻间很少亲嘴,很少说我爱你,连谢谢也很少说。我们认为,爱就是爱,不需要上这些酸菜麻辣汤,哪天妻子如果高喊一声“谢谢”,丈夫说不定吓掉半条命,拼命自查,今天我做错了什么?美国夫妻呢,他们亲嘴就像吃口香糖,想吧唧就吧唧。他们说我爱你的频率更高,张嘴就来,闭嘴就是,哪怕刚吵完架,一个气冲冲出门,边走边喊:“我爱你,亲爱的!”另一个在门里,气冲冲回答:“我也爱你!甜心!”

还有,他们养小孩奇怪。我们养小孩当金蛋银蛋养,二十岁甚至三十岁还捧在手上;他们养小孩像养狗蛋,而且喜欢养一堆狗蛋。狗蛋们小时候日子很好过,他们丰衣足食,有快乐童年,父母们都以他们为荣,十五六岁了,还是又亲又抱,一口一个甜心。但是,十八岁一到,狗蛋就被爹娘大脚踹出界外,Over!别再想回来啃老,别再想回来借钱,别再想回来做小宝贝,Over!这不太无情吗?不,他们不承认,他们振振有词:孩子不是长大了吗?长大了还有我们屁事?Over!

当然,如果小孩哭着喊着,跪在父母面前求助,父母也不会见死不管。但偏偏美国小孩子也很奇怪,他们的骨头都很硬,他们宁愿住房车、啃玉米、到处打工,也不会向父母伸手要一个子。为什么呢?他们要自由、要独立,他们拒绝束缚。这就合了我们熟知的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在美国,癌症病人也很奇怪,你根本看不出来。因为癌症病人不住院,除非紧急情况。他们不住院,也不待在家里,照样到处乱跑,参加旅游,参加派对,参加社区活动。我们的教堂就是这样,那个每次站在门口、为大家开门关门的,是一个鼻癌患者,他总是顶着一个很红的大鼻子,脸上满是做过化疗后的斑痕,一副风平浪静的表情,所以直到他死了,我才知道他是个资格很老的“癌人”。在教堂唱诗班成员中,也有三个癌症病人,一个是皮肤癌,一个是脑癌,一个是胃癌,他们唱歌时声情并茂,如果不是他们自己说,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们都已经病入膏肓。教堂有一个弹风琴的女士,有一天弹着弹着突然倒地,抬到医院后就死了。开追悼会时,牧师说,她得肝癌已经五年了。我听了大吃一惊,这五年,她一直坐在那为大家弹风琴,浓妆艳抹风采翩翩,哪像一个癌症病人。

至于那些患过癌的人,就更看不出来了。我有很多朋友,都是闲聊中才知道他们生过癌,比如我对面邻居、后面邻居,都是夫妻双双得过皮肤癌。还有我婆婆安妮,有一天我说起甲状腺结节的事,她说别担心,大不了开刀,她五年前开过刀,是甲状腺癌。我听了不敢相信,她得癌的事,开刀的事,我和菲里普都不知道!“小手术呀!”安妮很淡然地说,“我自己去,自己来,珊蒂都没打扰!”珊蒂是她宝贝女儿,和她住在一个庄园。

是因为癌症病人太多,他们不当回事了,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担心,因为他们有最好的医生?或者他们对生死的事看得很淡,因为他们相信上帝,相信能在天堂获得永生。

他们的医生也很奇怪。你找医生看病要约,只要一时死不了的病,三个月能约到医生很不错了,半年约到医生属于正常。为什么呢?因为医生每天只看几个病人。医生是不是太懒了?气人的是,这么懒的医生都是大富翁,他们看一个病人,保险公司付他的钱够他吃一个月,他一个月的收入能买一辆宝马,他一年的收入能买豪华别墅。你说,他干吗要每天猫在办公室?还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总算见到医生大人了,你看完病讨药吃,他还不给,说要观察观察。比如我吧,我的甲状腺长结节五年了,越长越大,每年去医生那报到,她都是一句话:再观察观察。我到美国八年了,看过好几次医生,但没吃过一粒药,医生不给!他们总是对我说:“甜心,相信我,你没必要吃药……OK?"看了医生没药吃,这不是白看吗?但也没办法,我自己不会做药,OK,那就相信医生。

美国人开追悼会也很奇怪。我们参加追悼会,戴白花,送花圈,全场哭声一片,再硬心肠的人,再不相干的人,一个个泪流满面。但这里开追悼会,一不戴白花,二不送花圈,三不三鞠躬,四不放哀乐……大家只是像开欢送会一样坐进教堂,不但没人哭,还笑声一片。朋友们轮流上去,讲死者生前好玩的事、好笑的事,甚至是出丑的事,把所有人逗得仰天大笑,甚至连家属也笑。

我到美国后,参加的第一次追悼会,是我公公的追悼会,我见大家笑成一团很愤怒。后来我发现所有追悼会都一样,连小孩子的追悼会也这样,我这才见怪不怪了。有一次,我参加好朋友克勒的追悼会,克勒的朋友们纷纷上台,笑容满面地回忆克勒。其中有一个朋友说,老光棍克勒八十岁时,谈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是越南人,她喜欢吃鱼,有一天克勒抱了一条活鱼去看女朋友,结果因为路滑,克勒一不小心掉进了游泳池,他大喊救命,他女朋友带人把他捞上来时,他怀里还抱着鱼……这个故事没讲完,全场笑声雷动,我也忍不住笑了。在笑声中,我差点忘了这是在开追悼会。最后,牧师笑呵呵地说,克勒已去天堂了,我们都别急,我们总有一天会见到他的。于是大家又笑了。

还有件怪事,他们把死人往地下一埋,碑一立,就没事了,之后不扫墓、不走访、不念叨,似乎把故人忘得一干二净。有一次我拖着菲里普,要去给他爹扫墓,他还不那么领情。到了墓地,他看我又是献花又是念经,就傻笑着对我说:“嘿嘿,亲爱的你拜什么呢,地下只有垃圾,咱爸早去了天堂!”

好吧,不说死人了,死人日子比我们好过,都去了天堂。

还是说活人吧,美国的活人聚餐时,聊天的内容很怪。我们中国人聚餐,年轻点的聊妻子、房子、票子、儿子、位子;年长点的聊养生、走路、有机菜、有机肉、有氧生活;再年长点的聊抱团养老、去哪买墓地。美国人呢?他们喜欢聊天气、宠物、花草、虫子。比如青蛙生蝌蚪,蝌蚪变青蛙,青蛙再生蝌蚪,蝌蚪再变青蛙……一只青蛙,他们可以兴致勃勃聊上半天。有一次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插了一句:“青蛙肉非常美味。”他们才老老实实闭嘴。不是想吃青蛙了,是听了我的话又伤心又愤怒,气得说不出话了。

说到吃,其实我认为,奇怪的美国人,最奇怪的地方,是吃饭这件事。

首先,所有蔬菜他们都生吃,比如花菜、芹菜、洋葱、菠菜、包心菜、西兰花……这些我们必须炒熟吃的菜,他们一律生吃,而且吃得很香。奇怪的是,吃下去肚子一点没事,不会痛更不会拉。我到现在还吃不得生花菜,吃了就拉。

第二,所有荤菜他们都炸炸吃。不是一般的炸,是深刻的炸,连海鲜都炸着吃,比如生蚝。他们把生蚝炸得根本认不出它是生蚝,然后美滋滋地当生蚝吃下去。炸过的东西味道都一样,我甚至想,牛粪炸一炸也一定和生蚝一样香。

第三,他们很不识货,我们认为是美食的东西,他们却认为是垃圾。他们打猎打到野猪、野鹿、野兔,只取点精肉,其他东西弃之野外。如果你告诉他们,鹿心、鱼头、兔头、野猪胃是上等菜,很好吃,他们认为这是疯狂的想法。如果你去向他们讨这些东西吃,他们认为你快疯了。如果你真的把这些东西吃下肚子,他们认为你真的疯了。

我和菲里普,在很多人眼里,就是这样的真疯子!

这里说一个小故事。有一天我和菲里普在海边玩,正好看到一条打鱼船靠岸,几个彪形大汉把一筐筐冰盒搬下船,然后抬进岸边的洗鱼房,“哗”一下倒在巨大的洗鱼桌上,竟然都是著名的红鲷鱼(Red snapper)。这些家伙粗壮高挑,个头和我差不多大,而脑袋比我的脑袋大多了。当然,惊倒我的不是鱼的个头和鱼的脑袋,是渔夫们气宇轩昂的风度,他们把电锯子架在鱼脖子上,恶狠狠地锯掉它们美丽的大脑袋,一把推进垃圾箱,然后细心地锯开鱼皮,取出银白色的肉片,藏进了保温箱。

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鱼脑袋,我忍不住上前提问:“请问,脑袋你们还要吗?”

渔夫们看着我,很惊讶地说:“当然不要了,怎么了?”

我问:“可以送给我吗?”

他们看着我,继续惊讶地说:“当然可以!”

于是我一拥而上抢鱼脑袋。当然,抢脑袋的只有我一个人,用“一拥而上”这个词很不妥,但这时候不用这个词,如何表达激动幸福的心情!

后来我们把这个故事讲给美国亲友们听,他们的表情是怜悯的。他们想,可怜的林和菲里普真是穷疯了,竟会捡人家的垃圾吃!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请客吃饭这件事,在中国是文化,是礼仪,是美德。客人来了,请座,请茶,请饭。客人要走了,再三挽留,然后送到大门口。好温馨,好幸福,我好想念。我不止是想念,简直要流一行相思泪。

因为请客吃饭这件事,到了美国,借用我添儿的口头语,就是两个字:惨剧。

记得我刚到美国时,还在头昏眼花地倒时差,菲里普便乐陶陶宣布:我们要去参加三个接风派对,每个派对都要吃大餐。他说到大餐时,用了“Big meal”。什么是“Big meal”?就是大餐的意思。我英语很不好,还是火速掂出这个“Big”的重量。在中国,“Big meal”意味着一大桌,兴许几大桌,满桌是山珍海味,你可以大块朵颐,陶醉在美食之中。所以听了菲里普的话,我又激动又担心,担心什么呢?担心被“Big meal”撑死呀。

第一个接风派对,由我公公婆婆举办,地点就在他们的庄园。赴宴前,我冲到超市买了一大束鲜花、一大袋水果,随身还带了一大包杭州丝绸,这些丝绸公公婆婆姑娘姑爷侄儿人人有份。菲里普抱着东西,口气惊讶地说:“亲爱的,我们是去吃饭呀,为什么要带东西?”我也口气惊讶地说:“吃饭怎么能空手去?”他说:“空手行呀!”我说:“空手不行呀!”他说:“怎么不行呀?”我用中文大声说:“不行就是不行!”他这才没声了,这种口水战用中文扫尾是坚不可摧的。这就是我的优势。

我们一家,抱着大包小包走进了派对现场——我公婆家。我们进去时,大家都在忙,我公公劳伯、妹夫切里,两个男人趴在烧烤炉上,忙着烤肉饼;我婆婆安妮、姑娘珊蒂在忙着摆桌子、择菜。珊蒂俩宝贝儿子,一个叫维斯勒,一个叫山姆,正趴在地板上玩狗。那只狗猪一样胖,看见我们就拱了过来,吓得我差点把手上的花扔了。

大家初次见面,热烈拥抱、热烈寒暄。我把水果和鲜花献给婆婆,她喊了声:“好漂亮,谢谢林!”我把丝绸献给众人,众人也都喊:“好漂亮,谢谢林!”我正等着回礼,但众人散了,做烧烤的做烧烤,择菜的择菜,玩狗的玩狗,只有婆婆安妮,带我们四下看。她的庄园有一百多亩地,看不到边界,全让林子挡住了。她的房子有五百多平方米,装修考究,装饰艳丽,艺术气息很浓。

看完每个角落,我和添坐下等吃大餐。空气中弥漫了烤肉香,我们越闻越饿,肚子开始唱戏,空空空,轰轰轰,活像藏了只隐形轰炸机。我连忙按住肚子,怕婆家人听到。添也在按肚皮,还四下看。四下有什么呢,茶没有,糖没有,果没有,饼没有,花生瓜子炒豆子都没有。正在疑惑,突然看见餐台上放了一排透明杯子,杯子里有半杯晶莹剔透的冰。菲里普走过去,拿了杯子去水龙头接水。估计他的肚子也在唱戏。

我看明白了,这杯冰,是唯一的待客点心,想吃东西,吃冰吧。

有这样请客的吗?家里来了客人,啥都没有,何况这是我第一次去婆婆家。菲里普第一次到他丈母娘家时,他丈母娘准备的糖糖果果,差点把桌子压塌了,菲里普吃得乐陶陶,他不会忘了吧?于是拿眼睛去瞟菲里普,这老兄喝完水,正在嚼冰。

差不多等了两小时,冰水喝了一肚子,我和添的黑眼睛变绿眼睛,都饿得站不起来了,这时接风大餐总算开始了。我们扑向餐台,却不能马上吃,得先祷告,感谢上帝,让我们团聚;感谢上帝,让我们有饭吃,阿门!然后排队取餐,小孩先来,客人第二,女人第三,男人第四,主人最后。轮到我和添取食了,我们眼睛瞪向亲爱的大餐,今天的大餐是:一片烤肉饼,一片奶酪,一片生菜,一片番茄,面包一夹,就是著名的美国汉堡。还有呢?还有一把薯片,一杯冰水。还有呢?没了。

等了两小时,等到了这样的“Big meal”,我和添对看一下,他不相信他的眼睛,我不相信我的眼睛,我们都不相信这就是大餐。也许,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主题大餐还在后面,我这样想,添也这样想。添想什么我当然知道,他肚子里有几根肠我也知道,不然我白当他娘了。

一桌人欢欢喜喜吃汉堡,只有我和添在东张西望等候主题大餐。菲里普一口气吃了两只半汉堡,半只是我的,他吃完后抹抹嘴,拍拍肚子,看样子对汉堡很满意,非常满意。我轻声问:“亲爱的,大餐还有什么?”他竟大声说:“这就是大餐呀!大汉堡!”惹得婆家人都向我看,安妮婆婆很大方地说:“林,添,你们不够的话,可以再吃一个!”听了这话,添摇晃了一下,好像被人揍了一拳,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了两个字:“惨剧!”

真的是惨剧,我没见过这样的“Big meal”。

接风大餐结束了,大家围坐一起,开始了漫无边际的答记者问。他们问,我们答。添应付几句,跑出去和两个男孩踢球了。于是答记者问变得语无伦次,牛头不对马嘴,我说话他们听不懂,他们说话我听不懂,大家的麻烦都很大。

派对结束了,我对公公婆婆千恩万谢,谢谢他们的款待,谢谢他们的汉堡。他们也谢我们,谢谢我们光临,谢谢我们的礼物。上车了,车开动后我才发现,我双手是空的。我奇怪地问菲里普:“他们怎么不送我见面礼?”菲里普反问:“为什么要送呢?”我说:“我送了呀,他们很高兴呢!”他呵呵一笑:“有礼物拿当然高兴啦,你真好!”我听了心灰意懒。就是说,我是白送,他们是白拿。

第二个接风派对由教堂主办,这天正好是情人节,教堂又过节,又给新人接风。新人就是我和添。菲里普再次欢乐地宣布,这个派对有“情人大餐”吃。去不去呢?有过第一次“吃大餐”的实践,添有点纠结。我说,当然去呀,不去笨了,情人大餐呢!再说,过情人节,肯定有很多年轻人,认识几个漂亮女孩也好呀……这话打中了添,他一蹦而起。这年,我家小添十八岁,青春洋溢的年纪。

一家人喜气洋洋去了教堂,会场也是喜气洋洋,到处是鲜花、彩带、巧克力,还有蛋糕,黑压压坐了十几桌人,空气中飘送着爱呀吻呀的靡靡之音。不过坐在那的人,几乎清一色是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要不就是五六岁的小屁孩。我有点纳闷,老人小孩一起过情人节?添也在发呆,哪有漂亮女孩!

今天的主持人,是教堂的组织委员比尔。派对开始了,比尔将我们一家人叫上去,把我和添介绍给大家。老头老太们够热情,呼啦一下跑离座位,冲上来又是抱又是啃,连坐轮椅的也哐哐哐摇过来了。乱过之后,主持人庄严宣布,沃顿教堂要送新人礼物。全场鼓掌。于是,我和添一人拿到一个小纸包,我开始以为是红包,拆开来一看,是一堆彩色粘纸,图案有红心、红花、青蛙、小鱼。我没作声,添蹦了一句:“这是礼物?惨剧!”

情人大餐开始了,大家先祷告,后排队,然后每人手上拿一个纸盘、一副刀叉,鱼贯前行。上百个人,进行得很慢。终于轮到我和添了,我们瞪眼一看,情人大餐是什么呢,是火腿三明治。什么叫火腿三明治呢,就是两片面包中夹一片薄薄的火腿肠。

捧着盘子回到座位,添当然不会沉默,再次发表点评:“情人节大餐?惨剧!”

是呀,情人大餐吃一片三明治,不是惨剧是什么?当然,心情悲惨的,也就我们两个中国人,其他人都吃得乐不可支。菲里普在我眼皮下,吃了六片三明治!

第三个接风派对,主办人是教堂第一把手——麦克牧师。麦克牧师发来的邀请信,言辞热情洋溢。这里补充一点,中国人请人吃饭,以前是打电话,现在是发微信,一阵呼朋唤友,蛇虫八脚都来了,来多少都有饭吃。美国人呢,是一本正经发邀请信,收到邀请信你还得回复,告诉对方去不去、去几个人。这点很重要,你说去三个,到时去四个,这第四人没饭吃的。

那么我们去几个呢?添说他不去了,他说牧师的大餐,说不定一人一只面包。我说,不会吧,牧师请客呀,肯定吃大餐,说不定吃牛排、吃三文鱼、吃烤大虾,也许还有鲍鱼呢。添听了鼻子哼哧哼哧,他说他还是在家吃泡面吧,有鲍鱼你打包回来哈。

其实我也想待在家,和添一起吃泡面,我对鲍鱼的可能性也是疑心重重。但牧师接风,接的是中国来的风,风不去,接个空屁总不行。再说,没有鲍鱼,不等于没有大餐。

牧师接风的日子到了,我和菲里普准时赴宴。我怀着吃大餐的梦想走进了牧师家。牧师是个大块头,至少两百五十磅,他看到我就拍我背,差点拍得我吐血。从此以后,他要拍我,我就躲,他是牛排催大的,我是草催大的,哪经得住这一巴掌。

那天到场的人有二三十个,全是教堂积极分子。男人们衣冠楚楚,女人们浓妆艳抹。很多女人头上还戴花。美国女人爱戴花,这个惊人的发现,我就是从这个晚上获得的。这天的接风派对上,来了一个女士,名叫雪里,她是教堂唱诗班的钢琴手,快八十了,打扮得很妖媚,红嘴巴红指甲红裙子,头上戴了朵墨黑的绢花。雪里起了个头,带大家唱歌,歌名叫《你是我的阳光》:“你是我的阳光,我唯一的阳光,你让我快乐,当天空阴霾,你从不知道亲爱的,我有多么爱你,请不要拿走我的阳光……”我一听,这歌我也会,于是,我也边跳边唱。唱完歌,大家向我拍手,有人奇怪地问:“林,你怎么会唱这歌?”我说:“中国人都会唱呀,这歌好听。”雪里一听,扑过来抱我,她泣不成声地说:“女孩,谢谢你这么说,我想告诉你,歌的作者是我的亲叔叔!”

大家一听,都沉浸到缅怀情绪中。我也感动得想哭。真是没想到,我在杭州英语班学的歌,作者竟出自我的婆家沃顿镇。

女人们温情绵绵,继续唱歌。牧师和几个男人,正在室外做烧烤,一阵阵香气从门缝挤进来。我忍不住开了小差,跑出去看他们在烤什么,是烤牛排,还是烤三文鱼。麦克牧师看见我,喊了声“嗨,林!”我说我可以看一下吗?他马上掀开炉盖,烟雾呼一下扑面而来,我倒退了一步,看到了他在烤什么:烤火腿肠。

火腿肠烤好,大餐开始了,还是先祷告,再排队,女士优先,男人断后。一只开口面包,塞进一条火腿肠,上面浇点很恶心的黄酱、紫酱、红酱,就成了著名的美国热狗。今天的大餐,就叫美国热狗。我一边啃,一边心里骂添儿:你这乌鸦嘴!

我把我的半只热狗,热情洋溢地送给了菲里普,他没客气,吃完他那份,再吃我这份,居然还不够,又厚着脸去添。四只热狗下肚,菲里普无限陶醉,小狗一样呱呱叫:“汪得福!汪得福!汪……”我不相信,一只热狗真的让他陶醉得汪汪汪的,假装的吧,让主人高兴。

回去的路上,我开审:“亲爱的,热狗真的好吃?”

菲里普还是很陶醉:“好吃好吃,热狗是我的最爱!”

我说:“没想到牧师请客,为我接风,一人吃一只热狗!”

他说:“亲爱的,这可是大餐呀!”

我叫了起来:“这也叫大餐?亲爱的,你去过中国吧,你吃过杭州菜吧,比一比,一只热狗算是大餐?”

菲里普一听不说话了,蓝眼睛转转想起来了,杭州亲友请客,总是一大桌子菜,湖蟹甲鱼东坡肉,老鸭本鸡龙井虾,黄鳝蛤蜊包头鱼,麻辣火锅酸菜汤,肚子吃得滚滚圆,主人还一劲谦虚:“不好意思,没东西吃,家常便饭!”

热狗大餐后我回到家,直冲厨房煮泡面,加一个蛋,加几片菠菜,加几根榨菜,配一碟皮蛋一碟花生米,呼呼呼吃得香。添在一边看,追问:“是不是吃了一只面包?”

我瞪了他一眼,狠狠地说:“还有一条火腿肠,谗了吧!”

他阴阳怪气地,拖长声唱了一句:“惨——伊呀——剧!”

是不是惨伊呀剧,不用他点评了,看书的朋友,已有了定论。

但是,亲爱的读者,公平点说,理性点说,负责点说,美国人请客,你想吃满汉全席,或者吃杭州美食,那是美国科幻片。美国人请客,你能吃上汉堡、热狗、三明治,就是说,有东西吃,能吃饱,实在是算很幸福的事了,称它为惨剧,有点过激。真正的惨剧,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惨剧是,主人请客,却不给饭吃。

有这样的惨——伊呀——剧?你别唱,真的有。

有一天,我们去教堂时,跑过来一个叫百合的女士,她的名字很好听,人也很漂亮,是个古董爱好者。百合看到我们就笑,笑得花枝乱颤。她抱抱我,抱抱菲里普,然后说:“嗨,家伙们,我刚淘到几件宝贝,请你们到我家来看宝贝!”

菲里普一听,马上问:“什么宝贝?”

百合说:“五十岁的缝纫机,七十岁的唱片机。”

菲里普是古董爱好者,特别爱好老机器,马上应声虫一般说:“要看要看,我明天休息,明来就来看!”

百合说:“热烈欢迎,一定要来哦!对了,唱片机有点毛病,你顺便帮我弄弄?”

她说弄弄,就是修修,菲里普是著名的修破烂专家,沃顿人都知道。这下我明白了,她请我们去看宝贝,其实是请菲里普修东西。但我不介意,学雷锋做好事,是菲里普的光荣也是我的光荣。

第二天上午,我们去了百合家,菲里普顺便带了一箱工具。百合见了我们,又是一顿抱一顿亲,然后带我们去SHOP.SHOP是美国人的战略要地,他们在这里做车工、做焊工、做木工,并且贮藏垃圾,当然,应该叫古董。但百合贮藏的古董并不多,因为她收一件、卖一件,靠这样赚钱,而且赚了很多钱,她手上的戒指,从左手大拇指戴到小拇指,再从右手小拇指戴到大拇指。

这时,我们看到了百合说的缝纫机、唱片机,这俩家伙,破得皮开肉绽,脚跟都站不稳,缝纫机不会转,唱片机不会唱。菲里普看了看,二话没说就操起了工具。他先把缝纫机、唱片机拆开,捣鼓了一阵,又一样样装回去,然后把两个家伙八只脚修好,破的地方补好,喷上色,打上蜡,还抛了光,不到三小时,缝纫机会转了,唱片机会唱了,滋滋滋滋,虽然口齿不清、五音不全,沙沙沙像鬼哭,但古董机都这样唱歌,不这样唱就不算古董。

百合乐坏了,她说这下好了,能卖个好价钱了,顺手,又搬出一件古董,一只游戏机,八十年代的,也是破的,一肚子电线像一肚子死蚯蚓,看得我头皮发麻。菲里普还是二话不说,接着修。游戏机修好,十二点多了,是吃饭时候了,我开始想一件快乐的事情,百合今天请我们吃什么呢?汉堡?三明治?热狗?正在畅想,我闻到了香气,百合果然在做饭!我的胃也闻到了,马上配音:空空空,轰轰轰。

游戏机修好,百合喊我们进厨房洗手。我知道,要开饭了。

但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菲里普刚洗好手,百合就对他说:“菲里普,谢谢你,你太能干了,请你来真是请对了,祝你们有美好的一天!”美国人如果说,祝你们有美好的一天,相当于说“Good bye”。再见,送客。

结果就是这样,饥肠辘辘的修理工,带上饥肠辘辘的修理工老婆,找地方吃饭。你说惨不惨剧?所以我一直在唠叨:“百合怎么这样?怎么这样?是她请我们来的,我们算是客人吧?怎么不请客人吃饭?”

菲里普却一点不生气:“她是请我们了,是请我们去看古董的呀,不是请我们吃饭呀。”“就算这样,她饭都做好了,也不请我们吃,没道理呀!”“那是她的饭,不是我们的饭。”“你帮她修古董呀,白干活,白流汗吗?”“修古董很有趣呢,我就喜欢修古董!”菲里普很快活地说,虽然肚子饿得在唱戏。我在一本书里写过,要学活雷锋就来学菲里普,现在你学到了吧?

其实我对有没饭吃,并不看得很重。我是心疼菲里普,为他鸣不平,世界上道理千千万,有请人劳动、不请人吃饭的道理吗?简直是骇人听闻!

无独有偶,还发生了一件事。

我们镇上有个大富翁,是卖鸡蛋的,名字我就不写了,就叫他蛋翁吧。蛋翁家有成千上万只鸡,每天卖掉成千上万只蛋,蛋多得数不过来,钱也多得数不过来。我们经常在教堂碰到蛋翁,他看上去七十岁左右,红光满面,总是精力充沛的样子。他老婆六十岁左右,很漂亮。蛋翁夫妻从不和人打招呼,也不笑。他们不对我笑,我也不对他们笑,他们有富人的傲气,我有穷人的正骨。

但突然有一天,蛋翁打电话过来,对菲里普说:“嗨,我才知道,你老婆会打乒乓!”

蛋翁往我家打电话,让菲里普很吃惊,他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所以菲里普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当然了,打打打得可好了,她她她儿子打得更好!”蛋翁笑了:“哈哈哈,太好了,你知道吗,我最大爱好就是打乒乓,但没人陪我打,告诉你的老婆和儿子,周末过来,陪我打乒乓!”

好大的口气,陪他打乒乓!你什么东西?我们那么贱?不去!我是这样回菲里普的。当时我家添儿刚工作,没自己的房子,还住在家,他听了也说:“不去不去,除非他好吃好喝伺候!”

但到了周末,我们还是去了。不是我们贱,实在是我们好奇,因为菲里普说,这对富翁住在沃顿四十年了,没人去过他们家,这让我们幡然醒悟,原来我们比所有沃顿人都幸运,为什么不去呢,不去白不去,不玩白不玩,我们好久没玩乒乓球了。再说,他这么富,好吃好喝伺候这件事还是很有希望的,我们有得吃,有得玩,简直双喜临门呀!

我和添,怀着穷人美好的梦想,去给蛋翁当陪练。

这天,蛋翁约我们上午十点半到,这个时间很敏感呀,这个时间意味着,我们早饭应该少吃点。十点半,我们一家人按时到达。从来不笑的蛋翁夫妻,笑着开门,笑着迎接,笑着带我们参观豪宅。他们的家豪成什么样子?我的感觉迷糊,像爱丽丝梦游。添的感觉呢,不迷糊,他很清醒。他说,等他有了钱,也要买这样的地,造这样的房子,过这样的日子!看来,蛋翁家一点没白来,让我添儿有了伟大理想。

参观结束,蛋翁带我们去他的私人乒乓馆。他给每人发了一瓶水,就挥动着拍子,满脸杀气,跳着脚向添叫板。他说,听说中国人厉害,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厉害,告诉你们,我在这一带,打遍天下无敌手!见他气焰如此嚣张,我对添发令,三个字:“狠狠打!”添狠狠打,打了几局,全把蛋翁剃成光头。蛋翁气坏了,鼻子都气歪了,不肯和添打了,指名要和我打。

我上去后,当然往死里打,谁叫他看不起中国人。我技术远不如添,不能给蛋翁剃光头,但也打得他东蹦西跳像只蛤蟆,并且气喘如牛。终于,蛋翁扔了板子,要求离场休息。他一走,菲里普就说:“你们俩也太凶了,想气死九十三岁的老头啊!”我和添大吃一惊,什么,蛋翁九十三岁了?

等九十三岁的蛋翁再回来,我和添很温和了,对九十三岁老头下杀手,显得我们中国人太欺负人了。再说,菲里普提醒得对,万一把蛋翁当场气死,那真是惨剧了。于是,我们只和他打软手球、弹弹球,还刻意派菲里普上场,菲里普的水平和蛋翁旗鼓相当,俩美国佬你来我往,打得很开心。

乒乓打到十二点半,蛋翁彻底打不动了。我们三个也打不动了,我们饿了,我们早上只吃了一碗菜泡饭。我们打乒乓时,蛋翁老婆来看过一次,就再没出现,我猜,她肯定在做饭。

但惊人的一幕又发生了,只听蛋翁说:“今天我们就打到这里,谢谢你们!”然后手指着添说,“添,你每天下班过来,教我打球!”他被我们打谦虚了,把“陪”改成了“教”。

然后,开门,送客。

我们上车后,蛋翁还在目送,还在对添嚷:“添,下班过来哦,我叫秘书给你打电话!”

我嘟哝道:“他也太过分了,请我们过来陪他打球,打过了午饭时间,竟然不请我们吃饭!”

添说:“我快饿死了,真是惨剧!”

菲里普说:“啊呀,别介意,他是请你们打乒乓,不是请你们吃饭。”

我说:“不请吃饭,放点水果饼干也行啊,怎么什么都没有哇!”

菲里普说:“不是给每人一瓶水了吗?”

后来,蛋翁的秘书,奉命每天呼添一次,呼他去打乒乓球。添竟没拒绝,去了好几次,教蛋翁打球,陪他聊天。添说,其实蛋翁蛮可怜的,九十三岁了,子女都不在身边,没人陪他玩,所以他愿意陪陪他。蛋翁呢,对添儿喜欢得紧,也追得紧,两天不见就来追,要添教他打乒乓,陪他说话。当然,喜欢归喜欢,饭还是没得吃的。每次打好球,添都是饥肠辘辘回来,狼吞虎咽般吃我给他留的饭菜。

添是好孩子,我鼓励他做好事。但蛋翁的做法,实在让我又生气又难解,请客不请饭可以理解,但请你去教球,而且都是吃饭时间,他也不请饭,连一块饼干也不请,这算哪出戏?

不过,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百合消了气,也对蛋翁消了气。什么事呢?和我婆婆有关。

有天晚上,婆婆安妮打电话来,说院子里的花开得可好了,快来赏花。我和菲里普都是爱花人,第二天上午就去赏花了,果然,满院的玫瑰、茶花、薰衣草,红黄兰紫,开得旺旺火火。赏完花,菲里普发现院子里倒了一棵大树,这树叫“Oak”,质地很硬,还有香味,是冬天烧壁炉的上好材料,店里卖十块钱一捆,一捆五根。这么好的树不能浪费,菲里普马上动手把树锯成一段段,然后劈成一根根,整整齐齐码好,码得小山一样高,够安妮烧十年了。菲里普劈柴时,我也一起帮忙,把残枝落叶扫在一起,然后一把火烧掉。

那天我们干活一直干到中午,两个人累得汗流满面,总算把院子清理干净了。菲里普干得太猛,老腰痛犯了,走路都不稳了。我呢,因为烧树枝,烧得蓬头垢面,脏得像只偎灶猫。

回到屋里,安妮看见我们的脏样子,当然很感动,她抱歉地说:“啊哟,请你们来看花,结果让你们劳动了,累坏了吧。”我说:“不累不累,就是快饿死了!”我说这话,是撒娇,绝对没有讨吃的意思,因为我绝对相信,安妮妈妈马上要喂我们吃饭了。事实上,香气正从烤箱里跑出来,我的肚子率先闻到,和往常一样配音:空空空,轰轰轰。

但是,惊人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只见安妮从烤箱里取出一盘东西,红红黄黄,看上去像意大利面。她拿出了一副刀叉,但没开吃,先问:“你们的中饭怎么办呢?”

我刚想说“就吃点你的面吧”,但菲里普开口了:“妈咪,你快吃饭,我们到外面去吃!”

我惊愕地看看菲里普,看看安妮,安妮已经开吃了,叉子一卷,一叉子面下肚。

惨伊呀剧,原来午饭没我们的份!

从安妮家出来,我们没去饭店,因为我们的身上又脏又臭,怕人家把我们踢出来。我们直奔回家,我一边煮饺子,一边发牢骚:“安妮饭都做好了,怎么不让我们吃一口!”

菲里普摸着老腰,还是这句话:“她是约我们去看花的,不是约我们去吃饭的呀!”

我说:“就算这样,你干活累成这样,她也应该分一口给你吃呀,我可以不吃!”

他说:“呵呵,亲爱的,你想吃意大利面?我告诉她,她一定会约我们去吃!”

天呀,吃老妈的饭,吃一口面,还得约?换了我妈,我的中国亲妈,吃饭还用约吗?就算我们白闯,夜袭,从天上掉下来,从地下冒出来,她都会留住我们,做一大桌逼我们吃。

美国妈,怎么这样!

这么一想,当然不恨百合,也不恨蛋翁了。连老妈请你上门都不给饭吃,你还计较外人?

但很快,我也不怪安妮了。有一天我约她到我家,请她帮我做窗帘,本来以为很快的,没想到遇到很多困难,折腾到中午才把窗帘做好。这时,安妮肚子里,也发出了轰炸机般的轰鸣声,我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她说她饿了,要回家了。我当然不让她走,我告诉她,我已经做了一锅鸡汤,还有虾饺、包子,吃了再走。

安妮看着我,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请我吃饭呀?”

我说:“是吃饭时间了呀,一定要吃!”

她说:“我没计划在这里吃饭的,我回去吃。”

我说:“反正你总要吃的,哪里吃都一样,我已经做好了。”

她说:“不不,这不在我计划里,谢谢,我回家吃。”

我根本留不住安妮,她饿着肚子回家了。我心里好有歉意,她为我干活,为我饿肚子,我竟让她饿着肚子回家。于是我怪菲里普不帮我留住她,菲里普怎么说?他说:“她是来帮你做窗帘的,不是来吃饭的呀,事前没约好,她当然不会留下吃的。”我说:“在儿子家吃顿饭也要约?”他说:“当然啦,吃饭必须约!”

看来,吃饭要约,是美国人铁的纪律。铁的纪律,时刻要牢记。就像我们以前有支歌唱的:革命军人,时刻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时间很快,我在美国已度过了八年光阴。现在,对美国人请客吃饭这件事,我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向你汇报一下:

第一,人家请客,如果也请饭,你别管大餐还是小餐,加油吃吧。别挑肥捡瘦,嫌这嫌那,想吃好的,到中国人家里去吃!比如我吧,想吃好东西了,冲杭州老乡家去吃,那一桌子东西,才叫饭。

第二,人家请客但不请饭,你别怪,也别怨。请客和吃饭,本来就没逻辑关系,谁说请客必须吃饭?你拿出科学根据?别拿中国朋友来比,别拿中国餐桌来比,人比人气死人的,桌比桌也要气死人,你想气死?还是不想气死?

第三,人家请客,如果请你劳动不请饭,你别怪,也别怨。想明白了,就是菲里普这句著名理论:人家是请你了,但没请你吃饭呀!一是一,二是二,你争气点好不好,别动不动想吃的事。对了,牢记毛主席一句话:“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记不住?那就写下来,当座右铭贴上。

第四,上面三条,对中国人都是利空。但这一条,绝对是利好。去美国人家里做客,不管有得吃没得吃,你都不用送礼,人家没送礼和收礼这根筋,你别老是自作多情,硬往人家手上塞礼物,人家拿了礼物,还骂你是神经病、送礼狂。所以送礼的功课,在美国就免修吧!看看,无礼一身轻,多省心多省钱,多大的利好!

第五,这一条也是利好,就是以牙还牙。人家请你吃汉堡,你也可以请人家吃汉堡;人家请你饿肚子,你也请人家饿肚子;人家请你劳动不管饭,你也可以不管饭。人家绝对不怪你,人家绝对认为正常,还要倒过来谢你!看看,请客这件事,多简单,一个汉堡解决了,不用汉堡也解决了,多省力多省钱,多大的利好!

汇报完毕。

什么?听上去很有牢骚?牢骚满天飞?

呵呵。有点。趁机发牢骚。

但凭良心说,牢骚归牢骚,我在现实中,还是按咱中国礼数要求自己,去美国亲友家做客,坚持送礼不动摇,一条丝巾,一把孔雀毛,几只柠檬。礼轻情义重。如果他们来我家做客,一小会,我就敬茶;一大会,我就请饭,不管你吃不吃,我尽我的礼数。因为我是中国人,勤劳、善良、好客、有情有义的中国人。

当然,我这样说,不是顺势说美国人坏话,骂他们无情无义。其实仔细想,他们还是很有情很有义,很知道感恩的。比如,我们帮百合修古董,陪蛋翁打乒乓,为安妮劈柴,第二天都收到了他们的感谢信,是一张美丽的卡片,感谢卡是美国人的交际武器。他们的感谢卡,言辞美,谢意美,威力无穷,读过之后,我的“一饭之恨”就烟消云散了。还有,凡拿过我丝巾、孔雀毛、鸡蛋的人,也都给我寄卡片。最过分的是邻居黛比,我要是帮她点忙,她肯定写感谢卡,然后打电话告诉我,她把感谢卡放信箱了。我们住得这么近,她冲我家吼一声“谢谢”不就得了?真叫脱裤子放屁,害得我在大太阳下往信箱跑。

总之,我在美国八年,收到的感谢卡一大堆。要感谢人,就得寄感谢卡,这是他们另一条铁的纪律!由此说明,美国人很有情也很有义,只是不表现请客上,不表现在饭桌上,不表现在饭菜的规模上。其实吃饭的事不能怪他们,怪美国历史太短,怪美国餐饮文化太虚弱,他们除了汉堡、热狗、三明治,还有啥呀?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说实话,他们真的顿顿请我吃汉堡,我还不要吃呢,我宁愿吃泡饭!

啊呀,又发牢骚,打住。怎么说到吃牢骚就出来了。

写完这篇,在想一个重要的问题,明天去哪吃饭?中国城吧。

捡呀捡呀捡核桃

美国核桃,是德州的特产,也是德州的州树。据说一棵核桃树从种下到结果,至少十五年,而核桃树在德州有一两百年的历史,真正应了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道理。

我们沃顿一带,是德州最大的核桃生产基地之一,这里有大片大片核桃农庄,还有无数的无主核桃林。每年的十月至来年的二月,是核桃的成熟期。这时巨伞一样撑开的树冠,缀满了美丽黑色的核桃夹子,它们裂开了花一样的小嘴,半个果子露在外面,像看风景的小精灵,风一吹,小精灵们便啪啪啪往下跳。

核桃果跳下树的时候,你跑到任何一棵核桃树下,把手伸到草地里,随便抓一把,就能抓到长满雀斑的核桃。你如果在核桃林待一天,至少能捡一百磅果子。如果一家人倾巢而出,一天下来至少能捡三百磅,扛到核桃收购站,一块钱一磅卖掉,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就到手了。

美国最低工资标准是一小时七块钱,打一天工五六十块钱,还得交百分之二十的税,远远没有捡一天核桃来钱多。但奇怪的是,满地的核桃并没多少人去捡,很多人家院子里长满了核桃树,果子掉了一地也不当回事。主人宁愿到商店去买高价核桃——七块钱一磅,眼皮都不眨一下。

有一次,镇上举办家庭圣诞装饰展览,我和菲里普跑去看。逛到最后一家,女主人是菲里普的中学同学,名字叫凯,凯的家门口有三棵高大的核桃树,核桃掉得到处都是,一直滚到路当中,被来往的车辗成了泥,我看了很心痛。凯见我在看一地的核桃,马上道歉说:“对不起啊,核桃硌你脚了吧?我已经扫过几次了,可是风一吹,又是一地!”

我说:“不不不,我不怕硌脚。凯,你扫起来的核桃呢?”

她向后院一指,那儿有一堆灰,她烧了。我瞪大了眼睛,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凯去招待别的客人时,我马上对菲里普说:“真浪费,这么好的核桃不是让车辗,就是用火烧,我们捡!”我找了个塑料袋,开始专心致志捡核桃。菲里普也跟着我捡,边捡边自言自语——让同学认为我家穷、吃不饱饭吧;让同学认为我养不起妻子,和妻子一起捡核桃吧;让大家都来看吧,我一没偷二没抢只是捡核桃……可怜的菲里普心态很复杂,不想让别人笑,也不想得罪妻子,左右为难,牙一咬,硬着头皮捡。

美国人不捡门前核桃,不是他们富得流油了,他们七块钱一小时的工也抢着去做。他们不捡核桃,也不是他们不爱吃核桃,核桃糖、核桃派、核桃蛋糕,都是他们的最爱。那为什么不捡?实在是没“捡东西吃”的概念。食品应该到商店买,吃到嘴的应该是加工过的,这就是他们的想法。想法很单纯可爱,也很奇怪。其实他们不光核桃不捡,院里的桔子树、柿子树、无花果树,果子满树也不去摘,让它们掉下来烂掉。想要吃水果了,去店里买。

怎么评价呢,用一个笨字?

反正我没那么笨。我看到一地的免费核桃眼睛血红、心雪亮,就像个兢兢业业的拾荒老太婆,央求菲里普带我出去捡核桃。菲里普从不抗拒,他还豪气冲云天地说,只要别让他哥杰夫看到他带老婆捡核桃,别的人看见他都不怕。我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的确不容易,他的行为难免让镇上的人嘀咕,所以他这种舍命陪君子的精神让我很感动,让我很爱他。

就这样,我跟着菲里普,一到周末就带一条麻袋、一根打蛇棒,风雨无阻捡核桃,从秋天捡到冬天,捡出了瘾头,捡出了快乐,也捡出了“捡核桃宝典”。宝典如下:

宝典一,捡核桃想捡得舒服,要去核桃农庄,多数农庄主很大手大脚,机器哗哗哗摇树,机器唰唰唰捡果,集中干一天活,就结束了全年的收核桃工作,大量的核桃依然留在树上、丢在地里,他们都不要了。你如果去捡,他们只会高兴,可以帮他们清理草地。所以在核桃农庄捡核桃,风景好看,环境舒适,像在逛公园。但缺点是,这些核桃树被人精心管理、施肥用药,掉下来的核桃漂亮、个头大,但味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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