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的青春:“5·12”爱情故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10-03 23:4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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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党鹏

出版社:花山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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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摆的青春:“5·12”爱情故事

摇摆的青春:“5·12”爱情故事试读:

题记

Inscription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有关“5·12”汶川大地震,更是有关一段青春的这记忆。三十而立,那时的我们在一次大地震的洗礼中,或迷失自我,或大彻大悟,或摇摆不定,或勇于担当……谨以此书,纪念那些逝去的生命,纪念那段我们一起走过的青春。 第一章苏醒的时间

时间已经是5月。一场春雨一场暖,成都的春天总是来去匆忙。每每晚上下过雨之后,第二天的成都就难得的晴空万里,远处的龙泉山黝黑的线条便浮现在卧室飘窗勾勒出的画框里。运气好的话,从客厅的阳台处则可以看到壮美的西岭雪山。但天气毕竟热了起来,一热起来,人的心就容易发慌,尤其是在5月。

日子只有堆积起来,于秋子才感觉到时间过得真是快,才不容易发慌。而这九年半的时间,3000多个日子,却是她一天一天“扛”过来的。生活就是这样,一开始觉得累,扛着扛着也就习惯了,习惯了,日子也就好过了。

于秋子正站在厨房里择菜,有儿子爱吃的蒜薹、豌豆,也有婆婆喜欢吃的洋葱、黄瓜。婆婆是西安人,一到夏天就离不开黄瓜、洋葱、西红柿这些蔬菜,而且基本都是凉拌。她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于秋子还是不能适应婆婆的口味,但细心的她还是每天换着花样给婆婆做各种各样的凉拌菜,用婆婆的话说凉拌菜的辣椒油一定要旺,拌菜的醋一定要酸。

婆婆这会儿去接秦醒了,秦醒已经快九岁了,正在上小学四年级。半大的小伙子能吃能喝,又爱运动,现在已经长到跟于秋子的肩膀一般齐了。婆婆总是逢人就夸孙子长得好:“‘家里有苗不愁长’,看我们北方人的基因多么强大。”本来在西安某局做局长的婆婆为了儿子秦奋和孙子秦醒,早早地就办了内退,这几年和于秋子一起生活倒也是相当融洽,婆媳俩几乎没有红过脸,这让院子里很多关系紧张的婆媳很是羡慕。“砰”的一声门开了,接着就是“啪啪啪”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儿子回来了,还一边拍着篮球。“妈,我热死了,热死了。”秦醒把书包一丢,就跑进厨房打开冰箱,从冷冻室里拿出一根老冰棍儿吃了起来。“这孩子!”作为秦醒的奶奶,她一边帮孙子捡起足有十来斤重的书包,一边心疼地喊,“别吃冰棍儿啊,先喝点儿凉白开,要不然肚子会疼。”

秦醒才不管这些,一蹦三跳地跑进妈妈的卧室,打开了桌子上的迷你音箱,汪峰的《一起摇摆》便随着高亢的电吉他音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给我你的手和你的腰肢

让我们融化在这节奏里

不要在意昨日的忧伤片段

不要理会那些未曾兑现的承诺

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

忘记所有伤痛来一起摇摆

明天会发生什么谁能知道

所以此刻让我们尽情地一起摇摆

……“声音太大了,不要吵着爸爸!”于秋子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进卧室把声音关小,给儿子说,“你给爸爸朗诵一首诗歌吧。”

此时的秦奋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这样的安静、这样的睡姿,他已经保持了九年半的时间,那时候秦醒还在于秋子的肚子里。这么多年,秦奋曾醒来过几次,但都是迷糊的状态,几分钟后他便又回到了安静之中。

于秋子就是伴着这样的安静,和秦奋安静地生活了九年半。一开始她无法相信这是真实的生活,不知道这个被医学判定为“植物人”的男人需要多久才能醒来。于秋子不敢回忆那天当余震发生后,滚石落下来,秦奋将她推开的那一瞬间,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于秋子得救了,而秦奋却倒下来直到现在也未能苏醒。他们相识在十年前的“5·12”汶川大地震中,相爱于抗震救灾时,出事故也是两人为灾区学生献爱心的路上。但是当过去的一切又历历在目时,于秋子很多时候会陷入一种绝望中,甚至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后来每一次孩子活跃的胎动,又将于秋子的母性激发了出来,虽然秦奋躺着,但另外一个生命却是如此真实和鲜活。而这个新生命,是他们两个人爱的结晶。虽然至今秦奋都还不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但他却是秦醒生物学上的父亲。

看着秦醒在婆婆和自己的照顾下,一路成长起来,虽然岁月已经在于秋子曾经圆润的脸庞上刻上了鱼尾纹和印记,但她的心里却有着莫大的满足感。秦奋也被她和婆婆照顾得很好,肌肉没有出现一点儿萎缩,仿佛站起来就可以像当初那样出去踢足球;胡子、头发都被于秋子打理得很是整齐,脸色红润,连皱纹都没有。也难怪秦奋的同学马忠政、张力一来,就揪着秦奋的脸说:“这哪里是当初的黑皮(秦奋的外号)啊,都已经成红皮了!”然后拿秦奋当道具玩各种自拍,拍完了却又黯然删除,不留任何底片。“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人/两个人才像生活/相亲,相爱/分享每一份喜悦/分担每一份痛苦/因为我们是两个人/两个人,才能把日子过成日子。”

房间里响起儿子读诗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却充满了感情。不知道哪天儿子将秦奋的一个日记本翻了出来,里面就有这首秦奋写给自己的诗。于秋子想了想,应该是秦奋向她求婚那天写的。这么多年,她已经快要忘记当初的浪漫了,那时候秦奋把自己打扮成灰太狼,扯着旗子向她求婚。而现在,儿子早已将动画片《喜羊羊与灰太狼》《熊出没》看腻了,整天和同学们聊的都是穿越剧之类的。“妈妈,奶奶,快看,爸爸醒了!”儿子突然在屋子里兴奋地大喊起来。

正在洗碗的于秋子心里一震,手里的碗滑下去,“啪”的一声就摔碎了。她顾不得这些,跌跌撞撞跑进卧室去看躺在床上的秦奋。

微微睁开眼睛的秦奋被傍晚并不强烈的光线照射着,完全睁开眼依旧有些困难,但秦奋的手指却在微微地动弹,不知道要指向哪里,嘴里小声地嘟囔着:“秋子,秋子,快……快跑……跑!”“秦奋!”于秋子半跪下来,将秦奋的手贴在自己的脸庞上,激动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是秋子,我是秋子!秦奋,你醒醒!”

于秋子一声声呼喊着秦奋,怕他又像以前那样安静地睡过去。“奶奶,快来看!爸爸醒了!”秦醒见奶奶没有过来,就跑进奶奶的房间拽着奶奶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儿子,儿子,妈在呢,妈在呢!”老人颤抖着双手,捧着秦奋的脸庞流出眼泪来。

眼前的一切,对秦奋来说是多么陌生啊。这个曾经担任《蓉城都市报》首席记者的小伙子,一躺就是九年半,从三十而立的年纪转眼进入了四十岁的不惑之年。他在微弱的光里,辨识着眼前的这三个人:秋子,好像是秋子,那天他眼看一块石头就要滚落下来砸到秋子,是他一把将秋子推开,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这老人是谁?还有这个兴奋的小伙子又是谁?秦奋感觉脑子像要炸了一样,越想越是头疼,他又微微闭上了眼睛。“秦奋,你醒醒,你醒醒啊!”于秋子已经是哀求的哭腔,秦奋这一闭眼,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再醒过来。

迷糊了一会儿,秦奋终于努力地睁开了眼睛,他用手指轻轻地推动着于秋子,脸上露出了和年轻时候一样的笑容。“秦奋,你终于醒过来了。”于秋子抚摩着秦奋的脸庞,又是哭又是笑地,指着婆婆说,“这是妈妈。”又拉过秦醒,把秦醒的小手放在他的手里说,“这是儿子,咱们儿子,秦醒,咱们的儿子。”“儿子,儿子……”秦奋嘴里重复着这个复杂的词语,一时不知道怎么理解儿子的定义。“爸爸,你是我的爸爸。”秦醒看着醒来的爸爸,有些腼腆起来。自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未见过爸爸醒来,爸爸也从来没有说过话,更没有笑过。有时候他觉得爸爸还不如他的那些玩具,至少玩具可以陪他一起玩。每当听同学说起自己的爸爸妈妈的时候,秦醒都会黯然神伤,一开始忧伤自己的爸爸不知道多久才能醒过来,后来懂事了就忧伤自己的妈妈,妈妈怎么那么辛苦、那么艰难。“好了,好了,我儿子醒了就好了,一切咱们重新开始!”秦奋妈擦了眼泪,说孙子也饿了,让于秋子赶快去做饭,自己也去给还在老家的老伴儿报个喜,让老伴儿尽快赶过来看看儿子。“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忘记所有伤痛来一起摇摆。”桌子上的迷你音箱里依旧重复播放着歌曲——《一起摇摆》,摇滚的节奏飘进秦奋的耳朵里,他似乎被唤醒了记忆,眼睛放着亮光,手指也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床铺。

等一家人吃完晚饭,迷糊了一阵的秦奋闻到饭香味,不住地咂着嘴,一家人都笑了起来,说秦奋也太馋了。但是刚刚苏醒的秦奋还不能完全咀嚼,于秋子只能把食物像往常一样榨成汁喂给他,他居然还喝了一些稀饭。

晚上,于秋子给马忠政和张力打了电话,说黑皮今天终于醒过来了,但是还无法认识身边的人和物,他们方便的话可以过来看看。两人在电话里听到后都兴奋地嗷嗷叫,如果不是晚上不方便,他们肯定立马就赶过来了。

第二天刚好是周末,两人一大早就买了鲜花、水果,赶去了于秋子的家里。马忠政带着自己已经十岁的儿子马浩天,这家伙继承了内蒙古人的优良基因,居然比秦醒还要高三四厘米,已经长到一米六左右了。两人一见面就钻进房间里叽里咕噜,拿着iPad看这个看那个。张力则带着爱人杜鹃和三岁的女儿丫丫。他的生意近几年越做越大,但是人也越来越低调。“黑皮,是我们!我是马忠政,这是张力,这是鹃子!”马忠政摇着黑皮的手,眼里是兴奋的泪水。“马……马忠政、张力、鹃……子?”秦奋在脑子里努力地搜索着,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很迷茫的神情。

马忠政对于秋子说,黑皮看样子已经恢复得不错了,这个慢慢来,咱们不能着急,只要醒了,一切就能从头开始。

于秋子感动地说,也就是你们这几个他的同学这么多年来一直给这个家里忙前忙后地帮衬着,要不然我们娘儿仨真的撑不到今天。末了,于秋子问马忠政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单身,家里也没有个女人照顾;又拉着杜鹃的手说妹子保养得真好,你们两口子多久要个老二啊,现在国家政策都放开了。张力忙摆手说,一个丫丫就足够了,今年下半年丫丫就要上幼儿园了,我们俩也能轻松一下了。

马忠政虽然还是学校里的团委书记,但是已经从副处级提成了正处级,这在学校里已经是碰到“天花板”了,再往上走几乎没有什么空间和机会了。只是离婚后的马忠政至今单身,虽然同学啊、同事啊前几年不停地给他张罗,但是马忠政的心里对婚姻一直有着一种畏惧,畏惧无休止的争吵,畏惧鸡毛蒜皮的矛盾,畏惧婆媳之间的争斗。于是,在马忠政不断地婉拒之后,这些“张罗”在这两年也终于日渐消停,他也一个人过日子过惯了。

儿子马浩天起初跟着他妈妈李敏生活,后来李敏再婚又生了一个孩子,马忠政担心儿子在别人家受委屈,就和李敏商量还是让儿子和自己生活。于是,马忠政父子俩还是住在当年他们离婚前买的房子里。马忠政让老妈过来照顾儿子,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马浩天这家伙在奶奶的照顾下,越吃越胖,和铁塔一样壮实,现在不得不开始控制食量了。

张力的生意越做越大,生活也随着女儿丫丫的降生越来越顺畅。在他当初创业时度过的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杜鹃一度从他的生活里突然消失。为此,张力苦苦寻找杜鹃,也差点儿迷失自己,毁掉事业。好在张力的诚心终于打动了杜鹃和杜鹃的父母,两人终于走在了一起。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杜鹃一直无法怀孕,两人就认了秦奋的儿子秦醒做干儿子,甚至打算领养一个孩子的时候,丫丫如天使般降临给夫妻俩,由此生活才开始一帆风顺起来。

张力创办的湖北卤味香香鸭的连锁虽然还在做,但是他已经把公司 80%的股权转让给了一家上市公司,自己的股权则稀释得不到10%。在套现之后,张力将资金又拿出来一部分投资了新的餐饮业态——承包食堂。前几年经济形势不好,很多餐饮实体店都难以为继,为此张力剑走偏锋,选择进入企事业单位的食堂——虽然利润不高,但是风险小好管理。目前,他已经在成都乃至全川承包了五六十个大型食堂,每个食堂的就餐人数少则百人,多则上千。在“互联网+”时代,管理起来也很方便,坐在家里就可以通过手机看到食堂的现场直播,哪个食堂的土豆少了,哪个食堂需要采购加拿大的冰冻牛肉,动动手指就可以完成。由此,张力成了“跷脚老板”,一心照顾女儿,用张力的话来说,“一个男人最幸福的时光,就是陪着女儿慢慢长大”。他的爱人杜鹃则在成都的宽窄巷子附近开了一间咖啡馆,引入文化创意,成为年轻人聚集的“创意社区”。

对于他们而言,生活就是一页页翻过去的日历。谈起当年的“5·12”汶川大地震,谈起于秋子和黑皮的恋爱经过,以及黑皮奋不顾身救于秋子的那一瞬间,几个人都不胜感慨。《时间都去哪儿了》,前几年流行的歌曲如今早已经没有人传唱。转眼间,便到了2018年5月,距离那场大地震也即将满十年。地震那年他们刚刚三十而立,如今都已经进入了四十的年纪。四十不惑,或许一切真的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买房还是买车[1]“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

2008年的3月,成都的气温好像要高于往年,阳光终于毫不吝惜地赐予了这个阴沉了一个冬天的城市,一切开始鲜亮起来。从乡郊野外到城市的街头巷尾,从粉的、白的、黄的……花朵到街道上那些鲜亮的脸庞、鲜亮的女人。

女人,这里特指那些年轻的女孩子。女人在成都不能称之为女人,她们有着特定的称呼:粉子。粉子不是贬义词,而是对生活在成都的女性的尊称,对漂亮女人的赞美依次可以为:粉子、很粉、巨粉。所以,“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一方面说的是到了春天,女人们就开始花枝招展,用亮丽的色彩点缀着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另一方面说的是到了春天,人心就不安分起来,开始发情,忙于谈恋爱耍朋友,这个城市的春天也就多了一份暧昧的味道。

因此,在20世纪80年代末,成都就流行一句“名言”:“三步一个林青霞,五步一个张曼玉。”后来,等林青霞、张曼玉都老了,她们就被李宇春、张靓颖这些新秀所代替,再到今天,满街道的粉子们都像是从网络视频上走下来的网红,引领着不同的时尚潮流。

顶着大太阳的马忠政早已没有了看粉子的心情,他现在正被自己带的粉子——老妞儿(老婆)折腾得狼狈不堪。

从城西一家汽车经销商的4S店里出来,马忠政已经走得两个小腿肚发紧、发疼,脚后跟摩擦在地上也是“刺啦刺啦”地响,两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早已没有了来时的那份轻快。

最初每到一家4S店,马忠政最感兴趣的不是那些闪耀着尊贵气质和金属光泽的汽车,而是穿着干练而性感的女销售员们。“先生,您喝点儿什么?有茶、咖啡、可乐,冰的还是热的?旁边还有小糕点和水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端过来。”在亲切的问候语中,坐在贵宾休息区的马忠政感觉自己是在享受着飞机上头等舱的待遇。但走了两三家4S店后,疲倦的马忠政已经没有耐心再看那些粉子了,还没等人家走近就赶忙摆手说:“我们看车,看车。”

亏得李敏还穿着一双高跟鞋,还一直是兴致盎然的样子,走了这家串那家,然后一辆汽车一辆汽车地试驾。但李敏不是抱怨这个两厢车的后备厢太小,放不下孩子的婴儿车;就是嫌弃那个三厢的太窄、太矮,一家人出去坐着太挤,更放不下人高马大的老公。终于有一辆中意的了,但一问价格,李敏两口子只有吐舌头的份儿——远远超出他们的预算。“你看嘛,坐在空调车里多安逸,要不然在外面晒得‘雀黑’。”抓着方向盘的李敏是恨不得立马开回去一辆,两眼放光地嘟囔着。

踌躇许久,马忠政还是不敢贸然下单:同样一辆车的价格差异实在太大了,普通版、豪华版、奢享版,动不动价格就差好几万。他想着还是先回去查查资料再咨询一下朋友,看看能不能找懂行的人指点一下,再找个熟人多谈一点儿折扣。马忠政拉着李敏说,咱俩先回去再商量一下。刚才还很热情的女导购员一听他这话,立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冷淡起来,两口子喊半天倒水也不见她有动静,似乎在讥笑这两口子是来“吃欺头”(占小便宜)的。

回城时,马忠政和李敏夹在一片花花绿绿的裙裾当中,好不容易才挤上了公交车。虽然是空调车,但按照公交公司的规定还没有到开空调的时间,因此车里是热浪滚滚,居然比外面还要热。两人一上车,就被淹没在汽车的轰鸣声和人声鼎沸之中了。

抓着扶杆,马忠政理了理被挤得歪歪扭扭的领带,抚平了西服上的皱褶,才喘了口气。

李敏虽然心里也不高兴,但仍然是抑制不住地兴奋,她用婉转的成都话说:“看嘛,多挤嘛,早就该买个车了,你说买雪佛兰的好哪,还是标致车好哪,还是中华车好哪?”说着话,额头上的汗水就流了下来,让她脸上的粉底都出现了几个弯弯的小道,眼影也凌乱了起来。“是该买车了。”马忠政小声嘀咕着,以后带着小孩出行也方便点儿,但房子还没有解决啊,住在丈母娘家里总不是个事儿,用大记者黑皮的话说:“一个大男人寄居在丈母娘家里,算是个啥事。”“你说买哪款车子呢?”李敏使劲儿戳着马忠政的腰问,“国产的我不买哈,再‘撇’(差劲儿)也得整个中外合资的车。”她边说话,边悄悄脱下高跟鞋,把脚垫在老公的脚背上——跑了一天,她脚后跟都磨出了水疱,这会儿停下来才感觉到疼。

马忠政一低头,倒是被李敏的脸给逗笑了,赶紧让她拿出镜子瞅瞅自己的形象:“我们家怎么多了个熊猫啊?”

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脸,李敏“呀”了一声,靠着老公宽厚的身子,她从提包里取出粉底开始补妆。拍啊、描啊,又重新涂了口红,虽一直在照镜子,但李敏还是不放心地一再让马忠政认真地看她补的妆,还一直问,要的不,要的不?马忠政大概瞅了一眼就说,好好好,漂亮得很,和杨玉环一样。李敏这才收了化妆盒,却嗔怪地对老公说:“你的意思就是嫌弃我胖了哇,嫌弃我了?有想法你就说嘛,我给你把位子腾出来哈。”

女人就是这样,成都的女人更是如此,你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她那么会借题发挥,或者是莫名其妙地生气。比如吃个饭,你问她吃啥子,她说随便;你说吃火锅吗?她说太燥热了,脸上要长米米(疙瘩);你说吃中餐,她就说味道好淡嘛,有啥子吃头;你说那就回去随便下碗面吃,她就说你真的随便打发我啊,你肯定不爱我了。这脾气怪得让人捉摸不透,尤其最后动不动就要上升到“你不爱我了”的高度。但是男人们还是喜欢惯着他们的“粉子”,下班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菜市场,打电话问自己的婆娘想吃啥子,一边打电话一边是满脸的得意之色。

李敏虽然初为人母,但是一向爱美的她担心自己生孩子后身材会走样,才喂了孩子一个多月奶就不想喂了,她妈好说歹说才继续喂着,却约定时间说不超过五个月。但微胖的李敏比起少女时代更多了一份女人的风韵,这一点让马忠政的心里很是得意。

面对李敏这样的诘问,马忠政只能说:“我没有啊,我没有啊!”不过这似乎已经成为成都男人标配的口头禅了。

马忠政心想看了那么多辆车,也有中意的。不管是合资的,还是国产的,基本上办下来也就在10万元左右,这是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但一想到房子,一想到丈母娘那颇有抱怨的言语,马忠政就不得不打小九九了。

虽然大学毕业已经快七年了,而且两口子都有着不错的收入,但买房的计划一直搁置着。前两年他们结婚的时候,从成都东郊一家老国企提前退休的丈母娘说,我也单身,就一个女儿,以后还要靠你们养老,干脆我把现在住的老房子卖了,再添上我的养老金,在地段好的地方买套大一点儿的新房子,然后让马忠政出装修和买家具的钱,这样你们两口子以后有小孩儿我也好帮着照看。马忠政一想,也成啊,反正结婚后就是一家人了,他就把自己积攒的10万元拿了出来,用这钱装修了房子和购买了全套家具、家电,还筹办了婚礼。

但实际上,他丈母娘那套不到50平方米的房子也根本卖不了多少钱,就算把养老金加起来,还是不够要付的房钱。从2003年年底开始,成都的房价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往上蹿,以二环边上的房子为例,那时一平方米不到2000元,三年时间就已经翻了一番还多。因为老人不愿意贷款,李敏和马忠政商量后,两口子又拿出了5万元给老人来了个一次性付款,买下了现在这套不到100平方米套三的房子。虽然说最后选择的仍然是二手房,但是面积大了,刚好满足现在家里的居住要求。

马忠政后来把这事讲给大学同学黑皮听,做记者的黑皮第一反应就是很敏感地问:那房子产权证上写的是谁的名字?你的,还是你老婆的?

马忠政说写的丈母娘啊。

黑皮立马吐出一个口头禅:卵事!意思是这事情处理得很窝囊。

黑皮给马忠政分析说:你看嘛,即使你给房子里面贴上金子,但产权不是你的,也不是你老婆的。换句话说,如果……我只是说如果你和李敏以后分手了,你连分割房产的权利都没有,那你投资的15万元是不是就打水漂儿了?

听到这番话,马忠政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一家人嘛,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但早年离异的丈母娘把自己在家里的房主身份摆得很正,似乎女儿、女婿都是寄居在她家里的,动不动就发脾气。有一次马忠政的一个大学同学从外地到成都来旅游,临时在他们家里借宿了一晚,结果丈母娘就不高兴了,把脸拉得驴长,说这是她的房子,怎么都成宾馆了。这让马忠政大为头疼,从此就不再带任何朋友来家里做客。

对于马忠政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凤凰男”来说,知道家里基本支援不上他,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只能看着成都的房价在这两年“噌噌”地往上蹿。就说原来丈母娘买的房子吧,在城南也算是好地段了,两年前买的时候一平方米才4000元钱,现在已经涨到7000多元了。这让马忠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买房子的钱老在缩水,以前可以买个客厅,现在连个厕所都买不到了。尤其在去年冬天有了孩子后,马忠政手就捏得更紧了,一分钱都不敢乱花,要不然一不小心连孩子的奶粉钱都没有了。“买房子还是买车?”马忠政想着还是应该请教一下黑皮。

没等李敏的妆补完,马忠政口袋里的手机就振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黑皮打来的,这家伙还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刚想起曹操,曹操就到了。“马书记,出来喝茶噻,太阳难得这么巴适(舒服)。”黑皮操着并不流利的成都话懒散地说着。没等马忠政吭声,就又说会在老南门河边的茶馆里等他,有事情要商量。另外还喊了张力和杜鹃过来,顺便搓一把(麻将)。

黑皮是马忠政的室友,上大学的时候整天忙于“耍朋友”和写文字,这两样东西在黑皮看来是相辅相成的:只有“耍朋友”才能耍来灵感,也只有写文字才可以广撒网多认识那些“成都粉子”。在这样的“精神”指导下,黑皮倒真在周边几个高校里甚至包括旁边的一所卫生职业学校里同时“耍”了几个女朋友,活动的平台就是黑皮组织的所谓“蓉城高校文学社团联盟”,挂在一本在本地已经没落的文学杂志底下,黑皮任秘书长,到处打着联盟和杂志社的旗号进行串联,骗吃骗喝,结识众多的文学女青年。

那会儿网络才刚开始普及,马云还在忙着他的中国黄页,由千万个女人支撑的淘宝网连个雏形都没有出现;腾讯的QQ在线推广还没有多久,马化腾日子过得艰难,甚至一度想把QQ卖掉。那时候网速极慢,打开个网页都得等半天;BP机在高校大学生群体里仍然是奢侈品,买个摩托罗拉一定要高调地挂在皮带上,逢人就留个传呼号,说“有事呼我啊”!

尤其对大学生们而言,能够在学校外面花5元钱上一个小时的网还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而且大多数人都是上网学习聊QQ,然后热衷于见网友。还好那会儿基本上都是以大学生为主体,社会青年参与不多,也没有现在见个女网友就会被骗到酒吧里狠宰几大千元那么复杂。QQ当初的魅力甚至神秘感就在于此,给大学生们迅速扩大了交际圈子,加上动不动聊散文诗歌还有一定的市场,所以才给了黑皮这样的人更多的机会,让他们可以在校园里“玩”得风生水起。

由此,一方面因为黑皮长得黑,另一方面也因为黑皮的脸皮确实“黑”,所以被寝室里的人忘了原名秦奋,而冠以“黑皮”为号。现在,黑皮已经是《蓉城都市报》的首席记者,相当于一个部门主任了。按照体制内的划分,应该算副处级。于是一帮同学常拿这事笑黑皮,说你早都不是处了,还副处个×啊,你完全是装处啊!

马忠政却是另外一路人。家在内蒙古包头市郊县农村的他,好不容易才考上个大学,来成都上学的时候,父母都不知道成都在哪里。在村子里挨家挨户筹借了2000元钱,父亲对马忠政说:“娃呀,只有这么多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大大(爸爸)没有能耐啊!”于是马忠政扛着父亲亲手做的一个大木箱子来到成都,把学杂费交完就所剩无几了,剩下的日子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上大一的时候,一天晚上他发现很多同学下晚自习后,在课桌上或抽屉里都留着当天的报纸——不仅多而且报纸普遍很厚——这是学生为了在上课或者自习的时候解闷用的。马忠政就动了心眼儿,等晚上教室里的学生基本走完的时候,他就夹着一个编织袋,在各个楼层里跑着收集废报纸,再悄悄积攒起来卖钱,一个月下来收获也不小,一两百元钱省吃俭用竟然够生活费了。

如此过了一年,有天晚上马忠政到一个教室里捡报纸,打开灯却发现里面有一对男女正在接吻,他忙关了灯。他想着那男的看着怎么有点儿面熟,于是又打开灯一看竟然是黑皮。“你们继续,就当我没有来过。”马忠政说完,再次关了灯打算离开。

这在马忠政看来已经习以为常。平时黑皮身边的女孩子都是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这比黑皮换衣服的频率可高多了——黑皮的衣服一般买可以两面穿的,一面脏了就翻过来穿另外一面。喜欢踢足球的黑皮穿袜子更是浪费,所以他一买就是一打,一双双换着穿,但他从来不洗,等前头穿过的袜子塞在床底下有个把星期了,再拉出来轮换着穿一次,如此能延续一个学期。最神奇的事情是,有一年暑假结束回来,黑皮发现丢弃在床底下的袜子上面居然长出了一个小蘑菇,或许是因为成都太过潮湿。这一发现让黑皮名声大噪,架不住大家起哄,他开始自己洗起了袜子。但没过多久,黑皮就经常用塑料袋装了脏袜子送到外校的某个女朋友处,被洗得干干净净后,再拿回来在寝室里炫耀。

黑皮因看到马忠政怀里揣着大捆的废报纸而错愕不已,他过去拉开灯盯着马忠政不说话。这让马忠政窘迫起来,半天才支吾着说:“捡……捡了卖点儿零花钱。”

这时候黑皮才明白为什么马忠政老是等熄灯了才回来,而且有时候全身还臭烘烘的,窸窸窣窣整理半天才会上床。

后来黑皮和马忠政私下深聊过一次,但黑皮没有遵守为马忠政保密的要求,而是写了一篇稿子——“捡废纸上大学的有为青年——记管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学生马忠政”。他用极朴实而洋溢着热情的语言,记录了马忠政的事迹,并在校报上投稿发表。这篇报道引起学院和学校领导的重视,加上马忠政本身就热衷于参加学校和学院组织的各种活动,干起活儿来舍得跑路,舍得下力气,很快他就被确定为学校“自强不息的大学生标兵”,每个月给予一定的贫困补贴。这让马忠政很是尴尬,但也让他在学生干部的道路上一路绿灯。等到了大三上学期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校学生会主席,这也为马忠政后来留校工作并进入校团委打下了基础。因此,黑皮在马忠政面前极有威信:是我发现了一颗政治明星。

马忠政此刻正想着让黑皮帮自己参谋一下,虽然黑皮平时随便嘻哈惯了,但关键时候闪亮的点子还是挺多的。于是马忠政应承下来,说自己马上就赶过去,然后他就让李敏先回家看孩子。“就许你出去耍,让我回去看孩子?”李敏极不情愿地嘟囔着。“我要有奶我就回去看娃娃了嘛!”马忠政的声音有点儿高,旁边坐着的一个年轻女孩儿听见了,就捂着嘴笑了起来。马忠政一低头,便看到了那一对颤抖不已、半掩着的乳房,一条乳沟被深深地勾勒出来,尤其是左侧乳房上面还绘了一朵玫瑰,丰满的乳房将花朵衬托得娇艳欲滴,随着公交车的抖动一颤一颤地涌动着,让人看得浮想联翩。“哪个能给孕妇让个座位吗?”售票员在前面喊着。

所有的人都无动于衷,坐在黄色凳子上的丰乳妹妹更是将头扭向窗外,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马忠政顿时有了一种厌恶感,想喊她起来让座。

没等马忠政开口,售票员又喊:“哪个美女、帅哥能给这位孕妇让个座位吗?”一时车厢里响起好几个声音:“哎,到这儿来坐嘛!”

马忠政往前面一看,竟然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也站了起来,硬要让孕妇坐她的座位。这让马忠政心里一阵窃笑:怎么回事啊?一喊美女、帅哥都答应。最后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给孕妇让了座,孕妇忙说,谢谢帅哥,谢谢帅哥。

末了,马忠政戳着李敏的腰,笑着说:“美女,下车了!美女,回去看娃娃了!”

[1] 该句诗作者为成都诗人张新泉先生。 第三章成都是个泡菜坛子

马忠政倒了两趟车,才赶到老南门大桥府南河边的露天茶馆,黑皮已经快把一杯茶喝淡了。

在成都,除了“三步一个林青霞,五步一个张曼玉”,几乎在每一条街道都能看到两三家茶馆,甚至有专业人士做过统计,成都光茶馆就有三万多家,这还不包括那些在社区里或者公园里摆上三五个桌子的摊子,每天有超过十万人在茶楼里喝茶、摆悬龙门阵、谈工作。茶馆是成都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都的慢生活正是体现于此。在成都说喝茶,与广东人说喝茶完全不是一回事。广东人喝茶那是吃早餐,成都人喝茶就是喝茶。春天的时候只要出太阳,成都人坐在家里或者办公室里就会心里发慌,吆喝上三五个人,找个公园,或者就在府南河河边上,或者是寺院的空坝子上,要一杯花毛峰或者素茶,拿份报纸,喝茶、摆悬龙门阵、斗地主、打麻将,可以这样待一整天的时间,而生活就这样慢了下来。成都人谈事也不屑于在办公室里谈,随便找个茶楼,边喝茶边谈事,在享受悠闲的同时就把事情解决了。这几年各地时兴“创业咖啡”,但在成都就不一样,成都叫“创业茶馆”,将慢生活和创新、创业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马忠政和黑皮都是北方人,虽然都不喜欢成都阴沉、潮湿的天气,但都喜欢这个城市闲散舒适的生活。有句话说“少不入川,老不离蜀”,就是对成都这座城市的魅力最简洁的概括。后来,张艺谋将此演绎为一句“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张艺谋拍摄的一部成都形象宣传片在后来的很长时间内在各大电视台轮番播出。再后来,就有人加了一句:成都,一座离开了还想回来的城市。当然,这都是后话,人们舍不得离开或者离开了想再回来的原因,就是留恋这里的美女、美食、美景和闲适的生活。

马忠政有时候也在想,毕业的时候父母一再让自己回老家工作,好对家里有个照应,为什么自己却近乎残忍地拒绝了父母的恳求,而沉迷于成都这种毫无“斗志”的生活呢?是因为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是这份看似体面的大学工作?好像都概括得不到位。有一天,马忠政在看黑皮的博客时,发现这小子写的一篇稿子非常有意思,心头的疑团也才算解开。

成都是个泡菜坛子

我一直以为,北京人和上海人才是最自恋的。

北京人生活在皇城根儿底下,自恋的资本比城墙还厚。可惜现在长安大街、国贸周边那些穿西服打领带、夹公文包、行色匆匆的路人,大多不过都是外地来的打工仔。面对拥堵的交通、一路狂飙的房价、能把人挤成照片的地铁,除了在激烈的竞争中寻找生存和残喘的机会,这个城市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自恋的呢?

倒是上海,小资的精神让人敬佩。一个原来在成都工作的小师妹,以前到我家耍,给我提的是她家过剩的白酒;后来调到上海,再回成都时,送给我的竟然是一大捧向日葵花。问之,回答,阿拉上海人都这样啊。才几天就“阿拉上海人”了。但这种自以为是的“上海人”的感觉,还是被当地土著排斥在外。

对于上海,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句民间说法:在上海人眼里,只有阿拉上海人是城里人,外地人都是乡下人。这让我感觉到,如果在上海吃饭,握勺时不将小拇指弯成月牙儿状,那肯定是要被这些上海城里人耻笑的,这就和见不得别人家的米汤起皮是一样的感觉。

大城市的“大”在于可能性大,小城市的“小”在于可能性小。小城市十分钟见到的人和可以办的事,可能只有十分钟的价值。但大城市的“大”虽然给人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但是让人感觉到没边没沿,可能性往往转化为不确定性,能够确定和肯定的就是你绝对是一个“忙人”,或者在这个大城市里彻底地迷失了自己。

还是成都好耍。我是外地人,竟然在成都混得人模狗样。只要出差几天,那帮“兄弟伙”就能把电话打爆,不是喊吃火锅就是喊斗地主,要么就是去茶馆喝茶,整个一副腐败相,让你觉得这个世界还真他×的离不开你。但在北京和上海,往往是朋友们一年半载聚一次会,一聚会不是抱怨老板恶毒,就是抱怨交通太堵、房租老涨价,完全没有了生活的情调。所以,我到这两个地方出差时,几乎不再打扰当地朋友,人家来回坐车动辄三四个小时,就为陪你吃个饭,咱折腾不起人家。

打一个形象的比方,在我老家西安,咸菜缸里最多腌个萝卜、白菜帮子,而且腌出来绝对一个味道:咸。但成都的泡菜坛子就不一样了,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塞,黄瓜、萝卜、大白菜、鸡爪子,甚至猪皮、猪蹄等,管你是荤的、素的,统统都可以塞进那个泡菜坛子里,内容丰富而且味道绝对巴适。而我就是那个在成都这坛老泡菜水里腌出来的泡菜,样子虽然不敢恭维,但味道绝对是地道的成都味。

所以说,在成都,不管你是什么料儿,都能被成都这个泡菜坛子里的老泡菜水腌成味道地道的成都泡菜。但在其他地方却不行,要么是你不适合那里的水质,泡不出味道;要么就是那里的坛子不欢迎你这根葱,除了被剥掉一层层的皮,最后什么都剩不下。

因此,一个城市自恋的气质不仅仅是群众的个体行为,也是一个城市精神内涵的群体反映。这就包含了一个城市宽容、自尊、自爱乃至自负。这就是构成这坛泡菜水的基本调料,而且愈陈愈香,并能包容一切萝卜缨子、菜根子,这才是一个城市自恋和让民众为这个城市自恋的资本。

对于一个城市来说,电子信息、生物医药、汽车制造等,是推动这个城市快速发展的蒸汽机,但自恋的民众却无异于“蒸汽机”下面的轨道,轨道延伸的方向才是蒸汽机前进的方向。这种无言的承载,才能让一座城市焕发出青春的活力。

在成都郊区的一个古镇喝茶,遇到一个从未出过四川省的老者,谈及北京、上海等大城市,老者说,那些地方太遥远、太偏僻了。突然明白,其实在哪里活着、怎么活着,都在于自己的内心,与远处的热闹和繁华无关。

所以,在成都这个城市,来了不想走,还是走了想再回来都不需要你勉为其难。“少不入川,老不离蜀”,当你被腌制成一块色香味美的泡菜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泡菜坛子竟然如此安逸,你,还舍得离开吗?

在马忠政看来,他和黑皮现在都成了成都这个泡菜坛子里的泡菜,虽然茶是越喝越淡,但这坛泡菜水却是味道越来越浓,且越浓越香。也怪不得成都人搬家,啥都可以不要,却一定要带走家里的泡菜坛子,而且强调这泡菜水是祖辈留下来的,似是继承了家族的血脉一般。

黑皮在成都已经换了好几家单位,换了好几打女朋友,却死活不愿意离开这个城市。现在,他们大学同班同学里留在成都的也不过五六个人,其中有一个在位于郊区的政府部门里当公务员,倒是很难得跑成都来聚会。四川人很有娱乐精神,一般在郊区县或者其他地市州生活的人来成都,就说“到成都省”“耍洋盘”,把自己自娱为“乡坝头的人”。所以,经常在一起耍的也就是马忠政、黑皮、杜鹃和张力,他们也成为老班级在成都的接待处,从外地来了同学都是他们四个人张罗和接待,忙得不亦乐乎。

杜鹃是班里的班花,典型的重庆妹儿,性格火辣耿直,和成都粉子相比完全是两种性格。因为她爷爷辈是“三线建设”时期从东北到的重庆,所以她这一代融合了南北最优质的基因,加上习惯了在山城爬坡上坎儿,杜鹃的身材就有着长期锻炼和健美的曲线,不仅高挑,而且脸蛋儿也是精致漂亮。在刚刚进行军训的时候,马忠政就看清楚了在那宽大而且很“土”的迷彩服下面,裹藏着一个美丽且动人的女孩子。虽然有一种暗恋的成分,但在马忠政的内心更多的是一种自卑感。后来等到活跃的杜鹃也进入校学生会当纪检部部长,马忠政觉得机会来了,却没想到别人已经捷足先登,杜鹃早已被她的一个老乡兼师兄给泡走了。所以在大学里讲究要“防火防盗防师兄”,关于师兄的各种段子至今在大学校园里层出不穷,让人津津乐道。但不甘寂寞的师兄们却在“防火防盗防师兄”的句子前面,加了一个上联:爱国爱家爱师妹!

后来,杜鹃的那位师兄毕业后就奔赴澳洲留学,这段感情也就此宣告终结,杜鹃很长时间都没有走出来。直到他们大学毕业四年后,已经在一家日本著名的大型超市里做课长的杜鹃突然宣布自己结婚了,老公是一个做IT的工程师,叫彭涛,成都当地人,属于比较呆板的那种“技术男”,和活跃的杜鹃相比起来,简直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的。

张力已经成为同学眼里的“传说”,这主要来自他一番艰苦卓绝的创业历程。应该说他是大学里创业比较早的一批人了,因为此前的大学生毕业后都是包分配,没有后顾之忧。张力是湖北人,农村出身的他很是具有创业意识。在上大二的时候,他擅自将家里给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动用了,同时还借了许多同学的钱,筹借了不到1万5千元。他用这些钱将位于学校后门的一个小铺面租了下来,又买了五台二手电脑,开了一家游戏厅。结果一个学期就实现了盈利,而且还归还了欠同学们的钱,或许这就是现在才流行起来的众筹模式。

随着互联网浪潮的兴起,网吧开始兴盛起来。敏锐的张力很快将游戏厅升级为网吧,从此一发而不可收,到大学毕业的时候,张力已经在学校门口旁边开了一家300多平方米的大型网吧,每个月有三四万元的纯收入。看到商机的张力,又通过抵押和贷款的方式,一口气在其他学校周边开了三家连锁网吧。这样的魄力让同学们惊讶不已,当大家毕业后还在迷茫找什么工作时,谁都没有想到其貌不扬的张力竟会如此成功。

即使如此,张力还是经常感叹,马云、丁磊、张朝阳他们是站在互联网浪潮的浪尖上,而他只能在海底了。其实张力那时候对互联网还是很有感觉的,也曾想建立一个门户网站,甚至想做一个搜索引擎,专门为成都人搜索吃喝玩乐。为此,后来张力还找计算机系的同学组建了一个团队,但是几个月下来写的代码完全不可运行。对于张力的感叹,黑皮说遗憾什么,还好没有站在浪尖上,要不然你早就被拍死了。是啊,互联网浪潮里成功的不外乎就那么几个人,有多少追浪者被拍死在沙滩上,估计如今早已化作沙砾了。

收入颇丰的张力仍然不安分守己,又把网吧全部转让,并抵押了自己的一套房子,通过民间融资100万元,用来投资鸭脖——张力改良了湖北老家的小吃——鸭脖子,做成小吃品牌“香香鸭”。就是将一只鸭子分割成N块,用小竹扦穿起来,鸭脖子、鸭肝、鸭心、鸭肠如此等,一小串就一元钱。张力在春熙路开了一家店面,没想到生意出奇红火,于是很快就在成都发展起连锁来了。尤其是在2002年,张力借助那年举行的世界杯,与黑皮在媒体上搞了一次事件营销,使得吃“香香鸭”、喝夜啤酒、看世界杯几乎成为球迷们全部的生活。由此,在一年的时间里,“香香鸭”竟然在成都市区和周边城市做到了七八十家,最近已经有风险投资找张力谈合作的事情了。

用张力的话说,他的成功秘诀在于:“卖吃不饱的东西才赚钱。”尤其基于成都这样一个极其喜欢美食的城市而言,任何外来的小吃只要开起来,成都人就会追捧,何况以辣味见长的“香香鸭”更适合成都人的味蕾。马忠政想想也是,馒头虽然吃得饱,可一元钱四个,吃都吃不完,还赚什么钱啊?在这一点上,张力不愧是市场营销专业出身,真正地学以致用,不像自己现在就记得个“CI战略”了。“我跟你说,最近有个老板来找张力了,一开口就要给张力投资500万元。”黑皮否定了马忠政要的茉莉花茶,而是点了杯竹叶青,然后压低声音说,“那小子算发了,企业越做越大。”

张力的“香香鸭”之所以会成功也有着黑皮的功劳。在“香香鸭”开始进行加盟连锁的时候,黑皮把他作为青年创业的典型,在报纸上连续发了三四篇报道。也因此,张力的创业故事进入了团委的眼里,团委组织全市的媒体进行了系列报道,并引发了一场大学生应该创业还是找工作的大讨论。现在看来,这样的讨论于事无补,大学生们的人生选择应该更加多元化,机会也才会更多。

这样,不仅“香香鸭”有了知名度,而且很多人都纷纷前来要求加盟,光是加盟费每个单店就要3万元。现在加盟的门店至少有30多家,其他的就是张力自己发展的直营店了。“香香鸭”的门店非常好管理,每天就那么多菜品、那么多串,一个店一个销售员足够,卖完就关门,搞得是饥饿营销。同时销售员也不敢贪污偷吃,因为少一串鸭脖子都得他们自己垫付。

为了让企业能持续稳定发展,张力在郊县投资修建了一个鸭子养殖基地,完全生态放养,以保证肉品的安全和有机。同时,他在三环路边儿上建了一个中央厨房,在那里加工好的各种卤鸭产品由安排的冷藏车定点送货。加上张力有开网吧的经验,在中央厨房和养殖基地都搞了监控系统,所以管理起来非常轻松,张力就做起了“跷脚老板”。“还是做生意好,尤其是卖吃的东西,成都人只要碰到‘吃’,没有不买账的。”马忠政也总结着说。也就是那两年,大街小巷突然冒出了一种“中国式比萨”的饼子,卖得那叫个火,每天店门口一排队就是老长。所以,成都人在吃方面是从不吝啬的,另外稀罕尝个新鲜,以至民间出现了“好吃嘴”协会,活动办得风生水起,如今已经成为成都美食文化的另外一种民间“权威”。

在等杜鹃和张力来之前,马忠政先说了自己今天去看车的事情,问黑皮是先买车好还是先买房好。黑皮立刻摆出了专业人士的架势,说:“考虑你们现在有孩子了,还是应该先买车,但是……”他又拉长了音调说,“车这玩意儿是消耗品,和孩子一样是要养的,只不过一个喝汽油,一个吃奶粉而已,每个月都有着固定的支出。但房子就不一样了,投资和居住是住宅的双重特性,现在房价虽然比较高了,但是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以及土地价格和钢材价格、人工费这些主要成本的不断上涨,未来房价还是有上涨的空间的。”黑皮接着强调说,“尤其是成都,西部重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未来巨大的发展潜力和发展空间,房价上涨是必然趋势!”“尤其是你,三十岁的人了,早该自己买房了,咱北方男人哪里有吃软饭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黑皮继续给马忠政上课,“这是个正事!”

早在2003年,黑皮就在家里的支援下买了一环路边儿上一套面积150平方米的房子,当时价格才2000多元一平方米,现在已经变成8000多元一平方米了。

马忠政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这几年成都大规模地拆迁,创造了大量的市场需求,其结果是房子越来越贵。而学校的集资房到他这一批时已经暂停建设了,因为买不起日益昂贵的土地。即使有土地指标和分房指标,凭着马忠政的资历,要排上号也得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黑皮说,在经济学里有个概念叫“羊群效应”,大家都跟着买,价格就会持续走高,尤其是国家每调控一次,房价就反弹一次,结果是越调控房价越涨,“按下葫芦浮起瓢”,中国老百姓是只追涨不买跌。更何况成都的房子超过一半是外地人买的,非常有升值潜力。但马忠政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还曾学过这么个经济学概念,只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一只跟着跑的小羊才对。

马忠政问黑皮有什么事情,黑皮说他有个朋友在德阳绵竹做了一个房地产项目,过段时间就要开盘了,因此想找一些专业演出团队到时候去捧一下场子。他今天特意来找马忠政,就是想让他把学校的艺术团拉过去表演,到时候对方会给报酬,当然也少不了马忠政的。“这个可是‘吃’票子的事情啊!”黑皮用成都话强调说。

成都人热衷于美食,什么都离不开一个“吃”字——吃饭、吃酒、吃烟,甚至连赚钱的事也被成都人称之为“吃票子”的事情,感觉面对的就是一道美食一般。赚钱在全国有很多不同的说法,北方人喜欢说“挣钱”,“挣”字左边是“手”,右边是“争”,意即为是要靠双手争取的;云南、广西人则将赚钱说成是“苦钱”,可见这个钱确实赚得不容易,是苦出来的;也有地方说“黏钱”,感觉钱很好赚,走到哪里一黏就装到兜里了。只有成都人最乐观、最好耍,把赚钱看作一种享受,这也体现出成都作为天府之国的幸福指数很高。“我×,你真把我当成拉皮条的了?”马忠政骂着黑皮。

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然马忠政也从中得到了一点儿好处,才有零花钱和朋友打个小麻将,偷偷给老家一点儿补贴。但每次黑皮一提艺术团,就让马忠政头疼:众所周知,艺术团主要是由美女组成的,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一些大型文艺演出,或者上级主管部门、团委和其他兄弟院校的邀请演出,原则上是不能出去商演的。但这两年团委经费紧张,不像别的院系可以对外搞各种培训,比如英语啊、会计啊,所以个别院系富得流油,老师补贴多,干活儿积极性也高。但团委一年的经费就那么一点儿,想干点儿事情就已捉襟见肘,有时办公室里的同事加班,想补贴一点儿或者聚个会都没有钱来开支。为此,马忠政私下也接过一些商演,但也给学生们发一些补贴,另外再给团委小金库留一点儿作“腐败”基金。这样倒也相安无事,艺术团的小日子过得比较滋润,团委的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可问题就出在那些美女身上。一出去参加商演,女孩子们接触的世面大了,免不了就要想入非非,当然诱惑也多。有些女孩子就在外面和某个老板耍了朋友,甚至被包养。当然,这也是人家自己的私事,马忠政只能强调大家要自珍、自爱,但也不能干涉人家的自由。

没有想到的是,黑皮却给马忠政惹出了乱子。一次,黑皮带着艺术团去郊县参加桃花节的商演,结果他和艺术团的团花“耍”成了朋友。但是没过多久,黑皮觉得那个女孩子太黏人,人小不懂事,就不想耍了,提出来要分手。女孩子不干,还哭哭啼啼地跑到团委向马忠政告状。马忠政也是头大,耍不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自己怎么劝啊,就让团委的学生会专职秘书长黄雅涵去劝说。小黄还真行,做思想工作有一套,没几天女孩子就好像忘了这回事一般。但马忠政留了心眼儿,警告黑皮以后绝对不许沾染艺术团的女孩子,要不然兄弟都没得做了。黑皮也就收了心,从此循规蹈矩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心忙“吃票子的事”。“你知道我们艺术团也经常接一些任务,现在答应了,到时候突然有变故就不好说了。”按着马忠政的意思,这是委婉地拒绝了黑皮的要求。“这我知道,兄弟我不为难你,对方时间也没有定,到时候再说,但他们的诚意要先送到!”说着黑皮甩过来一个信封,说,“这是一千元钱,你先用着,剩下的等结束了再给。”

马忠政推托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信封塞入了自己的口袋里,这毕竟是“现花”啊,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刚塞好,马忠政就感觉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双温柔的小手蒙了起来。 第四章牛粪和鲜花的辩证“这个手可真香啊,还滑溜溜的!”马忠政自己先幽默了一把,然后假装扯下来要去亲。杜鹃喷了香奈儿的香水,纤纤玉指上也散发着淡然的香味。据说某个型号的香水具有调情的功效,能让人心旌摇曳。“哎哟,老马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杜鹃打了一下马忠政的肩膀,挨着他坐了下来。这边黑皮不干了,非得让杜鹃和他来个拥抱,说老马都亲手了,自己划不来。杜鹃气得使劲儿推开黑皮的身子,喊着:“滚滚滚,你一天还缺妹子抱啊,还稀罕我们这些半老徐娘?”

今天的杜鹃上身穿一件浅红色的满是白色桃心的衬衫,下身是一条深红色的短皮裙,包裹着白皙的身子显得很是性感,尤其是一双大长腿将健美的曲线显现得淋漓尽致。新染的棕红色头发舒展地披在肩上,一副层林尽染的样子。脚上那一双深红色精致的高跟鞋让她前凸后翘,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不愧是在外资企业的高管。“怎么张力还没有到啊,老娘都想死他了。”杜鹃嘟囔着,其实这帮人想张力是假,主要是想张力的鸭脖子了。“来来来,吃吃吃!”还没等黑皮和马忠政抬头,一包东西已经甩到桌子上了。不用问,就知道是张力张老板到了。

张力每次出来耍都要做两件事情:一件是带“香香鸭”给大家吃;另一件是最后抢着埋单。一开始这让马忠政很不自在,争抢了几回,但每次都被黑皮拉着,说人家张老板给面子,我们抢什么单子嘛,你一个大学老师能挣多少钱,攒着给孩子买奶粉吧。慢慢地,马忠政也就习惯了,只要张力来,他就只跟着享口福。

马忠政问风险投资的事情,张力只是“嘿嘿”干笑,说:“还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做风险投资的又不是傻子,划拉一下就把款打给你啊?你听黑皮在那儿胡说。”然后张力在桌子底下踢了黑皮一脚,黑皮却脱了皮鞋,喊旁边擦鞋的人过来,说他请客给大家擦皮鞋了。三双鞋,甩给擦鞋的10元钱,然后说不用找了。乐得擦鞋的人使劲儿给上面打鞋油,擦得锃亮。

就说这擦鞋的,其实算是成都餐饮业发展起来的下游产业链条,就像重庆城里有很多“棒棒军”一样,都是方便人民群众生活而衍生的行当。在成都大街小巷有不少这样的人,背着一个破烂的包包,里面装着擦鞋的一套工具,胳肢窝里夹着一个小板凳,手上提着一双拖鞋,开口就是:“老板、美女,擦孩子(鞋子)不吗?”然后就有人边吃着饭,边脱了鞋丢给擦鞋的人让他们去外面擦。外地人看了不免倒胃口,成都人却习以为常。实际上,这擦鞋的行当也养活了不少人,投资少、技术低、收入还不错。甚至还有人对擦鞋进行了创新,可以跳舞擦,可以唱歌擦,只不过那价钱就变成三五元钱一双了。而这类拥有“特色特长”的擦鞋人则属于流动擦鞋大军里的VIP或者是大腕级别的人物,乃至成为当地媒体记者追逐报道的对象。除了这擦鞋的下游产业链条,还有掏耳朵啊、卖青果、卖冰粉啊等,不一而足,都成为这座城市的民俗景象,让人随时可以体验到成都独特的生活底蕴。

看到鸭脖子,杜鹃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袋子,然后便不顾形象地加入了吃鸭脖子的战斗,一会儿就啃得满嘴满手都是油。黑皮说:“美女怎么能这么个吃相,还是要顾一下形象的嘛。”张力调侃说:“鹃子大小姐慢慢啃,不着急哈,如果鹃子你能嫁给我,我可以保证你一辈子都能吃到鸭脖子。”

成都粉子们爱吃,是这座城市的一大特色。在春熙路,随时可以看到穿着时髦的女孩子们拿着一串烧烤或是冷串串或是鸭脖子边走边吃,丝毫不顾形象,而让外地人更想不明白的是:怎么这么胡吃海喝,居然都吃不胖,成都粉子一个个还是那么娇小玲珑。尤其是啃兔脑壳,才是这个城市的一绝,犹如上海人吃螃蟹时,一定要把螃蟹里的每一丝蟹肉都挑出来吃干净一样,成都女孩子独爱啃兔脑壳。对于外地人来说,剥了皮的兔脑壳看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但成都女孩子会把一个兔脑壳啃得别有滋味,虽然满手满嘴流油,但绝对啃得干干净净。以至成都男孩子泡妞,有想法的话就请女孩子去啃兔脑壳,因为“啃兔脑壳”已经被诠释为“亲嘴”的意思,如果女孩子同意去就意味着耍朋友有戏。

鹃子拿出湿巾擦了擦手上的油,撇着嘴说:“宁可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你们男人这张破嘴。到时候没人要我了,我主动送上门,恐怕你们躲都躲不及。”

这让马忠政想起在学校时的一件事。有天马忠政回寝室,在楼梯上碰到杜鹃,她竟然提着一口锅——那时候,女生可以随便去男生寝室,男生却不能去女生寝室。杜鹃看到马忠政,有些尴尬地举着锅说:“在别的寝室借的,回去整火锅。”马忠政“嘿嘿”地笑,说:“整得好哟。”就在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杜鹃突然问了一句:“你看我像不像个落魄的资产阶级小姐?”就这句话被马忠政记了下来,当时说给大家听,连杜鹃都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现在她肯定是落魄了,落魄到快没有人要了。

张力和黑皮竟然异口同声地说:“我们还排着队呢!”杜鹃的眼角却红了起来,开始数落起自己的老公来了,人虽然老实本分,她当初也是瞅着他这一点才结婚的,但婚后没有一点儿乐趣,整天一回家就只知道趴在电脑上打游戏,真以为自己是蜘蛛要结网了。尤其是有一次杜鹃在厨房里做饭,油燃烧了起来,她吓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大声喊彭涛,结果半天没有人搭理。等杜鹃想起用锅盖盖住油锅,火早就灭了,厨房被熏得乌黑,她的头发也被烧没了一大撮。为此,杜鹃恨死了她老公打游戏,但是不管怎么说都不管用,彭涛依然故我。

更让杜鹃接受不了的是,婆婆竟然和她争老公。杜鹃和彭涛在结婚前就搬进了新居,但婆婆三天两头还是喊儿子回去陪她住,老公也是什么都听他妈妈的,让穿厚点儿就穿厚点儿,让搭配个什么领带就搭配个什么领带,甚至老公的内裤都是婆婆一手包办,说她买的合身绵软。杜鹃感觉自己跟没有老公一样,老公属于网络和婆婆,这个家里只是老公的临时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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