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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3 08:4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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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山中康裕

出版社:世界图书出版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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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心灵:儿童心理分析案例

孩子的心灵:儿童心理分析案例试读:

前言

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这近十年来遇到了不少孩子。现在回想起来,通过这份心理治疗的工作,在与孩子们紧密交往的过程中确实学到了许多东西。与其说是从书籍、论文等刊物中学到的,还不如说是直接从内心痛苦、“活生生”的孩子们那里学到的。对于临床心理学家来说,最大的教科书正是我们面前的患者。至今,我才真正地领会到这种说法的含义。

执笔《孩子的心灵》一书,是把我至今为止的临床经验用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的一个过程。原本主要采用绘画、沙盘作品等与患者交流的我,通常处于抽象的意象(image)世界中。然而,现在要用语言来表达那些过程,对我来说却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由于本人已决心迈出那艰难的第一步,于是便大胆地开始了写作尝试。

书中想让几位孩子直接登场。当然,如果那样的话,就必须考虑到个人的隐私问题。在不有损精神病理学以及临床心理学含义的前提下,我做了适当的更改。特别强调的是,书中所有孩子的名字都是虚假的,是本人设想出的名字。那些名字不仅只是一种记号,而且当您听到后立刻就能知道是哪个具体案例。对于那些命名,希望读者不要误解为恶作剧。正是对于孩子的留恋之情才有此创意。除此之外,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比如“咬犬道太”,那是一个八岁的男孩。由于他平时行为粗暴、无论什么东西都咬,所以被领到医院。首次见到这个男孩,他就明显出现攻击性的言行举止,而且重复幼年时期行为的倾向严重。有时他居然会咬狗。不是被狗咬而是他咬狗。于是我给他取了“咬犬”的姓。他的名字“道太”是从游戏治疗过程中的核心部分“制作道路”得来的。关于咬犬道太个人走过的道路,书中第一章中有具体描述。

此外,“小红帽庭子”“地狱鬼太郎”“塞得过满诚”等孩子,我也都是运用同样的方法为书中的孩子们取了名字。书中的名字都是我的创作。但是,其中所有的内容都不是创作,一切都来自于我这十几年的临床经验。那也正是我和孩子们互相紧密交流的结果。

书中所描述的对象都是七岁至十五岁的孩子,笼统地把这个年龄段称为“少年时期”也许读者有疑问。我在本书的最后一章中会作有关说明。

书中的孩子一般看来都是被称为患有神经症的不正常儿童。他们往往是众人嘲笑、鄙视的对象,有时还被看作是危险困惑的人物。在团体中,他们甚至随时受到周围人的歧视与冷落。

然而,我并没有那样看待那些孩子,而是觉得他们很可爱,有时甚至会以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敬畏之情去看待他们。那些孩子不仅独自忍受痛苦,而且又似乎无法面对周围的大人们的诉说。可是他们个人却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我们也许能够从孩子们专心致志的姿势中察觉到这一点。如果那样考虑,可以说那些孩子是家庭、社会的“镜子”。说到底,是象征了时代的一面“镜子”,他们的存在“反映了时代”。但愿本书是如实展现孩子内心的一面镜子。本人也想把他们向我诉说的众多事实、“真实景象”回馈于整个社会及时代。我应该有这个职责。

神经症儿童出现的症状及表现出的行为,通常与成人不同。与其说是儿童本人,还不如说是他们的行为会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在神经症儿童的家庭、他们所在学校等一个个小社会中,所有的“秩序”都将受到破坏。乍一看,安定的“日常生活”也会被动摇。即使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比不过一个个小社会的力量。因此,个人的举止行为往往被看作“异常的、脱轨的”,甚至会被摒弃。来我们这里就诊的儿童,正是处于那种危机之前的状态。“我的孩子会有什么变化吗?”家长们都寄一丝希望于心理治疗。如果我们可以耐心、细致地接受孩子们并且取得心理治疗上的成功,那么他们就能够重返各自所属的小社会团体中。

不过谈到这一点,也许会让读者产生疑问。即如果考虑原先让儿童出现“异常”行为、让他们“脱轨”的因素不是儿童本人而是所属小社会团体的话,即使让他们回到小社会中去,但从本质上说问题并没得到解决。也就是说,只是为了“适应”团体而进行的“治疗”,难道不是一种错误的思维方式吗?在此强调,对于神经症患者及精神疾病患者的病症来源,过去往往是考虑患者个人的遗传因子、性格等因素。然而现在,观点却有所改变,认为患病的大部分因素是由个人所处的“环境”所决定。因此,上述的疑问也就自然产生了。

即使以本人狭隘的经历来分析,也赞同上述的观点。通过心理疗法与孩子们紧密交流的我,也难以把社会看作是一个具有普遍真理、不变的群体。从另一个角度考虑,那些孩子在某种意义上是“牺牲的羔羊”。他们的存在可以让我们好好思考今后的社会及时代。我们也不得不把他们看作是宝贵的、活生生的“时代证人”。

阅读本书的读者一般都是健康的“常人”,可能是普通儿童的父母,也可能是他们的老师。大家往往会认为患有神经症的儿童与自己或自己的孩子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如果冷静地去思考一下,其实那些“异常要素”作为一种“阴影”早已包含在大家的内心。或许部分读者也已经察觉到这一点。“阴影”一词,是瑞士心理学家卡尔·古斯塔夫·荣格提出的概念。它指个人人格中未经开发或者未得到发展的部分,即照不到光亮、没有发挥出作用的黑暗部分。一旦黑暗部分投射到周围的旁人,对于当事人来说,对方即是厌恶的、恐怖的存在,或者会毫不犹豫地疏远对方。这也是通常无缘无故歧视精神疾病患者的因素之一。

曾经写过《青年期》一书的笠原嘉先生通过分析上述精神上的“病理现象”来考虑何为“正常状态”。他把那种方法称为“病理法”,是设法找出病态中被所谓的正常现象掩盖而以至于看不见的部分。其实,我也是试着朝这个方向在努力。如果读者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当然很荣幸。

关于报告临床个案的形式,通常各不相同。例如,详细报告多个个案,或者只是仔细解释某个特殊个案等。然而对于我来说,却是试着从一个“特殊”的病态或者从整个治疗过程中设法寻找出真正含义上的一种“普遍性”,发现人原本应该具有的某种生存形态。

也许部分读者会把本书看作是一本治疗儿童精神病理的书籍。然而,它并不是一本精神治疗指南,只是来自我个人十年来临床经历中的部分内容。严格地说,本书在理论上缺乏严密性。但是,我依然竭尽全力向各位读者忠实地再现与孩子紧密交往的过程:描述他们的言行,记录他们内心的焦虑与痛苦。书中思维独特,融合了儿童精神医学与分析心理学两个领域的专业知识。对我来说,那也是一种全新探索。如果本书能够对从事儿童心理治疗的读者有所帮助,我将感到无比荣幸。

翻阅本书后,您将会认识到我的治疗方法大致有两个侧重点。一方面,虽说患者是孩子,但是我依然认为他们同样具有“完整的人格”,也与治疗成人般地对待、爱护他们。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另一方面,是侧重于以孩子的“内心意象”为主要媒体的治疗方法。通常,内心的意象极其抽象而且捉摸不定,因此往往通过采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将患者内心深处焦虑、愤怒的情绪引导于外界。具体地说,比如绘画、制作沙盘作品、解析梦境,或者采用摄影作品等视觉上的方式,也可以用诗歌、散文、书信等语言性交流的手法等。其实,治疗可以采取任何形式。当然,重要的是治疗过程中并不是我一味地逼压对方,而是在每一个儿童患者独自的“窗口”中寻找答案。

自从著名儿童精神分析家安娜·弗洛伊德(Anna Freud)、梅兰妮·克莱茵(Melanie Klein)的杰出研究成果问世以来,通常认为绘画或游戏是儿童精神疾病最为恰当的“治疗方法”。对于从事心理治疗的医师来说,那也已经被视为常识。在此,给各位读者简单地介绍一下理由。

通常,在治疗成人的时候,采用弗洛伊德的“自由联想”、荣格的“解析梦境”等方法。那些手法无疑是以语言为媒介。可是当患者是儿童时,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还未分化,虽然治疗过程中儿童的语言能力会有所提高,但是,如果运用完全依靠语言的治疗方法,整个治疗过程将会出现难以展开的局面。然而通过玩耍或绘画,儿童往往会十分自然地将内心的意象展现于外界。至此,只是作为表面症状而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隔阂,也可以通过作品中的意象找到出口。在表达的过程中,儿童内在的焦虑不安会随时发泄出来。我们也可以通过意象产生更多新的联想。那样,儿童的内心渐渐得到统合,心中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第一章从攻击性行为退化到制作道路的开始(咬犬道太 八岁)相遇的瞬间

说一个八岁男孩,名叫“咬犬道太”的故事吧。

回想起来,已经是近十年前一个晚秋发生的事情了。我当时接到某个前辈医师的委托,他说道:“今天早上有个来就诊的男孩,今后还是拜托你负责治疗吧。听说他现在住在小儿科。那孩子不管什么东西都咬,所以被介绍到我们这里来。依我看,他的情绪很不稳定。正巧今天下午你负责儿童就诊,我让他下午再来看一次。你试着和小儿科病房联系一下吧。等你有时间,帮忙看看。”

经常咬东西,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孩子?我边思考边打开了个人研究室兼游戏治疗室的房门(听起来似乎很气派,房间里也只不过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架。当时大学附属医院率先引进箱庭疗法,因此也杂乱地摆放着沙盘及一些玩偶)。通常,治疗室内不可能有人在。然而令我意外的是,眼前却出现了一个男孩。还没等我来得及思考,他手中的玩具枪朝着我“砰”地开了一枪。“啊,被打死了!”我毫无疑义地叫了一声,立即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道太与我“相遇的瞬间”。“你就是道太?”“是的。叔叔,你是谁啊?”“我是今后负责你的医生。怎么样?”“是吗?是山中医生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上午在神经科就诊,有一个医生,叫什么名字呢?……对了,叫大原。是大原医生说下午有个叫山中的医生会负责我。”“原来是那样。没错,我就是山中。你在这里干什么?”“一看就知道了啊,我在玩。为什么房间里有玩偶?大原医生让我下午来这个房间……”道太的生活史

与道太如此意外的相遇,说实话,令我有点难以应付。不过,也正是那样的相遇,首次面谈便非常自然地展开了。我立即判断道太可以采取游戏疗法治疗。我们俩好好地玩了一会儿。我让道太的母亲也来到治疗室。询问有关事项后,大致了解到以下情况:

道太在家中是独生子。父亲也许当时有一份特殊工作,所以结婚很晚。到了五十多岁才有缘结识比他小三十岁的女性,也就是道太的母亲。在道太出生不久,父亲不巧遇上交通事故失去了那份工作。于是母亲就不得不一个人负责所有的家务琐事,挑起家庭的重担。

或许是母亲产钳分娩的缘故,又可能是因为道太六岁时摔倒,头部受到强力碰撞,当时医师给他拍了脑电图,结果诊断脑内“有异常”,说是“癫疯,治不了”(这次住在小儿科进行治疗似乎也是同样的理由)。但是,以我们神经科检查结果分析,道太除了通常所说的问题儿童、常见的六到十四大小的棘徐波成分以外,大脑左右两边没有任何差异。因此,我认为小儿科判断“伴随性格异常的杰克逊癫痫(Jacksonian epilepsy)”症状为时过早。

去年九月,失业中的父亲又不幸患上结核病而不得不住进疗养院。据说,从那时起道太就失去冷静,情绪急躁,开始渐渐咬起东西。现在,他几乎毫无意识地会将东西放到嘴边,特别爱咬衣服和鞋。从学校回家,有时上衣甚至会被唾液弄得湿淋淋的。听说前些日子在学校回家的路上道太还咬了一条狗。与狗咬人相反,是他咬了狗,以至于狗立即逃走的地步。

关于道太的性格,母亲说他是一个“小心谨慎、害怕寂寞、喜欢撒娇”的孩子。道太三年级的班主任写来了学生评语,“从二年级开始,那孩子就毫不介意地去做大家极为讨厌的事情,不顾周围同学的反应。他不会整理东西,动作迟缓,说好的事情会无故撤回。”

综合母亲话语中得知的道太生活史、在小儿科检查得到的数据结果,以及本人对道太行为的观察,与其说是癫痫,还不如判断是神经性的行为异常。我决定结束道太“为了检查”而持续了一个多星期的住院治疗,让他立即出院。随后与母子俩签定了一周来医院治疗两次的合约。孩子在小儿科被诊断出了一个难懂的病名,而且又被说是治不了,因此看得出当时母亲是一声不响,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医院。制作道路的开始

第二天,我的“治疗”开始了。虽说是治疗,并不是打针,连服用的药物也尽量控制到最小剂量。治疗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刚才提到的“治疗室”内度过,只是让道太玩耍各种玩偶而已。

那天,道太对箱庭疗法的沙盘只显示出五六分的兴趣。他用尽力气把均等铺设的沙子都堆到沙盘一边,让涂有蓝色油印的沙盘底部露出了表面。随后,从玩偶架上拿了一只怪兽放在沙盘中,而且反复多次怪兽似的暴跳动作。过了一会儿,道太将玩偶随手一扔,连沙盘也不看了。他在做什么呢?“叔叔。”“我有名字,叫山中。”“啊,山中医生。这里放着的所有东西都可以玩吗?”“都可以。”“那,我要把这块大积木拿出来。你快帮帮忙啊。”“好。你要做什么?”“叔叔。哦,对了,是山中医生。刚才你不是说,这里的东西只要不弄坏都可以玩吗?”“是啊。”“那我在玩的时候,你可不要乱说话。”“知道了,我什么也不说。”

于是,道太立即把积木箱子翻了一个身。把箱子里10厘米×10厘米×20厘米大小的大块积木一块一块都横放起来。积木的间隔大约有二十厘米吧。整个过程都在一间狭窄的房间内进行,于是摆设的积木很快就碰到了墙壁。他灵活地将积木摆成了曲线型,终于摆设出铁路轨道似的一条长线。再略微仔细一看,积木间还摆放着沙盘游戏中的树木、道路指示牌等玩偶。“道太,还有最后五分钟。”“那么快。要结束了啊。”“做了什么东西?”“一看不就知道了,是一条道路……”“是道路啊。如果积木再多一点儿,就可以排得更紧凑些了,不会留出那么多空间。”“只有这些积木,也没有办法。”

可以说,道太在玩耍时根本没有出现咬衣服与指甲的现象。当我说了游戏时间结束,他便突然开始咬起指甲来。那时,脸上还露出了生动的表情。

从那天“制作道路”开始,道太持续了很久,直到整个治疗结束。制作道路是他个人非常重要的课题。那个步骤也可以说是道太追求与重建个人人格的“一条道路”。因此,我给他起了“道太”的名字。违抗“禁止”

这一次治疗,道太在沙盘作品中也花了不少时间。他制作了一个可以随处放养动物的“自然公园”。朝着公园紧闭的大门走去的一头大象和一只横跨在沙盘框架上的狮子,令我印象深刻。除了沙盘以外,房间里依然摆放了许多积木。道太把它叫作“高速公路”。不过奇怪的是,路上的禁止右转弯、禁止直进、速度限定等“禁止指示牌”尤为醒目。相反,同样放在玩偶架上的可右转弯、可轨道内直行、停车场等“许可指示牌”却一个都没用上。

道太玩得特别入神,几乎不说话。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不断猜测道太内心变化的过程。

第一次的沙盘作品,即使说是一个作品,道太也只不过把沙子随便移动了位置,让怪兽变得凶暴而已。不过,那些举止诉说了道太的现状,即极端的攻击性行为与丧失自我的表现。在班级中犹如“怪兽”的他,是过于调皮以至病倒而来到了医院。这次,道太没有以纤细栅栏包围的形式制作“自然公园”,而是做了一个极大的框架。动物们是“放养”的状态。可是,从各种禁止指示牌可以明显看出,在日常生活中,当道太与外界接触时,听到的声音必定是“禁止”两字。“禁止咬东西!”“禁止欺负女孩!”“禁止大声说话!”“禁止弄脏衣服!”“禁止欺负小动物!”“禁止遗忘东西!”“禁止!禁止!禁止!……”

从母亲的话语中,可以了解到道太每天在家不停反抗,任性不已。母亲强调“禁止这个”“禁止那个”也是迫不得已。能够想象“自然公园”内没有设置任何禁止牌的“高速公路”,对道太来说必定是渴望“自由”的象征。朝着紧闭大门走去的大象、那扇“即将打开的大门”也正是道太内心聪明智慧的具体表现。横跨沙盘框架上的狮子处于鸟瞰外界与内界的位置。无论是考虑狮子乃百兽之王的地位还是它身上密厚的鬃毛,都是威力的象征。或许,狮子玩偶也意味着治疗师本身。

在第三、四次的沙盘治疗中,道太也制作了同样的“高速公路”。随着治疗次数的增加,道太在制作过程中显得更加仔细。他在完成道路的基础上又制作了红绿灯、单行道、人行道等。而且在第四次治疗时沙盘也整理得相当清楚。道太制作了以下的作品:“沙盘中央有一扇门,把沙盘左右两边划开。左边,从茂密的树木丛中可以看到灯笼。乐队在演奏。具有浓厚的宗教氛围。右边却渺无人烟,寂静无声。另外,那里还开了一扇门。”

我注视着整个作品,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了一个假设:这支乐队是来自于内心无意识所涉及的宗教,是从“森林深处”发出的一种能量正朝着意识的水准渐渐展开的具体表现。乐队的出现意味着“第一道大门”即将开通。道太也渐渐踏上了“治愈的轨道”。

第五次治疗发生了有趣的事。道太在沙盘中制作了有隧道的山,天边有一只鹈鹕,旁边一头猛狮瞠目而视,鹈鹕似乎在大声喊叫“渴望自由”。

沙盘以外,治疗室的地板上铺着一条道路。上面有隧道,也可以看到远处开来的火车。意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一辆出租车大模大样地横穿铁轨!此外,道太在出租车旁边摆放了禁止停车、禁止“时速三十公里”的指示牌,而他依然又在那里停了两辆车,并且嘴里说道:“这辆车时速五十公里啊!”

正巧,母亲打开游戏治疗室的房门,她似乎想与我交代什么重要事情。当看到道太玩耍的样子,看见火车前面大模大样横跨铁轨的那辆出租车后,立即大叫:“你怎么可以那样放呢?汽车横穿火车,太危险了!!”站在一边的道太也强硬地毫不示弱,“这不是什么问题。你不用多管!!”

从母子俩极其细小及刹那间的交流中,我察觉到其中隐藏着的深刻含义。即通过“游戏”,母子间得到了一个很好的交流机会。与道太“咬东西”的神经性行为相比,对于这次母亲的强烈指责,他并没有采取过去的行动。相反,他却能用语言明确地强调“个人的立场”了。

随后,我与道太母亲进行了面谈。她说道:“从上周开始,道太咬东西的现象明显减少了,而自己(母亲)变得急躁不安了。”孩子“症状”减弱,相反,母亲内心的“焦急不安”增加了,从中可以判断孩子的症状是由“家庭环境的不稳定”所引起的。从治疗开始,我始终没有给道太服用药物。那也许造成了母亲内心的焦虑情绪。由于当时还没有母子两人同时治疗的医疗体制,所以也没有特地实施为母亲所做的心理咨询。接受了面谈后,按道太母亲的要求,我决定给她服用微量的安定剂。“零的世界”

初诊以来大约过了一个月。那是第八次就诊,道太咬东西的行为几乎消失。母亲说,“这段时期,孩子的反抗行为变得多起来”。

从沙盘作品来看,道太把“名古屋车站”做得认真而仔细。

道太说:“通往山中医生的路线,我也制作好了。”这说明他与治疗师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融洽。此外,据说道太即使在家里,也能看到在游戏治疗室内富有假想的表达方式。

第九次治疗。沙盘作品是至今为止没有见过的,是一个与过去所有作品截然不同的作品:“整个沙盘中乱放着许多贝壳类的生物,比如,多足虫、壁虎、蜘蛛、海星等,令人毛骨悚然。而且许多玩偶的颈部与手臂都被捏掉。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

道太把那个景象称作“零的世界”。当我听到“零”时,立即想到了“幽灵”,不由大吃一惊。于是反问道:“是幽灵?”“是‘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也可以说是地狱吧。”道太一边说,一边仔细地注视着沙盘作品。“真厉害啊,连我自己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其实,我与道太当时是同样的心情。只是当我看到沙盘中“坐在火车上的小娃娃”玩偶时,内心便略微地稳定下来。因为我从那里看到了道太能够走向另一个世界的希望。

通常,如果沙盘作品中出现出乎意料的“乱暴景象”,治疗师应当慎重仔细地考虑。患者内心深处出现混沌,一般沙盘治疗会终止一段期间。混沌状态意味着举止超越了自我控制的能力,内心的无意识已经达到难以收拾的地步。那种状态甚至很有可能转变成精神病!然而,我们的道太在沙盘里摆放了通向另外世界的火车,从那里可以感受到他是面向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因此,我没有终止道太的沙盘游戏治疗。全新展开

第十次治疗。恰好过了新年,计划中的治疗又重新开始。我向道太的母亲提议,从下次治疗开始让道太一个人来医院。那当然是孩子本人的想法。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独立能力。母亲说,“路上太远,又必须换车……”于是道太立即说道:“妈妈,你可以不发脾气吗?前几天我一个人去港口玩了。路上还换了两次车。”他露出了得意扬扬的神情。母亲听了虽然惊讶不已,但是最终依然同意让道太一个人来医院了。“就从今天开始吧。”道太立即说要一个人回家。我向母亲提议,在“路上不耽误时间”的条件下可以接受他的要求。

正巧那天的“治疗”已经结束。道太在回家前,突然提出了一个颇有意思的问题。“山中医生,你做这份工作是为了生活还是在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为什么问这个呢?”我反问道。“因为刚才妈妈回家前说了,让我不要忘记付钱。”“原来是那样,太有意思了。可以这样说吧,既为了生活,也是我喜欢的一份工作。”

道太听了我的回答,笑眯眯地说了声再见,便高兴地回家了。痛斥大喝

治疗过程中也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那是第十一次治疗。我边素描着道太的沙盘作品,边在记录病理卡。突然,一个玩偶猛烈地打到了我的脸部,连眼镜都掉在了地板上。当理解了道太内心的愤怒后,我便立刻向他道了歉。那是由于他似乎与我说了什么,而我只是随意敷衍了他几句而已。道太说,“以后再不理睬我,那就更不客气了!!”

虽说是一个八岁的男孩,然而他对治疗师的一举一动相当敏感。由于当时刚开始实施沙盘游戏治疗,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沙盘作品上,而“忽略”了儿童本人,以及患者与治疗师之间的关系。猛烈的一棒,犹如寺庙里老和尚的一棒,深深地提醒了我“治疗师与患者之间是更为重要的一种人际关系”。直到现在,当时的疼痛依然牢记在心,难以忘却。

到了第十二次治疗,道太显得十分神气,而且也很有礼貌。他完成沙盘作品后自觉地把玩偶都放回到了原处。某天,我无意中听到门诊挂号处的工作人员说道,“以前挂号就诊,那个孩子始终运用命令的语气,也经常匆忙地叫道:‘快,你们快帮我办理。’但是现在的态度截然不同了。他很有礼貌,不仅依次排队,而且回家前也会主动打招呼,说声再见了。”

可以说,在整个治疗过程中我扮演了“父亲”的角色。那是道太从未经历过的体验。那也可以看作是给道太“加了一个框架”吧。

第十四次治疗。道太“高速公路”的制作接近尾声。整个治疗室几乎没有空隙,都被大块的积木占据了。这次制作的并不是类似过去的平面作品,而是一个立体的造型,可以说“非常漂亮”,有立体的红绿灯、停车场、林荫大道。从那些摆设能够看出道太内心的变化,他似乎逐步恢复到了一个“自由”的空间。此外,道太的母亲也渐渐具有了察觉自我的能力。她也提到似乎个人需要治疗。来治疗前,道太在学校团体中是孤独的存在。然而现在,他能够结识几个新朋友一起回家。在学校,他也能和同学们和睦相处了。三月中旬,就在道太三年级即将毕业时,治疗也自然结束了。对“症状”含义的疑问

听了“咬犬道太”的故事,各位读者有什么感想呢?或许认为他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也可能感到他很聪明。现在回想起来,道太因“咬东西”被带到医院就诊,正像班主任评语中所写的那样,是一个“毫不介意做大家极为讨厌的事情、说好的事也会无故撤回”的男孩。也因此,道太受到大家的讨厌以至于周围没有任何朋友。随后,他越来越恶作剧,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学校老师、母亲和小儿科的医师都把道太的行为归结为“大脑有问题”。他们给道太拍脑电图。诊断结果发现异常后便开始尝试治疗。但是,最终并没有取得效果。治疗队伍中的一位小儿科医师判断道太的“症状”是来自他个人的情绪。于是,母亲才把孩子带到我们这里来。

如果把道太的“症状”及乱暴的理由只是归结于“大脑有伤”,问题最终也不可能得到解决。当然,即使那么说,我也并不是不重视器质性问题(指强调由脑内的实质性问题导致的病态)。器质性问题固然可以考虑是一种病因。我也不是说药物治疗没有任何的意义。在某种情况下,适当的药物治疗也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可以说,正是得到药物的援助才使我对某些个案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是,如果只是一味地注重器质性问题,往往容易忽略问题的本质。拿道太来说,大家就忽略了他为何出现那种“症状”的理由。

回想一下道太与我相遇的瞬间。他当时没有得到任何允许,“随随便便”地进入了我的研究室(也是游戏治疗室)。可以断言,那种行为对他来说是从未经历过的。因为生活中的道太听到的回答都是“禁止”的命令。也因此,当我进入游戏治疗室,就受到了他作为防备的一个袭击。

我们也可以试着从道太的角度分析。当他接受某个医师的初诊并被指示下午再来我的治疗室时,可以猜测,他必定是急着想看看我这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环境。打开治疗室的房门,看见房间里并没有通常的治疗道具及注射器,相反却摆放着沙盘和玩偶。看到那一切,道太必定把所有的问题都抛在了一边。例如,“我还没和今后的主治医师见过面,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医师呢?今后他会对我实施什么样的治疗呢?”等问题。

道太那天必定是匆忙地吃完午饭。他来到治疗室给了我一枪猛烈的袭击,可以说,那也是无意识地对我的一种考验。我不仅没有责备他,反而给予了很好的回复。道太本人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为什么那么说?那是因为道太必定认为,“面对眼前这个与自己的视线在同一条水平线上的治疗师,他一定会仔细耐心地听我诉说吧。”

分析道太的问题,其实说到底,是至今没有任何人认真耐心倾听他的个人意见。相反,大家对于道太的言行往往不加思索、一味地指责,而且把那些举止看成“危险动作”。问题的关键就是道太的周围没有一个认真仔细、耐心聆听他倾诉的人。

道太症状出现的背景是,父亲失业造成了母亲的过度繁忙,现实生活的艰难导致家庭内失去了安定的环境。同时,父母也没有给道太提供一个倾诉的场所。当然,即使一味地指责父母,问题也未必能够得到解决。即使道太本人,也并不会意识到用牙齿咬东西是来源于个人内心积压的不安及忧郁。不是道太的责任,然而周围的人却都讨厌他,远离他,最终导致了症状的愈加恶化。在那种恶性循环中,道太被领到了医院。自由与限制

希望各位读者不要误会,我在此所列举的成功个案,并不是吹嘘本人与他人有如何不同,想强调自己是一位何等“出色的医师”。我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医师,并没有什么特别。我平时也会经常失败,也有很多事情办不了。不过,如果在此硬要说一句,作为一名精神科医生,特别是在掌握精神医学及心理疗法专业知识的基础上,我时常提醒自己:既然是一名专业人员,就一定要敬业。因此,从事心理治疗的专业人员,只要敬业,即使换了别人,大致也都会有同样的治疗结果。

我认为,所谓心理治疗师,其实是一个给内心焦虑、烦恼的患者提供最后的“自由”,让他们享有“自由的时间与空间”的人。想让患者享有“自由的时间与空间”,也正如刚才强调的治疗师的“专业技术”。即心理治疗师必须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想让患者通过自身的力量恢复到原本状态,提供“自由的时间与空间”则是相当重要并且必不可少的前提。同时,即使强调那种自由的时间与空间与日常生活中的时空概念截然不同,也并不夸张。得到了可以“自由”发挥、表现的环境后,为道太对语言的敏锐感觉感到惊讶的读者也一定不少吧。本人也是多次惊奇不已。在此,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所谓的“症状”是如何抑制了少年内心自由的流向。同时,也可以理解在孩子类似大人的话语中,其实他们本身特有的天真烂漫的侧面已经得到抑制,也不得不对大人的言行变得尤为敏感了。

在此,我写患者是通过自身的力量恢复到他们原来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们并不考虑要治好患者,或是治愈患者。确实,日常生活中如果遇到一位非常优秀的人物,或许会自然地被对方的言行所感化,以至让某人形成一种完美的人格。不过,与其说要教导对方,纠正对方的错误,还不如说是在患者通过自身力量恢复到原来状态的过程中,我们治疗师应当给予他们相应的援助。我认为,那才是真正的治疗。那种观点也可以看作是教育的本质。为了能够做到那一点,保障患者的“自由”就显得更为重要了。那种“自由”,是自我表现的自由。它涉及孩子生活中类似语言、行动等的每一个环节。不过,即使那么说,也并不是让孩子随心所欲、放纵自如。那算不上“真正的自由”,只是“放任不管”。所谓“真正的自由”,是在必要适当的“限制”下自我表现得到完全保障的意思。

回到道太的个案。我让他严守治疗时间,在路上不耽搁时间的前提下允许他独自回家。也许各位读者也意识到那是对道太的“限制”。正是由于缺少了父亲的影响,所以对道太来说,类似那样的限制是必不可少的。

通常,孩子不会轻易听取大人的指责。相反,他们往往期望有人聆听自己的意见或者想法。只有在听取孩子的意见与想法的前提下,可以说,他们也是期望大人对自己有所限制的。

对道太实施箱庭疗法,极有意义。在下一章节中,箱庭疗法也得到了很好的发挥。也许各位读者不太熟悉那种技法。在此略作说明。箱庭疗法“箱庭疗法”是英国玛格里特·洛温菲尔德(Margaret Lowenfeld)女士为更好地理解儿童内心世界而开创的一种技法。师从洛温菲尔德女士,随后接受瑞士精神科医生卡尔·荣格指导的多拉·卡尔夫把它作为一种心理治疗技法发展开来。而将这种技法于一九六五年引进日本的,是当时在瑞士苏黎士荣格研究所留学,随后回国的京都大学河合隼雄先生。

箱庭疗法是在一个内侧尺寸为57厘米×72厘米×7厘米、放有沙子的盘子里(那种尺寸通常是从儿童的视角望去能够看到沙盘整体大小的、最适当的尺寸)随意摆放各种玩偶的一种游戏治疗方法。事先准备的玩偶种类及个数,没有具体规定。房屋、树木、人物、动物、怪兽等玩偶,每种都准备二十个左右。当然,玩偶的种类越多越好。事实上,制作沙盘作品的儿童往往会非常熟练地运用各种玩偶,例如泡沫塑料。他们有时用它制作成大雪,有时把它制作成一座类似钢筋混凝土的墙壁。如果事先再准备一些树木片、小石子等没有具体形状的东西就更好了。治疗师对儿童指示,“你用这里的沙盘和玩偶,随意做一个喜欢的作品吧。”沙盘作品完成后,通常治疗师会询问患者做了什么。但是如果对方没有回答,那就不必多问了。正如以下所述,沙盘作品本身已经远远超越了语言的诉说。

箱庭疗法的对象不仅仅限定于儿童,成人患者也同样可以采用。特别是在患者语言表达困难,肢体出现症状的情况下实施为佳。箱庭疗法通常适用于神经症、疑病症的治疗。另外,它也被运用于精神病患者的治疗中。然而,如果治疗技术与病理学专业知识没有得到保证,那么在那种情况下,整个实施过程就可能相当危险。因此,精神病患者的治疗一般不推荐采用箱庭疗法。

那么箱庭疗法为什么又比较适用于神经症患者的治疗呢?因为触摸沙子及玩偶的感觉可以让患者的行为有适当地退行(幼儿化过程)。与绘画相比,制作沙盘作品不需要任何的技术功底,是让患者自由地表达内心意象的一种方法。沙盘的“框架”也可以看作是一种“限制”。刚才提到的“自由”与“限制”在沙盘治疗中有了具体的体现。对于神经症治疗可以起到有效的作用。当然,实施箱庭疗法最为重要的是一定保证治疗师的存在。治疗师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无形的框架”。治疗师的存在与个人独自制作沙盘作品,两者间的意义当然截然不同。

我从瑞士多拉·卡尔夫女士那里学习了箱庭疗法。正如河合先生所说,“沙盘游戏治疗对善于用直觉描述事物意象的日本人来说是最合适不过了。”对于那种说法,确实本人也深有同感。以河合先生的作品为首,箱庭疗法的相关资料也日益增多。相信这种心理治疗技法今后会有更好的发展。第二章缄默的出入口(无嘴太郎 七岁)三年半的沉默

说一个名叫“无嘴太郎”的七岁男孩的故事吧。太郎当然有嘴,只是闭口不开。不过他也并不是完全不说话。他在家极其自然。可是一旦走出家门,他就变得什么话也不说了。

在幼儿园的两年和进入小学后的一年半,一共三年半的时间里,太郎是一个走出家门绝不开口的男孩。在家能够和父母随意聊天,因此太郎的行为也没有引起家人的特别注意。最早提出让太郎到医院来就诊的,是学校的班主任。

听了太郎的病历,我立即判断是“选择性缄默症(elective mutism)”。那种症状如果运用一般的药物治疗,显然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决定给太郎实施箱庭疗法。为什么采用那种技法呢?箱庭疗法是一种非语言的心理疗法,可以通过沙盘作品与患者进行“交流”。我们的太郎不说话,就连脸上都没有丝毫的表情。然而,面对沙盘的他却似乎安心自如。虽然一声不响,动作笨拙,但是对于整个沙盘制作过程,太郎显得十分热心。

最初的作品是《森林》。在棵棵树木的间隔中,牛、马、鹿、熊、长颈鹿等动物都摆放了两个。只有一头大象背朝着其他动物,孤立地站在一边,令我印象深刻。可以察觉到太郎必定是把自己的形象寄托于了大象。因为大象不爱开口,在沙盘中也是远离伙伴,高高耸立的姿态。死与再生的仪式

治疗第二周。太郎在约好的时间内准时来到了医院。他立刻跑到沙盘边,开始制作起沙盘作品来。首先,他拿出熟悉的大象玩偶摆放在沙盘中央略微朝上的位置。在与大象姿势相反的位置,太郎也同样摆放了一头象。接着,河马、牛、袋鼠、马、犀牛、鳄鱼、熊……各种动物都以面对面的形式各放了两头。动物们的两条队伍立刻碰到了沙盘左侧的边缘。太郎略微休息了片刻,随后慢慢地拿起沙盘左侧的两头大象,做出互相斗争的姿势。两条长鼻互相摩擦,身体互相碰撞,象腿互相乱踢。经过了两三个回合,两头大象终于都倒在了原来的位置。接着太郎指示动物们按照河马、牛、袋鼠……的顺序,用与刚才完全相同的方式进行了战斗。同样的受伤,也都同样倒在原来的位置。太郎十分认真,连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但是,他就是一言不发。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以说,我是亲眼看到了一场壮观的战争吧。太郎做了个深呼吸,拿起刚才倒在地上的大象,沿着沙盘的框架,朝着逆时针方向旋转了一圈。当回到原来位置时,正巧碰到另一头倒在地上的大象的长鼻。于是,那头大象又忽地而起。接着太郎同样将河马、牛等所有的动物都恢复了生命。游戏也就此结束。

我惊奇地看着沙盘作品,简直难以想象操纵着那场壮大“仪式”的导演竟然是一个年仅七岁的男孩。所有一切,犹如在梦中偶然遇上了一场动物的死与再生的仪式。

通常,仪式赋予各种不同的含义。例如,日本民族学家大林太良曾经强调仪式具有“恢复丧失的平衡状态”的含义。此外,仪式也有“从混沌转变到秩序”的意思。

下一次治疗,太郎没有像以往那样兴致勃勃。也许是制作上一次沙盘作品花费了大量的能量,又或许是精神发泄后呈现出的虚脱状态。他无精打采地站了很久,只是在沙盘中放置了四间房屋,随后就放弃了。绘画在诉说

这次治疗,面对沙盘的太郎似乎完全没有兴趣,只是呆板地站在那里。我判断暂时停止沙盘制作。那天,我们俩只是随便玩了一会儿套圈游戏而已。太郎回家前,我顺便给了他两三张画纸,吩咐在画纸上随便发挥,任意画画,并且让他在下次治疗时带来。

这天,我从太郎母亲的话语中得知太郎两岁那年在动物园里迷路的经历。当时家人好不容易找到太郎。惊奇的是,他居然不哭不闹,静静地坐在食堂里。

太郎果然带来了两张画纸。一张画有树木,另一张则是战斗中的怪兽。树木的绘画作品令人颇感兴趣。树木画通常容易投射出画者自身的形象,因此也往往运用于心理测试。通过太郎的树木画,可以鲜明地了解到他的现实状况。略为粗大的树干上方是敞开的状态。一条包冠状的长线把内外界明显地划分开来。停留在树枝上的大量昆虫,令人不解。从上至下依次画有独角仙虫、鹿角甲虫、异色瓢虫等。那些身体极小并且带有硬壳的昆虫都是象征“缄默硬壳”最合适的动物。我后来才知道太郎的缄默也正起因于鹿角甲虫。

说到这里,读者也许会认为,那难道不只是一张儿童的绘画作品吗?从中能够看出什么奥妙吗?然而在临床治疗中,确实可以鉴赏到“胜于雄辩”的绘画作品,并时常令人感叹不已。“关键体验”的记号

这一次治疗太郎又带来了几张绘画作品。无论哪一张,都画着怪兽战斗的场面,而且每张作品都有一个难以称呼的名字。以我看来,这些都是势均力敌的战斗场面。

由于我的原因,那次治疗后休息了一周。正巧又遇上太郎的母亲有个人安排,所以治疗连续停止了两周。当太郎再来就诊时,总共带来了六张绘画作品。

第一张作品是太郎家里的客厅。画纸上画着各种家具,冰箱、衣柜、梳妆台、电视机、灯罩、钟、挂历等。可以看出,画中的所有东西都画得非常认真仔细。钟面上还可以看到“十四日星期二六点十五分”的具体时间。如果上周不是太郎母亲有事,太郎能来医院的话,那张画应该是就诊日前一天的作品。电视机插着天线,上面放着削铅笔刀。梳妆台上有粉饼化妆瓶。就此可以观察到太郎是用了非常冷静的目光,仔细地注视了周围的所有事物。

接着的三张作品都是两头怪兽战斗的场面。第五张作品画了《太阳与树》。那棵树与以前作品中的树木几乎画在同样的位置,而且树的整体大小也基本相同。这次,几根树枝朝外延伸的姿态特别显眼,树枝上还画有几片树叶。树根处有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正注视着周围。兔子脚边放了一些胡萝卜,周围还生着茂密的小草。山的那一头太阳刚刚升起。整个作品让人感受到“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部分即将萌发新芽”的景象。

太郎最后摆在我面前的是一幅特别不同的作品。只有这幅画的大小是其他作品画纸大小的两倍。上面画了一艘大船和一条注视着船的鲸鱼。船上开有许多窗口。船头上有六艘救生艇。船舱内藏着一艘潜水艇。船桅看守台上有人在挥动旗子。从烟的方向可以判断船正是朝着右边行驶。鲸鱼静静地注视着轮船,像是在迎接着它。我直觉到,太郎认为与我之间建立了“良好”的治疗关系,同时他也能够渐渐展现出个人的核心问题。那是当我看到船舱中内藏的潜水艇而产生的联想。长久以来深藏在太郎内心中的攻击性,现在也终于慢慢地露出全貌。

那天,母亲诉说了对太郎来说最为重要的一段经历。“那件事情发生在我们家人正犹豫是否让孩子进入幼儿园的阶段。我们孩子本身周围就没有朋友。没想到,他竟然有了喜欢的小女孩。女孩生日那天,太郎送了些鹿角甲虫。不料,她似乎很害怕,突然间大哭起来。正巧当时街上有个过路的女人看到了那个场面,就责怪起太郎来。‘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惹女孩哭呢?’她拉着太郎的脖子,把他带到家来。我在家正忙这忙那的。当时自己孩子被骂着回来,我也特别生气,不得不赔礼道歉,还答应今后一定带太郎去女孩家赔礼。”

对于太郎来说,那场经历必定是“关键体验”。不用说,太郎一定是把个人最为宝贵的鹿角甲虫送给了自己最喜欢的女孩。然而,没想到事与愿违,他的行动竟惹得小女孩因害怕而大哭。更不幸的是,看到场景的旁人却又以成人的眼光及逻辑性的判断方式一味地指责太郎。甚至连太郎的母亲也同样批评了他。对于大人的言行举止,太郎无疑难以理解。经历了那场“关键体验”,太郎内心肯定深深地留下了一个印象。那就是“在众人面前一定不能乱说话”。破壳而出的前兆

从这次治疗开始,我决定让太郎恢复制作沙盘作品。那是看到上一次的绘画作品《大船》后得出的判断。我也察觉出太郎似乎有了充分的准备。恰好预料之中,他高兴地制作起沙盘作品来。这次太郎用大量的水做成了大海。把沙子聚集到沙盘中央形成了一个岛屿。四周栅栏紧紧包围着那座小岛。岛屿中挖了一个洞。太郎似乎把所有的东西都藏在了里面。洞口用盖子盖着,即使想看,也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一不小心盖子突然掉了下来,于是便看到了里面隐藏着的潜水艇。太郎立即把所有围在岛屿周围的栅栏都撤走。忽然间,潜水艇被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看着太郎的整个制作过程,我不由地浮现出以下的解释:绝海孤岛中的潜水艇即是太郎内心中的情结(complex)。它的核心必定是“关键体验”时萌发出的强烈的攻击性(愤怒)。深藏长久的压抑在内心的攻击性已经呈现在意识水平上。通常,如果积压过久的愤怒情绪突然爆发出来,往往容易伤害到当事人本人。因此,当潜水艇在海上稍稍露面后,就立刻被紧紧包围起来了。

随后,太郎在沙盘中埋了几条蛇。他连续做了几次蛇从沙堆里蜿蜒爬出的姿势。正巧那段时期,太郎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事。母亲被叫到学校,于是老师向她告了状。“至今不爱开口而令人困惑的太郎,最近又有了更烦恼的事。”据说,太郎上课时把橡皮弄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橡皮头,到处乱扔。

我认为,对太郎来说,那种行为正是他即将开口的前兆。为什么做那样的考虑?乱扔橡皮头的举动,其实是太郎表达内心想法的一种方式。我立即与学校老师通了电话。我听出班主任对太郎的行为似乎困惑不已。“该怎么办才好啊?真令人头疼。我们也知道不能乱批评学生……”听了老师的述说,我拜托他们,“那是太郎在学校里第一次表达出了个人的想法,请不要批评他。务必请你们好好照顾他。”

过了一阵,太郎走出游戏治疗室,开始进入隔壁的治疗室。那种举动是对“缄默硬壳”的突破,是“超越框架”的表现。在学校乱扔橡皮头,也可以那样理解吧。太郎在隔壁的治疗室找出新干线的玩偶,还有铺有轨道的火车。他把那些玩偶都拿到沙盘治疗的工作室来,随后兴致勃勃地开始架起轨道,开起火车来。轨道连接后,通常形成圆形。但是,太郎手中的轨道并没有拼得完整无缺。因此,火车在途中不得不终止运行。

在以后连续几次的沙盘作品中,太郎经常做让蛇慢慢从沙中爬出,一直爬到沙盘框架外面的动作。他还多次尝试拼制一条完整的火车轨道。由于缺少一段轨道模型,所以最终整条轨道依然没有形成完整的圆形。“我开口了!”

没想到在这一次治疗中,太郎终于找出所有的轨道模型,成功地制作出圆形的模样。而且他在轨道上摆放了新干线,让从沙盘中爬出的蛇爬在上面。那是一个非常具有象征意义的图形。大型新干线的两侧摆放着小型新干线。小型新干线上又爬着一条一条的小蛇。大蛇背起小蛇,互相卷起身子,又一起回到沙盘中。那个象征性图形是出色的圆形,令我印象深刻。大蛇身背小蛇的一幕,犹如母子间恢复了关系,是一种象征性的表现。

当治疗结束,准备回家时,太郎说:“我在学校里说话了!”至今在游戏治疗室内一言不发的他,居然开口说话了。当惊讶地问到具体内容时,太郎仔仔细细地描述了整个经过。

前些天上课,班里的淘气王没有扔橡皮头,竟然扔起了拖鞋等东西。不巧,拖鞋砸到了某个女生的脑袋。她大哭起来。班主任也终于忍不住地叫了起来。“太郎,又是你在搞恶作剧!”“不!不是我!!”太郎立即站了起来,大胆清楚地反驳道。绘画作品《出航》

最后一次治疗。太郎制作了与首次作品相同的《森林》。但是,这明显与上次作品有所不同。棵棵树木间生长着茂密的花草。有条大蛇顺利地在一棵高耸的杉树上爬。当它爬到树顶后,围绕树干转了一圈,又钻入了土中。接着,所有的树木与草都被拿走,加入大量的水形成了大海。陆地上摆放着红色屋顶的房子与汽车。潜水艇停靠在海边,据说即将远航。从土中又爬出刚才的那条大蛇。这次,大蛇犹如祝贺轮船出航似的爬入水中,而且几次钻过海底隧道。

那天,太郎带来了画有三层火箭的一张作品。跟随一号二号火箭的是即将发射的三号机。母亲带来的家长联络本上写着班主任的评语:“这两天,太郎兴奋地开口说话了。太高兴了!班里的同学也都高兴地说,‘太郎说话了’。长久闭锁的那扇沉重铁窗,终于打开了。忽然间照进了从未体验过的灿烂阳光。我深信,太郎今后一定会成为活泼开朗、具有男子气概的孩子。”

看到班主任的评语,母亲立刻回信道,“感谢您的来信。看了以后我非常感动,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犹如沉重的包袱卸了下来,令我真的轻松了许多。”

持续了近三年始终闭口不开的无嘴太郎,终于通过自身的力量,突破了缄默的硬壳。他从我们的身边离去,渐渐地飞向新的远方。优秀的教师们

在与太郎治疗的过程中,最令人高兴的是那位女班主任的处事方式。听从校长嘱咐负责带领一年级的她,对一学期中闭口不开的太郎引起了注意。那位教师也是动足了脑筋,试想了各种方法。例如,表扬太郎,在班里轮换座位、让太郎多与其他同学交流,等等。但是,所有的方法都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于是,班主任便决定委托医院专家,让母亲把太郎带到了医院。

自从“橡皮头事件”以来,班主任负责的班级里不得不忍受橡皮头时常飞来飞去的现状,直到某个女生受到伤害,大哭喊叫为止。其实,那些过程正是形成治疗太郎的最重要的环节。

请各位再回想一下。致使太郎形成缄默硬壳的“关键体验”,是对他的行为有所“误解”的中年妇女带来的“大声指责”。这次,太郎的破壳而出也是来源于女班主任的“大声指责”。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考虑那两个事件是形成太郎缄默的“入口”与“出口”。如此类推,似乎颇有意思。当然,内容截然不同。前者是以中年妇女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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