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晚点再谈喜欢和爱(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03 23:07:52

点击下载

作者:犀牛故事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我们可以晚点再谈喜欢和爱

我们可以晚点再谈喜欢和爱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我们可以晚点再谈喜欢和爱作者:犀牛故事设计:上官雅弘排版:郝禾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11-15ISBN:9787213081118本书由北京磨铁数盟信息技术有限公司(2017)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初恋是橘子味儿的我会永远记得你,谢谢你曾出现。千万别跟小男孩谈恋爱

不是没有依据。各个小帮派已然形成,各部门往来不多的同事,似乎在这离公司也才30公里的地方重新认识了彼此,白天活动时已经有了一些固定搭配,晚上,在那些流水小桥的、芦苇丛里,甚至宿舍楼背后,已经有成对的人在喁喁细语,女同事出去的时候洗一遍澡,过两个小时回来,还要洗一遍澡。潘曦也不是不合群,但一周以来,都没好气地盼着这些暧昧的训练赶紧结束。直到被分到和小树一组的那一天,潘曦才有点明白,大家都尝到了什么甜头。

这一天的项目是高空走钢丝,两个人分别从两头走到中间,下面还有一个人拉住上面那人的安全带。潘曦被分到和小树一组,小树的任务先是帮潘曦拉住安全带。这又是拓展训练里的一样羞耻设计。一个人在上面走,一个人在下面拉,拉得太紧或太松都会把上面的人拉倒,又要跟着钢丝上的人一起走动,这就需得两人充分配合,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牵绊之感。

潘曦在铁架上做准备,想着那个小孩儿能行吗?在高空中看小树,他看起来更像个小孩了。这么想着潘曦担心地又看向小树。小树已经把住绳子,整个身体向后弓起,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全神贯注地望着潘曦。小树不算多帅,但是眼睛很黑。即使潘曦看向他,他也连眼睛都没眨。其他同事做这个训练时,也不是不专注,但是总会有些嬉闹。何况潘曦根本就还没有出发,不用这样严阵以待。像小树这样认真样子的人,大概就这一个,潘曦不禁心里一跳。

下一个环节,是潘曦和小树从两头走向中间。远远地,看着小树伸开双臂慢慢走过来,潘曦发现自己非常希望快点接近小树,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一定是因为在这高处真的有不安全感,一定是因为同事们整天散发的荷尔蒙多少也传染到了潘曦,也或者只是因为这些所谓的训练太无聊了。潘曦不想要那种念头留在脑海,赶紧想了些别的乱七八糟的,想把那种希望赶出去,专心地一步一步向前蹭。

这个钢丝还是有一定的弹性,一个人走的时候基本能绷到平直,两个人走,重量越来越向中间集中时,钢丝的中部就向下沉,在上面的人也会因此有一点小小的滑动。潘曦和小树就遇到了这个情况。在最后一刻,两个人因为脚下的一点滑动晃了起来。潘曦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再稳定,似乎是要歪向大地,不自觉惊叫出了声,小树也在晃,却伸出双手弓起背,把潘曦紧紧搂在怀中。两个人前前后后晃了好几秒才稳住。潘曦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小树拍了拍她的背。潘曦抬起头看他,小树笑了笑,又拍了拍她的背。

危险是不会有真正的危险,但是那一瞬间,小树像个大男人一样,把潘曦的惊惶和盼望都包裹住了。尽管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人认真起哄。毕竟这些训练里,这种接触还蛮常见的。只有潘曦自己知道,那应该是和一般的配合不太一样的,一个真正的拥抱。

拓展训练回来之后,潘曦感觉自己对小树有些异样的情愫。可是一离开有水有树,同住同寝的环境,似乎同事们都毫不费力地回到了普通状态,那些跨部门本来打得火热的同事,甚至一回到公司就显得很不熟,见面也只是点点头就过去了。潘曦大为不解。那是那些在拓展基地的小径一同散步,在池塘边的分吃面包的同事吗?在拓展基地的那些亲热劲儿算什么?算擦边偷情吗?

潘曦常觉得小树是个小孩,但有时候她又会觉得,小树有些方面很成人,成人到做事的许多方式,潘曦还是远远看不懂。

小树和潘曦亲密了不少,甚至有一次潘曦上班,在楼梯上鞋带散了,小树从后面追上来拦住潘曦:“你怎么不会系鞋带啊?”说着就自然地蹲下来,把潘曦的鞋带系上了。

潘曦觉得心里挺甜的,虽然他们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亲热的行为,回来也没有过什么明确的表示,她还是觉得心里有底。毕竟日子还长,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彼此认识。回来之后,潘曦开始留意小树了。

小树好像真的是个特别的男孩。午饭时在食堂排队,那些女生撒娇插队,小树也不翻脸也不谄媚,有时会让一让,也有时会挡一挡。由着那些女生撒娇卖萌,潘曦不喜欢,但是如果飞扬跋扈一点也不绅士的话,潘曦也不喜欢,但是小树的表现,真是让潘曦心里喜爱。

小树每周还会给通讯录里的一串朋友挨个儿打个电话问候。这让潘曦很惊讶。怎么还会有这种人呢,愿意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和朋友联络感情,说一些没必要没用处的话。这和实用的潘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潘曦连家里都不怎么打电话。她总觉得没话可说,但小树就能在电话里闲聊。说闲话,是小树的一大特点。

这样的话,也许在一起不会无聊吧?我可受不了跟我自己一样的人在一起啊,两个人干巴巴的,只说有用的话,也是很可怕的。潘曦偷偷这么想着。

上班时,潘曦开始喊小树一起休息一下,也就是一起去抽根烟。但单独去,潘曦不太敢,总要再喊上两个人,大家闹一闹。

这一天,防火通道里熙熙攘攘,好多人都出来抽烟。小树、潘曦,还有公司最爱八卦的两个男同事被挤到一起。能在工作时间出来溜一会儿号,气氛总是愉快得很。加上有八卦的同事在,总有人会打听着这家的房子装修如何,那家的孩子如何。这种环境对于单身的同事总隐含着危险。果然,一个叫阿强的八卦同事转向小树:“小树,你怎么没交个女朋友?你说实话,是不是喜欢潘曦?”

潘曦呆住了,心跳了起来,这件事会这样被捅破吗?潘曦措手不及,只好看向小树。

小树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我怎么配得上潘曦!”

潘曦不知道该做何感想,只得和其他人一起哄笑起来。一笑,事情就过去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潘曦觉得,这一半是个表白,一半是个拒绝。潘曦心里没那么有准儿了。

过了一段时间,公司团建吃烧烤,老板也在。老板一般是不参加这种烧烤式团建的,大家想要随意一些,有老板在多少总会有些不自在。小树在席上显得很可爱,他也没去跟老板敬酒,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吹着牛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也不冷脸倨傲不搭理人。小树自己拎着一串烤韭菜,说:“今天我想用一根韭菜配一杯啤酒!”然后就自己玩了起来。美滋滋地吃一根韭菜,就笑眯眯地拿着杯子找人碰一下,喝一些酒。

老男人们喝着喝着就开始讨论女人的话题,比较起来,小树实在是太可爱了。潘曦不想再待。她突然灵机一动,连喝了几杯。过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说要先走了,脚下一个小趔趄,她扶住小树的肩膀。

老板站起来:“潘曦?没大吧?自己回去能行吗?”“没事的,我没喝多少。”潘曦又晃了一下。这次小树也站了起来,伸出手作势要扶潘曦。“我看还是有点大,不然小树送一下潘曦吧,车费明天找我报。”老板说。“不用了,”潘曦扶住头,往小树身上靠了点,做出略微有点睁不开眼的样子,又说:“站起来才发现好像是挺晕的呢。”“别逞强了,小树送一下!”老板下了命令。

潘曦心里得意地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第二天,潘曦的死党文文听到这里时哈哈大笑,说潘曦高兴得太早。

她买了一堆零食来找潘曦八卦昨晚的情况。“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人有一嘴没一嘴地聊着天。潘曦用一种“好笑的糗事”的语气,把昨晚的情形跟文文讲了一遍。

小树把潘曦送到家以后,潘曦装作晕头转向的样子,说要去洗个澡,一身烧烤和酒味很不舒服。洗完澡出来,潘曦只裹了一条浴巾就倒在床上了。潘曦不算醉,但也真的有些醉了,不然没法有这种大胆的灵感。小树一路上扶着她,她突然感觉很好,就想,和小树试试肌肤相亲。“真的帮你把滑下来的浴巾又搭回去啊?”文文又问一遍。“是啊!”潘曦大喊。

文文笑翻过去,“我认为他这是对你完全的否定!”她脆生生地说。

潘曦洗完澡出来真的晕了,就任由浴巾松松地裹住自己。她听到小树似乎要走,就轻轻翻个身,迷迷糊糊地说:“想喝水……”

小树又走了回来,轻手轻脚倒水,扶着潘曦坐起来喝了几口,潘曦又倒下去。

有几分演,几分真,潘曦自己也分不清了。她记得自己拍了拍身边的床,说:“小树,你也来睡。”小树依稀说:“你别管我,好好休息。”

潘曦又动了一下,背对着小树,感觉到浴巾滑了下来。这下是个光溜溜的背对着小树了。“我的背是我最漂亮的地方。”潘曦想。这一瞬间,潘曦似乎清醒了,全身心地等待发生一点什么。

小树就坐在床边,他似乎有那么一会儿屏住了呼吸。潘曦几乎也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潘曦的后面有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潘曦感觉到,小树把她背后滑下去的浴巾,又搭了回去。

那一瞬间潘曦心凉了半截。这个傻瓜是不明白吗?

再然后,小树没有发出一丁点动静,而潘曦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真的慢慢睡着了。“你可记着吧,这就是对你完全的否定。”文文又重复了一遍她的结论。“妈的,那些有情有义的流氓都到哪儿去了!”潘曦也闹。“现在就是一个君子横行的年代。”文文大大咧咧地说。

我知道了,你并不喜欢我对吧?潘曦心里默想着,其实有些伤感,但又没什么理由太伤感。又不能算失恋,显然他们并没有恋爱起来。小树做得很好,大家还是可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当同事,当朋友,当比较好的朋友,甚至,跨过这一夜,两个人差不多当上了兄弟。大家再也不提这一夜,就好像这是一个同事送另一个同事回家的普通一夜一样,不必再提。

过完春节回来,潘曦没有见到小树。设计总监带着小树一起辞职,去了郑州。设计总监在郑州创业,带上他最得力的手下一起走了。之前几个比较要好的同事还保持着一点微弱的联系,潘曦能听到一点小树的消息,小树升职了,小树工资翻了好几番,小树在那边项目做得很不错,小树开了一个网店,小树恋爱了,结婚了。

一年的时间,这些消息就一一传来。过去和小树的点点滴滴,仿佛都成了前尘往事。潘曦和阿强传看小树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小树胖了一点,造型师给设计了一个英伦范儿的条纹西装造型,意外地适合并不是很帅的小树,显得非常有精神,并且非常稳重。潘曦突然想,小树果然是个很有潜力的男孩子啊,离开原来的东家就放飞了,发展得很好,又这么快就有了女朋友准备结婚,自己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只是,她还悄悄地想: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我,不然不会这么快就结婚吧?

潘曦也不是个老大难。没过多久,潘曦也开始恋爱,年纪也不小了,又顺理成章地开始操办婚事。

结婚的前一夜,潘曦接到小树的电话。潘曦不记得自己通知过小树,但小树在电话里说:“恭喜你呀。你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你就是缺一个人照顾你。”

潘曦隐约嗅到一点感情,又感觉到一丝恼怒。这算什么呢?大概是小树例行的“给朋友们时不时打个电话”的习惯吧。大概小树给朋友们打电话就是这样说话的吧?在准备婚礼的潘曦,把这个电话甩到脑后,不再去想。

在潘曦短暂痛苦的婚姻中,她也几乎没有想起过小树。毕竟,小树只是一棵小树。想又有什么用呢?人生中擦肩而过的人和事,数不胜数。潘曦不是一个回头看的人,她也不敢看,不去看自己经历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这样才能鼓起勇气向前走。小树就像她人生中的许多“闲话”一样,被她一股脑塞进了心里一个不开锁的房间。那里没人会来,也没人惦记,是潘曦生命的故纸堆。

阿强结婚时,潘曦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听说小树也会赶来参加阿强的婚礼,潘曦的心中没有泛起太大的涟漪。说小树来这一趟不容易,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请个假很难。终于脱离了那段痛苦的婚姻,潘曦想透透气,见见老朋友,找回一点活力。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这几年潘曦都没有见过什么朋友,这也是她第一次再以独身的身份,回到和原先最接近的社交生活中。

阿强的婚礼办得特别盛大,和女朋友长跑了八年,终于有了个交代,阿强这几年也赚了点钱,可以办得像样一些。那是在草坪上布置的一场彩虹婚礼,整个草坪都用彩虹色的伞做装点,每个来宾都得到了一朵彩虹色的绸缎做的胸花。草坪上的拱门也是彩虹样式,到处都系着彩虹色的氢气球。潘曦也被要求穿色彩鲜艳的小礼服,鸡尾酒也都是彩色的。时值夏末,秋意已起,微风习习。每个人都说着,笑着,就像大家从未经历过挣扎,对每件事情都有信心和把握那样。潘曦在这梦幻般的婚礼上,感到有些恍惚。自己的婚礼还历历在目,瞬间又是孑然一身。夜色渐渐降下来,阿强的司仪在指挥开灯,草坪上顿时灯火通明,有两排地灯依次亮起,通向彩虹的拱门,阿强挽着他的新娘在散发着温柔光线的彩虹下出现,沿着两排白灯缓缓走起,走在两侧的来宾中间。潘曦使劲地鼓着掌,眼睛有些湿润了。

新郎和新娘交换完戒指后,顶空放起了礼花。潘曦在礼花炸开时,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她看到了对面的小树。小树的脸被礼花照亮了,他是除了潘曦之外,唯一一个没有看烟火的人。他凝视着潘曦,眼睛里也有泪。“那天,我伸出手想摸摸你。想了又想,也只敢把你盖上。”小树走到潘曦的身边,说了一句话。“可千万别跟小男孩谈恋爱,气死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潘曦笑着想起曾经叮嘱过自己的一句话。

没有再说什么,也不必再说。一生已经过去,她想要的答案,只是爱过。

潘曦望着小树,眼泪热热地滚下来。礼花一个接一个地放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人们一起看向天空,欢呼、喝酒,庆祝着一对人崭新的生活即将来临。初恋是橘子味儿的――卑屈的猫格

那会儿呢,我还是个初中生。初中生懂什么呀?看了几本漫画就觉得自己长大了也要当个漫画家;考试高了那么几分,就觉得自己天赋异禀,很像一块当科学家的好料子。又或者看了灌篮高手,就希望自己也能嫁给那些热血又有型的男子才行。于是,校篮球队一时之间成为学校最受欢迎的群体。怎么个受欢迎法呢?就是那些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时,操场边上一定会围着一群红着脸旁观的小姑娘。说来挺不好意思,我也是那些红着脸的小姑娘之一啦。其实我根本没看过灌篮高手,只是大家都爱流川枫所以我也就跟着爱流川枫。那时校队里有个男生长得很像流川枫,比我们大了足足两届,打起球来动作潇洒,眼神冷冽,总能引来无数少女竞折腰。但真相是,他除了帅之外几乎一无所长。听说他父母都在大学任教,但不知怎么,他的成绩还是稀烂,几乎次次都是年级倒数。虽然人在校队,可篮球又打得一般,投篮更是十投九不中。他的长相有点痞里痞气的,但却既不是什么高年级的老大,也没有什么混社会的传闻,好似连架也不打的样子――我的本心里还是很希望他可以打打架的。和流川枫很酷很酷的外表不相符的是,他非常喜欢橘黄色,他的一切都是橘黄色的,并且拥有一件全校最橘颜色的外套!橘黄色在阳光底下是会发光的,我想这就是他会让人觉得耀眼的原因吧。因为他对橘黄色的痴迷,所以橘子慢慢成了他的代号,我们也开始跟着橘子、橘子地叫了起来。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暗恋他这件事情。

我和橘子原本根本无法产生任何交集。我刚入学时,橘子就已经是毕业班的人了,因此教室都分别在两栋教学楼,课间时想要有意无意地去偷瞄两眼都很困难。但条件不够,努力来凑,我觉得既然打定主意要暗恋人家,就也要尽到本分才是,于是就打着要早起去学校背英语的幌子,每天天不亮就往学校跑。到了学校之后,放下书包就偷偷跑去二楼的阳台,默默地俯瞰橘子训练,看他一个投篮不进,再一个投篮,还是不进!但谁会真的在意那颗滚来滚去的篮球?只看到他在朝阳下发光的橘黄色T恤、手臂上银色的疤痕、踮起脚尖的跳跃、运球时的背影……我只能用胳膊徒劳地撑着脑袋,看着他把那颗球拍来拍去,在心里转着圈圈地尖叫――我也好想当那颗球。慢慢地就开始不满足于这种远远地观望,于是又假装起体育爱好者,去操场上一圈一圈地走路。当时我因为青春期肥胖的缘故,全身的肉都在蓬勃地生长,又有天生的红脸蛋,虽然我还是觉得自己十分娇俏可人,但也许只有真正的好心人才会昧着良心赞同。我不知道橘子会怎么想,也许到了最后,橘子也并不曾发现有个小胖子天天早起上学、积极锻炼,不过就是为了走过一圈一圈的时候,能路过他面前偷瞄他一眼罢了。我原本是很满足于这样规律、有朝气的暗恋活动的。没想到的是,某天我的朋友喵妹却带来了一个噩耗:橘子交了女朋友了!更不幸的是,那个女生居然还是我校校花。因为是和橘子交往,所以人送外号苹果。我很不服气,整个学校还有比我脸更红、更圆、更像苹果的人吗?可是为什么她却变成了那个苹果呢?!我气得哇哇乱叫,可是喵妹又不会骗人,毕竟她有个和橘子同年级的姐姐。苹果本就是校园风云人物,不但貌美,而且品学兼优,不但品学兼优,而且才华横溢。校刊上总是有她写的文章,国旗下讲话时她又经常作为学生代表演讲――天知道究竟是谁要她来代表我们的。总之,她的人生几乎毫无缺憾,只能用来被人嫉妒。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我一口银牙咬碎,决心发愤图强,而苹果也就这样成了我的假想敌。我也开始写作文试图往校刊上投稿,但是肚子里墨水空空的我想走文化这条路实在是太为难了。于是我激流勇退,转而投向政治路线,正巧赶上班委换届,我也顺势参加了竞选,于是顺利上位,成为了班上最讨人厌的纪律委员,但不出一个月,我就因为管不好纪律而被撤职,至此那条从纪律委员到班长再到国旗下演讲的美梦亦是破碎。偶像剧果然都是骗人的!我心里愈发沮丧,又接连几次在操场上遇到苹果,她总坐在篮球场旁边的台阶上,爱意满满地给橘子加油。她喜欢扎高马尾,因此看上去皮肤白皙,脖颈纤细,真是十足十的美人!这样一来,连我的那点自认为的可爱,也很是不够用了!嫉妒折磨得我几乎要放声大哭――难道连我每天默默观赏橘子的宁静,也要被她的出现打破吗?我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为什么教导主任不来抓他们呢!”

没想到没过多久初三那边就辗转传来消息,说是橘子和苹果在操场上拉手真的被教导主任撞见了,主任很生气地请了家长,橘子和苹果也被迫分手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心里一阵内疚,我觉得自己也许不该诅咒他们。爱一个人不是这么爱的,偶像剧里不都说,爱一个人只要他幸福就好了吗?后来接连几天都没再见到橘子, 我愈发自责,忍不住翘了课偷偷摸摸地拉着喵妹去橘子班,趁人不备,我悄悄地从窗户往里瞄,但是并没有看到有橘黄色的影子。橘子这是因为失恋连学都不上了吗?我心急如焚地在灰突突的人群里寻觅着橘子,喵妹轻轻地扯了我一把:“倒数第三排那个趴着的男生是不是橘子啊?”我仔细一看真的是,只是因为上课的缘故,橘子没有穿那件橘黄色外套罢了。我正欣慰着,身后却猝不及防地传来一声呵斥:“你俩干什么!”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转头发现是午饭后正散步消食的教导主任发现了我们,正面色不善地瞪着我们俩。教室里原本在讲课的老师也疑惑地看向窗外,于是整个班的人都转过头来,橘子也跟着抬起了头――那是他第一次和我对视,竟然是以这样一种尴尬的方式。后来我尴尬地在橘子面前被教导主任拎走了,喵妹机智地扯谎,说是想找姐姐拿家里的钥匙的。百般解释下,教导主任终于相信了我们的鬼话。在被主任赶走之前我依依不舍地又偷瞄了一眼橘子,他好像没事人似的,趴回桌上继续昏睡――连昏睡都睡得这么有款有型。

也许是做贼心虚,之后我在操场上看橘子也看得更鬼祟了,生怕被橘子觉出什么异常。几天之后,橘子大概走出了失恋的阴影,又日复一日机械地打着篮球,一切好似都没什么不同,只是再也没有苹果了。但他还是一如往常地没有注意到我,这倒是让我有些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落一下了。

在中考快要来到时,我终于和橘子讲了一句话。那天我照例早起在操场上转悠,琢磨着怎样快速而不引人察觉地偷看橘子一眼,却看到一个篮球骨碌骨碌地从我眼前滚过去。我下意识地跑去捡起了球,茫然地四下张望,发现橘子正冲我跑来。我的天哪!那一刻我心灵的小宇宙开始不停地核爆炸,连毛细血管都在喊着bingo!我能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起劲儿――连这颗心脏都急着在橘子面前draw attention吗?我晕乎乎地站在那里,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是怎么把球还给橘子的,但我仍然记得那天的朝阳给他的脸镀上一层橘黄色的金边,他说了“谢谢”,喉结因此而轻轻地滑动了一下,于是我也跟着情不自禁地吞了一下口水,连不用谢都说不出来了。中考虽然和我们初一的小毛头没有太大关系,但因为橘子,我一点也不喜欢中考。随着那一天一点点逼近,我开始每天都沉浸于一种莫名的悲伤中不能自拔。到了开始中考倒计时的时候,班上也跟着换了黑板报,于是负责黑板报的我和喵妹约好周末一起去学校,画好之后,我们百无聊赖地在学校晃悠。抱着惆怅的心情,我提议说去橘子楼那边转转吧,喵妹十分体谅地表示同意。大约也是上天的旨意,我原本只是想深情地凝望一下橘子的教室而已,可是却意外地发现他们的教室居然没有锁。我们俩鬼头鬼脑地溜进去,凭着记忆找到了橘子的课桌。课桌上倒是没什么东西,只放着几本书,看上去也很新。书的封皮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刘帅”。橘子=刘帅?!我在心里曾给橘子构想过无数个名字,但我从没想过橘子的名字居然这样随随便便的,心里莫名地生气,当教授的爸妈就不能好好地给起个名字吗?!“是不是他们换座位了啊?没准儿橘子不坐这儿了呢。”我嘟嘟囔囔地质疑。可惜天不遂人愿,喵妹面带同情之色地把从桌洞里找到的一套大头贴递给了我,照片中赫然就是橘子那张帅脸。我又有点心软了――刘帅就刘帅吧,人家确实帅啊。没看几张,我就发现了橘子和苹果一起的合照,他们两人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表情甜蜜,活像个幸福的果篮。他们竟然……竟然还可以假分手?!我被这个发现惊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橘子,也没想过谈了恋爱的橘子原来一点都不酷,也会嘟着嘴卖萌,也会一脸害羞。我像是捉奸在床了的老公一样尴尬,不知道该说“哎呀哎呀,你们继续”,还是应该一脚去把奸夫踢下来。那么久以来那些堂皇的心事、莫须有的愧疚还有懵懂的爱意竟然就这样付诸流水了,而这些情绪,好似我都不该有。那一刻我终于发现,原来我们一直都是两条平行线,我只能远远地窥见他,但是我们注定不会有交点。可最要命的是,得知了这一切的我好似并没有幡然悔悟,就像小说里常会写的那样,顿悟了放手了解脱了。那一刻我的心只是微微地酸胀,好像呛了一口橘子汽水。时间并不肯停滞,中考前一天午休时,整个学校都回荡着告别的歌曲,我在那有点哀伤、有点悲凉的旋律中独自在操场上转圈――习惯总是很难改掉的。篮球队那时早就不训练了,操场空荡荡的。可没想到的是,那天我又遇到了橘子,他抱着一只篮球横穿过塑胶操场走向我。那一刻我心中活泼地冒着小泡泡,我直直地盯着他,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等我上了高中,橘子你都该上大学了吧!”我在心里默默地对他说。他慢慢地走来,和我擦身而过。“刘帅?”我情不自禁地喊了他的名字。他转头,眼神疑惑。我也跟着涨红了脸,尴尬地背过手对他说:“你好啊。”他也尴尬了起来:“你好。”他疑惑地回答,接着挠了挠头,抱着球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拜拜啦,我望着他的背影,在心里对他说。

后来听说橘子并没有考上高中,去向不明,可苹果倒是考上了市重点,他们也很快就分手了,在我初二的第一个学期。还听说橘子改了名字,新名字很好听,能够配得上记忆中的他了。但记忆中有一天,那时连我也变成了高中生,某天我在学校门口看到了一个疑似橘子的人。可我希望他不是橘子,那个人不是橘黄色的,也不会发光了。也许有人看到这里要讲了啊,这哪里是什么初恋?这不过是一场未能得逞,又始乱终弃的暗恋嘛。我才不管呢,总归我的初恋,就是橘子味儿的。如风的小镇青年,我爱你

大概是四年级时,参考了一部分不那么负责任的电视剧和各大名著里隐晦的爱情故事,我脑中灵光一闪似的明白了,男同学和女同学也有可能不单单是同学,也有可能是恋人。

班里的男女关系纯洁而严肃,谁都不肯跟异性多说两句话,认为那是不正当的,被大家所鄙夷的,如果有哪个男女同学私交过密,马上会被拎出来示众,大家会把他们推搡来推搡去,起哄嘲笑,黑板上写着“××爱××”。但另一方面大家又对异性充满了好奇,男生捉弄女生,女生追逐着男生打闹,叫嚷着“××你给我站住”“我就不我就不”……这种只是换了形式的调情又被大家欣然接受。

不得不说小学生真的很古怪。

我和L一个学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之所以留意到L,是看他每天捉弄小C,摇晃她的桌子,往她的文具盒里放小虫,借她的作业本抄。通过长久的观察,我发现L眼睛长得非常好看,睫毛很长。我开始羡慕小C,每天都把作业写好了放在桌角,期盼着今天小C生病没来,L来跟我借作业本。

不知道是不是我坚持不懈的期盼感动了上天,有一天小C终于生病了没来上课,L回头问我:“她怎么没来?”我紧张又兴奋,脸上却要装得淡定无比甚至带了点厌恶,答道:“大概……生病了吧。”“噢……”L兴味索然,眼睛又瞄到我桌角的作业本,忽然趴在小C桌子上伸手直接把我的本子拿走了:“借我抄下。”L转过身后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或者说是我自认为不易察觉的笑。同桌是个黑黝黝傻乎乎讨人厌的小男孩,他很疑惑地看着我,我注意到他在看着我,马上黑了脸粗声低吼道:“看什么看!”

L很喜欢捉弄小C然后跑着让她追,一度我以为他喜欢小C,但后来他给小C取了个外号叫“胖子”。小C长得略胖,脸圆乎乎的,对于小学生来说已经懂得区分美丑,漂亮的女生总能得到相应的尊重,我开始确认L并不喜欢小C,也许纯粹是出于恶作剧在捉弄她。也许班里有个“胖子”那相应地也应该有个叫“瘦子”的人,不知道为何他把这个绰号给了毫无交集的我。有时候他会说:“胖子后面坐着瘦猴子。”

对于这个毫无美感的“瘦猴子”绰号,我沾沾自喜了好多天。

我们语文老师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大家都叫他“狗肚”,狗肚很器重我,经常拿我的作文当范文全班朗诵,对此我是害羞的,有时候还有点无地自容,感觉自己写得也并没多出众,实在不够资格让全班朗诵,那时我就把头埋得很低,脸发烫,希望时间快一点再一点,赶紧结束这莫名其妙的全班一起朗诵。

有一次大家读完了,狗肚忽然心血来潮,问大家道:“大家知道作者的中心思想是什么吗?”

一片安静。

我目瞪口呆,中心思想?什么玩意儿?“L,你来说说。”狗肚把L叫了起来。

L站起来,一脸难色,转过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想了很久,脑袋也抓了几次,最后无奈地回答道:“不知道。”

我真想一个大地震把我们全部震死在教室里,先是一个石头掉下把狗肚砸死,然后不断往下掉的石头把全部人砸死。

狗肚十分不满意这个答案,不悦道:“不知道就站着吧,我们让作者来说说,本文的中心思想是什么。”说完看着我。

我大惊失色,犹豫着站起来,看着狗肚,狗肚眼里满是鼓励和信任。“我……我……”我支支吾吾,眼睛四下乱瞟,十分期盼这时候有个谁能给我偷偷递过来一张纸条写着答案。“没事,你告诉大家,你写的这篇作文中心思想是什么。”狗肚还不死心。

我憋得满脸通红,挣扎了很久,小声说道:“没有……中心思想。”“你说什么?”狗肚假装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我左手抓着右手,紧紧绞在一起,抬起头大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没有中心思想!”

同学有的惊讶地看着我,有的捂着嘴偷笑,有的不可置信地看着狗肚会有什么反应。

倒是L,他回过头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像是并肩而战的革命同志,充满了理解和欣赏。

2.豪宅梦碎纪

小时候,很羡慕那些家境好的同学,穿漂亮的衣服,用漂亮的文具,回家也不用喂鸡,不用去田里拔草。

有一次和同学去班里一个男生家玩,他家可真大,三层楼房,里外装修,宽敞明亮,院子里种满花草。他妈妈和我妈小时候是玩伴,拿我开玩笑问:“以后嫁到我们家好不好?”当年还小,还没怎么学会掩饰情绪,脸上出现痴傻的“真的吗?那可太好了”的期待表情,倒是她儿子,我那同学,面红耳赤大喊道:“我才不要!”我非常伤心。

初中的时候,我们隔壁的隔壁班有一个男生家里很有钱,这男生长得真是贼眉鼠眼还略胖,但他当时的女朋友是一个连我见到都会脸红心跳的大美女,毫不夸张地说,是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生。我们每周坐班车回家都会路过那个男生家门外的马路,每次我都忍不住回首张望,两栋造型奇特的房子连在一起,一个大院子,院子后就是他们家的工厂。肯定有很多房间吧,我忍不住又开始幻想如果自己住在里面该多幸福。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和那个男生同一班,男生家的事情也是她告诉我的。没事的时候她有时候会来找我讲那个男生和他女朋友的事,大多时候是讲那个女生的坏话,说那个女生成绩有多差却还一心只惦记着谈恋爱,其实那男生成绩更是垫底,但她从来不说那男生的坏话。初中时,我的智商已经有一点点提高,心里明白我小学同学在暗恋那个男生,或更准确地说,她和我一样,在暗恋那个男生家豪华明亮的房子。唯一给我点安慰的是男生的女朋友――那个大美女成绩真的很差。

后来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前面说过的那个小学男同学,初中时分班分到我隔壁班,有一天他跑来找我借政治书。书还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其中有一页,好像是被圆规刺出了很多点,我仔细辨认,发现小小的点连起来写着“你好吗”。

作为一个初中生,以我有限的人生经历,很难想象出有什么行为能比这个还浪漫。

我心惊肉跳,面红耳赤,浮想联翩,特别是我这个小学同学不仅家里宽敞明亮而且大眼睛长睫毛十分俊美,瞬间我就对那个贼眉鼠眼的胖小子释然了,家里有钱虽然好,但要是家里又有钱人又好看,那就更完美了,瞬间又对那个暗恋胖小子的小学同学充满同情。

一整节课我神游太虚,抚摸着他用圆规一点点刺下的那三个字,感受着他的情深意重,心中小鹿乱撞。他喜欢我吗?喜欢我又不敢表白,所以才来借书,又偷偷在书上刺下隐晦的“你好吗”三个字,情深却压抑,想说又含蓄,真是感人肺腑,罗曼蒂克。

我想了很久,拿了张洁白的草稿纸,写了一篇长长的信,主要表达了“我很好”这个主题。下课后走到他们班,郑重地把信给他。周围有几个人在窃笑,他有些意外地接过信。

我满怀期待地等着。

一天,两天,一个礼拜,两个礼拜。

奇怪地是他再没来找我借过政治书,也没给任何回应。

有一天,我和暗恋胖男生的小学同学相约课间去厕所。我们蹲在相邻的两个坑,她忽然苦恼地说,最近收到了几封情书不知道怎么办。我随口问都谁写的啊。我真的只是礼貌地随口问问,她回不回答我都无所谓,但她却大方地告诉我:“张三,李四,王二,××。”

我脑子轰的一声,犹如晴天霹雳,手里拿的厕纸都不小心掉到了坑里。

××,××,××,××……我脑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诶,你怎么还不起来。”同学站在坑前看我。“哦哦,我的厕纸掉了。”

我神情恍惚,无措地看她。

3.我的语文老师

到现在我还常常想起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

那个年代的男青年,总是让人回味无穷。

排队分班的时候,他穿着白衬衫,站在教室门口,眉目清秀,没有笑容,还带着点忧愁。

我的白衬衫情结大概就是从他开始的,能把白衬衫穿得像他那么美的,却再也没见过。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有个死对头,我和她都能把一张扶老奶奶过马路的看图写作文写得洋洋洒洒三百字。

我的死对头无论写什么作文,都喜欢在开头这样写:“时光飞梭,岁月如箭”,那时候我还很纯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小学生作文大选”,所以我的开头都很平凡无趣:“放学了,小红和小明一起回家,过马路的时候……”

我想我的语文老师每次批阅作文的时候肯定是嘴角含笑。

记忆中我很少和他说话。

他的板书写得很好,小学一年级的我就知道欣赏帅哥,顺便也得出了一个推论:长得好看的人字也写得好看。每次写生字作业,我都用力地写好每个字,得多用力才能每一页纸都写破啊,他大概是鼓励我,每次都大方地写个“优”。大概就是那时候,我开始误会原来自己长得也挺美。

区里组织小学生作文大赛,我的语文老师推荐了我和我的死对头去参赛。

头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削铅笔,把所有铅笔都削了一遍,写几个字,再用橡皮擦擦掉,确认笔能写字橡皮擦能擦,才安心地又跑回床上睡觉。

早上天没亮我妈就把我叫起来,去参加作文大赛,对我们家那就是件大事,我妈给我煮了面,还加了鸡蛋,鼓励我要好好写,吃完饭天蒙蒙亮,我拿好东西,走着那条每天上学的小路奔往学校。

到学校的时候只有我一人,我的语文老师住在学校的宿舍,他还没起床。我的死对头也还没到。

我无所事事地在学校晃来晃去,又无聊地一个人玩了会儿跳格子。

等了好久,我的死对头也来了,我们决定一起去敲语文老师的门叫他起床。

他睡眼朦胧地开门,看是我们,抬手看看表,说道:“这么早?”

他头发蓬乱,眯着眼睛,衬衫只下摆扣了几个扣子,白衬衫下年轻的身体时隐时现。

我不禁有些暗自高兴,高兴着又有些害羞,害羞后又是高兴,高兴后又有点茫然。

语文老师去洗漱,我和死对头坐在他的宿舍里,我的死对头也是个女生,和我一样对英俊男青年老师有着无限的好奇。我们四处打量。

等他洗漱好,我们就去门外等他换衣服。

当然我没有卑鄙地去偷窥,虽然我很想,但旁边还站着死对头。

比赛是在区里的重点小学举行,所以我们三个得坐车去,他叫了一辆摩托车,死对头长得比较矮,被安排坐在司机前面,我坐中间,他坐我后面,那时候我还很小,小学一年级大概也就七岁,还不用忌讳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当然也可以靠着老师,假装闭目养神,心里幻想自己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是和恋人去踏青,心里美得……

死对头很烦人的一点是话多,从小我就是个话不多的孩子,所以对话很多的人非常厌恶。她总缠着老师问这问那,老师迫于职业道德总得回答她。平时没事她总是很积极地拿着语文书去老师宿舍问问题,一开始我还嗤之以鼻,但几次以后我就坐不住了,一看死对头要去问问题,我也赶紧拿着书追过去……其实小学一年级的语文有什么好问的,主要是监视。

后来老师的宿舍换到了另外一个二层小楼的二楼。从教室走过去起码得十分钟,死对头就没办法在课间去了,所以就挑了下午放学后去。为了配合死对头的时间,我晚回家了好几次,我妈做饭叫不到人洗菜,为此被骂了好几次,这都是她害的。

现在想起来,我和他的对话寥寥可数,大部分时间是死对头在假装问问题,他在回答问题,窗外的树影摇晃,我盯着他的睫毛发呆。

他只是代课老师,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就走了。

新来的老师是个油头滑脑的小老头,走起路来晃来晃去摇摇摆摆没个正形,讲起课也是扯来扯去满嘴跑火车。

我的死对头就是这个时候转学的,转到他爸妈工作的城里去,也躲过了听小老头讲课的黑暗时光。后来五年级的时候又转回来,依然是我的死对头,当然这是后话。

我人生的第一封信,就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寄出了。

收件人就是他。

大概就是写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诸如“您好!感谢您对我的栽培,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之类。

没想到他却给我回信。

间隔大概两个月后,我收到了信。

我寄到了他家里,我还记得是个叫“秋后”的地方,他不在家,他弟弟帮我转寄到深圳给了他,后来他回信到学校。

我拿到信如获至宝,天天揣在怀里,十分钟拿出来看一次。

印象很深的是他让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机会也到深圳这样的大城市看看,要做个有出息的人。

这就是我整个小学的精神食粮啊,考不好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在家被骂了拿出来看一看,心情好了拿出来看一看,心情不好拿出来看一看……这封信伴我度过了懵懵懂懂的小学生涯。

后来我把信藏起来了。

后来我忘了藏哪了。

后来再也没找到了。

4.贺礼

贺礼长得有些怪,瘦,高,手长脚长,一颗大脑袋上,生着一对大眼睛,睫毛很长,右眼角有颗黑痣。松软的头发打得薄薄一层,伏在额顶。贺礼的眼睛大而无神,像是睡迷糊了的人。

我小学的时候就认得他了。他在(2)班,我在(1)班。他是(2)班的中队长,我是(1)班的中队长。课间操排队时都站在后面,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伸展运动时偶尔会拍到对方,有一次还和他一起去参加奥数比赛,不过我们没讲过话。

贺礼和我在同一个初中,分到了同一个班。

他坐在第一组的最后一排,我坐在第三组的倒数第二排。闷热的夏季晚自习,翻书的声音,小声朗读的声音,闲聊的声音,飞蛾扑着教室顶上的日光灯,阴影在书页上一闪一闪,我抬头无聊巡视,看到他时,他半斜在桌子上,一手撑着大脑袋,眼神空荡荡,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久,我也变得喜欢斜靠着桌子发呆。他向着我这个方向发呆,我向着他那个方向发呆,发呆的时间不一样,有时候我手撑着脑袋准备发呆,忽然碰上他直勾勾的眼神,他当然不是在看我,只是恰巧目光落在我这罢了。两个发呆的人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总是我先假装不经意地移开视线。

有一次,我忽然心里有些愤愤不平,怎么每次都是我先移开?你怎么不移开?我就硬扛着跟他对视了几分钟,但他依然只是在发呆,结果变成我在恶狠狠瞪一个发呆的人。

贺礼说起话来有些结巴,还是一种奇怪节奏的结巴,好像故意在给自己多争取点时间。“你、你、以后、别、别、别再、记我的名字。”

他经常晚自习的时候和同学大声讲话,我负责记录吵闹人的名单给老师(当然,这是令人发指的,正经人都不该干这工作)。

我告诉贺礼,不想被记名字就不要讲话啊。

贺礼气愤地走了。

贺礼交了一些坏朋友,有一个叫河西。河西坐在第四组的第二排,有一次晚自习,坐河西后面的女生不小心把正在睡觉的河西吵醒了,河西血红了眼,把那女生连人带桌子一齐推翻在地上。全班哗然,震惊于河西的起床气。我不看河西和女生的骂仗,只看贺礼的反应。贺礼趴在桌上,呆呆地看着,既不惊讶,也没想去制止河西。

我有些失望,埋头继续写作业。

贺礼的成绩变得很差,滑落到班级后十名。开班会的时候班主任让后十名同学自己选一个前十名的同学帮助自己,俗称“一帮一”,我有一种预感,又无法确认这预感会否实现,脑子嗡嗡响,心跳加速。当贺礼说出我的名字时,我的脸涨得火热。

老师帮贺礼调换了座位,和我同桌。

我当时脑子应该是被驴踢了,真的尽职尽责帮他辅导起功课。功课算个屁啊。

贺礼还是个很难配合的人,给他讲题时他从没认真在听。“这――这――道道题、太难,听――不懂。”

再讲一遍他还是很茫然,干脆他就把我的作业拿去抄了一遍。后来他发现抄作业效率很高,就再也不听我讲题了。

不讲题后,我和贺礼几乎无话可说。上课时,他不是在发呆,就是在睡觉,晚自习同河西一起翻墙去网吧。

我几次回想,始终想不出那次是为了什么事,我和贺礼吵得那么凶,气到我打了他一巴掌,他也打了我一巴掌。我哭了,哭得胡言乱语,说:“我爸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其实我爸小时候经常揍我,有时候他和我妈轮番揍,一个揍累了换另一个揍。不知道为什么要说我爸都没打过我?可能是真的很委屈吧。贺礼没有哭,但他的眼睛红了,大概也是伤心了。

打巴掌后我们就没再说过一句话,直到初中毕业。

最后一次见贺礼,是我高中的时候。那时我只有很少的生活费,一个月回一次家,从市区坐车到镇上身上只剩下两块钱,再坐公交车回家需要五块钱。我一筹莫展时,看到贺礼站在路口等车。我走过去,问他:“贺礼,你能借我点钱吗?”他抬头看我,依然一副昏昏然没睡醒的样子,摸了摸外套的内口袋:“多――多――多少?”“五块。”我说。

贺礼给了我二十。

我坐着公交车回家了,留下贺礼孤零零地等车。给爱花和惜草

爱花剪短发,那些乌亮的头发像是缎子一样地垂着,她“噔噔”地踩着小皮鞋走在青石板上的时候那些头发也一颤一颤的,有时候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就会露出一对很白的小耳朵。有一次,爱花和惜草讲话的时候歪了歪脑袋,那对耳朵又露出来,我上去摸了摸,凉凉的,而且很软。爱花把头转过来,冲我一笑,我转身跑掉了,惜草在身后说:他还小。

爱花走路的时候目视前方,不偏不倚,焦点从来没放到过万铁鼓身上。我想,爱花每礼拜都来看惜草,万铁鼓每礼拜都来看爱花,她不可能一点都没注意到万铁鼓,她不去看万铁鼓,恰恰证明她已经知道万铁鼓这个人。但是如果爱花注意到了万铁鼓,她为什么不朝惜花或者我问问那个怪人是谁,为什么每次都站在那里。如果是我的话,发现这样一个怪人,我就一定要打听清楚,否则我就睡不好觉。

我给万铁鼓说:反正爱花每次都不看你,你干脆破罐子破摔,只要爱花来了,你就死死地盯着她,反正不看白不看,她不看你,就不知道你在看她。

万铁鼓说:“不行,一礼拜能看上一眼就够了,太多了我怕睡不着,闭上眼睛就都是她了。”

我说:“你是不是想讨爱花做老婆?”

万铁鼓说:“这哪能啊,我就想看看。你这小孩怎么懂这么多。”

我说:“尼姑教的,听得多了就懂了。你真的不想讨爱花?”

万铁鼓低着头说:“其实还是想的。”

我说“那你得找找出路,你一个搬箱子的,怎么可能讨爱花这么漂亮的老婆。”

万铁鼓说:“其实我的理想是当一个画家,现在多多少少已经画得不错了。”

我说:“你画给我看看。”

万铁鼓听了,折来一条柳枝,在沙地上画起来。勾出轮廓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在画爱花,不多久,沙地上就多了张爱花的脸,我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一滴水掉到上面。

我说:“天下雨了,不对,万铁鼓,你怎么哭了?”二

我住在一个尼姑庵里,里面所有的尼姑都觉得我还小。一到夏天,尼姑们热得不行,她们三三两两地待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看我没事的时候就叫我进去扇扇子。那时候她们都脱去厚重的僧袍,光着大腿,露出高耸的胸,只穿一件胸衣,或者躺在床上用白布遮着。如果我扇得用力点,就会把白布扇走,露出尼姑们雪白的乳房,然后她们很自然地弯下身子,捡起来继续盖上。她们坚定地认为我还小,即使是裸体,对我来说也是不淫的。但事实是,我已经很大了,足以分清男人和女人的差别。所以跟尼姑们待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件很难受的事情。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惜草。

惜草虽然觉得我很小,但是从来不在我面前袒露身子。她一天到晚穿着僧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念经。即便天气很热了,她最多把我叫进房间里,把头发披下来,让我使劲扇她的头发,在我扇扇子的时候她就翻动她那些茂密的黑发。

惜草比我大几岁,是个瞎子。她有个习惯,早上的时候要出去走一圈,我还小的时候爱花还在庵里,她就带着惜草走,我会在后面拉住惜草的衣服跟着走。后来爱花上学去了,那时候我也大了些,爱花就叫我帮她照顾惜草,她教我怎么给惜草盘头发,怎么用一根簪子把所有的头发定住。由于我俩都是孤儿,所以很能聊得来。我起来很早,每次我去叫惜草,然后打来水帮她洗脸,帮她盘头发,接着拉着她在庵里转一圈。早上的时候,整个庵安静无比,香客大都要到下午才来,尼姑们都还睡着。我拉着惜草,她走起路来会轻轻地喘气,我在前面听得很清楚。

关于惜草和爱花,我还可以做这样的介绍:她们是对姐妹,在我来之前,她们就被送进庵里了。尼姑们一致决定,虽然她俩被送进庵里了,但是不能剃头发,出不出家让爱花和惜草大了之后自己决定。

惜草告诉我,有一天,她们突然就收到了一笔钱,放在一个信封里,上面只有六个字:给爱花和惜草。到后来,每个月都有这样一笔钱,爱花就是用这笔钱去念书了。直到现在,她们还是没搞懂那钱来自哪里。惜草把那些信封都留下来了,有一次,我看到那些信封,从某个时间点起,那些信封上就画上画,是两个小姑娘的样子。我给惜草说,信封上面画了画。

惜草问:“画了些什么呀?”

我说:“两个人,像是你和爱花。”

惜草听了,摸了信封好久,说:“我本来一点也不知道。”

从那以后,惜草就更热衷于做善事了。她主要的善事只有一项,就是陪万铁鼓聊天。每次礼拜三爱花来看过惜草之后,万铁鼓就来找惜草聊天,我被关在外面,好几次想溜进去,都被万铁鼓赶出来了。对此我恨得咬牙切齿,原因是我喜欢上了惜草,看到她和万铁鼓单独待在一起,心里就很不自在。

我把这件事告诉万铁鼓,万铁鼓语重心长地摸摸我的头,说:“你这么小,不应该懂这么多事,放心,我只喜欢爱花。”

我说:“那你找惜草聊些什么。”

万铁鼓说:“我告诉她,我学画画,总是定不下心,她就给我念经。上午爱花来的时候给她讲学校里的事,下午她就告诉我这些事。”

我说:“她知道你喜欢爱花?”

万铁鼓说:“她不知道,她就想找个人来说这些事。”

我说:“那我要告诉她。”

万铁鼓说:“不行,这样的话以后我就给你很少的钱,还很重很重地打你,而且不给你东西吃。”

我说:“你真不喜欢惜草?”

万铁鼓摇摇头,说:“我只喜欢爱花。”三

关于我喜欢上惜草,是这样的:一天早上,我拉着惜草走路,那天我心不在焉,走得很快。惜草在后面叫道:“停一下。”我停下来,转过身去,惜草靠上来扶住我的肩膀,细细地喘气。我闻到一股香气,然后我看向惜草,突然发现她的脸就在我的面前,朝我吹着气,我俩已经一样高了。

这之后我就开始留心惜草,一些感觉突然地出现。比如说,惜草的手又滑又软,她的耳朵也像爱花一样漂亮。她的头发放下来垂到屁股,又浓又密,我把这些头发小心地盘起来,然后捏一捏惜草的耳垂,有时候惜草会抓住我的手,过一会儿,我俩都不说话,然后她就放开。

这些话我都没给万铁鼓说,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出现。哪怕是爱花来了,那棵柳树旁边也是空空荡荡的。

我从窗户里看过去,有一次爱花“噔噔”地走过那棵柳树,忽然停下来,退到那棵柳树旁边,茫然地转了个圈,不知道望向了哪里。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爱花是知道万铁鼓的,万铁鼓在她生活里已经有了一个位置,但她并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位置,直到这个位置突然空出来了,她才觉得奇怪,那处落寞的空旷被她发现了,让她觉得奇怪和怅然。

我看到爱花绕着大柳树又走了一圈,走得又轻又慢,没有发出噔噔的声音,又低头闭了会儿眼睛,然后离开了。

那时候爱花很忙,她在忙出国的事。这件事本来我不知道,是一次万铁鼓从惜草房间里走出来之后告诉我的,他笑着说:爱花要出国了,这件事真是让我又高兴又难受。

就是那以后,万铁鼓消失了,我听赌坊里的人说,他北上投亲戚去了。

爱花走之前最后一次来看惜草,我站在窗户,还是没看见他。爱花和惜草又收到很大一笔钱,所以爱花走的时候非常从容。她那噔噔的脚步声变得邈远之后,惜草突然抓住我的手,过了会儿,才说:“我好久没看见到那个人了,就是那个画家,以前我姐走了,他就来找我要我念经给她听。你认识他吗?”

我说:“不认识,我还奇怪他每次和你说什么呢。”

惜草听了,轻轻地挠了挠我手心,放开了。

爱花走了没多久,我就在赌坊里看见了穿得破破烂烂的万铁鼓,那次他赢了一笔,拉着我说要去吃顿好的。路上,他把我拉到面前,比了比,说:“你长得好快啊,跟我就差一个脑袋了。”

我问他:“你最近到哪里去了?”

他说:“搞钱去了。”

我问:“钱呢?”

万铁鼓指向天边,拉长了调说:“就在那里。”四

万铁鼓给我讲了他是怎么喜欢上爱花的。他跟我一样是个孤儿,不过我是被扔在庵里,他是被人扔在码头,养大在码头,等他有了力气就开始帮人拎行李。有一次,他望见江上一只船的船头上站着两个漂亮的小女孩,跟他年纪差不多大。两个人打扮得一模一样,梳一样的辫子,穿一样的鞋子和衣服,长得也差不多。那是万铁鼓长到那么大见过的最奇妙的场景,他看着那艘船慢慢地过来,他就在心里想:停下来,停下来。那只船就停了,那两个女孩走下船,带着一个箱子,其中一个姑娘一只手拎着箱子,一只手牵着另一个姑娘。

万铁鼓跑上去夺过那只箱子,说:“让我拎吧。”那个女孩看了他一眼,说:“拎得小心点,我们去那边那个尼姑庵,你拎得动吗?”万铁鼓使劲地点头。

那时候爱花就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走起路来已经会噔噔作响,万铁鼓抱着那个箱子,满头大汗地跟在后面,直愣愣地看着那个走在前面的小女孩,发现她走路的时候目视前方,不偏不倚。

到了庵门口,那个女孩转过头来,掏出钱,说:“这个给你。”

万铁鼓茫然地摇摇头。那个女孩往前一步想把钱塞到万铁鼓的衣服里,万铁鼓一退。

女孩说:“你不要,我可扔了。”万铁鼓又摇摇头,脸又黑又红。

然后她就把钱扔到地上,拉着另外一个女孩走进庵里去了。

万铁鼓说,就是这样,他喜欢上了爱花。那个时候他就决定,以后要攒很多很多的钱来娶爱花。

我问:“那些钱呢?我怎么看不出你攒了很多的样子?”

万铁鼓摸摸我的头,笑了笑,没说什么,然后就去找惜草聊天去了。那天他们聊了很久,我在外面心神不安,守到天暗,万铁鼓方才出来。

我恶狠狠地问“你在里面这么久,究竟干了什么!”

他说:“就聊天,告诉她我准备北上投亲戚去了,以后不来这里了,顺便感谢一番。”

我说:“放屁!别唬老子!”

他忽然拉住我,把我揽在怀里,摁了摁我的脑袋,轻轻地说:“哪学来的脏话呢,尼姑可不教这些。”

我说:“就是尼姑教的。”

他一笑,放开我,很认真地帮我整了整衣领,没说什么就走了。我忽然就泄了气,看着他走远,他走得特别慢,路过那棵大柳树的时候忽然停了一下,似乎要走过去,然而没有,他对那棵柳树奇怪地伸了伸手,就快步离开了。

后来惜草说,她那时候特别希望万铁鼓能再留一段时间,因为她的眼睛马上就要动手术了,医院方面说有人愿意捐器官,上次那笔钱爱花没有全拿走,足够手术的钱了。手术一好,她就可以看到万铁鼓了。她告诉万铁鼓,说她很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万铁鼓说什么也再不肯留下来了,他说北方已经说好了一门亲事,他要赶过去成亲,他说以后他会来看惜草的。

走之前,万铁鼓给我说:“我真是又高兴又难受啊。”

说完这句话以后,万铁鼓就再也没有出现,赌坊里的人也说没见过他。他干活的码头上人来人往,可就是没他的影子了。

万铁鼓消失了,我渐渐地也不往赌坊跑了。因为赌坊里的人都说我已经大了,他们即使赢了钱,也不会再分给身后的我,输了也不会来打我。除了庵里的尼姑们,他们都说,我长大了。有时候,我会跑到码头上,那些挑夫们来来往往,可就是没有一个像万铁鼓一样。我幻想小小的万铁鼓站在一个角落里,远处漂来一条小船,小小的爱花和惜草站在船头,两个人一模一样,一样地白,一样地玲珑。万铁鼓在自己的角落里张大了嘴,傻乎乎地看着,有时候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轻轻地念:“停下来,停下来。”就好像他长大以后站在那棵大柳旁,低着头,听爱花经过时的脚步声,偶尔瞟上一眼。站在码头上,我看不见爱花,看不见惜草,也看不见万铁鼓。我发呆的时候有时会有人拉住我,把他们的行李交到我手里,我一边发呆,想着万铁鼓和爱花的事情,一边跟在他们身后,走到一个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又回到码头。我问那些挑夫,万铁鼓去哪里了,他们有说北上成亲的,也有说瞎了淹死在河里的。再到后来,我说起万铁鼓,他们露出疑惑的表情,说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只有惜草有时还会惆怅地望向北方。

后来一个冬天,夜里下了场很大的雪,雾气清冷。我一大早爬起来扫雪,庵外面传来敲门声。

我打开门,一个瞎子戴着副黑色眼镜,穿得很单薄。

我问:“施主有什么事情吗?”

瞎子问:“你们这里过年的对联写好了吗?”

我说:“你能写?”

瞎子说:“你要写,我就能写。”

我说:“今年的已经写完了,你明年来吧。”

瞎子说:“我不收钱,怎么样,就当讨个好彩头。”

我取来几条红纸,说:“你随便写点吧。”

那瞎子摸了摸纸,说:好纸。然后长满老疮的手从怀来掏出个小墨水瓶和一支毛笔。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