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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9-24 21:3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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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尼采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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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试读:

前言

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844—1900年)是汉语世界被读得最多的欧洲思想家。尼采的重要著作屡屡被重译、重版,特别是中期代表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据说已经有超过15个中文译本,可谓前所未有,令人惊叹。

尼采书好读,但其实并不好懂。

还有,尼采著作量巨大。目前被认为比较权威的科利版《尼采著作全集》(KSA)共15卷,科利版《尼采书信全集》(KSB)共8卷,加上梅特(Mette)等编的《尼采早期著作集》共5卷,三者加起来共有28卷。每卷译成中文约有40万汉字,总共就有近1400万字了。要统统念完,几乎没有可能,也完全没有必要——除非是偏重文献的专业研究人员,一般读者当然不需要把尼采读完。

国人自小到大,被一套“力争上游、决不掉队”的竞争教育制度所框定,少年们过度学习(读的是机械刻板教材),青年们烦了读书,成年人则少有自觉读书的。如此一来,实际上少有人真心读书。这事想想好笑,最重视读书的国家最少人读书。

但无论如何,对于特定人群来说,尼采还得读,还值得一读。为了节约生命,就要挑着读。就尼采来说,哪些是最有必要读的书?我认为主要有三种:一是《悲剧的诞生》,二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三是《权力意志》。有这三种,够了(如若还要加一本,大概应列入《快乐的科学》)。

一、《悲剧的诞生》是青年尼采在巴塞尔大学当教授时的作品,讨论主题是作为最佳文艺种类的希腊悲剧,说白了,是讨论悲剧之生和悲剧之死的。此时尼采还有不少演讲稿和文稿,生前并未印行,后被收列为《巴塞尔遗著》,内容多与《悲剧的诞生》相关,也有延伸到早期希腊哲学(所谓“悲剧哲学”)的讨论的。我们从中选出几篇有意思和有新见的,以丰富《悲剧的诞生》。如此,《悲剧的诞生》一卷可达20万汉字。

二、《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可能是尼采著作中最有名的一本,更可以说是尼采著作中最可读、也最不好懂的一本——此书副题就叫“一本为所有人而又不为任何人的书”。此书一开头就提出了骇人听闻的判词“上帝死了”,尼采成熟时期关于“超人”、“权力意志”和“永恒轮回”的核心思想,均在其中得到了传达。又因为此书以文艺手法写成,诗意盎然,是好读不好懂的典范。《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卷有40万汉字。

三、《权力意志》是尼采晚期笔记,是一本未竟之作,这些笔记是为他所谓的“哲学主楼”准备的。尼采雄心勃勃的大书计划(形而上学计划)虽未既,但已有相当成熟的构思。尼采妹妹、施莱希塔等编辑过几个《权力意志》版本,均不理想,且经常受到差评。科利版的编者则以编年顺序来呈现这个时期的全部笔记,主要收在《尼采著作全集》(KSA)的第11、12、13卷中,从时间上讲起自1885年4月,迄于1889年1月初。我已经译出的《权力意志》(商务印书馆)其实是科利版的第12、13卷,未及第11卷,就此而言,完备性仍然是不够的。然而第12、13卷已经是洋洋百万言,繁芜累赘,许多内容未必有啥意思,需要筛选。故国外已出版了几个“选本”。我参考现有选本,从第12、13卷中选出精萃部分,又补译了第11卷的部分笔记,编译成中文版《权力意志》精选本,字数节约了许多(但内容仍超出了现有几个外文选本的量),约40多万汉字。

如此算来,上列三卷共有100万汉字左右,便是比较得体和比较完备的尼采读物了。我们名之为“尼采三书”。译事严格依据科利版《尼采著作全集》(KSA),原版各式要素均予以保持,包括有时不免繁琐的编者注释。除第一卷(《悲剧的诞生》卷)“附录”部分的《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一文采用了李超杰教授的译文,《论非道德意义上的真理与谎言》一文是由余明锋博士翻译的,其他译文均由我自己完成。孙周兴2015年5月25日记于沪上同济前言

考订研究版第4卷收入《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本为所有人而又不为任何人的书》,该书计有四部。其中第一部和第二部出版于1883年,第三部出版于1884年,第四部(即最后一部)于1885年作为私人印刷品出版。1886年,尼采把前三部合订出版,书名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本为所有人而又不为任何人的书。共三部》。在其著作目录中(《善恶的彼岸》封底,1886年),尼采对此作了如下备忘记录:“这本著作的第四部即最后一部,作于1885年初,迄今尚未交付出版”。

与本卷相应的是考订全集版(KGW)第6卷第1册(柏林1968年)。

本卷结尾处译出的“编后记”乃乔尔乔·科利[1]为意大利文版《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所撰写的(出版于1968年,阿德菲出版社,米兰)。马志诺·蒙提那里

[1]乔尔乔·科利(Giorgio Colli):科利版《尼采著作全集》主编。——译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第一部查拉图斯特拉之序言一[1]

查拉图斯特拉三十岁[2]时,离开了他的故乡和故乡的湖,遁入山林隐居起来。他在那里享受自己的精神和孤独,历经十年之久而乐此不疲。但终于,他的心灵发生了转变,——有一天早晨,他随着曙光一道起床,朝着太阳走去,他对太阳说道:“你,伟大的星球呵!倘若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的幸福又会是什么啊!

十年里,你在这里升起,照临我的洞穴:要是没有我,没有我的鹰和我的蛇,你就会厌倦于你的光明,厌倦于这样一条老路了。

而我们每个早晨都期待着你,领受你的丰盈光辉,而且因此为你祝福。

看哪!我就像采集了太多蜂蜜的蜜蜂,厌烦了自己的智慧,我需要伸展的双手。

我想要馈赠和分发,直到人间的智者又一次欢欣于自己的愚拙,人间的贫者又一次欢欣于自己的财富。

为此我必须下降到深渊:就像你在傍晚时分沉入海面,还给阴界带去光明,你这无比丰盈的星球啊!

我必须与你一样下山,[3]就像我想要去的人间所讲的那样。

那么,祝福我吧,你这宁静的眼睛,甚至能毫无妒忌地看出一种过大的幸福!

祝福这只将要溢出的酒杯吧,使其中的酒水金子一般流溢,把你的幸福的余晖洒向四方!

看哪!这只杯子又想要成为空的了,查拉图斯特拉又想要成为人了。”

——于是查拉图斯特拉开始下山了。二

查拉图斯特拉独自下山,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而当他走进森林时,有一位白发老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位老人为了到林子里寻找树根,离开了自己神圣的茅舍。他向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道:

这个漫游者我并不陌生:一些年前他[4]曾路过这里。他叫查拉图斯特拉;但他变样了。

想当年你把你的灰搬到山上去:[5]今天你是要把你的火带到山谷里去吗?你就不怕挨纵火犯的惩罚吗?

我认出来了,这确实是查拉图斯特拉。他的眼睛是纯净的,他的嘴上丝毫不含厌恶。他不就像一位舞者那样走了过来?[6]

查拉图斯特拉是变了样,查拉图斯特拉变成了孩子,查拉图斯特拉是一个觉醒者[7]了:那么,你在沉睡着的人们那里要些什么呢?

你生活在孤独里犹如生活在大海里,大海承载过你。啊,莫非你是想登陆了?啊,你又想自己拖着你的身体吗?

查拉图斯特拉答曰:“我爱人类啊。”

可是,这位圣徒说,为什么我却逃到这森林里,逃到这荒野之地来了?难道不正是因为我曾经太爱人类了吗?

现在我爱的是上帝:我不爱人类了。在我看来,人是一个太不完美的东西。对人类的爱会要了我的命。[8]

查拉图斯特拉答道:“关于爱我讲什么啊!我要带给人类的是一件礼物!”

什么也不要给人类,这位圣徒说。你宁可取走他们一点负担,与他们一起担着——这样对他们最有好处了:只要你乐于这样做!

而要是你想给予他们什么,那就只给他们以施舍,还要让他们乞求你的施舍!“不,”查拉图斯特拉答曰,“我不施舍。[9]要行施舍,我还不够贫穷呢。”

这位圣徒嘲笑查拉图斯特拉,说道:那你就要留神如何使他们来接受你的宝物!他们对隐士不信任,也不相信我们是为赠予而来的。

在他们听来,我们穿过街道的脚步响得太孤独了。就像在夜间,离日出还有好久,他们躺在床上听到一个人走过,他们大抵会问自己:这个窃贼要去哪里啊?

不要到人群里去,待在森林里吧!宁可到野兽群里去!为什么你不愿意跟我一样呢——熊归熊群,鸟入鸟群?[10]“圣徒在森林里做些什么事呢?”查拉图斯特拉问道。

这位圣徒答道:我创作曲子,吟唱之,而当我作曲时,我笑啊,哭啊,哼哼唧唧:我就这样赞颂上帝。

我用唱、哭、笑和哼来赞颂上帝,那是我的上帝。可你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礼物呢?

查拉图斯特拉听了这番话,就向这位圣徒致意,并且说道:“我能给你们什么啊!倒是快点让我走吧,免得我从你们这里拿走什么!”——于是他们分手了,这位老人和这位漫游者,他们笑着,宛若两个孩子。

而当查拉图斯特拉独自一人时,他就对自己的心说道:“难道这是可能的吗?这位老圣徒待在森林里,居然还根本不曾听说:上帝死了!”[11]——三

当查拉图斯特拉来到森林旁的最近一个城市时,他发现市场上聚集着大量民众:因为据预告,人们可以观看一个走绳演员的表演。查拉图斯特拉就对民众说道:

我来把超人教给你们。人类是某种应当被克服的东西。为了克服人类,你们已经做了什么呢?[12]

迄今为止,一切生物都创造了超出自身之外的东西:而你们,难道想成为这一洪流的退潮,更喜欢向兽类倒退,而不是克服人类吗?

对于人来说,猿猴是什么呢?一个笑柄或者一种痛苦的羞耻。而对于超人来说,人也恰恰应当是这个:一个笑柄或者一种痛苦的羞耻。[13]

你们已经走完了从蠕虫到人类的道路,但你们身上有许多东西仍然是蠕虫。[14]从前你们是猿猴,而即使现在,人也仍然比任何一只猿猴更像猿猴。

而你们当中最聪明者,也只不过是一个植物与鬼怪的分裂和混种。然而,我叫你们变成鬼怪或者植物了吗?[15]

看哪,我来把超人教给你们!

超人乃是大地的意义。让你们的意志说:超人是大地的意义!

我恳求你们,我的兄弟们,忠实于大地吧,不要相信那些对你们阔谈超尘世的希望的人!无论他们知不知道,他们都是放毒者。

他们是生命的轻蔑者,垂死者,本身就是中毒者,已经为大地所厌倦:那就让他们去吧!

从前,亵渎上帝是最大的亵渎,然而上帝已经死了,因此这些亵渎者也就死了。现在,最可怕的亵渎就是对于大地的亵渎,就是对于玄妙莫测之物的内脏的高度敬重,高于对于大地意义的敬重!

从前,灵魂轻蔑地看着肉体:而且在当时,这种轻蔑就是至高的事情了——灵魂想要肉体变得瘦弱、恶劣、饥饿。灵魂就这样想着逃避肉体和大地。

呵,这种灵魂本身还更瘦弱、恶劣和饥饿呢:而且残暴正是这种灵魂的淫欲![16]

可是,我的兄弟们,连你们也对我说:你们的肉体对于灵魂告知了什么呢?难道你们的灵魂不是贫乏和肮脏,一种可怜的惬意吗?

确实,人是一条肮脏的河流。人们必须已然成为大海,方能接纳一条肮脏的河流,而不至于变脏。

看哪,我来把超人教给你们:超人就是这大海,你们的大轻蔑可能沉没于其中。[17]

你们能够体验的最伟大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大轻蔑的时光。[18]那时候,连你们的幸福也会使你们厌恶,你们的理智与你们的德性亦然。

那时候,你们会说:“我的幸福算什么啊!它是贫乏和肮脏,以及一种可怜的惬意。但我的幸福原是要为此在生命辩护的!”

那时候,你们会说:“我的理性算什么啊!它渴望知识就像狮子渴求食物吗?它是贫乏和肮脏,以及一种可怜的惬意!”

那时候,你们会说:“我的德性算什么啊!它还不曾使我发狂。我是多么厌倦我的善和我的恶啊!这一切都是贫乏和肮脏,以及一种可怜的惬意!”

那时候,你们会说:“我的公正算什么啊!我不认为我会成为火焰和煤炭。但公正者就是火焰和煤炭!”

那时候,你们会说:“我的同情算什么啊!同情不就是钉死那个爱人类者的十字架吗?但我的同情并不是钉上十字架的死刑。”[19]

你们已经这样说了吗?你们已经这样呼叫了吗?呵,但愿我已经听到你们这样呼叫了!

并非你们的罪恶——是你们的知足[20]在朝天呼叫[21],是你们罪恶中的吝惜在朝天呼叫!

然则那用舌头舔你们的闪电在哪里呢?那必定注射到你们身上的疯狂在哪里呢?[22]

看哪,我来把超人教给你们:他就是那道闪电,他就是那种疯狂!——

当查拉图斯特拉说了这番话,人群中有人叫道:“我们早就听够了那个走绳演员;现在也让我们去看看他吧!”于是人群都嘲笑查拉图斯特拉。而那个走绳演员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就开始表演了。四

但查拉图斯特拉看着人群,心生惊奇。于是他说:

人是一根系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一根悬在深渊之上的绳索。

一种危险的穿越,一种危险的路途,一种危险的回顾,一种危险的战栗和停留。

人身上伟大的东西正在于他是一座桥梁而不是一个目的:人身上可爱的东西正在于他是一种过渡和一种没落。

我爱那些人们,他们除了作为没落者就不懂得生活,因为他们是过渡者。[23]

我爱那些伟大的轻蔑者,因为他们是伟大的崇敬者,是渴望着彼岸的箭矢。

我爱那些人们,他们不先在群星之外寻求某种没落和牺牲的理由:而是为大地而牺牲,使大地有朝一日能归属于超人。

我爱那人,他活着是为了认识,他要求认识是为了让超人有朝一日活起来。他就这样意愿没落。[24]

我爱那人,他辛勤劳动和发明,从而为超人建造起居所,为超人准备大地、动物和植物:因为他就这样意愿没落。

我爱那人,他热爱自己的德性:因为德性是求没落的意志,也是一支渴望的箭矢。

我爱那人,他不为自己保留一点儿精神,而是意愿完全成为他的德性的精神:他就这样作为精神跨越桥梁。

我爱那人,他使自己的德性变成自己的倾向和自己的祸患:他就这样为自己的德性之故而意愿生活以及意愿不再生活。[25]

我爱那人,他并不意愿拥有太多的德性。一种德性胜于两种德性,因为一种德性更能成为祸患所系的关节。[26]

我爱那人,他挥霍自己的灵魂,他不愿受人感恩也不回报:因为他总是赠予,而不愿为自己存留什么。[27]

我爱那人,他在走运掷中骰子时便心生羞愧,进而问道:莫非我是一个奸诈的赌徒么?——因为他意愿毁灭。[28]

我爱那人,他在行为之前先抛出金言,他所持总是胜于他做的许诺:因为他意愿没落。[29]

我爱那人,他为未来者辩护,救赎过去者:因为他意愿毁灭于当前的人们。

我爱那人,他由于挚爱自己的上帝而责罚上帝:因为他必定要毁灭于上帝之怒。[30]

我爱那人,即便在受伤时他的灵魂也是深邃的,而且他可能毁灭于一个小小的冒险事件:他就这样喜欢跨越桥梁。[31]

我爱那人,他的灵魂过于丰盈,以至于他忘掉了自己,而万物皆在他心中:万物就将这样成为他的没落。[32]

我爱那人,他具有自由的精神和自由的心灵:所以他的头脑只不过是他心灵的内脏,而他的心灵驱使他走向没落。[33]

我爱所有那些人,他们犹如沉重的雨点,从悬于人类头顶的乌云中散落下来:它们预告着闪电之到来,而且作为预告者归于毁灭。

看哪,我是一个闪电预告者,来自乌云的一颗沉重雨点:而这闪电就叫超人。——五

查拉图斯特拉讲完这些话,又看着人群,归于沉默了。“他们站在那里,”他对自己的心灵说道,“他们讪笑了:他们弄不懂我,我的嘴对不上他们的耳朵。[34]

难道我们首先不得不打破他们的耳朵,使他们学会用眼睛听话吗?难道我们必须像铙钹与劝人忏悔的牧师一样喧哗吗?抑或他们只相信口吃者?[35]

他们拥有某种可骄傲的东西。然则他们怎样称呼这种使他们感到骄傲的东西呢?他们称之为教养,这种东西使他们卓然有别于牧羊人。

因此,关于自身,他们不愿听到“轻蔑”一词。于是我就要冲着他们的骄傲来说话。

于是我就要跟他们说最可轻蔑者:而那就是末人。”[36]

查拉图斯特拉对人群如是说:

是人类为自己确定目标的时候了。是人类栽培他最高希望的萌芽的时候了。

为此他的土壤还是足够肥沃的。但有朝一日,这土壤会变得贫瘠而温顺,再也不能从中长出任何高大的树木。

呵!人类再也不能射出他那渴望超越自己的飞箭的时候正在到来,人类的弓弦已经忘掉了嗖嗖之声!

我要对你们说:人身上还必须有一种混沌,才能够孕育出一颗飞舞的星球。我要对你们说:你们身上还有一种混沌。[37]

呵!人类再也不能孕育任何星球的时候正在到来。呵!那最可轻蔑的人的时代正在到来,他将再也不能轻蔑自己。

看哪!我要向你们指出那末人。“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创造?什么是渴望?什么是星球?”——末人如是问,眨巴着眼睛。

于是大地变小了,使一切变小的末人就在上面跳跃。他的种族就如同跳蚤一般不可灭绝;末人活得最久长。“我们发明了幸福”——末人说,眨巴着眼睛。

他们已经离弃了那难于生活的地带:因为他们需要热量。人们还爱着邻人,与邻人相摩擦:因为他们需要热量。

他们把生病和怀疑视为罪恶:人们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一个甚至还会在石头或者人身上绊倒的笨蛋!

偶尔吃一点点毒药:这将给人带来适意的梦。最后吃大量毒药,就会导致一种适意的死亡。

人们还在工作,因为工作是一种消遣。但人们要设法做到这种消遣不至于伤人。

人们不再变得富有,也不再变得贫困:两者都太辛苦了。谁还愿意统治啊?谁还愿意服从啊?两者都太辛苦了。

没有牧人,而只有一个牧群![38]人人都要平等,人人都是平等的:谁若有别样感受,就得自愿进入疯人院。“从前人人都是发疯的”——最精明者说,而且眨巴着眼睛。

人们是聪明的,知道一切发生之事:人们就这样没完没了地嘲弄。人们依然在争吵,但很快言归于好——不然这是要坏了肠胃的。

人们在白昼有自己小小的快乐,在夜里也有自己的丁点乐趣:但人们重视健康。“我们发明了幸福”——末人说,并且眨巴着眼睛。——

至此,查拉图斯特拉的第一个演讲结束了,这个演讲也被叫做“开场白”:因为到这地方,人群的叫喊和兴致打断了他。“把这个末人给我们吧,查拉图斯特拉啊”——他们叫喊起来——“把我们弄成这种末人吧!我们就可以把超人送给你了!”群众全体欢欣鼓舞,发出啧啧咂舌之声。但查拉图斯特拉变得悲伤了,他对自己的心灵说道:

他们弄不懂我:我的嘴对不上他们的耳朵。

可能我在山里生活得太久了,我听了太多的潺潺溪流和阵阵林涛:现在我跟他们讲话,犹如向牧羊人讲话一般。

我的灵魂平静而明亮,犹如上午的群山。但他们以为,我是冷酷的,是一个极其恶作剧的讥讽者。

而现在他们盯着我,发出笑声:他们笑着还仇视于我。那就是含在他们笑里的冰霜。六

但这时候发生了某件事情,使人人瞠目结舌了。因为这期间那个走绳演员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他从一个小门走出来,踩上了一根系在两座塔之间的绳索,也就是悬在市场与群众上方的一根绳索。当他刚好走到中心时,小门又一次打开,跳出来一个彩衣少年,就像一个丑角,快步跟上前面那人。“向前啊,跛子,”这少年以可怕的声音喊道,“向前啊!懒惰坯,黑市商人,小白脸!别让我用脚后跟踹你!你在这两塔之间做什么!你应该在塔里的,人们应当把你关起来,你阻碍了一个比你更好的人的自由轨道!”——而且他每喊一句话,就一步步越来越逼近他了:而当他到走绳演员身后只有一步之遥时,使人人瞠目结舌的可怕事情发生了:——他恶鬼似的大叫一声,跃过了前面挡着他路的人。而这个走绳演员看到他的对手胜利了,就乱了方寸,踩了个空;他扔掉了手里的平衡杆,手足乱舞,比杆子更快速地掉了下来。市场和群众犹如暴风雨袭来时的大海:全体乱作一团,四处逃散,尤其是在走绳演员的身体要坠落下来的地方。

而查拉图斯特拉却站着不动,那身体恰好就掉到他旁边,摔得厉害,伤筋动骨了,不过还没有一命呜呼。一会儿,这个受伤者醒了过来,看到查拉图斯特拉跪在他身旁。“你在这儿弄什么呢?”终于他说,“我早就知道魔鬼会绊我一腿的。现在他正把我拖向地狱:你想阻止他吗?”“说老实话,朋友,”查拉图斯特拉答道,“你讲的一切都是没有的:没有什么魔鬼,也没有什么地狱。你的灵魂会比你的肉体更快死掉:现在你再不要怕什么了!”

这个走绳演员狐疑地望着他,然后说道:“如果你讲的是真相,那么,即使我丢了性命也没有丧失什么。我并不比一头动物强多少,差不多就是人们通过鞭笞和微薄饲料[39]教出来的一头跳舞动物。”“不对的,”查拉图斯特拉说,“你把危险弄成你的职业,这没什么可轻蔑的。现在你毁于自己的职业:为此我要亲手把你埋葬。”[40]

查拉图斯特拉说了这话,垂死的走绳演员不再回答了;不过他移动自己的手,仿佛是要抓住查拉图斯特拉的手以示感谢。——七

此间暮色降临,市场已隐于黑暗中了:群众已经散去,因为即便好奇和惧怕也是令人疲惫的。查拉图斯特拉却席地坐在死者旁边,沉湎于思索:他就这样忘掉了时间。但最后,到了黑夜,一阵寒风吹过这位孤独者。查拉图斯特拉于是站了起来,对自己的心灵说道:

真的,查拉图斯特拉今天搞了一次漂亮的捕鱼!没捕到人,倒是捕到一具尸体[41]。

人生此在[42]阴森可怕,而且还总是无意义的:一个丑角就可能成为人生的厄运。

我要把人类存在的意义教给人类:这种意义就是超人,那是来自乌云的闪电。

然则我仍远离于人类,我的心意不能向他们的心意倾诉。在他们看来,我依然处于一个傻瓜与一具尸体之间。

夜是暗的,查拉图斯特拉的路是暗的。[43]来罢,你这冰冷而僵硬的同伴呵!我来背你,到我要亲手埋葬你的地方去罢。八

查拉图斯特拉向自己的心灵说完这番话,便背负着尸体,上路了。他还没有走到百步之远,有一个人溜到他身旁,向他低声耳语——看哪!讲话的这个人就是塔里那个丑角。“查拉图斯特拉呵,离开这个城市吧!”这个丑角说;“这里有太多的人恨你。善人和正直者们恨你,他们把你称为他们的仇敌和轻蔑者;具有正宗信仰的信徒们恨你,他们把你称为群众的危险。人们嘲笑你,这是你的幸运:真的,你讲话就像一个丑角。你与这条死狗结伴,这是你的幸运;当你这样贬低自己时,你今天就挽救了自己。但离开这个城市吧——或者明天我要从你身上跳过去,一个活人跳过一个死人。”说完这话,那人便消失了;而查拉图斯特拉继续穿行于黑暗的胡同。

在城门口,查拉图斯特拉遇见了那些掘墓人:他们用火把照着他的脸,认出了查拉图斯特拉,便对他大加嘲弄。“查拉图斯特拉背走了这条死狗:好呀,查拉图斯特拉变成掘墓人了!因为要拿这块烂肉,我们的手太干净。查拉图斯特拉是想偷魔鬼的食物吧?那很好!那就祝好口福了!只要魔鬼不是一个比查拉图斯特拉更高明的偷儿!——他偷走他俩,他把他俩一起吃了!”他们互相笑着,交头接耳。

查拉图斯特拉一言未发,走他自己的路。走了两个钟头,走过森林和沼泽地,他听了太多饿狼的嚎叫,他自己也突然觉得饿了。于是他在一座亮着灯光的孤独小屋前停了下来。

饥饿像一个强盗向我袭来。查拉图斯特拉说,在森林和沼泽地,饥饿向我袭来,而且是在这深夜里。

我的饥饿有着奇怪的脾气。经常在饭后它就来了,而今天它却整天未出现:它待在哪儿呢?

于是查拉图斯特拉敲了小屋的门。一个老人出现在门口;他持着一盏灯,问道:“是谁来我这儿,来搅我不妙的睡梦呢?”“一个活人和一个死者,”查拉图斯特拉说,“给我一点吃的和喝的吧,我白天忘吃喝了。凡给饥饿者膳食的,他便提升了自己的灵魂:[44]有句格言这么说的。”

老人走开了,但很快又回来了,端给查拉图斯特拉面包和酒。“对饥饿者来说,这是一个凶险的地方,”老人说,“所以我住在这里。兽和人都到我这个隐士这儿来。不过也叫你的同伴吃点喝点吧,他比你更疲惫了。”查拉图斯特拉说:“我的同伴已经死了,我难以劝他吃喝的。”“这与我不相干,”老人气呼呼地说,“谁敲我的门,也就得接受我端给他的。吃吧,祝一路平安!”——

然后查拉图斯特拉又走了有两个小时,依着大道,迎着星光:因为他是一个惯于夜行的人,而且喜欢正视一切沉睡之物。而当晨光初露时,查拉图斯特拉已处于一片深林里,前面再也没有路了。他于是把死者放在一棵空树里,在自己脑袋上方——因为他要防饿狼来侵犯死者——,自己就躺在地面青苔上。他很快就入睡了,肉体疲惫,却有一颗平静的灵魂。[45]九

查拉图斯特拉睡了很久,不仅曙光掠过他的面庞,而且上午也过去了。最后他的眼睛睁了开来:查拉图斯特拉惊奇地看着森林和一片寂静,又惊奇地看着自己。接着他迅速站了起来,犹如一个突然看到陆地的水手,而且欢呼起来: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新的真理。他于是对自己的心灵说道:

我恍然大悟了:我需要同伴,活的同伴,——而不是死的同伴和尸体,任我带到我要去的地方。

我需要的乃是活的同伴,他们跟随我,因为他们愿意听从自己——到我要去的地方。

我恍然大悟了:查拉图斯特拉不该向群众讲话,而要向同伴讲话!查拉图斯特拉不该成为某个牧群的牧人和牧犬!

把许多人从牧群里引开——我是为此而来的。群众和牧群会对我发怒:查拉图斯特拉愿意把牧人们称为强盗。

我说的是牧人,但他们却自称为善人和正直者。我说的是牧人:但他们自称为正宗信仰的信徒。

看看这些善人和正直者吧!他们最恨谁呢?最恨那个打碎他们的价值招牌[46]的人,那个破坏者,那个罪犯:——但那就是创造者。

看看形形色色信仰的信徒吧!他们最恨谁呢?最恨那个打碎他们的价值招牌的人,那个破坏者,那个罪犯:——但那就是创造者。

创造者寻求的是同伴,而不是尸体,而且也不是牧群和信徒。创造者寻求的是共同创造者,那些把新价值记在新招牌上的人们。

创造者寻求的是同伴,以及共同收获者:因为在他那里,一切都成熟了,可以收获了。但他缺少百把镰刀:[47]所以他拔掉麦穗,而且恼怒了。[48]

创造者寻求的是同伴,以及那些善于磨镰刀的人。人们将把他们称为毁灭者以及善与恶的轻蔑者。但他们是收获者和庆祝者。

查拉图斯特拉寻求共同创造者,查拉图斯特拉寻求共同收获者和共同庆祝者:与牧群、牧人、尸体在一起,他能创造什么啊!

而你,我的第一个同伴,祝你平安吧!我已经把你埋好在空树里,我已经把你藏好了,免于饿狼侵犯了。

但我要与你分手了,时候到了。在曙光与曙光之间,我得到了一个新的真理。

我不该是牧人,不该是掘墓人。我不愿再次与群众讲话;我已经最后一次对一个死者说话了。

我要与创造者、收获者、庆祝者为伍:我要向他们指出彩虹,以及超人的全部阶梯。

我将为隐士唱我的歌,也为双栖者[49]唱我的歌;谁还能听闻所未闻的,我就要以我的祝福使他心生苦恼。

我要向我的目标前进,我要走自己的路;我将跳过踌躇者和拖拉者。就这样,让我的前进成为他们的没落!十

太阳到正午时,查拉图斯特拉向自己的心灵说完了上面这番话:这时他疑惑地望着高空——因为他听到空中传来一声锐利的鸟叫。看哪!一只鹰正在空中翱翔,兜着大圈子,而且身上还悬挂着一条蛇,这蛇似乎并不是它的猎物,而像是一个朋友,因为蛇就盘绕在它的头颈上。“它们是我的动物!”查拉图斯特拉说道,心中充满了喜悦。

太阳下最高傲的动物,太阳下最聪明的动物呵——它们外出探听消息。

它们想要知道,查拉图斯特拉是不是还活着。说真的,我还活着吗?

我感到在人群中比在兽群里更危险,查拉图斯特拉行着危险的路。愿我的鹰和蛇来引导我!

查拉图斯特拉说完这话,想起了森林里那位圣徒的说法,他于是叹息一声,对自己的心灵说道:“但愿我更聪明些吧!但愿我从骨子里成为聪明的,就像我的蛇!

然则我这是在祈求不可能的事:那么,我祈求我的高傲要永远伴随我的聪明!

如果有朝一日我的聪明弃我而去:——唉,它总喜欢逃遁!——但愿我的高傲还能与我的愚蠢一道飞扬!”[50][51]

——于是查拉图斯特拉开始下山。查拉图斯特拉的演讲1. 三种变形[52]

我要向你们指出精神的三种变形:精神如何变成骆驼,骆驼如何变成狮子,狮子如何最后变成小孩。

精神有大量重负,那强壮而负重、蕴含着敬畏的精神:精神之强壮就要求重负和至重者。

什么是重的呢?负重的精神如是问,它像骆驼似的跪下,意愿满驮于背。

英雄们啊,至重者是什么呢?负重的精神如是问,使我把它承担,使我欢欣于自己的强壮。

难道它不就是:贬抑自身以损伤自己的高傲?展现自己的愚蠢以嘲讽自己的智慧?

抑或它就是:当我们的事业庆祝自己的胜利时与之告别?登上高山以试探那试探者?[53]

抑或它就是:以知识的橡果和青草喂养自己,为了真理的缘故而让灵魂受饿?

抑或它就是:患病而把安慰者打发走,与那些永远听不到你之所愿的聋子结成友谊?

抑或它就是:跃入肮脏的水中,如果那是真理之水,而并不拒绝那冰冷的青蛙和温热的蟾蜍?

抑或它就是:热爱那些蔑视我们的人们,当鬼怪想要惊吓我们时,伸手给它?[54]

所有这一切重负,都由负重的精神承担起来:就好像满驮着赶向沙漠的骆驼,负重的精神就这样赶向自己的沙漠。

而在最寂寥的沙漠中发生着第二种变形:精神在这里变成狮子,精神想要夺取自由而成为自己的沙漠的主人。

在这里,精神寻找它最后的主人:它意愿与之为敌,与它最后的上帝为敌,它意愿与巨龙争夺胜利。

精神不想再称为主人和上帝的巨龙是什么呢?这巨龙就叫作“你应当”。但狮子的精神却说“我意愿”。[55]“你应当”躺在路上,金光闪闪,一头有鳞动物,每一片鳞上都闪烁着金色的“你应当!”

千年古老价值在这些鳞片上闪烁,这所有龙中最强大的龙如是说:“事物的全部价值——在我身上闪烁”。“一切价值都已经创造好了,而一切被创造的价值——就是我。真的,不应再有‘我意愿’了!”这龙如是说。

兄弟们,精神中何以需要狮子呢?那断念而敬畏的可载重的动物有何不足吗?

创造新的价值——即便狮子也还不能:但为着新的创造而为自己创造自由——这是狮子的权力所能的。

为自己创造自由,也包括一种对义务的神圣否定:兄弟们,这是需要狮子的。

为自己取得创造新价值的权利——对于一种负重而敬畏的精神来说,此乃最可怕的获取。真的,对它来说,这是一种掠夺,一种掠夺性动物的行径。

它曾挚爱这种“你应当”,以之为它的最神圣之物:现在它也还不得不在最神圣之物中寻找虚妄和肆意,使之能从自己的挚爱中夺取自由:为这种夺取,便需要狮子。

然而,兄弟们啊,请说说小孩还能做什么连狮子都不能做的事?何以掠夺性的狮子必得变成小孩呢?

小孩乃是无辜和遗忘,一个新开端,一种游戏,一个自转的轮子,一种原初的运动,一种神圣的肯定。[56]

的确,兄弟们,为着创造的游戏,需要有一种神圣的肯定:精神现在意愿它自己的意志,丧失世界者要赢获它自己的世界。

我已经向你们指出了精神的三种变形:精神如何变成骆驼,骆驼如何变成狮子,狮子如何最后变成小孩。——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那时他还待在城里,这城叫:彩牛。2. 德性讲坛[57]

人们向查拉图斯特拉称赞一位智者,这智者善于谈论睡眠和德性:他因此深受崇敬和酬谢,全体少年皆端坐于他的讲坛前。查拉图斯特拉也到这位智者那儿,与全体少年一起端坐于他的讲坛前。而这位智者如是说:

尊崇睡眠,而且对睡眠保持羞怯心吧!这是头等要事!要避开所有睡不好和夜间清醒的人们!

窃贼对于睡眠尚且持有羞怯心:他总是轻手轻脚地在夜间行窃。而守夜者却是毫无羞怯的,他毫无羞怯地持着自己的号角。

睡眠决不是一件小玩艺儿:为了睡好,就必须有白昼整天的清醒。

你必须在白天克制自己十次:这造成一种美好的疲惫,是灵魂的罂粟。

你必须在白天调和自己十次;因为克制是一种痛苦,不调和者是睡不好的。

你必须在白天找到十种真理:否则你还要在夜间寻求真理,你的灵魂还是饥饿的。

你必须在白天大笑十次,并且欢快:否则肠胃这悲苦之父,就会在夜间扰乱你。

少有人知道这一点:人要睡好,就必须拥有全部的德性。我将作伪证么?我将与人通奸么?

我将觊觎我邻居的婢女么?[58]这一切都与好睡眠不相协调。

而且,即便人拥有了全部的德性,也还必须精通一点:打发德性在适当的时候去安睡。[59]

使得各种德性不至于相互争吵,这些乖乖的小女人[60]!而且是为着你,你这不幸者啊!

与上帝和邻人和平相处:好睡眠就要求这样。还要与邻人的魔鬼和平相处!要不然,它会在夜间缠着你。

敬重上级,并且服从,即便对于不正的上级!好睡眠就要求这样。权势喜欢跛足而行,对此我能何为?

把羊群领到最绿的草地上去的,在我看来当被叫做最佳牧人:[61]这是与好睡眠相协调的。

我不想要大量的荣誉,更不想要大财宝:这会使脾脏发炎。但没有一个好名声和一点小财宝,却是睡不好的。

较之一帮坏的朋友,我更欢迎一个小圈子:但他们须得恰当其时地往来。这样才与好睡眠相协调。[62]

我也很喜欢精神上的贫者:他们能促进睡眠。特别是当人们承认他们总是正确时,他们是福乐的。[63]

有德性者的白昼就是这样过的。如果现在夜晚到来,那我可能就要避免唤来睡眠!睡眠这个德性的主人,是不愿意被召唤的!

倒是我要想想我白昼所做所想的事。我要像一头牛一般耐性,在反刍之际问自己:你的十次克制是哪些?

十次调和、十种真理,以及使我内心平和的十次大笑是哪些?

考量着这种种事体,摇晃于四十种想法,睡眠一下子向我袭来,这个不召自来者,这德性的主人。

睡眠叩着我的眼:我的眼于是变沉重了。睡眠触着我的唇:我的唇于是张开了。

真的,它蹑手蹑脚地向我走来,这窃贼中最可爱的窃贼,它偷走我的思想:我蠢笨地站在那儿,就像这讲坛一样。

但这时我站不了更久了:我已然躺在那儿。——

当查拉图斯特拉听了这位智者如是说法,他就在心里独自发笑:因为这时他已经恍然大悟了。他对自己的心灵如是说:

这位智者连同他的四十个想法,在我看来真是个傻子:但我相信,他是很精通睡眠的。

谁若居于这位智者近旁,他就是幸福的!这样一种睡眠是会传染的,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也会传染。

甚至他的讲坛都含着一种魔力。少年们端坐在这位德性说教者面前,并非徒劳的。

他的智慧就是说:清醒,才能有好睡眠。说真的,倘若生命没有什么意义,而我不得不选择荒唐,那么在我看来,这也就是最值得选择的荒唐了。[64]

现在我明白了,从前人们寻找德性的教师时,人们首先寻求的是什么。人们是为自己寻求好睡眠,加上罂粟花般的德性!

对于所有这些受称颂的讲坛智者来说,智慧乃是无梦的睡眠:他们全然不识生命的更好意义。

甚至在今天也还有少数人,有如这种德性说教者,却并非总是如此诚实了:不过他们的时代已经完了。他们站不了更久了:他们已然躺在那儿。

这些昏昏欲睡者是有福的:因为他们很快就要打瞌睡了。[65]——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3. 彼世论者[66]

从前,连查拉图斯特拉也如同所有彼世论者[67],把自己的虚妄幻想抛到人类之外的彼岸。那时候,我觉得世界就是一个苦难的和受折磨的上帝的作品。

那时候,我觉得世界就是梦幻,是一个上帝的虚构;一个神性的不满足者眼前的彩色烟雾。

善与恶,乐与苦,我与你——我觉得都是创造者眼前的彩色烟雾。创造者意愿撇开自身,——于是他创造了世界。

撇开自己的痛苦并且失去自己,这对于苦难者乃是醉心的快乐。从前我也觉得世界是醉心的快乐和自身的丧失。

这个世界,这个永远不完满的世界,一种永恒的矛盾的映象,不完满的映象——对于其不完满的创造者而言,乃一种醉心的快乐:——从前我觉得世界就是这样的。

从前我也如同所有的彼世论者,就这样把自己的虚妄幻想抛到人类之外的彼岸。是真的抛到人类之外的彼岸了吗?

呵,兄弟们,我所创造的这个上帝,如同所有神癨一样,是人类的作品和人类的疯狂!

他原是人类,而且只不过是人类和自我的可怜的一部分:在我看来,他来自人类自己的灰烬和火焰,这鬼魂,而且真的!他并非来自彼岸!

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的兄弟们?我克服了自己,我这个苦难者,我把我自己的灰烬搬到了山林,[68]我为自己发明了更光亮的火焰。看哪!这鬼魂于是离开了我!

现在,相信这种鬼魂,于我而言许是痛苦,于痊愈者而言许是折磨:现在于我许是痛苦和侮辱。我对彼世论者如是说。

那是痛苦和无能——它创造了全部的彼世;以及那种惟有最苦难者才能经验到的幸福的短暂疯狂。

想一跃、致命一跃达到终极的疲倦,一种可怜的、无知的甚至不愿再意愿的疲惫:它创造了所有的诸神和彼世。

相信我,我的兄弟们!这身体已经对身体绝望,——它用受迷惑的精神的手指摸索着最后的墙壁。

相信我,我的兄弟们!这身体已经对大地绝望,——它听到存在之腹(Bauch des Seins)对自己说话。

而且它意愿以头颅穿透最后的墙壁,不光是用头颅,——穿越到“那个世界”。

然则“那个世界”却完全对人类蔽而不显,那个非人化的、无人性的世界,它乃是一种天上的虚无;除非作为人类,存在之腹甚至不对人类说话。

真的,一切存在都是难以证明的,也是难以言说的。告诉我,兄弟们,难道一切事物中最神奇者不是依然得到了最佳的证明吗?

是的,这个自我,以及自我的矛盾和纷乱,依然最诚实地言说它的存在,这个创造着、意愿着、评价着的自我,它是事物的尺度和价值。

而且,这种最诚实的存在,即自我——即便当它作诗和狂热时,当它以断翅扑飞时,它也言说着身体,依然意愿着身体。

这个自我总是越来越诚实地学习言说;而且它学得越多,就越能为身体和大地找到辞彩和光荣。

我的自我教我一种全新的高傲,我又把它教给人类:不再把头埋入天上事物的沙堆里,[69]而是要自由地昂起头来,一个为大地创造意义的大地上的头!

我教人类一种全新的意志:意愿这条人类盲目地走过的道路,承认这条道路是好的,不再像患病者和垂死者那样悄然离开这条道路!

患病者和垂死者就是那些人,他们蔑视身体和大地,发明了天国和救赎的血滴[70]:但这种甜蜜而阴郁的毒药,他们也还是从身体和大地中获取!

他们本想逃离自己的困苦,而星球离他们太遥远了。于是他们叹息:“呵,但愿有天国的道路呢,使我们得以溜到另一存在和幸福里!”——他们于是为自己发明了一些诡计和带血的小饮料![71]

他们幻想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和这片大地,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然则他们脱离时的痉挛和狂欢归功于谁呢?归功于他们的身体和这片大地。

查拉图斯特拉对患病者是宽厚的。真的,他并没有对他们的安慰态度和忘恩负义态度发怒。但愿他们变成痊愈者和克服者,并且为自己创造一个更高等的身体!

查拉图斯特拉对痊愈者也不恼怒,即便痊愈者温柔地盯着自己的幻想,半夜里潜行于他的上帝的坟墓周围:但在我看来,甚至他的眼泪也仍然是疾病和病态的身体。

在作诗和渴求上帝的人中间,总是有大量病态的民众;他们恼怒地仇恨认识者,以及德性中那最新的一种,那就是:诚实。[72]

他们总是回顾黑暗的时代:诚然,那时幻想与信仰是不同的东西;理性的错乱乃是类似于上帝的状态,怀疑就是罪恶。

我太清楚地认识这些类似于上帝的人:他们想要人相信他们,怀疑就是罪恶。我也太清楚地知道,他们自己最相信什么。

委实不是相信彼世和救赎的血滴:而不如说,他们最相信身体,对他们来说,他们自己的身体就是他们的自在之物。

然而,身体对他们来说乃是一个病态的东西:而且他们愿意脱去这皮囊。因此,他们倾听死亡的说教者,自己也说教和宣讲彼世。

我的兄弟们啊,宁可倾听那健康身体的声音:这是一种更诚实和更纯粹的声音。

健康的身体,那完满而方正的[73]身体,说起话来更诚实也更纯粹:而且它说的是大地的意义。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4. 身体的蔑视者

我要对身体的蔑视者讲句话。在我看来,他们不必改变自己的学和教,而只需向他们自己的身体告别——而且就这样变得默然无声。“我是身体也是灵魂”——小孩子说。为什么人们不能像小孩子一样来说话呢?

但觉悟者、明智者却说:我完完全全地是肉体,此外什么也不是;而且,灵魂只不过是表示身体上某个东西的词语。

身体是一种伟大的理性,一种具有单一意义的杂多,一种战争和一种和平,一个牧群和一个牧人。[74]

我的兄弟啊,甚至你的小小理性,你所谓的“精神”,也是你的身体的工具,你的伟大理性的一个小小工具和玩具。

你说“自我”,而且以此字眼为骄傲。但你不愿意相信的更伟大的东西,乃是你的身体及其伟大理性:它不是说自我,而是做自我。

感官所感受的东西,精神所认识的东西,就自身而言是从来没有终点的。但感官和精神想要说服你,使你相信它们是万物的终点:它们就是这样的自负。

感官和精神乃是工具和玩具:在它们背后还有自身。这个自身也以感官的眼睛寻找,也以精神的耳朵倾听。

这个自身总是倾听和寻找:它进行比较、强制、征服、摧毁。它统治着,也是自我的统治者。

我的兄弟啊,在你的思想和感情背后,站立着一个强大的主宰,一个不熟悉的智者——那就是自身。它寓居于你的身体中,它就是你的身体。[75]

你身体里的理性比你的最高智慧里的理性更丰富。还有,究竟谁知道何以你的身体恰恰需要你的最高智慧呢?

你的自身嘲笑你的自我及其骄傲的跳跃。[76]它自言自语道:“思想的这种跳跃和飞翔对我来说是什么呢?达到我的目的的一条弯路而已。我是自我的襻带,以及自我概念的教唆者。”

自身对自我说:“在这里感受痛苦吧!”于是自我便受苦了,并且思索自己如何不再受苦——它正应该为此而思考。

自身对自我说:“在这里感受快乐吧!”于是自我便快乐起来,并且思索自己如何还常有快乐——它正应该为此而思考。

我要对身体的蔑视者讲一句话。他们蔑视,这一点构成他们的尊重。是什么创造了尊重、蔑视、价值和意志?

创造性的自身为自己创造了尊重和蔑视,为自己创造了快乐和痛苦。创造性的身体为自己创造了精神,作为其意志之手。

你们这些身体的蔑视者啊,即便在你们的愚蠢和蔑视中,你们也效力于你们的自身。我告诉你们:你们的自身本身就意愿死去,背弃生命。

它不再能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超出自身之外进行创造。这是它最喜欢做的事,这是它全部的热情。

但现在要他做到这一点,已经为时过晚了:——所以你们的自身意愿没落,你们这些身体的蔑视者呵。

你们的自身意愿没落,而且因此你们就成了肉体的蔑视者!因为你们不再能超出自身进行创造。

而且因此,你们现在恼怒于生命和大地。在你们的蔑视的睥睨目光中,含着一种不自觉的妒忌。

你们这些身体的蔑视者呵,我不会走上你们的道路!在我,你们决不是一座通向超人的桥梁!——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5. 快乐与热情

我的兄弟呵,如果你有一种德性,而且它就是你的德性,那么不要与任何人共有之。

诚然,你想直呼它的名字,并且爱抚之;你想扯它的耳朵,与它消遣。

看哪!现在你与民众共同拥有它的名字,以你的德性,你已经变成了民众和牧群!

你更好的做法是说:“使我的灵魂痛苦和甜蜜的东西,使我的内脏饥饿的东西,是不可言说的,是无名的。”

且让你的德性变得过于高贵,容不下名字的亲密性:而且如果你必须谈论它,你也不必羞于对它的结结巴巴的谈论。

你就这样结结巴巴地说:“这就是我的善,我热爱它,所以它十分讨我喜欢,所以只有我意愿这种善。

我并不是意愿它作为上帝的律法,我不是意愿它作为人类的规章和必需:对我来说,它绝不是超尘世和天堂的指南。

那是我所爱的地上的德性:其中少有聪明,最少见所有人的理性。

然而这只鸟儿在我身旁筑了自己的巢:因此我热爱它并且拥抱它,——现在它呆在我身旁孵着金卵。”

你应当这样结结巴巴地说,赞颂你的德性。

从前你拥有种种热情,并且把它们称为恶的。而现在你只还有你的德性:它们生长于你们的热情。

你曾让这种种热情来照料你的最高目标:它们于是变成了你的德性和快乐。

而且,无论你是出于暴躁者种类,还是出于淫欲者种类,抑或迷信者种类,抑或复仇者种类:[77]

到最后,你的所有热情都变成了德性,你的所有魔鬼都变成了天使。

从前你的地窖里有野犬:但到最后,它们转变为鸟儿和可爱的歌者了。[78]

你从你的毒药中提炼出了你的香膏;你曾挤出了痛苦母牛的乳汁,——现在你畅饮它们乳房里的甜奶。[79]

从此以后,你身上再也不会产生恶,除非是从你的德性的斗争中产生的恶。

我的兄弟呵,如果你走运的话,你只要有一种德性,而用不着更多:这样你更容易穿越那桥梁。

拥有大量德性是出众的,但却是一种艰难的命运;而且有些人因为倦于充当种种德性的战役和战场,就走进了荒漠,在那里自杀了。[80]

我的兄弟呵,战争和战役是恶的吗?但这种恶是必要的,你的种种德性中间的妒忌、猜疑和毁谤也是必要的。

看哪,你的每一种德性是怎样渴求着至高的东西:它意愿你整个的精神做它的先行者,它意愿你在愤怒、仇恨和爱情方面的全部力量。

每一种德性对另一种德性都是妒忌的,而妒忌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种种德性也可能毁于妒忌。

谁若为妒忌之火焰所包围,他最后就会像蝎子一样,以毒刺来蜇自己。[81]

呵,我的兄弟,你还从未见过一种德性的自谤和自蜇吗?

人类是某种必须被克服掉的东西:因此你应当热爱你的德性,——因为你将毁于自己的德性。——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6. 苍白的罪犯[82]

你们这些法官和献祭者呵,在动物没有俯首之前,你们是不愿意杀它的吧?看哪,这苍白的罪犯已经俯首了:他的眼睛道出了他的大蔑视。“我的自我是某种应当被克服的东西:在我,我的自我就是对人类的大蔑视。”这眼睛道出这样的话。

他审判自己,这是他至高的时刻:别让崇高者重又回到他的卑下地位上!

对于这种苦于自身的人,除了速死是没有任何拯救之法的。

法官们呵,你们的杀戮当是一种同情而不是报复。而且由于你们杀戮,你们可得留意亲自为生命辩护!

你们与你们要杀戮的人和解,这是不够的。且让你们的悲哀化为对超人的爱吧:你们就这样为自己的苟且偷生作了辩护!

你们当说“仇敌”而不说“恶棍”;你们当说“病人”而不说“流氓”;你们当说“傻瓜”而不说“罪人”。[83]

还有你,赤红的法官呵,如果你想把你在思想中做过的一切事情高声说出来:那么人人都会高呼:“除却这种秽物和毒虫吧!”[84]

然则思想是一回事,行为是一回事,行为的意象又是另一回事。因果之轮并不在它们之间旋转。

一个意象使这苍白的人变得苍白。当他行为时,他是胜任自己的行为的:但当行为完成时,他却忍受不了行为的意象了。[85]

他始终把自己看作某一种行为的行为者。我把这一点叫做疯狂:对他而言则是特例倒转为本性了。

一条粉线令母鸡迷惑;他发出的一击迷惑了他可怜的理性——我把这一点叫做行为之后的疯狂。[86]

听呵,法官们!还有另一种疯狂:那就是行为之前的疯狂。呵!在我看,你们还没有足够深地探入这个灵魂!

红色法官如是说:“这罪犯倒是杀害了什么呀?他是想抢劫嘛。”但我要告诉你们:他的灵魂要的是鲜血,而不是要抢劫:他渴求的是刀子之福!

可是,他那可怜的理性并不了解这种疯狂,对他进行劝说。“鲜血算什么啊!难道你不想至少抢掠一下吗?来一次报复?”

他听从了他那可怜的理性:这理性的话铅一般沉重地压在他身上,——他于是在杀人时也行抢劫了。他不愿羞于自己的疯狂。[87]

现在,他的罪责又铅一般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了,而他那可怜的理性又是那么僵硬,那么麻痹,那么沉重。

只要他能摇头,他的重负就会滚落下来:但谁来摇这个头呢?

这个人是什么啊?是一堆疾病,它们通过精神蔓延于世:它们想在那里获取猎物。[88]

这个人是什么啊?是一团野蛇,它们彼此间少有安宁,——它们于是分头出走,在世上寻找猎物。

看看这可怜的身体吧!它所忍受和渴求的东西,这可怜的灵魂对之作了解说,——解说为杀人的快乐和对刀子之福的渴求。

现在患病者,便为当今的恶所侵袭:他想以令他痛苦的东西使他人痛苦。然而有过别的时代,也有过别的恶与善。

从前,怀疑是恶的,力求自身的意志也是恶的。那时候,患病者变成了异端和巫婆:作为异端和巫婆,他忍受痛苦也想让人受苦。

而这话是你们不愿听的:你们对我说,它损害你们善人。但你们善人于我何干!

你们善人身上有许多东西令我厌恶,而且的确不是你们的恶。[89]我倒是意愿他们会有一种疯狂,他们会因之而毁灭,有如这个苍白的罪犯!

真的,我意愿他们的疯狂就是真理,或者忠诚,或者公正:但他们有自己的德性,为的是能长久地生活,而且以一种可怜的惬意。

我是河流边的栏杆:谁能抓住我,就把我抓住吧!但我不是你们的拐杖。——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7. 读与写

一切写下来的东西当中,我只爱人们用自己的血写成的东西。用血写吧:而且你将体会到,血就是精神。

要领会异己的血是不容易的:我憎恨那些好读书的懒汉。

谁若了解读者,他就不再能为读者做什么了。还有一个世纪的读者——而且,精神本身也将发臭了。[90]

人人都可以学会读书,长此以往,这不仅会败坏写作,也会败坏思想。[91]

从前精神就是上帝,然后精神变成了人,现在甚至变成群氓了。

谁若用鲜血和格言写作,他就不愿被人阅读,而是要被人背诵的。

在群山中,最近的路程是从顶峰到顶峰:但为此你必须有长腿。格言当是山之顶峰:[92]而领受这些格言者当是伟大而高强的人。

空气稀薄而纯洁,危险近在眼前,精神充满一种快乐的恶意:这些都相配得当。

我意愿地神们[93]簇拥着我,因为我是勇敢的。勇敢驱赶了鬼魅,而为自己创造出地神们,——这勇敢意愿大笑。

我不再与你们一起感觉:我看到下面的这片云,我嘲笑这片云的乌黑和沉重,——恰恰这就是你们的雷雨云。

当你们要求高升时,你们仰望上方。而我俯视下方,因为我已然高升。

你们当中谁能同时大笑又已然高升?

谁若攀上最高的山峰,他就能嘲笑一切悲哀之游戏和悲哀之严肃。[94][95]

勇敢地,无忧地,嘲讽地,强暴地——智慧意愿我们如此:智慧乃是一个女人,始终只爱着一个战士。

你们对我说:“生命是难以承受的。”然则何以你们上午趾高气扬而晚上谦恭有加呢?[96]

生命是难以承受的:然则不要让我觉得如此地弱不禁风!我们全体都是可爱的负重的驴子[97]。[98]

我们与那玫瑰花苞有何共同之处,那因为身载一颗露珠而轻轻颤动的玫瑰花苞?

这是真的:我们爱生命,并不是因为我们习惯于生命,而是因为我们习惯于爱。

爱中往往有某种疯狂。而疯狂中也往往有某种理性。[99]

而且即便在我看来,在我这个善待生命的人看来,蝴蝶和肥皂泡,以及人间与此相类的东西,似乎最懂得幸福。

看到这些轻佻而蠢笨、纤细而好动的小精灵翩翩飞舞——这诱使查拉图斯特拉落泪和歌唱。

我只会信仰一个善于跳舞的上帝。

而且当我看到我的魔鬼时,我感到它是严肃的、彻底的、深刻的、庄重的:此乃重力的精神[100],——万物都因之而下落。[101]

不是用愤怒杀戮,而是用大笑杀戮。起来,让我们杀了这重力的精神!

我已经学会了行走:此后我要让自己跑起来。我已经学会了飞翔: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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