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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0-08 18:5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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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陆旻

出版社:中国经济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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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纽约看中国经济:中国如何转型为消费增长模式:英文

从纽约看中国经济:中国如何转型为消费增长模式:英文试读:

前言

2012年圣诞节的时候我在纽约的公寓看着窗外雪花纷纷落下,一个念头突然来到我的脑海,我应该写一本关于我对中国经济观察的书。自2008年以来,我在中国的基金公司工作,工作中花了很多时间研究中国宏观经济,参观工厂,和企业老板讨论,为政府官员咨询。这些第一手经验以及在中国境内广泛的考察,加深了我对中国经济的了解深度和广度,远远超出通过阅读数据图表和研究报告所能得到的。

中国有句成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作为一名职业基金经理在全球投资,我有幸访问接触了很多有洞察力和影响力的人物,包括著名经济学家、政府高级官员和国家政策设计者。同时,我也有作为一个旁观者的优势,经常进出中国,能够客观地分析和判断中国的形势。关于中国经济已有成吨的书籍和研究报告,通常国际上的观点经常被国人视为雾里看花;而国内的经济学家则经常在自己的逻辑和角度中打圈,当局者迷,错过了重要的分析框架。

在经历过了2000年科技股泡沫和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我对资本市场和金融投资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这些深思在牛市中会被视为矫情和虚伪,但在熊市中却是经验和教训。每天赔钱的日子是很难承受的,但这痛苦让我深入思考世界金融体系和资本市场,这些宝贵的教训对我的投资职业生涯将是持久的。基金经理经历熊市就像船长在暴风雨中航行。2008年是特殊的年份。尽管世界金融市场几近崩溃,中国在世界舞台上不仅表演了极其壮观的奥运会,而且以雄厚的经济实力很快就成为世界排名第二的经济体。尽管全球经济衰退,在中国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放缓。事实上,财政刺激如此强大,经济复苏如此之快,到2009年底时房价开始不断攀升,大宗商品的需求恢复,劳动力市场趋紧。

尽管中国取得了惊人的经济增长,但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包括但不限于污染、腐败和社会不公等。当我呼吸的空气带着微粒及二氧化硫,当我看到农民工和电影明星的生活的反差,当我参观豪华度假村和平民棚户区,这些问题变得如此真实。工作把我带到了中国的许多地方,所以我有第一手经验看到穷人和富人、繁荣和绝望、豪华和贫困之间的鲜明对比。虽然这些问题看起来是社会问题,它们植根于经济结构。通过对这些问题一步一步地剥离和分析,我逐渐认识到社会问题源于经济发展的模式,即出口和投资驱动的经济发展之路。毫无疑问,出口和投资驱动了中国经济增长,被世界其他国家和地区所羡慕,但目前的经济模式也创造了社会问题,并正在接近转折点。

我的教育背景和工作经验培养了我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虽然解决经济增长问题不直接转化为投资回报,但投资回报始终源于经济增长。在过去十二个月中,我分析了很多在过去几年中积累的关于中国的数据和事实,用在华尔街学到的分析框架来分析中国当前的实际问题。在本书中我提出了解决中国经济失衡和经济转型的具体方法。提供解决失衡的方案和规划未来经济发展是非常有益的事,假设这些建议能被接受和实施的话。中国面临的最大压力是如何转变为消费驱动的经济。出口和投资的快速增长已经接近尾声,国内消费是唯一能维持经济增长的解决方案。我希望所提出的三项改革可以显著刺激国内消费,减少收入不平等,优化税收结构。

另外,这本书可以帮助投资者在转型中寻找新的投资机会,并透过经济周期规划自己的事业发展。我在美国的朋友们可以受益于理性的、冷静的分析,使他们对中国的印象和期望以合适的角度设置在合适的水平。正所谓旁观者清,我希望本书实现了这些目标。

写书的过程是孤独和乏味的,很多次都想放弃这一计划。非常感谢中国经济出版社乔卫兵和崔清北先生的鼓励和支持,以及其他朋友的热心帮助,使得这本书得以问世。在此一起表示感谢。陆旻(Jeff Lu)2013年12月纽约和上海

FOREWORD

On Christmas day of 2012,when I was watching snowflakes falling outside the window of my apartment in New York,a sudden idea came to my mind that I should write a book based on my observation of Chinese economy.Since 2008,I have been working with at a Chinese fund company,and have de-voted significant time researching Chinese macro economy,visiting factories,discussing with business owners,and consulting for government officials.Those first-hand experiences with the local economy,and extensive traveling inside China,deepened my understanding of China,far beyond reading charts of eco-nomic data and research reports.

There is a Chinese saying that“People in the game are often confused,but outsiders are clear-minded”.As a fund manager investing money in China,I had the privilege of accessing insightful and influential people,such as leading economists,officials,and policy designers,entrepreneurs.I also had the advan-tage of being an outside observer,traveling in and out of China regularly,who has the opportunities to analyze and judge objectively.There are tons of books and reports about China economic analysis,in Chinese and in English.Often,international observers'thoughts about China are regarded as“viewing the flower through heavy fog”,i.e.everything looks rosy and fine when the ob-server did not watch and examine closely.Concurrently,domestic economists often are tangled in their own logics and angles,and miss out important pieces in their framework.

Combining investing in equity market and watching Chinese economy is a fun blending of my time in last several years.As a fund manager survived the 2000 tech bubble and 2008 financial crisis,I found investment job bothtorturous and awakening.The pain of losing money everyday was hard to bear,but the pain made me thinking deeply about the world financial system and capital market.Those thinking would be deemed silly and hypocritical in a bull market,but philosophical and educational in a deep bear market.Those hard lessons will be long lasting and will guide my career in future years.A fund manager going through bear market is like a captain sailing in a storming ocean.Although the world financial markets nearly collapsed in 2008,China came to the world stage with a spectacular Olympic Game and sustained its e-conomic growth that soon became the world number two.While the world e-conomy came to a halt,China barely felt any scathe.Indeed,the fiscal spending was so powerful and economic recovery was so quick,that by late 2009,labor market tightened,house price climbed,and commodity demand rose.

While China achieved stunning economic growth,it also paid high prices,including but not limited to pollution,corruption and social inequality.Those is-sues became so real and compelling when I breathed the air with particles and sulfur smell,when I saw the life of migrant workers and movie stars,and when I visited luxury resorts and slam houses.My job took me to many parts of the China,so that I experienced the vivid contrast between rich and poor,prosperity and despair,luxury and poverty.While those issues may seem to be social problems,they are rooted in economic structure and its growth model.By peel-ing those issues layers by layers,I came to realize that they originated from the path of China economic growth,i.e.export and investment driven economic de-velopment.No doubt that export and investment have driven and delivered Chi-na growth,but they are approaching a turning point.

Although solving economic growth equation does not translate directly into investment returns,investment return is always related to economic growth.In last twelve months,I analyzed lots of data and fact I accumulated over past years about China.Using the framework I learned from Wall Street,I applied that analysis to current China situations.Presented in the book are my view ofChina Model,economic imbalance and transformation.I suggested three reforms that can significantly stimulate domestic consumption,reduce inequality,and optimize taxation.Providing suggestions and solutions to future economic development can be very rewarding,assuming those suggestions are noticed and implemented.The most compelling pressure on China is to trans-form to a consumption driven economy.The rapid growth of export and invest-ment is near the end,and domestic consumption is the only answer to future growth.

This book is also intended for investors,both Chinese and international,who need to find new investment opportunities in China,plan their business,and navigate through Chinese economic cycles.My friends in the New York can benefit from rational,and cool-minded analysis so that their impressions and expectations of China can be set at a right level by a right angle.As an out-sider with a clear-mind,I hope I achieved these goals.Jeff LuDec.2013New York and Shanghai

一、中国崛起的秘密

中国经济在过去三十年中所取得的惊人增长超过了几乎所有经济学家的想象力。在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的经济体、世界上最大的贸易国、世界上最大的资源消费国和世界上最大的外汇储备国之后,中国的经济增长被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一样地羡慕。但促成这一经济奇迹的原因,无论是国内的经济学家还是国外的经济学家还没有达到一致的共识,依然在反思中。

廉价劳动力显然是中国崛起的原因之一,大家都知道廉价劳动力是中国的优势,但是如果中国的崛起仅仅是由于廉价劳动力的话,非洲国家、印度、东南亚国家应该一样地受益于廉价劳动力。然而中国的经济增长远远超过这些国家和地区。中国一定做了很多正确的改革,才创造了这样的经济奇迹。

中国经济的成功是很显然的,令经济学家困惑的是中国如何创造了这样的经济奇迹,也就是说中国模式是什么。关于中国模式已经有很多讨论和很多文章了,但还没有达成共识。与此同时,华盛顿共识,也就是布雷森体系下建立的西方经济发展秘方,在拉丁美洲和非洲导致了经济的失败。什么是华盛顿共识?为什么华盛顿共识失败了,而中国的经济模式却取得了巨大成功?图1 中国GDP和石油消耗占世界份额图2 中国资源消耗占世界份额图3 2011年各国外汇储备图4 中国GDP和石油消耗占世界份额资料来源:IMF,World Bank,UNCTAD,and China Bureau of Stat.

中国崛起和“中国模式”

虽然对于中国模式没有一致的看法,甚至有没有中国模式还值得商榷,但关于中国改革的成功经验还是有很多被大家共同认可的。这些经验并不一定属于经济改革的范畴。在最近出版的三本书中,王辉耀《中国未来三十年》,张维为的《中国震撼》和俞可平的《中国模式与北京共识》,每本书中提出了他们所认为的中国模式,他们的观点在很大程度上有重复,也许可以作为中国模式的共识。表1 几种“中国模式”的讨论

把这三位学者的观点综合在一起,有以下五点可以作为共同认可的中国模式。

1.强势政府,集中高效地治理混合经济。

2.稳定第一,建立经济特区,改革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3.实事求是,不断修正。

4.建立外向型经济,利用全球化和人口的优势。

5.改革和对外开放政策。

下面就这五点进行讨论。

第一,强势政府被许多人认为是中国改革成功的重要因素。强势的政府在管理国内经济上面面俱到,无论是财政税收、资本市场、金融机构,还是区域规划、行业发展,政府不仅对经济进行宏观调控,也进行微观管理。2009年经济刺激政策就充分显示了政府的强势和权力。中国的强势政府模式和东亚模式非常相似,也就是新加坡、日本和韩国等所遵循的模式。这样的模式有效地发展了经济,但也留下腐败和浪费的痕迹。政府用财政力量和银行贷款大量建设基础设施,铁路、公路、桥梁、工业园和高耸的办公楼,同时也积极吸引外国投资,设计产业政策,建立让人称羡的工业园和跨国企业。

国家对关键性的行业,包括银行、能源、电力、通信和媒体等保持严格的控制。这些寡头垄断的国营企业曾经是垄断性的央企,在90年代被分拆成区域性的巨头公司之后,目的是为了增加行业竞争力,然而拆分并没有真正地创造竞争,这些国营企业在垄断的环境中成长。随着经济的发展,他们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银行、最大的石油公司、最大的电信公司。中国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从计划经济转变成市场经济。如果强势政府造成了中国经济的成功,中国在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时候,政府更加强势。当时几乎所有的工业部门都是由少数几个央企所垄断,当时所有的生产资料和主要的消费品,都由国家制定价格,统一生产和分配。这样的计划经济导致的状况我们大部分人都记忆犹新。

所以中国经济的奇迹产生的原因一定是改革,是市场经济的改革带来中国今天的繁荣昌盛。不是政府“有形的手”导致了今天的繁荣,而是无数的工人和农民出于自我谋生的目的,在市场经济无形的手指挥下,创造了今天的繁荣。大政府的投资和花费破坏了很多价值,而不是创造价值。银行的坏账很多情况下都是由政府指导所进行的投资,导致了上亿元人民币的坏账,充分证明了大政府大投资的低效率。形成四个国有资产管理公司的目的就是剥离银行的不良资产。至于四万亿元的经济刺激政策会有多少成为坏账,不久的将来就会发现。

如果这些政府贷款和财政刺激被用到成千上万的中小企业中,它们对中国经济会有更好的促进效益。寡头的央企更多的时候是在破坏经济价值,而不是创造价值。想象一下,如果中国的通信市场能够被开放的话,如果中国的小银行有更灵活的政策的话,如果中国的石油勘探和生产允许民企进入的话,这些行业的增长和效益会是怎样的呢?

美国的很多行业也是由几个寡头垄断的,它们是在无数的兼并收购之后所产生的行业结构状态,这些行业大部分已经失去了竞争力,比如美国的汽车、银行、电信、有线电视等,这些行业已经不再是美国经济发展的动力了,中国不必去模仿这样的行业结构。大政府既不是中国经济的发展动力,也不是美国经济的发展动力。

第二,稳定和渐进改革。毫无疑问,稳定的社会环境是经济建设的基本条件,被战争摧毁的国家很难成为高生产率的地方。苏联的崩溃极大地破坏国家的生产能力。中国的改革相对于俄罗斯的激进改革,是渐进的慢动作。这样一慢动作的渐进改革很多时候并不是设计者希望的,而是由于在改革过程中的各种阻力拖累了改革的进程。这样的阻力在当时来看是件坏事,现在来看倒是件好事情。80年代中国的很多政府官员仍然怀疑市场经济的改革,这样的怀疑和阻力拖累了改革的步伐,但同时也避免了类似苏联的突发性的社会动乱。

1992年邓小平南方视察进一步确认了中国建立市场经济的决心和步伐。从1992年到1998年中国经济年增长11%,同时各项经济改革彻底改变了中国的经济和社会结构,譬如财政改革、银行和金融体系改革,社会保险、国营企业、外汇交换、对外贸易、主要生产资料价格体系的改革等,这些市场经济的改革极大地刺激了中国经济的活力,为在1998年亚洲金融风暴之后的持续稳定增长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第三,实事求是,应势而变。经济特区,尤其是深圳经济特区,是中国经济改革的“试验田”,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而没有让整个国家受到巨大的冲击。中国模仿苏联的计划经济显然不成功,但是当时中国的领导人对于如何建立市场经济所知甚少,他们都希望把中国变成有活力的市场经济,但怎样从计划经济转变成市场经济,既没有教科书,也没有他国经验可以学习。在改革过程中邓小平讲了那句最著名的话,“摸着石头过河”,这句名言成了中国多年改革的指导方针。每次当改革缺乏统一意见,遇到阻力的时候,往往就用区域性的改革或者是小范围的改革来进行尝试,在尝试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经验教训,这些学来的经验教训用来指导接下来的改革和开放。经济特区的高速经济增长和经济活力充分证明了市场经济是中国的未来,很快改革扩大到全国很多城市。尤其是东南沿海,吸收了深圳改革开放的经验,经济得到了迅猛的发展。

第四,出口外向型经济,利用全球化和人口的优势。出口外向型经济是由日本在20世纪50年代首先采取的,当时的美国出于“冷战”的需要,把美国市场对日本的制造业开放,以加速日本的经济恢复,汽车工业从这样的机会中受益匪浅后来成为日本的支柱行业。中国的开放使得外国投资和外国企业能够进入中国。20世纪80年代仍然处在“冷战”的后期,美国迫切地希望瓦解以苏联为首的阵营,所以在越南战争结束后不久,尼克松于1973年就访问了中国。中国的经济改革在尼克松访问后的五年正式开始。同时在苏联,经济上的失败和政治上的僵局,导致了苏联在1989年的崩溃。对于西方来说,与中国做朋友仍然是瓦解苏联阵营的巨大胜利。

以东亚模式为榜样,中国建立了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发展模式,这样的经济模式在日本、韩国、中国台湾都已经被验证过了。中国当时实行“两头在外”的发展战略,中国以发展加工行业为主要方向,生产的原材料和市场都在中国以外。中国为跨国公司和贸易公司提供廉价的劳动力、土地、低税收、宽松的环境和劳工政策。在这样环境下,中国的出口得到了巨大的增长,从1980年的180亿美元,到1998年的1840亿美元,而到了2011年达到18980亿美元,中国的出口在30年中增长了一百倍。

从80年代中期,中国的人民币进行了多步骤的贬值,从1980年的2.94元人民币兑1美元到1994年的8.62元人民币兑1美元,人民币其后被保持在8元人民币兑1美元左右一直到2006年。

加入世贸组织是另一个里程碑,把中国的出口推到了更高的水平。在加入世贸组织前,中国的出口经常会遇到各种障碍,比如每年的美国最惠国待遇、贸易摩擦和诉讼是家常便饭。在加入世贸组织之后,中国的出口大门更宽敞了,阻力更小了,似乎只有天空才是限制。中国占世界贸易总额(包括出口和进口)的份额,从1980年的1%攀升到2010年的11%,贸易额份额增加没有国家可以与中国相比。图5 出口占全球比重资料来源:中国海关,人民银行,UNCTAD database。

出口外向型经济模式在中国获得了巨大成功,但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外向型经济对小型国家或地区来说,譬如新加坡、中国香港不是问题,但对中国这样大国来说却是巨大的挑战。对谁出口,把东西卖给谁?今天的中国已经在低中端的制造业中占领了绝对的优势,例如衣服鞋帽、玩具、家具,到汽车、电脑和手机等,中国的出口遍及全球各地。现在的问题是未来的出口增长能从哪里来?

第五,改革和对外开放。改革和对外开放政策包括几乎中国所有改革,从20世纪80年代改变国营企业的价格机制,到深圳特区的建立,吸引外国投资,国营企业的私有化,以及到90年代建立资本市场等,几乎没有一项改革不属于对外开放政策。所以笼统的一句对外开放不能成为中国模式,中国的改革开放包括一系列的社会和经济结构的调整,本书的后面章节将逐步展开讨论。

以上五点的中国模式,严格意义上讲并不是真正的经济政策,只是对中国改革的笼统和大致的总结。这些观点并没有错,但中国模式需要进一步地细化和讨论。

什么是“华盛顿共识”

威廉姆森(John Williamson)是美国的智库Peterson国际经济研究所的资深研究员。1989年他召集了一个关于拉丁美洲债务危机和经济发展的讨论会,这个讨论会主题是“拉丁美洲改革已经发生了多少?”会议之前威廉姆森为制定会议的议程,列出一些讨论的话题,他总结了在发达国家已经被证明的成功经济模式,归结成十条改革经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美国财政部为拉丁美洲发展经济开出来的处方,基本上就是这十条经验,并被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作为得到贷款的先决条件。

威廉姆森把列出的十条改革经验发给了当时一些著名的经济学家,想知道他们是否同意有这样的“共识”的经济模式。他发给了当时海外发展理事会的Richard Feinberg,当时世界银行的首席经济学家Stanley Fisher,和卡内基梅隆大学的教授Allan Meltzer。Fisher完全同意这十条共识,但是Feinberg有些犹豫,提了一些新的建议。Meltzer说这十条不全面,认为利率改革和汇率改革不充分。“在这篇文章中的华盛顿,既是作为政治中心的华盛顿,也是美国政府机构,国际金融机构的行政和技术专家的华盛顿。它代表美国政府的经济职能部门。美联储银行和智库。Peterson国际经济研究所所做的贡献是把华盛顿共识的主要观点明确化,当时发表在题为促进拉丁美洲经济增长的报告中”(资料来源:Balassa等,1986)。表2 威廉姆森的“华盛顿共识”

虽然有些不同的意见,“华盛顿共识”在拉美会议之前得到了很多人的接受和认可,在接下来很多年中,威廉姆森的“华盛顿共识”被曲解成不同的说法,显著地偏离了作者当初的意图。他当时的目的是总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美国财政部给予客户国家,对客户国家经济改革所提的建议。即使这样,在这样有限的应用范围内,很多经济学家和媒体把“华盛顿共识”曲解成市场经济和小政府的同义词。这样的理解非常片面,因为无论是里根政府还是布什政府的经济政策都和华盛顿共识没有太多重合的地方,克林顿和奥巴马的经济政策也显然偏离了华盛顿共识。华盛顿共识被作为新自由主义思想的同义词而受到攻击,因为它和华盛顿连在一起。“华盛顿共识”被认为是新自由主义思想的总结,也就是说小政府,自由市场和政府干预最小化。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Joseph Stiglitz认为“认为国际货币基金坚信自由市场机制是得不到证实的(错误)判断。”(资料来源:《华盛顿共识简史》,23页)

拉丁美洲和非洲的经济危机被经常用来作为例证攻击“华盛顿共识”,“华盛顿共识”也被认为是新帝国主义政策,以实现全球的资本主义。媒体认为华盛顿共识把GDP作为经济成功的唯一目标,而不关注其他的民生指标。对于各种各样角度的攻击,威廉姆森在2004年在巴塞罗那的一次会议上说,“所有的这些理解和暗示都很难在我当时所写的十条中找到”(资料来源:《华盛顿共识简史》,20页)虽然作者做了种种解释,“华盛顿共识”还是经常作为被攻击的目标。“华盛顿共识”形成于1989年,这一年西方赢得了“冷战”的胜利,柏林墙倒塌了,很多人在寻找西方成功的经济秘诀,无论是用于表扬还是批评。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虽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债务国家遵守财政纪律,减少政府支出,鼓励储蓄和投资,在美国从里根到奥巴马,美国政府政策的最大特点是:政府赤字、债务积累、宽松的货币政策和低储蓄、低投资。所以华盛顿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共识,虽然这一概念被叫做“华盛顿共识”。

为什么“华盛顿共识”在拉美失败

过去的这么多年拉丁美洲国家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产生了深深的反感,尤其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条件,这些贷款条件基本上跟“华盛顿共识”的十条相一致,也就是说财政纪律、自由贸易、放松监管、资本市场开发和私有化。1987年巴西财政部部长和央行行长在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贷款的谈判中,就680亿美元的债务进行重组,这些贷款来自于欧美大的商业银行,当时巴西已违约停止支付这些贷款的利息(巴西国家的总债务为1009亿美元,是发展中国家最多的),他们对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提出的条件非常愤怒,说“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签任何协议”(DeCormis,1987)。

2004年9月21日阿根廷总统基什内尔(Nestor Kirchner,任期2003年5月至2007年12月)说“为防止危机再现,并找到解决危机的方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需要进行紧急的、艰难的、结构性的重新设计。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需要从优越的债权人,变成为支持经济发展而提供贷款的机构。”

那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拉丁美洲的政客们对它这么愤怒?

1982年的墨西哥债务危机是拉美金融界的转折点,在此之后该地区一直在债务和金融危机中挣扎,货币多次贬值,经济崩溃,社会不稳定,政府频繁换届。在墨西哥的危机之后,许多国际上的银行停止了对拉美市场的贷款。同时由于全球大宗商品的萧条,拉丁美洲国家经历贸易赤字、财政赤字、高失业率、高负债率。1982年到1992年,拉美地区的实际收入下降了20%到40%,农村贫困进一步恶化。直到1991年才出现了资本向该地区的净流入。

这次危机最根本的起因是,自20世纪70年代起石油输出国(OPEC)从石油出口中得到了巨额的收益,后来这些收益被称为石油美元,OPEC把石油美元存放在欧美的商业银行。商业银行很乐意把石油美元投资于收益较高的拉丁美洲国家主权债,当时拉丁美洲经济欣欣向荣、高速发展,在外债的支持下更是如虎添翼。到1980年底,债务已经积累到拉丁美洲国家GDP的50%。

当里根和撒切尔于1980年分别当政之后,美联储联席主席保罗·沃尔克(Paul Volcker)采取了紧缩的货币政策,以控制美国的高通胀。从1979年沃尔克担任美联储主席之后,他开始大幅度调高联邦基金利率,从1977年的6.6%,升到1978年的10%、1979年14%,到1981年的1月达到最高点19%。

由于美联储紧缩的货币政策,通胀得到了控制,通胀率在1981年达到顶峰13.5%,在1983年时已经得到了非常有效地控制,CPI降到3.2%。高利率造成了严重的美国经济萧条和高失业率。

美联储的高利率使得拉丁美洲国家的利息负担变得日益沉重,因为这些美元贷款大部分都是浮动利率,在美联储升高基准利率之后,拉丁美洲国家的利息负担快速攀升。因为当时的债务占GDP50%左右,假设债务的利息从5%到10%,利息的付出从占GDP的2.5%升到5%(阿根廷债务利息最高时是16%,所以其负担更为严重),假设政府的预算占GDP的比为30%,利息一项就耗用政府预算的16.5%。如果同时还要偿付债务本金的话,假设债务本金还款周期为20年,每年的利息和本金的偿付就会占政府财政预算的33%。没有一个政府能承担起这样沉重的还本付息的负担。

在墨西哥1982年违约之后,国际商业银行对拉丁美洲的贷款完全停止了,当时这些欧美商业银行的资本金充足率很低(现在更糟),如果贷款大规模违约的话,可能会导致银行的倒闭。为了防止全球银行的崩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和美国财政部表示愿意提供贷款。作为贷款条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求拉丁美洲国家进行一系列的改革,这些改革听上去很像威廉姆森的“华盛顿共识”十条。

随后经济的逐渐恢复,一系列的债务重组,包括债务取消、债务股权互换、新贷款担保等措施,逐步减轻了债务负担。到20世纪90年代初资本才慢慢回到拉丁美洲市场,一场危机得到缓和。但是如何偿还债务问题仍然存在,因为以上措施主要是提供流动性,以新债还旧债,缓解了政府的现金流压力,并没有大规模地取消债务。

阿根廷的债务危机是在1998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之后产生的。亚洲金融风暴波及了拉丁美洲和其他新兴市场,导致了又一轮全球经济的下滑。虽然韩国、泰国、印度尼西亚和菲律宾在这次危机中受损最严重,但阿根廷也难免其幸。阿根廷的危机被很多人认为是“华盛顿共识”所造成的,但实际上仔细研究危机的起源,很多找到跟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有什么关系。在亚洲风暴之前阿根廷的经济已经很不健康,1997年其经常账户赤字为GDP的4%,财政赤字为GDP的2%,债务为GDP的35%(2002年债务上升到GDP的165%,失业率上升16.8%)。表3 阿根廷主要经济指标资料来源:IMF database。

从1991年起阿根廷的货币和美元保持了固定的汇率,虽然这样的固定汇率使阿根廷国内通胀得到了控制,但亚洲危机之后,阿根廷的货币被严重地高估,因为其他国家如巴西、智利、墨西哥和委内瑞拉的货币都纷纷贬值。高估的阿根廷货币导致了出口下降、贸易赤字和失业率上升,失业率上升也就意味着政府的税收下降和财政赤字上升。当阿根廷总统2001年7月宣布对政府雇员减少工资和裁减养老金后,阿根廷全国爆发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11月,恐慌的人群将其在银行的美元存款取出来寄到海外去,造成严重的银行挤兑,政府其后冻结银行账户就如同火上浇油。愤怒的人群迫使总统于2001年12月21日辞职,并从总统办公室搭乘一架直升飞机才得以逃脱。这场危机导致了经济崩溃、失业率飙升、严重的财政赤字和通胀。

在亚洲金融危机之后,拉丁美洲国家经济由于全球石油和资源价格的飙升得到了极大的恢复,实际工资收入上升,失业率下降,经济得到了很好地恢复和发展。很多国家因此能够有机会降低债务,国家的经常项目从赤字变成剩余,积累了相当的美元储备。2005年阿根廷全部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98亿美元贷款,结束了同该组织22年的联系。拉丁美洲的债务危机暂时告一段落,该地区的债务占GDP的比重已经从2002年的42%降到2012年的22%。

过去几十年中的多次债务危机导致了拉丁美洲的经济停滞,在这种情况下政客们通常的伎俩就是指责别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作为债务人就成了受指责的目标。像委内瑞拉的总统1998年说,“我们过去没有,也不会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达成任何协议,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而不是把这些钱花在医疗和教育上,是不人道的”,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应该被消灭掉”。

冷静地分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条件,也许不是发展经济的灵丹妙药,尤其当在经济萧条的时候是否应该财政紧缩。但贷款条件可以被修改和谈判,譬如让利息改成固定利息而不是浮动利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职业经理人和银行的信贷员有同样的理念,对于银行的信贷员来说最关心的就是贷款的安全性,政府是不是能够按期还回贷款,所以他们通常都要求债务人执行严格的财政紧缩政策。如果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把经济增长作为目标,而忽略自己的风险的话,债务国很有可能随意花钱,而忘了还款。债务国会想出各种各样的投资发展方案,从国际货币基金那里骗到钱,然后说经济不好,要求取消债务。甚至有可能和国际货币基金工作人员达成腐败的交易,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那里骗到钱之后转移到个人账户上。信贷员的责任和贷款条件保证了资金的安全。

实际上最聪明的方法是从来别借债,债台高筑而功亏一篑的例子在历史上不胜枚举,银行崩溃、公司崩溃、经济崩溃。关于拉丁美洲,该问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些国家和公司陷入债务危机,从一开始是如何债台高筑,他们难道不应该看看历史书再决定是不是要借款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是慈善机构。

左派政府在拉丁美洲的崛起和对“华盛顿共识”的反叛。许多拉丁美洲国家在政治上,在过去的几十年中都决定性地从右边转到了左边,新一代的左派放弃了“华盛顿共识”,采用了类似社会主义的经济和政治结构。今天许多拉丁美洲国家都国有化其石油工业、电信工业、银行,采取了很多社会福利措施,以提供最基本的教育、医疗和养老。

1998年查维斯(Hugo Chavez,1954—2013)当选委内瑞拉总统,让全世界都很惊奇,他出生在一贫困家庭,自小加入了军队。在1992年在反对当时总统的军事政变中,他的领导能力被大众所关注。他在1998年选举中的胜利反映了委内瑞拉的民众对消灭贫困腐败的呼声。更具有戏剧性的一段是2002年的军事政变中,反对派占领了总统府,逮捕了查维斯,但是他的支持者们把他救了出来,使其重新恢复了权力。他宣称当时的军事政变是由华盛顿支持的,得到了国内的石油大亨和保守军官的支持。

在巴西,2002年工会领袖卢拉(Lula de Silva)当选了巴西总统,这是左派政治家的又一胜利,卢拉成为查维斯在南半球的盟友。虽然卢拉并不是那么积极热衷的批评华盛顿,在政治上卢拉更像一个小提琴手,用左手握着琴,用右手拉琴弦,也就是说他与左派和右派都很融洽。

阿根廷2001年的动乱和游行示威,让经济彻底崩溃,当时的总统被迫辞职,基什内尔(Nestor Kirchner)在2003年当选为新的总统,基什内尔是查维斯在政治上亲密的盟友,他不仅猛烈的抨击华盛顿共识的经济政策,还和查维斯一样国有化了石油公司,改变了军事政策,增加了教育花费和养老金支付。

左派运动在阿根廷之后继续赢得了胜利,2005年,在政治上中性偏左派的候选人Michele Bachele成为智利的第一任女总统。在玻利维亚,Evo Morales当选为总统,他发誓要彻底消灭“华盛顿共识”,“玻利维亚国内正在进行了一场和平的革命,占人口多数的土著人正在逐渐掌握政府,国家正在进行一场深刻的转变。”2006年厄瓜多尔选任了第八任总统Rafael Correa,是1979年实现民主选举制度以来的第一位左派政治家。图6 拉丁美洲实际GDP增长(1980—2017E)资料来源:IMF database。

查维斯高调宣称左派运动的胜利和经济成就,包括刺激经济增长,减少贫困,改善教育和医疗条件。拉丁美洲地区从2003年到2008年GDP年均增长5%,高于历史平均数。但是如果把油价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所做的贡献去除之后,真正的GDP增长也就在1%和2%之间,与20世纪80年代、90年代以来该地区的经济增长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拉丁美洲的左派运动,由于全球石油和大宗商品价格的上涨,为这些政府的经济业绩助了一臂之力。由于中国等新兴市场对于资源的要求和农产品的需求,强化了拉丁美洲的经济。如果左派运动发生在20年前的话,当时大宗商品价格低迷,拉丁美洲国家的经济增长很有可能就没有这么强劲,医疗和教育上的社会福利也不大可能,通胀会高得多,他们的政府有可能以失败而告终。所以时机的选择非常重要。

“中国模式”和“华盛顿共识”的比较和对照

第一,财政纪律。拉丁美洲危机的最基本原因是因为政府不顾后果的高举外债,一旦债务达到一个危险的水平(占GDP的比大于40%),政府预算的很大一部分就用来支付利息和本金,债券市场上的一点点波动就有可能导致本金和利息支付的违约,甚至资本外流和资本市场的崩溃。泰国在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中所经历的和拉丁美洲的危机非常相像,当时大量的资金流向泰国的房地产市场,带动了泰国经济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的高速发展。而一旦这样的热钱停止流入到国内之后,就会导致利息上升,货币贬值,资本外流,甚至经济崩溃。

幸运的是中国在经济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没有从国外大规模借债,中国的投资大部分是由国内的存款来支持的,国内的高储蓄率为经济发展提供了一个稳定的资金来源,大部分以贷款的形式保证了中国的高投资。从下述可以看出从1980年到2008年中国投资和国内储蓄基本算是同步上升的,只是到2008年以后投资才显著超过了国内储蓄,也就是说更多的新的投资项目是以债务的形式来融资的。

在过去的十年中债务的积累已经达到了危险的区域,投资以及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亮起了红灯。政府的财政赤字一直保持在谨慎的水平,大概占GDP的1%左右,2012年政府债务占GDP的比为20%,但是如果包括隐性的政府担保,以及地方政府在过去几年来利用地方融资平台所积累的债务(估计在30%GDP左右),总体债务就会上升到占GDP的57%左右,令人非常担心。

第二,公共支出。中国花在教育、医疗和社会保障占GDP的比重已经有所上升,但更多的公共支出仍倾向于固定资产投资。居民的收入水平在提高,但居民收入的增长显著落后于GDP、政府税收和企业利润的增长,同时城乡居民的贫富差距继续拉大。过去几十年中大部分的公共花费都集中在刺激GDP增长上,而不是帮助穷人、关注民生和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图7 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和国内储蓄资料来源:人民银行和财政部。图8 各国主要债务种类占比GDP资料来源:人民银行和财政部。

固定资产投资对GDP的拉动最大,固定资产占GDP的比从1980年的20%上升到2011年的50%,房地产投资从1998年占比4%,上升到2011年的10%,大规模的投资吸收了巨大的剩余劳动力,同时也驱动了对于大宗商品的需求。在全国的各大城市基础建设,像铁路、公路,以及新的办公楼、住宅楼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发展。图9 固定资产投资和房地产投资占GDP的比重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在这样的经济模式下,投资占GDP的比重从1980年的30%到2011年的50%,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投资占GDP的比重一直是在30%到40%左右,相对稳定。2009年的4万亿元财政刺激计划导致投资达到历史上的新高,这一财政计划让中国在全球危机的情况下避免了可能的经济下滑。但该计划的经济效率有很多疑问点,坏账和浪费在未来几年中将逐渐显现。大规模的财政花费避免了中国的经济下滑,这可真是凯恩斯主义的巨大胜利,如果凯恩斯还活着的话,他会高兴地宣称他在20世纪30年代为拯救英国的经济萧条所开的方案,也就是在伦敦南部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和房屋建设,在中国被有效地执行,并且创造了极好的经济业绩。

第三,税收改革。中国的财税结构已经经历了多步骤的几轮改革,今天的财税结构在很大程度上更类似于欧洲国家,也就是依靠征收增值税、营业税,而不是依靠企业和个人的收入税。在1984年政府迈出了国营企业改革的第一步,也就是从利改税,从利润上缴改成11大类的税收项目,包括增值税、营业税、消费税、资源税等。1978年国营企业的利润上缴占政府收入的50%,当时政府收入占GDP的31%。

1984年的税收改革取得了相当的成功,但是渐渐地新的矛盾又出现了,由于税基相对窄小,不够宽泛,中央政府对企业提供巨大的补贴和投资,中央财政的力量被削弱,政府税收占GDP的比例逐渐萎缩,从30%左右下降到1995年的10%。中央财政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当时不得不从地方政府借钱来弥补中央财政。同时政府的预算外支出在1992年达到的3850亿元,而当年的预算内支出为3480亿元。

1994年改革使中国的财税体制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为以后经济可持续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正如朱镕基在1993年7月3日所说,“这是一个长治久安的基础,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目前存在的困难可以得到缓解,甚至于基本解决,大好形势就可以继续发展,经济发展速度还可以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之上。”

当时,在价格体系、税收、金融机构都进行较大程度的决定性的改革。1994年的税收制度改革包括:(1)中央和地方政府采取分税制,停止对亏损企业进行补贴。(2)加强对流通领域税的征收,而难度较大的企业和个人收入的税收没有做重大的变动,增值税在1994年占全部税收的45%,2006年占37%,这是中国政府最大的税收来源。(3)在完成税收任务之后,中央政府再向地方政府转移支付。改革之后中央政府的财政力量得到了加强,政府收入占GDP的比例逐渐恢复,在控制通胀的情况下经济持续稳定的高速增长。

在1994年之后还有一些小的税收改革,譬如2002年的个人所得税,2005年废弃农业税,2008年国内企业和外资企业税率的合并。同时预算外的花费逐渐增加了透明度,目标是将这些预算外花费渐渐变成预算内花费,这方面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第四,利率自由化。中国在利率自由化上的改革还走在半路上。像许多其他改革一样,中国在改革利率制度,金融机构,市场监管上也采取了渐进的、谨慎的步骤。利率自由化的改革起源于1999年,中国当时建立了银行间以互相同意的利率进行短期拆借,在此之前国债和公司债已经允许在二级市场上交易,但这些市场都很小。银行间市场的建立是利率自由化改革的一个里程碑。图10 中国财政收入占比GDP资料来源:Ministry of Finance.

商业银行的贷款和存款利率的改革要落后许多,目前基础利率由央行制定,商业银行可以在央行制定的贷款利率和存款利率的基础上做些调整。央行设定了存款的最高利率,贷款的最低利率(保证了银行的利差),也就是说商业银行可以在遵循基准的最高存款利率和最低贷款利率,在规定的范围内,进行灵活的存贷业务。这些商业利率的原则是“先外币后本币,先贷款后存款,先长期大额后短期小额”。

央行设定最低贷款利率之后,商业银行可以以基础贷款利率的1.3倍进行借贷,2004年扩大到1.7倍,现在几乎没有上限。至于存款利率,央行决定了最高的存款利率,这样可以防止银行为争取存款而相互竞争,但是银行可以提供比基础利率低的存款利息,同时长期大额的存款人可以和银行进行谈判,以得到更好的利率,而短期小额的存款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虽然这样的利率监管体制保证了银行的利差稳定,防止银行进行恶性竞争,但这样的机制也使得存款利率和贷款利率都严重偏低。廉价贷款优先提供给国有企业,而中小企业几乎没有来源,便宜的贷款造成了国有企业大规模的扩张产能,追求出口。同时存款利率在扣除通胀之后,只有1%到2%,甚至在过去的几年中是负利率,存款人不愿意存款,使得房地产成了首选的投资目标,在某种程度上推动了房地产的泡沫。所以利率自由化将有助于改变存款人和贷款人的经济行为,改变中国的经济结构,引导消费,最终实现中国由投资和出口经济变成消费驱动的经济。图11 中国一年期存款和贷款利率资料来源:人民银行。

第五,出口外向型经济。人民币从1985年的3.0元兑美元贬值到1990年的4.8元兑美元,到1994年的8.6元兑美元(在此范围一直保持到2006年)同时由于中国的其他优势和全球化的贸易环境,中国的出口由1985年的180亿美元到2000年的2490亿美元,到2011年的18980亿美元。

中国的汇率改革也经历了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路,从1980年到1994年,汇率的监管经历多次的变革。开始时人民币兑美元与德国马克挂钩,由当时的国家外汇管理中心进行管制的单一兑换。1981年实施的双轨制汇率、官方汇率和外贸结算汇率并存,其目的是鼓励出口。1985年取消外贸结算汇率,同时建立外汇调剂中心,进一步提高外汇留成比例,一般商品出口无须上缴外汇额度。1981年和1985年的双轨制汇率显著不同,前者是计划汇率,后者是市场定价的调剂中心汇率,反映的是市场供给需求,但是调剂中心和官方汇率的巨大差价导致黑市交易暴涨。图12 中国贸易总额占世界贸易比重和人民币兑美元汇率资料来源:中国海关,商务部。

1994年的汇率改革是人民币兑换机制上的一个里程碑,使得中国的汇率机制基本上和发达国家的机制并轨。1994年结束人民币的调剂中心和官方汇率,实现了有管理的浮动,有效地促进了贸易和投资,以及符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要求。在此之后所有的外币兑换由银行来进行结算,而不是以前的外汇调剂中心,建立了银行间的外汇市场,结束了国家对外汇的直接控制,同时限制在中国国内用外币进行商品标价。在新的法规实现之后,由于对美元的强劲需求,使得人民币在1994年进一步贬值到8.6元兑1美元(从1993年的5.8元兑1美元),黑市价格超过了10元兑1美元。人民币的贬值对出口有巨大的促进作用,在此之后的十年中国的出口贸易蒸蒸日上。

1998年中国在经常账户上实现了人民币的完全可兑换,实现了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所保证的在2000年之前完全可兑换的保证。在资本账户上的开发落后于经常账户,在2002年之前外国投资进入中国的换汇需要严格的审核。在金融危机之后资本账户逐渐得到开放,2002年政府发布了新的规定,允许外国投资人购买国营企业的债权,允许QFII购买与投资上市企业的股份。自2007年以来,政府鼓励金融机构和企业进行海外投资,QDII及其他金融机构去海外投资购买资产。

中国在汇率上的渐进改革对于经济的发展起到了良好的促进作用,虽然也有一些颠簸起伏,人民币完全可兑换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在国际贸易投资上人民币的角色越来越重要,成为一个国际储备货币也是可预见的事。

第六,中国经济起飞的过程中,对外贸易发挥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中国从1982年成为关贸总协定的观察员,1986年7月成为会员,虽然中国希望成为世界贸易组织的发起国,但这一计划没有能够实现。在经过一系列长期的艰苦谈判之后中国最终在2001年初成为WTO的成员国。中国早期的改革对于如何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转换并没有明确的方案,但改革的决心和方向使得中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借鉴于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的经验,它们最可取的经验就是以向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市场出口为驱动来带动国内的经济发展,这样的经济方针被概括为“两头在外”,也就是说生产的原材料和市场都在中国之外,而中国所进行的就是所谓的加工贸易,中国提供劳动力、土地和税收优惠政策。加工贸易的模式在中国东南沿海得到大力发展,由于中国有充足的劳动力和土地,以及跨国公司对于制造业外包的需求(因为这样可以提高他们的利润率)。中国的加工贸易得到飞速发展,跟随当时东亚的所谓雁行模式,制造业从美国到日本,然后到韩国、中国台湾,最后集聚在中国,把中国从过去关闭的计划型经济成了开放的混合型经济。

第七,外国直接投资。外国直接投资是经济增长的第一动力,在中国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起了关键的作用。改革的早期,外国直接投资主要集中在旅游业和低端制造业,比如衣服、鞋帽、玩具等。1986年政府发布了鼓励外国直接投资的政策,以吸引在高科技、机械工业和电子行业的投资。在两头向外和GDP增长为主要目的经济模式,吸引外国投资成了各级政府官员的重要任务。从1991年到2002年外国直接投资占中国固定资产总投资每年都超过10%,最高峰是1993年的22%。自从1993年之后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二大吸引全球外国直接投资的国家,许多跨国公司都在中国建立生产工厂、研究中心、仓库和销售渠道,中国的经济完全和全球的经济融合在一起。不仅在供应链上越来越重要,同时也成为一个重要的消费市场。在加入世贸组织之后,外国直接投资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因为中国的投资环境改善了,市场扩大了,2002年中国成为全球外国投资的第一大国,当年吸收了530亿美元投资。图13 外商直接投资金额资料来源:China Customs,PBOC,and UNCTAD database。

外国直接投资被中国吸引有好几种原因,廉价的受过很好教育的劳动力是主要的因素,同时税收优惠、市场机会、供应链优化等,为吸引外国这些投资中国很多地区都在税收上提供了各种减免的政策,包括增值税、营业税,以及收入税(在2007以前,外国直接投资企业收入税15%,而国内的公司为33%),以及两年免税、三年减半等。

外国投资对中国经济的促进作用是多方面的,首先20世纪80年代国内需求的缺乏使得经济增长的发动机启动不了,出口成为带动经济发展的源动力。外国直接投资给中国带来了技术、就业机会、资本,这些都是当时的经济条件下所迫切需要的。跨国公司的先进制造业的管理方法改变了中国工业生产的模式,很多还是20世纪50年代从苏联学习的。这样的成功使得经济进入了良性循环,在一些企业赚了钱以后,又投资到新的领域里去,创造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和税收收入,依此类推。图14 外商直接投资/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资料来源:人民银行,商务部。

其次,外国投资带来了新技术(也许这些技术按照美国标准是过时的,但对于当时中国来说却是非常先进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管理方法,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在过去几十年中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外国投资的项目不仅效率高,而且成为国内企业学习的模板。从那之后中国的国内企业开始雇佣商学院的学生来提高资本的效率,提高销售的有效性和对库存的及时管理,以及全质量控制等一系列现代化企业的管理方式和方法。

合资企业和外国子公司在中国创造的就业机会也随之高速增长,从1985年的6万人到1999年的600万人,2007年达到了4200万人。2007年外国投资企业创造的总产值为12.5万亿元,占中国工业总产值的31%。2007年中国工业企业雇佣了总共七千九百万人,而外国投资企业占其中的53%(资料来源:《中国统计年鉴2007年》)。

这只是外国投资企业的直接贡献,不包括他们上游和下游企业所创造的价值。通常1元的工业产品价值可以同时带动0.5元服务业的价值,譬如运输、电信、银行、法律和会计。所以外国直接投资企业的工业值占2007中国工业总产值31%,如果上下游服务业都被包括,外国直接投资企业的产值相当于所有工业企业产值的47%(相当于70%的GDP)。

第八,民营化。虽然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工业很落后,效率很低,但是中国工业生产的规模还是相当巨大的,在经济改革之前中国政府拥有24万家企业,拥有12万亿元的资产,如何把国有企业变成市场经济下的高效率的公司是极其艰难的任务,而且当时这些企业很多都处于亏损状态,每年需要政府的补贴来维持经营。和90年代俄罗斯进行的私有化过程不一样,俄罗斯所采取的是“休克疗法”,在短时间内把国有资产迅速地分到私营企业或者个人手中,中国对国有企业的转变采取了慢得多的渐变的过程。

首先中央政府放松了对国营企业的微观管理,当时叫做放权让利,使国营企业能够保留更多的生产利润,但当时实际上很多国企根本就没有利润,属于亏损状态,需要政府的补贴才能够生存。1985年国营企业的利润上缴改变为向国家交税。但这些改革虽然取得一些成就,并没有在很大程度上改变僵化的体制,激发国营企业的生产效率和生产积极性。最后在80年代末期采取的生产承包责任制,才使国营企业的生产状况和经济效益有显著的改变。在生产承包责任制之下的企业,厂长对于公司的生产结果财务状况全面负责。如果超过计划的话,厂长和管理人员将得到奖励,如果不能够完成计划的话,就要受到惩罚或开除。这实际上是在不改变企业所有权的基础上的租赁制度。

国有企业改革的关键步骤是1993年通过的《公司法》,在建立有限责任公司制之后,国家能够成为拥有这些企业的出资法人,而企业能够像私营公司一样让职业经理人来进行管理。同时公司制的结构也允许这些资产在资本市场上进行股权、债权、兼并、并购、破产等一系列的运作。《公司法》为国营企业大规模的改造奠定了基础。1999年国营企业的总数量为238000家(除银行),总资产为13.5万亿元,在允许国营企业进行并购重组和破产之后,2006年国营企业的数量被减少到138000家,其后重组和兼并一直在进行中。

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成立于2003年,是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最后关键一步,国有企业的股份一次性大规模地转移到国资委,国资委代表国家以出资人的身份拥有国有企业的股份。后来很多国有企业在香港上市,利用资本市场的资金来进行发展和并购。国资委分3级,115家大型国有企业由国资委直接领导,称为央企;1000多家企业归属省级国资委的名下,10000多家国有企业归属市级的国资委。国资委的结构和功能结构非常类似于新加坡的淡马锡。

严格地讲,中国的国有企业并没有被民营化,虽然它们很多在香港地区上市,因为大部分管理层和员工并没有得到股份。真正的中国企业的私有化发生在许多集体所有的中小企业,在它们转变成为公司制之后,股份被分配到当时的管理层和员工手中,这些中小企业成为后来中国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尤其在它们解脱了国有体制的条条框框束缚之后。

很难说中国的民营化过程是不是足够公开、透明、公平。国有资产流失曾经是热议的话题,一些有特权的人得到了国有企业的优质资产,而大部分人并没有分到任何利益。很多国有企业的资产以低价拍卖,或者企业的利润流入私人的腰包。国有企业的老员工在企业解散以后甚至没有养老金,没有医疗保险。

中国的社会保障基金据估计需要至少10万亿元人民币(目前资产为10000亿元),以给全民提供基本的养老和医疗保险。国资委和中央汇金公司是国有企业的拥有者,其拥有的资产的总市值达21万亿元之多,2012年国有企业的利润达到2.5万亿元。

如果收入的50%以分红的形式归属于社会保障基金,国有企业每年能够为全国提供1.25万亿元的养老金。社会保障基金2013年的现金流入为3.28万亿元,流出为2.79万亿元。如果能够实现新增加1.25万亿元的收入,将显著增加保障基金的资产,或者显著提高居民的社会保险收入。把国资委和全国社会保障基金两个机构合在一起,或者把国有资产一次性转移到全国社会保障基金的名下,能够真正体现“人民当家做主”,“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这样的基本原则。如果有一天能实现该计划,这将是世界上最大的和最公平的民营化,每一个中国人都会得到国有企业资产的一部分,在他们老年的时候享受最基本的社会保障和医疗保险。

第九,减少审批。对于外国贸易和资本流入的行政审批过程已经简化了很多。在经过六轮的行政改革之后,很多项目的审批仍然需要很长时间。目前国务院仍然对1700类的项目实行审批制。作为一个有悠久历史中央集权的国家,中国的行政审批过程复杂而缓慢,这个系统的设计是在没有电子邮件、电传和电话时代,为管理上亿人口而设计的,虽然效率不高,但它能够严格地管理整个国家。

审批项目的低效率,广州的一个例子让人很吃惊,典型的一投资项目审批需要耗时799个工作日,108个图章,经过20个委员会,53个职能部门。整个审批过程的流程表需要一台激光打印机不停地工作一百个小时。类似的情况比如设立一家基金管理公司需要证监会两年时间的审批。还有一些让人觉得很可笑的项目,譬如教育部“民办学校聘任校长核准”、林业局“全国经济林花木之乡命名”,还有投资审批事项如取消发展改革委“企业投资乙烯改扩建项目核准”,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留学人员创业园评估”。

行政审批过程的复杂使得国务院机构臃肿,在过去的十六年中国务院的审批过程已经经过了六轮改革,取消或减少了2497类项目审批。最近一次精简取消和下放117项,是2013年3月实现的,剩下的还有1700多类,李克强总理表示在任期内将减少其中的三分之一。中国的投资和商业环境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对于外部投资的成功吸引和全球贸易的高速发展,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进一步的精简机构和减少审批将使商业环境和经济效益进一步提高。

第十,私人财产拥有权。私人财产拥有权和社会主义的理论和实践是相矛盾的,建立在公有制基础上的社会主义制度不允许私有财产,尤其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包括土地。中国的《土地管理法》明确指出:“第八条 城市市区的土地属于国家所有。农村和城市郊区的土地,除由法律规定属于国家所有的以外,属于农民集体所有;宅基地和自留地、自留山,属于农民集体所有。”“第十四条 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由本集体经济组织的成员承包经营,从事种植业、林业、畜牧业、渔业生产。土地承包经营期限为三十年。”

这样的土地公有制度和社会主义的社会结构是协调一致的,生产资料公有制,劳动结果按劳分配。但如何在公有制的基础上建立市场经济是巨大的挑战。经过多年的摸索,中国慢慢找到了一条混合经济的道路,也就是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为了开发房地产市场,中国采取的是中间道路,土地没有被私有化,城市居民没有土地的拥有权,开发商以缴纳转让费的形式得到土地的使用权。中国法律规定居民住宅的土地使用权为七十年,商业用地为四十年,城市综合体用地为五十年。假如这些居民住宅能够使用一百年的话,这些房屋的拥有者需要重新交付土地使用费吗?还是把建筑在七十年之后报废掉?对这些问题都没有答案。

农村土地改革走的是一条不同的道路。1978年开始实施的联产计酬生产承包责任制,把人民公社集体所有的土地,租赁给以家庭为单位的生产者。每一租赁周期为三十年,耕地在每个村子里被分成小块,每个家庭得到公平的一块地。农民播种,耕地,收获,就像几千年来农民的生活方式一样。2005年之前农民需要向政府交纳农业税。最近这几十年高速的城市化和工业化,使得很多耕地被国家征用,用来建设工厂、住房、高速公路、铁路等。按照法律规定凡土地被征用时农民应该得到补偿,但同时农民对土地并没有拥有权,他们只是租赁土地的使用者而已。土地是国家或者集体所有的。土地被征用时,地方政府支付农民很少的补偿费,但是却以高价卖给开发商(2011年地方政府从土地转让的收入达到3万亿元)。农民在这样的过程中,其利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财产私有权在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下得到部分的尊重,在中国经济欣欣向荣,房地产市场火暴,经济高速增长的时代,并没有太多的人关心土地房产的财产权问题,但这一问题值得经济学家们的深思和远虑。

还有另外两点中国模式也值得一提。两个中国特色的措施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做了很大贡献,第一是政府官员的选拔提升,第二是经济特区的建设和渐进改革。这是两条很有价值的经验,值得其他国家借鉴。很少有经济学家提到干部的选拔如何影响经济的发展,但是自从GDP的增长作为干部选拔的标准之后,对于地方的经济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组织部拥有考核、选拔、提拔干部的权力,这样的选拔标准当然只有圈内的人士才知道。其中的一个指标是他们如何实现当地的GDP增长。一旦GDP增长被纳入干部选拔标准之后,地方干部出于自己的职业晋升需要,成了世界上最热心工作的投资银行家。他们到处去找贷款,找企业来投资,找风险投资家来开发,在全球的几大金融中心——伦敦、纽约、香港,中国的地方政府领导轮流举行大型的招商会。

这样的干部选拔标准间接地导致了中国大规模投资。因为官员们很快就意识到拉动GDP增长最容易、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基础建设和房地产建设,修桥铺路历来就是官员为百姓做好事积德的做法。这些投资项目不仅制造就业机会,还拉动对大宗商品的需求,钢铁、水泥、玻璃、机械、卡车、设备、电力、家具、日用消费品等。当地的经济在投资建设的带动下,很快各个行业都得到了全面的发展。在70年代为解决过剩的劳动力,当时的方法是把毕业生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如果中国的投资建设热情五十年前就开始的话,毕业生就没有必要去接受再教育了。这和凯恩斯在大萧条时期提出的解决失业和萧条的方法是惊人的相似,凯恩斯说过一句话“让我们站起来做些事情,用我们闲置的资源来增加我们的财富。有这样闲置的劳动力,这很荒唐说我们没钱去做投资。”

经济特区的建设和渐进改革也是中国模式重要的一部分,“治大国如烹小鲜”(《道德经》第六十章,老子)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国家的政策不能够随意地颠三倒四的改来改去,那样的话政府就会失去公信力,社会就不稳定。政府的政策要保持连续性、可靠性,改革需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中国经济特区的改革就是为大规模的社会改革提供经验,小规模的实验使得在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型的这条路上,树立了可学习、可借鉴的模式。所以中国的很多改革,无论是财税金融还是价格体制、国营企业,都是采取了多步骤的渐进改革,很多到现在仍在进行中。

中国的改革花了三十年的时间,而不是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经济学家所倡导的两三年时间,这样实践中渐进改革的理论就是用建立经济特区的方法。这样从经济特区到全国,从部分行业到全行业,从私营企业到国营企业的多步骤进行的改革,充分地显示了“烹小鲜”的原则。其实在渐进改革过程中很多时候都是妥协,并不是意愿。因为改革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阻力,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市场经济的信奉者。过去有,将来也会有,对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的阻力,这些改革的阻力放缓了改革的步伐,产生了有益的和有害的结果。

综上所述,中国模式大概可以概括成以下八个方面:

第一,财政预算基本平衡或者很少的赤字,政府很谨慎的使用债务,尽可能依靠国内的储蓄来为投资提供资金。

第二,直接用财政支出投资基础建设,创造就业,刺激GDP增长。

第三,扩大税基,相对公平,税率不要太高,中央政府需要掌握财政的使用大权。

第四,贬低货币以促进出口,采用对美元的固定汇率。

第五,建立外向型经济,以受益于全球化和廉价劳动力,提高全民的教育水平和竞争力,向跨国公司提供土地和优惠的税收政策。

第六,吸引外国直接投资。

第七,在选拔和提拔干部上使用GDP增长和创造就业为选拔的标准之一。

第八,新的经济模式用经济特区来尝试。改革采用渐进的螺旋式上升的方式进行,不要希望新的经济模式一夜之间创造奇迹。

和“华盛顿共识”的十条比较,中国在共识一至七上完全可以得到满分,在四、八、九、十上可以得到半分。所以中国的改革用“华盛顿共识”的这十条来评判可以得到8分,这样的分数是非常好的,远远比拉丁美洲国家做得好。同时在下面的几个方面中国的改革还在半路上,需要继续进行和深化:

第4,利率自由化。

第8,国营企业民营化。

第9,贸易和投资的审批。

第10,允许和保护私有财产。

中国经济体制的成功改革已经把低效率的僵化的计划经济,变成了动态的高增长的富有竞争力的混合经济。在很多方面,需要进一步深化目前还在半路上的领域。所以综上所述,中国的模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秘密,中国的改革和华盛顿共识有着惊人的相似的地方,华盛顿共识的十条并不是给中国改革所开的药方,但中国几乎按照上面的每一条进行了改革。有些改革进行得很彻底,有些还在半路上。

二、中国如何转变为消费型经济

关于中国在未来三十年经济的增长是8%还是4%有很多争议。毫无疑问,中国的经济会放缓,很多经济学家的预测已经反映了经济增长放缓的趋势,但是还有一些政策制定者和激动人心的经济学家认为中国可以保持目前的高速增长。虽然8%的增长听上去很诱人,但把增长目标定得这么高是非常危险的,不仅这个目标实现不了,而且会激化内部和外部的矛盾,有可能导致下一轮的经济危机。

中国应该把长期可持续经济增长目标定在4%左右(实际增长不包括通胀),并以此来制定相对应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很多西方的智库和投行都预测,中国将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那一天他们预测来得越早,得到的媒体关注也就越大。在经济危机之前,华尔街的预测是中国在2025年到2030年左右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在危机之后这个时间表被推得更近了。最早看到的是摩根士丹利的预测发表于2006年1月,报告说中国在2025年将成为世界第一。表4 2005-2035年每年名义GDP增长 单位:10亿美元资料来源:Morgan Stanley Research,“未来亚洲”.

该预测基于很多关于美国、中国和世界其他国家经济发展速度的假设,很多这些假设都值得讨论和商榷。下面是摩根士丹利的预测所基于的一些关键性的假设:表5 2005-2035年世界经济增长假设(年度) 单位:%资料来源:Morgan Stanley Research,and“未来亚洲”。

该报告发表于2006年,2006年以后世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本书的作者用2012年作为基础年,但是保留了摩根士丹利当时所做的假设。假如中国真如预测的那样,名义GDP以10%的速度增长,而美国以6%的速度增长,中国将在2026年超过美国(假设人民币对美元每年升值2%),或者2030年(假设人民币对美元没有升值)。图15 中国和美国GDP预测资料来源:作者计算和摩根士丹利。

高盛公司著名的经济学家奥尼尔2001年发明了“金砖四国”这一概念,在2009年的一次电话会上说,“在我们发明了‘金砖四国’这一概念八年之后,这个月是纪念日,中国已经超过了日本,成为第二经济大国。我们认为中国有可能超过美国,具体来讲我们认为那一年是18年之后,2027年。高盛预测中国的GDP将达到21万亿美元,其中消费为10万亿美元,而在2009年这一年中国的消费为1.5万亿美元”。奥尼尔说,“人们说中国的消费代替不了美国的消费是错误的,他们混淆了消费水平和消费增长速度,中国目前的消费是1.5万亿美元,而美国目前的消费是9.5万亿美元,但是增长速度是关键。”(资料来源:《华尔街日报》2009-11-3)

更加耸人听闻的是经合组织(OECD)发表于2012年11月的报告,《2060年的展望——长期增长预测》。这份报告说美国可能把世界第一大经济体的位置让给中国,最早可能发生于2016年,印度的GDP也有可能在长期超过美国。

类似的预测还有来自美国的《经济学人》、中央情报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

这些预测听上去很好听,也很激动人心,但仔细推敲是有很多缺陷的。首先以过去的增长速度简单地往前类推,很少有正确的例子。在这些预测背后的假设都太乐观了,中国以7%的实际增长,10%的名义GDP增长再持续三十年,听上去就过于乐观。另外假设人民币对美元每年2%的升值也没有道理。如果升值真的发生的话,在三十年的时间里,人民币对美元会升值81%。由于货币的影响导致名义GDP的差别,2040年的GDP再相差50%(有货币升值和没有货币升值的情形下)。

对于人民币是应该升值还是贬值有很多不同的看法,本书的第三章将做进一步的讨论。货币的波动性在未来很有可能增加,但是大幅度的人民币升值却是高度不确定的。所有的这些预测都没有意识到中国目前的经济增长模式很有可能已经接近于天花板,以出口和投资为GDP增长的驱动力已经很难再有增长的空间了。虽然过去的经济成绩让世人羡慕,但这种羡慕也许很快就会消失,如果没有结构性调整的话,中国经济从出口和投资驱动的经济到变成消费型的经济将是一条很不容易的道路。

目前的经济结构不平衡,高速增长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很快消失。目前这样的不平衡会导致外部的贸易摩擦、内部的社会不稳定,如果转型不成功、改革不深化的话,甚至4%到5%的长期增长都有可能实现不了。中国的政策制定者需要从管理8%到10%增长的经济体,转变成管理4%到5%增长的经济体。

缓慢的增长不是件坏事情,因为缓慢增长允许中国经济进行结构性的调整转型(虽然有人认为缓慢增长是中等收入陷阱)。较缓慢的增长,经济结构的转型,改变经济增长的动力,进行收入分配的调整,将对中国经济的长期更有利。正如世界银行那种著名的中国长期预测的报告说,中国的目的是建设一个现代化的和谐的社会,而不是建设一个高增长、高能耗、低消费、贸易不平衡、外部摩擦、内部矛盾激化的国家。正如我们祖先告诉我们的,“长治久安,国泰民安”这八个字很好地概括了治理国家的目标是什么。

对于中国改革的经验和教训的总结,以及中国在过去三十年的经济奇迹已经有很多的文章和出版物了。中国经济所取得的成绩没有任何争议。本章主要讨论的是结构的不平衡和所需要的调整,目的是在未来的三十年中国能创造更多的、可持续的财富和经济增长。

中国经济的结构性失衡

平衡是相对的,没有单个的公式或者指标决定什么是平衡的经济体。美国经济曾经是中国经济发展的目标和方向,但在经济危机之后这已经不再正确了,美国经济的可持续性和经济结构的合理性遭受了很大的怀疑。但是比较这两个国家的经济结构会有助于理解中国的经济不平衡是怎么发展过来的,什么是平衡的、可持续的经济结构,更重要的是如何纠正不平衡。

按照GDP的产品法,中国农业占GDP的比重已经从1980年的30%降到2012年的10%。发达国家农业通常占GDP的比重为1%到2%,譬如美国、日本和德国。中国的工业产值占GDP的比重是相对的稳定,从1978年到2008年占比一直稳定在47%到48%之间。很多人批评中国的工业占比太高了,因为即使在美国工业鼎盛时期,在1970年工业占比为37%,英国为42%。当然后来由于产业转移,这两个国家的工业占GDP的比重到今天已经下降到23%和20%左右。图16 中国GDP产品法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

在制造业发达的国家,日本和德国工业占GDP的比重为28%和27%,和二十年前相比有少许下降。虽然中国的工业占GDP的比重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很大的变化,但很大一部分的中国工业产品用于出口,而不是国内消费。所以不平衡并不在于中国的工业占比太高,而是出口的比重太高了。对于出口依赖的风险近几年渐渐显现出来。

中国的服务性行业占GDP的比重显著低于美国和其他发达国家,虽然服务性行业已经从早年的24%增加到2012年的40%,其增长空间仍然巨大,消费型经济转型意味着服务性行业应该比工业和农业增长得更快。在中国完成了大规模的基础建设和房地产建设之后,其制造业也在全球取得了领先的地位之后,中国经济增长动力只可能是国内消费。其实中国服务性行业占比40%已经是很可观的数字了,在发达国家譬如美国、英国、日本、德国服务性行业占GDP的比重在60%到70%。

按照GDP的支出法,GDP=消费+投资+政府花费+净出口。下面是比较中国和美国的支出法GDP经济结构。图17 中国GDP支出法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图18 美国GDP支出法资料来源:US 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

中国的消费从1978年以来已经从50%降到2012年的35%,大部分的下降是在1998年之后。在美国消费占比从“二战”以来一直稳定在65%到70%,在“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消费的占比有少许增加,因为政府采取了低利率和减税的方法来刺激消费。

而在同一时间段内,中国的投资,包括基础建设、居民房屋、工厂设备等,从1978年的30%上升到2012年的48%,是中国有史以来最高的,和其他工业国和发展中国家相比也是最高的。1978年到2002年,投资占GDP比例一直稳定在30~39%。最近几年投资的大幅增加有部分原因是四万亿元的财政刺激计划,其目的是缓冲全球金融危机造成的经济下滑对中国经济的影响。

在美国投资占比为14%到18%左右,近几年来占比为12%~13%。在两国之间投资占比有显著的差距,中国是忙于建设基础设施、房地产、工厂、铁路、机场等;完全不同于中国的全面的大规模的建设,美国只是在基础设施上修修补补,企业投资主要用于IT系统的升级。

从这样的比较中我们就可以看到中国经济的不平衡所在,消费太低,投资和出口太高。

为什么消费这么低呢?很多经济学家指出低消费是因为中国的高储蓄率,其实高储蓄率并不是导致低消费的根本原因,接下来的数据就会显示:中国人的高储蓄率是因为他们的收入不高,缺乏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障,缺乏安全感。同时,居民收入占GDP的比在过去一直下降。

按照GDP的收入法,GDP是所有劳动者和公司的收入总和,税收和固定资产折旧对于企业来讲是成本,所以它们被加回来以计算GDP。GDP=劳动者报酬+公司营业利润+生产税净额+固定资产折旧

中国劳动者报酬占GDP比例从1990年的53%下降到2011年的40%,企业营业占比从22%增加到31%,用收入法计算的GDP是根据各省的数据统计总和而来,数据起始于1990年。同时数据分析进一步显示,劳动者报酬的下降主要发生在2002年之后,和这一阶段的国进民退的经济政策同步。大型企业倚仗其垄断地位,资源优先、贷款优先和市场优先,其利润高速增长,而劳动者报酬占比下降。

美国的劳动报酬自1945年以来非常的稳定,根据财政部和美国劳工部的数据,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例为54%~59%,公司的利润占22%~26%。图19 中国收入法GDP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图20 美国收入法GDP资料来源: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

在中国,不仅居民收入占GDP比例在下降,同时收入分配不均也进一步恶化。收入分配不均影响了全社会的消费能力,因为绝大部分的居民没有足够的消费能力,而少数富人去海外购物消费,这些富人在海外的消费对于中国经济转型毫无帮助。

基尼系数是衡量收入不平衡的指标,自1998年以来一直在上升过程中,已经达到了0.5%(0.5%是国际上公认的危险的区域)。大部分的国家基尼系数在0.3%到0.4%之间。巴西作为世界上收入极其不平等的国家,其基尼系数为0.55%。所以中国基尼系数已经充分显示收入分配不均,少数人得到大部分的利益,而大部分人,无论是工薪阶层还是农民,在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过程中,其实际收入并没有得到相应地提高。大家都说中国只有两类富人,房地产开发商和煤矿老板。

为了减缓社会收入的不平等和提供基本的社会保障。中国在2003年建立了社会保障基金和全民医疗保险制度,在财政上社会保障基金是一种支付转移的方式,其目的是为了增加低收入和退休人群的收入。但令人失望的是中国的支付转移并没有对低收入人群有任何影响,下面的数据显示了这一点(这是根据李善同等的研究结果):中国支付转移的结果是增加了政府的收入,2007年高达24.8%。表6 再分配过程对各部门可支配收入的影响资料来源:李善同.2030的中国经济,328.

在过去的十年中企业利润大幅度上升,而工资的增长速度只是企业利润增长速度的六分之一。从1995年到2008年中国的GDP增加了5倍,政府的税收收入增加了8.8倍,工业利润增加了18倍,零售总额增加了4.8倍。但在同一时期城市居民的收入只增加了2.7倍,农民的收入只增加了2倍。所以,中国低消费的原因就很显然了。图21 中国的家庭人均收入、GDP、工业企业利润、财政收入增长资料来源:国家统计局,WIND。

中国的外向型经济增长是不可持续的

1.出口外向型经济的危险是什么

出口驱动的经济模式是自我毁灭的,建立在出口上的成功也是中国经济的阿喀琉斯的脚后跟。在20世纪80年代中国经济改革之初,大部分领导人不知道什么是市场经济,如何建立市场经济,当然更不知道怎么从计划经济转成市场经济。中国当时采取实事求的改革方法,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日本在已经五六十年代创造的经济奇迹和建立世界上最强大的制造业,中国台湾和韩国紧跟日本之后,它们共同的特征是什么?答案就是出口。

中国从邻国的成功经验中学习到出口外向型经济是推动经济发展的秘密,因为中国当时没有国内需求,居民收入低,生产力低下,经济发展的动力只能是来自于外部的需求,从80年代到90年代东南沿海城市吸引了大量的外部投资,进行加工贸易,从低端做起,生产衣服、鞋子、玩具、电子产品出口到欧美市场,后来这些地区的加工业升级到汽车零部件、家用电器、电气设备等。与此同时,很多跨国公司也都来到中国,利用中国廉价的劳动力和土地。中国成了名副其实的世界工厂。

在后工业化和信息化的时代,传统经济学的“供给创造需求”已经不再正确,尤其是今天到处产能过剩。在今天的世界经济舞台上,需求驱动经济增长,而不是供给。因为经济学的最基本的假设——资源的缺乏,这一假设遇到了巨大挑战。金融资本和人力资本,曾经是经济增长的限制性因素,在全球化的时代有充分的供应。产能在今天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迅速的扩张。

2012年全球的主要品牌手机制造商生产了20亿部手机,地球上的人口为70亿人,目前的生产产能在摩托罗拉和索尼以及一些台湾制造商失败之后有所控制。可以想象如果它们的剩余产能都全面恢复生产,每一年地球上的每两个人就可以得到一部新手机。在历史上产能扩张需要很多年才能实现,市场饱和需要甚至几十年,例如电话和收音机的市场饱和用了50~60年时间,个人电脑用了20年的时间,而今天只需要两三年的时间就可以给地球上的每个人都生产一部手机。

所以今天的全球经济增长是决定于需求,而不是供给。中国和其他东亚国家由于国内需求的缺乏选择了出口的道路,这条出口增长的道路显然是非常成功的,但其假设就是欧美的消费者不停地购买这些产品。

在“冷战”结束之后,廉价劳动力的供应几乎没有限制,加上同样充足的廉价金融资本,创造了世界经济的蓬勃发展。世界贸易组织降低了关税,便利了全球贸易。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的经济改革使中国经济迅速的与国际接轨,虽然改革过程中也曾遇到一些阻力,中国的市场经济改革和全球经济的整合迅速完成了。

中国、印度、东欧等国家释放出来的过余劳动力,加上廉价的通信、安全的海洋运输,全球的制造业被大规模地迁移到新兴市场国家。在柏林墙倒塌之后,尤其是世界贸易组织建立以后,几乎所有的低端制造业都被外包到中国、印度、东南亚。这样的外包和全球化在中国和印度创造了巨大的就业机会,因为中国的劳动力成本是美国的十分之一,印度是美国的二十分之一。1994—2004年,中国的就业总数增加了7000万人,达到了7.5亿人,印度的就业增加了4000万人,达到了3.6亿人(资料来源:《未来亚洲》,Stephan Roach)。中国是“冷战”结束后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美国和西方国家欢迎中国和全球经济的接轨,一方面是感谢中国在“冷战”中的帮助,另一方面西方相信中国会成为跨国公司所需要巨大的市场。图22资料来源:The Singularity Is Near,Ray Kurzweil。“9·11”事件及后来的宽松货币政策导致了美国房地产市场的繁荣,避免了美国在20世纪90年代末期的互联网泡沫,以及“9·11”事件所可能造成的经济萧条。格林斯潘为避免萧条所用的神奇工具就是“降息”。回头看来这些政策并没有错误,也很及时,有效地防止了美国经济的严重下滑。但这看上去不相关的两个事件,美国的低利息和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在接下来的十年中,对全球经济结构的变化和贸易不平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低利息造成了房屋贷款的巨大需求和房价的上涨,房价上涨造成的财富效益让无数的美国人把房产价值当作取款机,来满足毫无节制的购买欲。美国人高高兴兴地去买汽车、家具、电子产品、衣服鞋帽等,大部分消费品都是进口的。用房屋价值贷款(home equity loan)或者信用卡的消费,最终导致了贸易的不平衡和美国的金融危机。

2.从2001年以来中国出口高速增长的原因

在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之前,中国的出口经济已经具有相当的规模了。全球化是在1989年柏林墙倒塌之后才真正开始的,意识形态之争到此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建立全球市场。在“冷战”时期,两个超级大国各自建立了自己的贸易伙伴,在东西方的阵营里贸易是加强联系和经济发展,并对付另外一方阵营的工具。在七八十年代,西方经济由于石油危机、民权运动和越南战争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消费者信心降低,通货膨胀,经济停滞。

里根和撒切尔出于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信奉,从1980年之后,西方国家明显放弃多年来建立福利社会的主导方向,转变到建立市场经济上来。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倡导自由贸易、放松监管、小政府、减少福利和税收。里根和撒切尔的经济政策,相对于罗斯福新政之后所实行的经济政策,进行了显著的革命性的变化。在里根和撒切尔执政的思想影响下,在“冷战”结束之后,全球化就成了新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的很自然的延伸。全世界都在忙着做生意,只有蓝天才是限制。

李嘉图(David Ricardo,1772—1823)关于竞争比较优势的思想早已被经济学家和商业领袖们广泛接受。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最先进的经济体,应该对其他国家开放。新自由主义的经济学家倡导美国把低端的制造业外包到第三世界去,而美国经济升级到高端和服务性行业,全球分工在理论上可以提高全球的经济效益。

自由贸易可以提高全球的效益和经济发展。“自由贸易不仅是一个经济机会,也是一个道德标准,贸易创造就业,当我们打开市场的时候,我们给全球的穷人创造了新的希望,所以我们提倡自由贸易,提倡政治平等。”这是美国总统布什2001年的一个讲话。太高的关税和保护主义使得自由贸易不可能。19世纪30年代,在金本位下的英镑和英国的海上力量,使得全球化达到顶峰。到了20世纪之后,两次世界大战,货币市场的波动和“冷战”破坏了全球贸易和市场扩张。关税和保护主义分化了全球市场,虽然技术在进步,经济在发展,但全球化水平低于19世纪。

在“二战”结束之后,国际货币基金和世界银行被建立起来,以建立新的世界经济秩序。第三个布雷森体系机构,当时叫作国际贸易组织(ITO),以协调和监管全球的贸易,由于各方意见不一致而没有能够诞生。取而代之的是当时23个国家签订的《关贸总协定》作为临时性的、多边的协议,以降低关税,增加贸易。1947年到1994年,《关贸总协定》进行了八轮的谈判和修改。关键性的一轮会谈是1986年到1994年长达八年的乌拉圭会谈,终于建立了广泛的贸易协议和正式的贸易组织——世界贸易组织(WTO),诞生于1995年1月。世贸组织的协议超过了《关贸总协定》的范围,包括货物、服务、知识产权、投资等。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全球贸易如日中天,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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