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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5 03: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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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勤建

出版社: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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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横沔老镇

看见·横沔老镇试读:

内容提要

本书从河港、桥梁、街道、建筑、工业、商业、起居、仪式、节庆、习俗、信仰、社交等角度着手,以纪实风格,散文笔调,图文并行,融入一手口述资料,生动勾画横沔有形文化与无形文化的丰富机理,多元解读这座江南历史聚落的文化使命。本书适合对新型城镇化建设、城镇文化保护、口述历史、上海地方文化、上海地区民俗、古镇旅游等有兴趣的普通读者,或者专业从业人员及文化事业或产业相关领域的从业者阅读。序

2014年,我受国家文化部、教育部委托,完成了一项国家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城镇化进程中民间文学与民俗现状及其保护》(以下简称《民俗现状》)。针对城镇化进程中地域文化的存续问题,进行了系统梳理与分析。时至今日,尽管项目已结项数年,但“城镇化”仍在持续推进,出于学人的责任感及高校科研机构的使命感,我们对地域文化存续问题的关注从未停止。横沔正是在这样的机缘下进入了我们的视野。一

横沔位于浦东新区康桥镇,该地区旧属南汇,处长江三角洲东端,是泥沙冲击出的土地,成陆至今已逾千年。横沔最初是傍海的滩涂,以盐场聚集了盐民来此定居。历经数百年积淀与沧海桑田的变幻,明清时期,凭借水路交通必经之路的优势,这里发展为方圆数公里的商贸中心。但随着生产方式、交通方式的变革,以及横沔新镇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以来,老镇日渐萧条。2016年,浦东新区康桥镇党委有意挖掘横沔老镇文化记忆,对这座行将消逝的古镇进行抢救性记录。我所带领的华东师范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团队作为受托方,有幸走入这个历史空间,深入调研。

此时的横沔老镇,日常出入已多是古稀老人与外来租户,看不见几张年轻的本地面孔,街道与建筑也难免呈颓败之气。但近三十年的蛰伏,好似时光停滞,使老镇旧时物理空间的肌理依旧,河西街、中大街、花园街、庙场街,依旧蜿蜒在横沔港畔。加上仍有部分原住民在此生活,较之沪上一些建筑簇新的古镇而言,这里的老味道要正宗许多,也是难得。

首次造访时,老镇将要动迁的传闻已在坊间传开,但正式文件未发,时间尚不明确,街面上气氛依旧宁静,甚至颇显清冷。2017年底,征集动迁意见的告示贴出,街道上顿时多了走动的人。人们相见寒暄,话题自然都是签字、土地性质、宅基地、房产证、户口本云云,街巷中开始有收购旧家具的小贩出入。大半年过去,各家动迁手续基本都已尘埃落定。今年九月初,尚能在傍晚时分的河西街看到排排坐、乘风凉的人们。深秋时节再去,居民都已四散,采访过的老人,几乎都难再寻觅。街道地面刷上了黄色警示线,划分出建筑保护区域范围。夏天在虹桥港边拍摄的一排建造年代较晚的民宅,由于位于黄线以外,已率先被夷为平地。世代生活于此的数百户原住民悉数迁离,屋宅街巷中再无俚语跫音,横沔港流水默默,我们可谓见证了这座古老集镇千年以来最剧烈的转折时刻。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二

在上文提及的《民俗现状》项目进行期间,我们就曾进行过一些颇具探索性的实践活动,意图在学术研究之外,学以致用,检验自身,服务社会。

三林塘是浦东新区古镇,我的家乡。现代化浪潮冲击之后,古镇风貌已不似我幼时所见,但乡民依旧,六百余年文脉尚在。三林镇党委有志于耙梳家底,传承推广地方文化,温故知新。我们的团队受当地政府委托,前后耗时两年,查阅文献、调研民俗、采录口述、策划体例、编撰文字,完成了四十余万字的《三林塘时光》丛书,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于2014年出版。丛书纪实的风格、散文的笔调,在正统的方志书籍与随性的文化散文之外,为地方文化探索出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演绎与记录方式,反响甚好。这是《民俗现状》项目派生出的颇为独特的子项目,乡人由此有了得以窥见乡愁的窗口,于我们而言,则是对当今中国民俗学“经世济民”学术使命的创造性实践,同时开辟了城镇化进程中地域文化传承的新路径。

宋人李觏有诗云:“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已恨碧山相阻隔,碧山还被暮云遮。”城镇化进程中的土地,纷纷改换容颜,起高楼、建新城的也不在少数。乡人们匆忙告别老宅,迁入新居,抬眼望,乡关故园已如云中月、雾里花,难以企及。我们则正是意欲借学术与创作之手,拂去层层暮云,令那些无处安放的乡愁,落于纸上,从而得以出现在乡人的掌中、案头、枕边,供人流连。

而经历着“城镇化”的每一座城镇,境况多少有些不同。因此,好比量体裁衣,文化传承虽有范式可参考,却没有终极模板。与三林塘相比,横沔老镇可参考的文献材料略少,但旧时街道风貌保存的完整度却更高。《看见·横沔老镇》的想法,正是源自这种观察。

同样是挖掘文化、记录文化,后者在挖掘梳理文献的基础上,更侧重对口述资料的运用,让横沔人自己讲述横沔的日常生活,尽可能弥合我们这些外来观察者与观察对象之间的鸿沟。同时,融入大量视觉素材,对于街巷、河流、桥梁、宅院、春夏秋冬风物景观等横沔角角落落的影像,尽可能采录。我们认为,《看见·横沔老镇》不仅要让人看见风景,更要让人看见生活;不仅展现有形的物质,也呈现无形的心意。归根结底,看见横沔老镇,既要见物,也要见人,要让读者看见横沔真正的气息和神韵。如此理念下形成的读物,也将天然地更契合这个时代的读者趣味,对于地方文化的推广无疑也是有益的。三

2014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下文简称《规划》),依照《规划》设定的目标,到2020年,中国常住人口城镇化率预计将达到60%左右。毫无疑问,“城镇化”所涉及的人口基数与地域面积都是巨大的,这是一个将长久关乎中国社会发展的深刻命题。那么城镇发展的道路究竟应走向何方?放眼当今中国的城镇化现状,这个方向很大程度上来自人们对待传统的态度,来自人们面对传统时的价值取向。

今年4月,国家发改委办公厅印发了第一批国家新型城镇化综合试点经验,涉及“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农村产权制度改革”“城镇化投融资机制”“城市要素下乡”“行政管理体制”等五大板块。可以说,制度层面的探索已经有了非常具体的成果。然而,城镇化所面临的课题,远远不止于此。美国学者爱德华·希尔斯(E.Shils)在其著名的《论传统》(Tradition)一书中就曾指出,人们不可能全然抛弃传统,也无法彻底以新代旧,只可能在旧传统的基础上加以革新改造(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因此,在土地制度与人口制度之外,还有一个涉及文化传统、关系民众心灵的庞大命题。

冯骥才先生曾表示:“2000年全国有360万个古村落,2010年是270万个,10年就消失了90万个,现在(2015年)的自然村只有200万个左右。中国1300多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绝大多数都在这些古村落里,少数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更是全部都在村落中。”需要指出的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不是僵死的财产,而是一个族群的传承性生活文化,是民族的精神家园,承载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或族群文化生命的密码,是民众创造力的展现,是民族精神的写照。古村落(镇)的大规模消失,对于国家和民族而言,都将是无法估量的损失。

2016年7月1日,住建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联合发布通知,决定在全国范围开展特色小镇培育工作。各地顿时掀起了“特色小镇”热,上马项目良莠不齐。我认为建设“特色小镇”本身是好事,有利于改善“城镇化”进程中过于单一的价值取向与思维方式。但究竟何为特色,也不是开个会就能决定的。

其实,无论是否是特色小镇,一个健康的、可持续的新型城镇,都必须是在其原生自然与文化土壤之上生长出的花朵。从村落地理位置的选址、历史发展脉络,到原住民的心意信仰、生活习惯、社交模式,乃至当地的民居文化、业态结构,等等,都是把握城镇发展方向的人们应当首先深入了解的。脱离了固有文化传统的规划,终将在风雨中飘摇。

过去的一年多,我们与时间赛跑,抢出了《看见·横沔老镇》这本书,正是要为老镇的文化传统留一扇窗。我始终坚信,熔古铸今、更新活化,以及原住民的存在,才是建设诗意的新型乡镇的保障。希望人们从中看到乡愁的同时,也能够看到一个更美好的、令人向往的未来。陈勤建2018年11月3日远眺横沔,高尔强摄远眺横沔,高尔强摄俯瞰横沔集镇,高尔强摄

引子

划归浦东新区前的横沔地理位置图

横沔,位于上海市浦东新区中部,属康桥镇。

2000年6月15日,上海市人民政府颁发《关于同意撤销南汇县康桥镇、横沔镇建制,建立新的康桥镇,并实行镇管村体制的批复》,将当时隶属南汇县的康桥镇、横沔镇合二为一。同年7月11日,新康桥镇成立,“横沔镇”的行政概念就此成为历史。

横沔地区在新中国成立后曾成立横沔区人民政府,并先后划归周浦市、周浦人民公社管辖。1959年,横沔正式单独建置,建立横沔人民公社。1984年,建立横沔乡,1994年改称横沔镇。1999年的横沔镇,东临黄楼镇,南与瓦屑、周浦两镇接壤,西连康桥镇,北靠孙桥镇,总面积23.53平方公里,辖有12个行政村、1个居民委员会,总户数7501户,总人口20482人。辖区内有横沔老镇与横沔新镇两个集镇。

横沔老镇在横沔镇东部顶端,横沔港与盐船港的交叉口,是当年的浦东十八镇之一,曾经繁荣富庶。这里成陆于唐末,早在宋代便开始有小规模的商贸活动出现,是横沔初民白手起家建造出的传统集镇。南汇建立县治(1726年)前,横沔地区先后隶属于吴郡华亭县、苏州华亭县、秀州(嘉禾郡、嘉兴府)华亭县及松江府上海县长人乡。

横沔新镇位于横沔镇中心偏北,东距横沔老镇三公里。20世纪70年代,横沔人民公社在下辖汤巷村创建横沔食品厂。之后,这一地区又陆续兴建了五金厂、绣衣厂、纸箱厂、雨衣厂等社办工业企业,名噪一时的“鸡味酒家”也是在那时开张营业。至1980年,此地已逐渐形成一个新的农村集镇。之后,粮油棉百门市部、时装店、工业公司展销部、副业公司供销经理部、学校、影剧院、邮电所、银行、机电修理门市部、理发店等纷纷聚集于此。1981年4月,公社机关由老镇迁来,这一地区遂发展成为横沔地区新的经济与文化中心——横沔新镇。

本书所言“横沔”,以康桥、横沔两镇合并(2000年)前的横沔镇为大的区域背景,主要关注横沔老镇的集镇中心——川周公路以南,以河西街、中大街、花园街和庙场街几条主要街道为纵横轴线辐射开的传统聚落范围,重点书写1949年前后的横沔集镇风貌。20世纪80年代的横沔老镇,李祖裔摄1986年的横沔乡人民政府机关横沔副业公司供销经理部横沔鸡味酒家上海横沔外贸联合纸箱厂横沔人民公社工业公司玫瑰花时装店横沔鸡味酒家豆制品厂远眺横沔新镇(后排最高楼为横沔绣衣厂,前排三幢楼从左至右依次为邮电所、横沔农业银行和玫瑰花时装店)1986年的横沔工业公司供销经营部李祖裔摄于1986年

山海巨变

距今1.4亿年前的侏罗纪时期,强大的地壳运动将青藏高原缓缓拱起,唐古拉山脉形成;亿万年的山海巨变之后,峡谷裂隙中的细流逶迤成一条孕育灿烂华夏文明的大河——长江。长江自青海省西南边境唐古拉山脉各拉丹冬雪山源出,奔腾的江水每年裹挟着数亿吨泥沙一路向东,这些泥沙最终在水势缓慢的下游沉积下来。历经千万年的光阴,长江口所在之处堆积出一片宽阔、坦荡的三角形冲积平原,缓缓向东延展,这就是长江三角洲。

三角洲前缘的滨海处,长江水夹带的泥沙沿东面海岸线南下,最终在和钱塘江水汇合时沉积下来,南汇的土地正是发育于此。“大海环其东南,扬子江水出海后受海潮顶托,折旋而南,与钱塘江水在此交汇”,“南汇”之名记录的正是这片土地诞生的过程。只是,关于南汇成陆的时间,未能有确实的考证。《新唐书·地理志》(志第三十一)载:“盐官……有捍海塘堤,长百二十四里,唐开元元年重筑。”南宋《绍熙云间志》载:“旧捍海塘,西南抵海盐界,东北抵松江,长一百五十里。”光绪《川沙厅志·水道卷》说,“松属沿海地唐天宝十年前隶海盐县,后隶华亭。”1992年出版的《南汇县志·大事记》总结说:“古时在东南沿海有捍海塘,唐开元元年重筑旧捍海塘,全长75公里,西南抵海盐界,东北至松江,中间经本县的航头、下沙一带。”具体来说,是北起宝山县黄桃镇,途经月浦、江湾,进入川沙县境,经北蔡入南汇,经周浦、下沙等地,穿奉贤县境,直至今浙江省海宁镇为止。

这条古老的捍海塘(在南汇境内又称下沙捍海塘)最初筑于何时,学界尚无定论,但《新唐书》所言唐开元元年(713年)重修之事,至少可以证明,浦东北向南的周浦、下沙、航头一线以西地区当成陆于公元八世纪以前,距今至少有1300年。1172年(南宋乾道八年),兴筑内捍海塘(又称里护塘,惠南、大团一线),以这两道新旧捍海塘为起讫边界来计算,海岸在这一时期内平均每29年向东南延展一公里。而位于南汇西北角的横沔,最东距周浦八公里,最西距周浦不足一公里,其成陆时间少说已有千年。上海地区成陆变迁示意图

沧海桑田

后梁开平元年(907年),钱镠受封为吴越王,建吴越国。他鼓励煮海制盐,在境内兴建盐场。南汇,这片由泥沙冲击出的年轻土地,临海之处的滩涂资源一直非常丰富,早在唐代已出现制盐之业,自然是盐场的绝好选址,此后,熬波煮海的营生在这里持续了千年之久。只是随着海岸不断向东南发展,盐场的重心也几次东移。

如今横沔所在的位置,一千年前还是海风阵阵的海岸线,滩涂一片。“鬻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早期的横沔人,身居盐场,多从事盐业,其中不乏因战乱与天灾迁徙此处的流民,民生多艰。

元代下沙盐场盐司陈椿,曾在其任内命人对前人所作旧图加以增补,集成《熬波图》。此书详细记录了起房造屋、筑垒池井、就海引潮、开辟摊场、担灰摊晒、淋灰取卤、打卤入船、樵斫柴薪、铸造铁柈、上卤煎盐、日收散盐等海盐生产的全过程,是中国最早系统描述海盐生产技术的专著。陈椿在《熬波图》序中说:“有意于爱民者,将有感于斯图,必能出长策以苏民力,与国家之治政,未必无小补云。”他希望人们能透过《熬波图》窥见盐工之苦,从而生出爱民之心与治国之长策。因此陈椿为图画配诗,以文字细致描摹工役之苦,如“砍斫柴玍”,他配诗曰:“黄茅斫尽盐未足,官司熬熬催火伏。有钱可买临场柴,无钱之家守盐哭。茅根得雨力未衰,昨日犹短今日齐。乱包急束少作堆,三寸五寸寻柴玍。”南汇无山,少树木,但烧灶煮盐,柴草必不可少,盐户们伐尽了水边的黄茅仍不足用,又没钱去临近的盐场购买,面对盐官的嗷嗷催缴,只能无助地哭泣;茅根淋了雨水,迅速发芽,却不能立即当柴烧,盐民们只好三寸五寸地四下找寻木桩,胡乱包束起来回去填充盐灶。再如“担灰摊晒”中有诗云:“海天无风云色开,相呼上场早晒灰。满场大堆仍小堆,前担未了后担催。少妇勤作亦可哀,草间冬日眠婴孩。正苦饥腹鸣如雷,转头馌妇从西来。”寒冬腊月,盐民也不得闲,一位妇人忙于晒灰,有干不完的活,只能将婴孩就近放在草丛里,孩子饿得哇哇大哭,母亲也顾不得喂上一口。在《熬波图》自序中,陈椿还赋诗,以文字学拆解了盐业的本质:“钱塘江水限吴越,三十四场分两浙。五十万引课重难,九千六百户优劣。火伏上中下三则,煎连春夏秋九月。严赋足课在恤民,盐是土人口下血。”《熬波图》序《砍斫柴玍》(源自《熬波图》)《担灰摊晒》(源自《熬波图》)“盐是土人口下血”,盐民的工役之苦,盐课之重,引人哀叹。而与海为邻,又注定了他们不仅要面对繁重的体力劳动与极端贫困的生活,还要时时抵抗海潮与台风的无情侵袭。捍海塘再坚固,终究是人力手工筑就,当狂风裹挟巨浪来袭,也不时会溃决。“七月十六夜,飓风骤起,海潮怒涌,内塘之东竟成一片汪洋。民死十之六七,六畜无存,庐舍尽为瓦砾场,竟不辨井里。及水稍退,内塘东尸棺塞河,流水尽黑,脂膏浮水面,味腥恶,鱼尽死,禾稼烂尽。弃子女于通衢者不可胜数。卖妻者值一二贯。”

这是清雍正十年(1732年),南汇内捍海塘遭巨浪破坏后的人间惨状——房倒屋塌,浮尸遍野。台风季,每每风云突变,横沔盐民大约也免不了遭受类似的苦难,感受类似的恐惧。

横沔初民在滩涂上艰难求生了二百余年后,终于在南宋时期开始渐渐摆脱这种命运。受成陆时间影响,南汇地区的土质,通常有愈向西愈好的趋势。自西北而东南,土质变化分别有潮泥土、黄泥土、半黄泥土、沙土、黄泥夹沙土、滨海盐土等。成陆初期的横沔滨海,仅生长芦苇,土质不适宜耕种。到了南宋时期,海岸东移,横沔的土质有所改善,当地人逐步开始种植杂粮,以小麦、豆子、山芋等农作物为主。及至元代,种植业已成当地民生的主要支柱。明初,政府以税法强令推广棉、麻的种植,不仅种棉所纳税收要远远低于种粮纳税,还形成了以布花代输粮税的制度。至明末,棉花已经成为横沔地区的主要农作物之一。南宋以前,横沔地区税赋主要以盐税为主,及至明代,田赋已成为横沔地区税赋大宗,工商税次之。清代,上海知县制订浚河制度,规定“高乡浚河低乡筑,各区图每年一役,分段计方,按方派工,照田均摊”。浚河的制度化、常态化,对南汇地区农田水利事业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横沔自然也大受其益。随着土壤改良、河流疏浚,横沔地区在清末便普遍开始种植水稻。就这样,曾经世代鬻海而生的盐民,一步步转入了春种秋收的农人节律,可谓沧海变桑田。

今天,行走在横沔,已很难想象当年四野均是滨海斥卤之地的景象。但当“小五灶港”“盐船港”“七灶港”这样历经数百年都未曾湮灭的地名突然映入眼帘,人们还是能够遥遥地感知那段漫长的光阴:这里曾是“烹煎不顾寒与暑”“日煎月炼不得闲”的盐民灶户们煎熬劳碌的滩涂;这寂静的河流,曾经往来盐船无数,一船船由波涛变幻成的如雪海盐,从这里被运往四面八方。

因水而兴

旧时,长距离的人员往来、货物运输大都依靠水路。纵观江南古镇的发展史,几乎都是因为处于发达水网中心而繁盛。上海本地的新场、龙华、朱家角,江浙地区的南浔、同里、周庄,等等,莫不如是。俗语云“遇水则发”,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过去,傍水而居,不但是个人与族群安身立命的好选择,更是市镇街面繁荣的重要依托。

横沔位于黄浦江以东,当地河流属黄浦江水系,天然河道与人工开挖河渠交织,河网密度高,淡水资源丰富。全镇原有水域442.6公顷,约占整个镇域的19%,近五分之一,有八灶港、盐船港、横沔港、高新河、七灶港、龙游浦、治龙港、牌楼港、油车港、沈家漕、横西河、创业河、跃进河等河流,其中横沔港、盐船港、八灶港等主干河道可通航40吨以上的船舶。发达的河网,加上优越的地理位置,使横沔成为当地水路运输的重要枢纽。当时南汇县城、盐仓、祝桥、六灶、瓦屑、陈桥、赵行等大小集镇的客商,凡行旅、货运往返于上海市区,必经横沔,这里是舟船停靠的主要码头。有了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横沔工商业的兴盛发展自然不在话下。

其实早在宋代,已有经营小本买卖的商贩前来横沔兜售商品。光绪《南汇县志》中记载:“杜浦庙在横沔东(今黄楼镇旗杆村),明人华太行建,隔河银杏一株,大七八围,为宋元时所植。”至明代后期,在船舫街、张胜桥等地,经营油盐酱醋和日用小百货的小店、小摊也陆续出现。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横沔集镇首建“常平仓”,可见当时的横沔集镇已具规模。至清代后期,横沔集镇的发展规模仅次于惠南镇、周浦镇、新场镇和大团镇,居南汇县第五位,也是浦东十八镇之一。清光绪《南汇县志》记载:“黄乘权,浙江镇海人,久客沔溪,以酒为业,素尚义,独修天北街百余丈,行旅感焉。”又载:“华氏曾建市房,廛舍相对,招徕商贾。”不但有客居富商行公益事业修建街路,更有大户开发商业地产,可见集镇的人流量不小,有利可图。然而,1938年重阳日下午,侵华日军扫荡横沔,烧毁厂店、民房一百余间。民国初期,时局动荡,市面本就萧条,经此一难,集镇街面一片死寂,元气大伤。1986年的横沔新镇周川公路,李祖裔摄

抗战期间,市面复苏缓慢。1945年,日本投降,横沔集镇的工商业重又发展起来。至新中国成立前夕,横沔镇有大小厂、坊、店、铺、摊二百余家,农村四乡也有数十家,还有为数众多的肩挑小贩。凡土布、土纱、针线、南北杂货、油盐酱醋、茶食糕点、铁木竹器、陶瓷器皿等民众日常生活所需,应有尽有;豆麦行、花米行、榨油坊、糟坊、作铺、典当、银行、药店、旅馆、饭店、点心店、嫁妆店、理发店、茶馆、照相馆等,鳞次栉比;轮船码头日日人头攒动。集镇繁荣的商业辐射了方圆八公里以内的地区,黄楼、瓦屑、孙桥等地民众都到这里采购商品。每每谈及此类话题,土生土长的横沔人都会骄傲地说:“以前横沔很热闹的,比瓦屑好,比黄楼好,比孙桥好,比哪里都好!”1988年,正在拓宽的横沔新镇周川公路,李祖裔摄

1970年,横沔人民公社第一条公路——军民路(三角地—高西—孙桥),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沪部队修筑完工;1977年12月,周横(周浦—横沔)公路竣工通车;1985年12月,周横公路向东延伸,与川(川沙)黄(黄楼)公路衔接,形成周川公路(川周公路),并开辟公交周川线,横沔位于公路沿线:一个公路时代就这样来临了。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等陆路交通工具层出不穷,速度越来越快,属于河流的时代,就这样过去了。横沔新镇在一批现代工厂与新式商业的簇拥下诞生,人气越发旺盛,横沔老镇则渐渐乏人问津。

以水为名

初次认识横沔的人,或许都免不了被生僻的“沔”字难住。关于地名的由来,本地传说,南北向的横沔港,在南端折向西北,经由揺纱港,流经一块水中汆地“小高峰”,汇入盐船港;横沔港笔直似旗杆,河道折角处的土地呈三角形,充作旗杆上的三角旗,而水中央的小高峰则恰似杆顶的旗珠;如此地形,俯瞰犹如跌倒“横眠”的旗杆,当地民谚为“旗杆跌倒——横眠”,文人们以发音相近的“沔”字替换了“眠”字,“横沔”二字由此而来。故事是否确凿,未可知,但名字却是贴切。

沔,《康熙字典》引《诗·小雅》诗句,释其义为“水流满也”,也就是河道充满水流的意思。《诗经·小雅》有《沔水》一篇:

沔彼流水,朝宗于海。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沔彼流水,其流汤汤。彼飞隼,载飞载扬。念彼不迹,载起载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宁莫之惩?我友敬矣,谗言其兴。

漫漫流水,在古人眼中,满是忧思与怨忿。而对于横沔,水,却包含了更多复杂的意味。

最初,土地因水而生,先民在海水中寻找生机,颇受煎熬;时光流转,沧海桑田,密集的水网竟然在曾经的盐碱滩上孕育出一座繁荣市镇,凡见证过的人,眼中都会闪烁奇妙的光彩。然而世事终究难料,纵然在水乡,现代化的浪潮也无法阻挡地推走了水路运输主导的时代,曾经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就此寥落。这一次,她以落寞中侥幸留存的风景吸引了人们如获至宝的目光。沔彼流水,朝宗于海。沔彼流水,其流汤汤。以水为名的横沔老镇,转过这一湾,将是何方?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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