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年过客(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作者：刘恩崇

出版社：吉林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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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年过客试读：

不知不觉间，开店已经近十年了。十年时光，似乎消失在弹指一挥间。

十年的打拼过程，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是漫长的。这十年，是充实的十年，是收获的十年，是心力交瘁的十年，是喜怒哀乐的十年。

当我沉静下来，回首已经过去的十年光阴，忽然意识到：十年美好的年华已经远去，我把我的青春和旺盛的生命力交给了这十年。感谢十年岁月对我的恩赐与锤炼。

所谓十年磨一剑。这十年，我从一个自卑懵懂的女子，渐渐磨砺成一个沉着自信的女人。十年大好时光，赋予了我太多，也让我学会了许多；特此感谢在这十年中一直自始至终地给予我无私支持的顾客朋友——我的“上帝”。

自开店以来，每到逢场天（四川方言，一般是指按照当地约定赶集的日子）的清晨，父亲和母亲就会从十多里外的乡下赶来，任劳任怨地协助我，他们不辞辛苦，无怨无悔地为我奔波，风里来，雨里去，寒来暑往，不曾放弃。

如今，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看见他们日渐蹒跚的身影，我不由得心疼得想流泪，心里经常莫名地升腾起一种危机，年逾古稀的父母亲到底还能伴随我多久？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是自私的。从小到大，我在父母身上索取的爱不计其数。无法想象，没有父亲和母亲的日子，我将怎样度过？

特别是母亲，她的精神状况不及父亲，她看起来要比父亲年迈得多，行走那么远的路程来上街，显然是一件极辛苦的事情，我经常劝解母亲：“你不一定每个逢场天都来，我不忍心看你这样为我奔波。”母亲说：“我是心甘情愿的，来给你守店，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如果不来，才不习惯呢！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每天都充满着希望。回去了，又盼望着来；来了，又回去。这样日复一日，好混得很。如果歇一轮场不来，日子就显得漫长了，就像很久没看见你一样。每次来上街，看见你人是平安的，生意好好的，我的心气就顺畅了。”这就是母亲，她跟父亲一样，他们对我的爱从来就没停息过。父爱和母爱，如浩瀚的大海，永远浸润着我、滋养着我。

妈妈每次来，手里都不会落空，总会给我带一些蔬菜之类的农产品，即便是没有什么可拿的，鸡蛋也会给我煮来两个。曾经，我心安理得地接受母亲给予我的一切，渐渐地，我开始反感了，我把妈妈对我的那份儿舐犊之爱当成了负担。于是，我对妈妈说：“你来就是了，我现在不需要什么了，你这样拿来拿去，我于心不忍。”妈妈固执己见：“我不拿东西，我才不自在呢。”尽管经常都在嗔怪妈妈，她却执着依然。

我刚开店打理生意的时候，正是女儿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把绝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生意上，却对女儿疏于管理，女儿时好时坏的成绩，让我心急如焚。最后几年中，我的心思在继续将生意做下去和放下生意去照顾女儿这两个选择上徘徊。在女儿初中即将毕业的时候，她的成绩一落千丈，已经到了必须做出取舍的时候，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当我把内心的想法告诉母亲时，她哑然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母亲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这个生意不做了，你就得离开这个地方，以后我要多久才能见上你一面？”女儿读书的事，终究是大事，它关乎女儿的前程，关乎女儿的一生，是应该照管她了。我的无奈，也是母亲的无奈，我何尝不希望三天两头能看见妈妈？妈妈的牵挂，何曾不是我的牵挂？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来做放弃生意的准备，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母亲变得越发焦虑不安，似乎我“逃走”了，她就永远见不了我。我向母亲保证：“我会经常回来探望你的，至少半个月一次。”

父亲则不尽然，他远比妈妈理性得多，他对我说：“你累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喘一口气了。”父亲的心疼，为我放弃生意，找到了坚实的理由。

我将放弃生意的想法藏在了心底，并告诉自己：一定要加倍珍惜这短暂的半年时光。怀着不舍的心情，每天盼着顾客的到来，目送顾客的离去，如此日复一日，我默默地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向他们道别，这熟悉的面容，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微笑，将在不久的将来淡出我的视野、远离我的生活。越发感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们了，做得顺风顺水的生意我都舍得放下，然而，面对那么多忠实的顾客，我不由得耿耿于怀，那一份份情感的割舍是艰难的、是煎熬的、是沉重的。这么多年，正是他们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信任我，我才拥有如此充实的每一天，我既感到百般荣幸，又万般感激，我与他们之间的情义，已经超越了那种普通的顾客与商家的关系，他们像是我的亲戚、像是我的朋友、像是我的家人，他们的苦乐酸甜，似乎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多么希望还能继续分享他们的喜怒哀乐，分享他们悲欢离合的故事，但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曾经，面对我的“上帝”，我心里充满着感激与真诚；如今，为了卸下自己的负累，我竟然真诚而又虚伪地默默地给我的每一个“上帝”道别。这种没有仪式的道别，兴许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愿意依然故我一厢情愿下去。

当我百感交集地伫立在公路边、恋恋不舍离去之际，我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么多年来，我获得了顾客太多免费的恩惠：一把新鲜的蔬菜，两个煮好的苞谷，两个煮好的盐蛋，两个热气腾腾的叶儿粑，两根香蕉，一个苹果，一串花香四溢的黄果兰……一点一滴，历历在目，芬芳于心，我在咀嚼这些美好滋味的同时，更加在意的是其间浸润着的那份儿亲切的情义。原来，人与人之间竟然可以相处得如此纯粹，如此美好。

千言万语难叙这集了十年的感激之情，光阴如水，岁月无情，我终究与我的顾客朋友一起，共同成了十年时光的过客。

再见了！我的“上帝”！再见了！我的父老乡亲！你们让我在追求物质财富的同时，也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你们坚定不移地做了我十年的衣食父母。你们的音容笑貌，你们的深情厚谊，你们的悲欢离合，我将永远铭记。怀着真挚和感恩的心，让我默默为你们祝福！祝福你们！我的“上帝”！愿你们永远幸福安康！chapten.1我的最美“上帝”·致敬一个内心澄澈的妇人·

那天，天气酷暑难当，店里的冰冻食品和饮料几乎脱销。

下午一点多钟，忙碌了一上午的我，浑身酥软地躺在椅子上打盹儿，忽然听见有人走进店来的脚步声，我本能地打起精神端坐起来。

原来，是一位五十岁光景的妇人，只见她背着一件蒙牛酸酸乳，正气喘吁吁地从肩上放下来，随即，她用一只残疾的手，不停地擦拭着脸上滴落下来的汗珠。她急切地对我说：“幺妹！打扰你了，看见你正在休息，本来不想惊动你的，等你醒了，我再给你说个事，没想到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还是把你惊醒了。”看见她被晒得红彤彤的一张脸，我连忙招呼她在风扇下面坐下，然后倒了一杯凉开水递给她。她缓过神来，歉疚地对我说：“幺妹！实在对不起！上午我整错了，我付给你十一元钱，却背走了你三十多元的蒙牛酸酸乳，因为你太忙了，是我自己拿的。背回家后，院子里的人问我买成多少钱一件，我说，十一块。邻居说，你开玩笑吧，十一元一件的酸酸乳可不是这种哟，这种酸酸乳起码是三十元以上，蒙牛是名牌，十一元钱一件绝对是买不到的。这件事情不怪你，怪我当时拿错了，我不是有心要欺瞒你，也分不清什么是名牌，什么不是名牌，我不能昧着良心，现在背回来换十一元一件的酸酸乳。”

她都快把我说蒙了，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知道她家到这里的路程至少要步行一个小时，那么远的路程，那么热的天气，实在没有必要顶着炎炎烈日急着背来换。我本来想对她说：“你就是不背回来，我也不知道的呀。”在信口开河之前，我立刻打住了，我差点儿亵渎了一个纯净的女人；如果她是贪图揩油的人，绝不会冒着酷暑、行那么远的路程把奶背回来。也许这时的她，正在为自己占了便宜而感到开心呢。能认识这样一个活得明明白白、干干净净的妇人，是我的福分，也是一种缘分。

我与她同坐在一张板凳上，那只残疾的手，再次引起了我的关注。我轻轻抚摸着这只不成样子的手，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不知道这只手到底承载着怎样一个令人痛彻心扉的往事？

她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为我道出了发生在三十年前那起不堪回首的惨烈车祸，“那天上午，我和妹妹跟着妈妈一起去走亲戚，当我们行走到一个叫煤炉矿的公路边，我们来不及闪躲，一辆快速开来的货车，急速向我们母女三人冲撞过来，妹妹当场被碾死，妈妈失去了两条腿，我算是最幸运的，失去了大半只手，还好，这只手给我留下了一根指头。虽然已经过去三十年了，但想起那起惨不忍睹的车祸，我就会心惊肉跳。我们母女三人算是够惨的了，然而，肇事司机的心肠太硬了，他仗着有做官的亲戚，就连我和妈妈的治疗费都没付够。妹妹枉死在他的车轮下，她还没满十三岁啊，就失去了生命。因为这场灾难，能干的妈妈失去了自理能力，三十年来，我一直在照顾她。听说，那个肇事司机在几年前，自己从他开着的那辆挖机的轮胎上掉落下来，被轮胎压死了。”

当她谈及肇事司机死去的时候，她没有幸灾乐祸，她的心情是平静的，表情异常坦然，言语间没有怨，也没有恨。她是那么卑微，又是那么宽容。灾难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残她脆弱的身体，却没有摧毁她纯净如雪的人格。

她没有久留，凉快一点儿后就起身要走，她走时对我说：“人不能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中，只有好好活着，才不枉来人世间走一趟。我跟妹妹比起来，我幸运多了，我比她多活了三十年了，已经体会了做人妻、做人母和做祖母的感受。我的手虽然残缺了，但我的人生是完整的，我已经很知足了。而妹妹的生命就像花一样，永远地谢了。”

我默然伫立在店门口，目送着她朴实无华的背影渐行渐远，她是那么平凡，她是那么纯净，她是那么善良，她是那么宽容，她的灵魂深处散发的高贵品质闪耀出的人性光辉，令人肃然起敬。·与四世同堂的微笑告别·

对门楼上的那家人搬走了，我的心不由得怅然若失。

每天清晨开门，习惯了凝望斜对面那几棵造型奇异的大树，习惯了仰望对门楼上的窗户，几乎每一次仰望，我都能收获到居住在对门楼上那家人的微笑。

那么好的风景，那么好的微笑——老人慈祥的微笑，或是中年人和善的微笑，或是孩子天真无邪的微笑，他们从不吝惜地微笑，在不经意中感染着我，让我带着平和而美好的心境去开启我的每一天。亲切和善的微笑养心，枝叶繁茂的大树养眼，虽然深居闹市，饱受喧嚣之苦，每天能遇到这样的微笑，拥有这样的风景，我都感到幸福。我对这种千篇一律的美好情有独钟，不曾厌倦。

突然，生活中失去了几张笑脸，清晨便少了几分温馨，少了几分诗意，他们这一走，我便开始怀念他们。

这是四世同堂的一家人，老人七十多岁了，跟随着女儿颐养天年，女婿是从西藏退休回来的工人，一家人依靠他的退休金生活。他有一个儿子叫陈伟，十五岁了，看上去像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那么高，只能简单地表达，说话时发音很费劲儿、很拗口，五官有些不协调，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心智不全的问题孩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这是一个一辈子都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陈伟是幸运的，他没有遭到父母的嫌弃，反而加倍得到了外婆和父母给予他的无私宠爱。陈伟的外甥女婷婷，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聪明伶俐，讨人喜爱，偶尔，她会趴在窗台上呼唤我。

老人的女儿与我同姓，因此，我亲切地称呼她为三婶。开店的那段日子，我正处在人生低谷，偶尔喟叹自己不知何时才能翻身，过上无债一身轻的生活。三婶宅心仁厚，她看出了我的苦衷，并给予我莫大的鼓励和安慰，她说：“不怕，年轻就是你的本钱，再难的日子也会闯过去的。你在精神上过不了这道坎儿，我就只好这样给你打气；如果你在经济上有什么困难，你尽管给我说，在五千元之内，我随时都可以给你提供支持。”她掏心掏肺地支持，就像一剂良药，让我灰暗的心情豁然洞开，我没有理由一蹶不振，而是必须战胜自己，走出困境。

三年后的一天，三婶凄然地对我说：“再隔两天，我们就搬到县城去了，主要是为了给陈伟和外孙女一个好一点儿的教育环境。跟你们相处了几年，突然要离开，真的好舍不得，舍不得这里的人，舍不得这个地方。”每天都要来店里坐一坐的一家人，这种看似自然而然的平淡日子，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心里怎能不怅然？

他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临走那天早上，他们一家人在我店里争先恐后地买了许多东西，三婶说：“我们去城里也是买，给你也是买，这钱让你赚了，我心安。”多么有情有义的一家人，即便是要离开了，都还在替我着想。

其实，去心安理得地赚他们的钱，是我不忍的，因为无论我在精神上还是经济上都已得到了他们全家的恩惠。我说：“不能赚你们的钱，就收个本钱吧。”三婶不高兴了，她嗔怪我：“我们去城里买，人家不会不赚我们的钱吧，你是做生意的，该你赚的钱，你就心安理得地赚吧，我不会有半点儿怨言，相反，你该赚不赚反而让我心里不舒服，伤了我的自尊。”

看见他们携着行李，一边冲着我微笑，一边爬上客车，离愁别绪涌上心头，泪水禁不住溢满眼眶，在我和他们的互相挥手道别中，客车疾驰而去。

透过泪光，我吃惊地发现陈伟扑在客车的后玻璃窗上，不停地向我挥动着手臂，冲着我憨憨地微笑，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智障的孩子，其实与普通人一样，也懂得离愁别绪，有着丰富细腻的思想感情。这个特殊的镜头，这个特别的镜头，幸好被我适时捕捉在眼里，不然，我将无端地辜负一个孩子对我的那份儿暖暖的情意。那一刻，他像一枚珍贵的照片，就此定格在了我的心底。

再见了！其乐融融的四代人，我会记住你们的好，我会珍惜你们给予我的微笑。·老人的菜篮子与他们拒绝的塑料袋·

多年前，去菜市场买菜，看见朋友手里拎着一个竹篾编织的菜篮子，心里未免好奇，而且心生羡慕，是菜篮子的精致吸引了我。

朋友调侃道：“你看你，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菜篮子，至于让你如此感兴趣吗？如果你想买，我介绍你去买就是了。我在一个驼背老头儿那里买的。每到逢场天，他就在竹器市场卖菜篮子。”经她这一介绍，我倒真的动起了买菜篮子的心思。因为家里确实需要一个像样的菜篮子，如果拥有这样一个菜篮子，既美观，又环保，还经久耐用，何乐而不为？

于是花了三元钱，我如愿以偿地在驼背老人那里买了一个菜篮子。这下每天买菜，有一个漂亮的菜篮子提在手上，似乎也是一件极美的事情。可是，渐渐地，我发现像我这样拎着菜篮子买菜的人越来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塑料袋。在不经意中，我竟然“沦落”成一个传统守旧的人。

用塑料袋装菜，很快蔚然成风；老百姓就这样深深地爱上了它。科技的发展，文明的进步，但塑料袋的发明逐步替代了传统的竹编工艺。

当塑料袋风靡盛行、大行其道并开始泛滥成灾的时候，我开始开店经营生意了，我发现，如果卖出去的东西越多，塑料袋也会成正比地耗费得越多，绝大多数的顾客都对塑料袋情有独钟，尽管我经常善意地劝告顾客尽量少用塑料袋，但顾客们通常都是无动于衷的，我的苦口婆心也就成了对牛弹琴，我在不理解的顾客心目中，有不舍得用塑料袋给顾客包装之嫌。

唯有一个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老人，面相亲切和善，手里经常提着一个菜篮子，老人手里的菜篮子，让我似曾相识，她每次来店里买东西，总是委婉地拒绝塑料袋，她笑眯眯地将买来的东西放在菜篮子里：“幺妹！以后我来你店里买东西，你不必给我塑料袋，我不喜欢这种东西。我上街，不是提个菜篮子，就是背一个背篼儿，很方便的。我家老头儿看见塑料袋就不高兴。现在到处都是，破坏了环境卫生。”

后来我才知道，她家的老头儿，其实就是那位曾经以编织竹篮子等竹器为生的驼背老人，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编织着菜篮子以及许多竹编工艺品。

三年前，老人不幸罹患直肠癌，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依然坚持为那些喜欢竹器的亲戚好友编织着竹器，这是老人离开人世之前，为他的身边人留下的最可宝贵的物质遗产。

后来，我越发惊奇地发现，驼背老人的儿女们到店里来买东西的时候，也像驼背老人的老伴儿那样，主动拒绝塑料袋，他们的拒绝，让我心生感动和敬意，尽管他们仅仅只是众多顾客中极少不用塑料袋的人，但有他们如此坚持不懈地率先垂范，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染到更多的人。如果人人都来抵制塑料袋，这种白色垃圾，还有强大的市场空间吗？

塑料，在给人类带来方便快捷的同时，也给我们的环境卫生带来极大的破坏，给我们的子孙后代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经常目睹整片地、整块池塘到处堆积着颜色各异的塑料袋，这种情景触目惊心。塑料袋以及塑料制品，已经以令人胆战心惊的速度泛滥成灾了。

面对类似的情景，我们没有理由熟视无睹，拒绝滥用塑料袋，人人有责。每当看见那些不忍目睹的景象，我不由得想起驼背老人和他们的儿女们，他们的那份儿可贵的坚持，是可敬的，尽管他们的力量微乎其微，至少在拒绝白色污染这个社会问题上，他们一家人为这个社会做出了表率。

如果全社会都携起手来，同心同德地拒绝滥用塑料袋，抵制白色污染，白色垃圾应该不会再有立足之地。·小镇上奔跑的天使·

昔日，镇上街头巷尾的卫生状况，用“脏、乱、差”三个字来形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乡一体化进程给镇上居民的生活环境带来了福音，街道有人清扫了，甚至公路都有人打扫了，每天都有专门的清洁工定时到家门口来收集生活垃圾。环境的改善，就是生活品质的改善，继而镇上居民的思想，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这意味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时代已经结束。

为了珍惜清洁工的劳动成果，渐渐地，随手丢弃垃圾的人少了，清洁工倒是换了一拨又一拨。拖着驾车来收集垃圾的环卫工人是刘家两兄弟——刘二哥和刘三哥。他们一直坚守着这个职业，刘二哥看上去有点儿大大咧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每到一个地方收集垃圾，只是喊一声“倒垃圾了”，也不管附近的居民是否听见。听见了的，随即跑出来，将垃圾甩在驾车上的兜里；没听见的，垃圾就继续留着，只有等第二天再丢。刘三哥的态度就迥然不同了，他是品行极好的环卫工人，同样的两兄弟，一个不冷不热，一个谦恭热情。

刘三哥拖来的驾车上，随时带着一把笤帚和一把铁铲，生怕由于自己的不慎，遗漏的垃圾污染了居民的家门口。他每次来时，总会亲切地呼唤两声——收垃圾，收垃圾了。然后找一个适当的地点，将装垃圾的驾车停放下来，耐心等待每家每户提来垃圾，家里实在没人、将垃圾放在门口的，他就亲自上门收集。多数时候，儿子跟着他一起来，小家伙不过十二三岁，但他不怕脏、不怕累，是镇上那些娇生惯养的孩子的活教材。每次收垃圾，只要有他在，他爸爸就轻松多了，小家伙像猴子一样，活泼又机灵，垃圾还没有提到驾车跟前，他就已经跑来接过你手中的垃圾了。我想，他评得上镇上最乖的孩子。一个收垃圾都充满热情的孩子，品行一定是端正的。

一天，傍晚时分，正是刘三哥收垃圾的时候，天空忽然乌云压顶，天色迅速暗了下来，预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到来。在这种时候，刘三哥本来可以破例不收垃圾的，但他依然从容地拖着驾车，不急不躁、挨家挨户地收集着垃圾。一会儿，狂风大作、雷雨交加，这时，街上已经没有一个行人了，因为没有雨伞，我伫立在街道的雨篷下躲雨。我想，这个时候的我，应该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倒霉透顶的人，我郁闷地站在雨篷下张皇失措、顾影自怜。突然看见刘三哥拖着装满垃圾的驾车，从街道的一个巷道里走出来，瓢泼的雨水冲刷着他的全身，这么大的雨，睁眼都是吃力的啊，何况他还拖着满满的沉重的一车垃圾，他本来可以放下驾车，等雨停了以后再继续工作，可是，他没有，而是依旧奔跑在风雨之中。

他拖着驾车经过我的时候，我高声对他说：“三哥，躲一下雨吧，何苦这么卖力，何必这么坚持。”雨声湮没了我的声音，他或许根本就没有听见我在跟他说话，他只是一边拖着驾车，一边扭过头，冲着我憨厚地笑了笑，继续拖着驾车，拖向倾倒垃圾的地方。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穿行于风雨中，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让我心生崇敬，多么厚道的一个环卫工人！当所有人都关着门、蜷缩在家里躲避风雨的时候，我有幸站在街道边，目睹刘三哥不辞辛苦却将他的工作坚持到最后一刻。

风，越刮越狂；雨，也越下越大；一道道明晃晃的闪电，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滚滚惊雷。先前还在自怨自艾的我，看见刘三哥拖着肮脏又沉重的垃圾穿梭在风雨雷电之中，我找到了淡定的理由，焦躁的心情随之平和下来。

也许，刘三哥从事的职业是卑微的，但他崇高的思想境界，是我们常人无法企及的。他用质朴的一言一行，赢得了小镇居民的尊重和赞誉。·古稀表叔的仁爱和宽恕·

那天是逢场天，我和妈妈正在吃午饭的时候，一个头戴瓜皮帽，身上背着一个巨大包袱，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老者来了。他站在店门口，向店里张望了一下，妈妈惊讶地说：“这不是你舒表叔吗？应该是他，他平时喜欢戴一顶这种样式的帽子，冬天御寒，夏天遮太阳。”

妈妈立即起身，走到老人跟前：“你是舒老表吧，好久没有看见你了。”老人缓慢地扭过头来，凝神打量着妈妈，脸上立即绽放出惊喜的笑容：“你是六妹吧，你看，我的眼力，人老了，不中用了，成了睁眼瞎了。今天你不招呼我，我是一点儿没有感觉的。”

舒表叔，是妈妈的表哥，是外婆的表侄，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那时，他给我的印象非常强壮，待人十分和善，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我打心底里尊敬他。如今，眼前的舒表叔苍老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老了的他，竟然是这副模样，背微驼，满脸皱纹，眼神浑浊，手背上青筋凸起，行动异常迟缓，已经成了一个需要照顾的老人。

舒表叔是个苦命的人，舒表娘为他生了三个儿子，在小儿子两岁多的时候，舒表娘得暴病而死。从此，舒表叔没有再娶，他既当爹，又当妈，历尽千辛万苦将三个儿子拉扯成人。如今，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只是他们都在广州那边发展。舒表叔本来可以跟儿子们住在一起，在广州生活，颐养天年，然而，这个有着浓厚的故土情结的老人，执意回到老家，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着。为了打发寂寞的日子，舒表叔在家没有闲着，他经营了一块儿菜地，各种各样的菜都种上一点儿，他在侍弄蔬菜的劳动中，不但充实了自己，也为自己找到了乐趣。

他知道妈妈每到逢场天几乎都在我这里，于是，他经常来赶场，偶尔也来这里坐坐，跟妈妈说一会儿话。他非常感慨地对妈妈说：“六妹呀，你看我们都老态龙钟了，儿孙满堂了。”妈妈说：“你是有福享不来，儿子们在一方，你又在一方，你是过惯苦日子的人，这么大的年岁了，一人在家，没人照顾，总是叫人牵挂的。”他说：“儿子们给我的福气，我认为是受罪，我在那里，还牵绊着他们，他们也不自由，我不如回来，还他们一个自由，分开过，各自都自由一点儿。”舒表叔就是这样一个不愿给人添麻烦的老人，但老家与广州毕竟天各一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舒表叔每次来这里，几乎都少不了要给我和妈妈买一些水果，我在他心中，似乎还是那个不曾长大的女孩儿，虽然非常享受他对我的关爱，但这种物质上的长期给予，让我无法接受。倘若拒绝他，他就固执地说：“我给你提来了，你不收下，我就不高兴。”当然，我也不会白白接受他的东西，有时，我也给他装一点儿柔软一些的糕点。似乎他给予我，是理所应当的；我给予他的，他就念念不忘。老人就是这样重情重义。

平心而论，我没有少吃表叔亲自种的蔬菜。一次，他为我带来一大口袋蔬菜，南瓜、黄瓜、丝瓜、茄子、空心菜等一应俱全，面对沉甸甸的一口袋菜，我在欣喜之余，未免感伤，我何德何能不劳而获啊，舒表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了拒绝他的盛情，我对他说：“表叔，以后不能这样了，我年纪轻轻的，受不了你这样厚爱我，一味地接受你的好，我认为是一种罪过啊。”他很固执：“你外婆在我经受磨难的时候，她没有少顾惜我，现在我有能力报答她的时候，她老人家却已经不在人世。她不在了，她的后人我也是很在乎的。我知道，她是很宠爱你的，她老人家宠爱的人，我能不宠爱吗？”他从外婆身上找到了爱我的理由和逻辑。表叔是个顾念旧情的老人，如果执意拒绝他，反而会给他带来伤害，然而，我又岂能心甘情愿地坐享其成？

那年冬天，表叔从邮局背来两床棉絮，他说是儿子给他兑回来的。由于那天不方便带回家，便暂时寄放在我的仓库里。可是，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也不见表叔来拿棉絮。我想，我应该把表叔的棉絮好好保管起来。平时，仓库里经常都有人寄放这样那样的杂物，稍有疏忽，难免会出差错。

那天晚上，当我走近表叔放置棉絮的那个角落时，才惊奇地发现没了棉絮的踪影，我欲哭无泪，像丢掉魂儿一般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我辜负了表叔对我的信任，我对不起表叔啊！我的货物都是完好无损的，为啥表叔的棉絮却偏偏不在了？到底是谁在这里顺手牵羊？这小偷真够损的，偏偏盯上了表叔的那两床棉絮，我心里郁闷至极，愧疚难当，面对表叔，我该如何向他交代？

就在我发现棉絮不在了的第三天，表叔来了，他脸色苍白，走起路来颤巍巍的。可以想象，这段时间不曾见他上街，他定然是病了。我关切地问他：“表叔，你病了吗？”他说：“就是，病了好久了，差点儿死了。”他的声音非常低沉。孤苦伶仃的表叔，让我泛起想哭的冲动，我真不忍心告诉他棉被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因为无法隐瞒，我不得不如实相告：“对不起！表叔！你放在库房的棉絮不知在什么时候丢了。”我本以为表叔会瞠目结舌，会责怪我，他的宽容和平静，让我无地自容，他笑盈盈地说：“没关系的，丢了就丢了吧，儿子们怕我冬天冷，其实家里有的是棉絮，多了也是没用的，多了就是浪费。人家拿去，或许有用。”老人的宽容和大度，让我如释重负。他不仅原谅了我，也原谅了那个偷他棉絮的小偷。

自那次生病后，表叔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又是这么大冷的天，儿子们放心不下老父亲，只好专程回老家把他接去广州救治。

半个月后，医治无效的表叔还是被送了回来，弥留之际的他，最后的愿望就是回家。儿子们为了了却他的心愿，用医院的专车将他护送回来，可是，表叔最终没能坚持到最后，在贵州和四川交界处，遗憾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表叔得到了善终。他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有儿子们陪伴在他的身边。我的善良一生、磨难一生、与世无争的表叔啊！·吃亏，有时也是一种福·一

那天上午，当我正从容地应付着顾客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她的女儿来了，她看上去火急火燎，似乎没有一点儿耐心，她不断催促我：“快点儿，老板，我要买一盒礼品。”我冲着她笑了笑：“稍等哈。”她阴沉着脸：“你要我等，我就去其他店里买去了。”为了尊重先来的顾客，我漫不经心地对她说：“随便你吧，你有你的自由和权利。”说罢，她禁不住扑哧一笑：“我是骗你的，考验你的，看你怎样回答我？”我半开玩笑地对她说：“你这一催促，我都有点儿手忙脚乱了，多两个人像你这样愚弄我，岂不乱了套？”

先来的顾客走后，母女俩就开始跟我啰唆起来，陈列在货架上的所有礼品，母女俩都拿下来一一斟酌，一一砍价，价格谈好了，却又不想要了，比较来比较去，不知如何下手？一拨又一拨顾客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可母女俩依旧磨磨蹭蹭，争执来争执去，定不下来，女儿想买高档一点儿的，母亲想买便宜一点儿的，我夹在她们中间，不知偏向谁的意见？我的任何建议，似乎对这对势不两立的母女都失去了意义，我只是牵强地微笑着，傻乎乎地站在一旁，感到前所未有的尴尬。

最终，女儿对母亲失去了耐性，她狠狠地瞪了母亲一眼，龇牙咧嘴地对母亲说：“我出钱，我想买贵的就买贵的，你看你，一副死要面子又不愿出钱的样子。”女儿的责备，让母亲窘迫万分，母亲哑然了，怔怔地站在一旁，一会儿才委屈地说：“送礼是送给你未来的婆婆，当然应该由你来做主。”母亲已经示弱了，女儿依旧余怒未消，她悻悻地从货架上取下一盒她认为称心如意的礼盒，啪的一声，莽撞地将礼盒摔在玻璃柜上，铺在柜台上面的玻璃顿时震得四分五裂，看见一张好好的厚玻璃皲裂四散，碎玻璃掉进玻柜里，狼藉一片，我的情绪坏到了极点，这是我在两个月前才铺上去的一块儿新玻璃啊，没想到，好景不长，它却断送在这个冒失的女子手上。我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她的母亲，她母亲只是瞥了我一眼，没有多说什么，那种尴尬无以复加。女子异常冷漠，似乎这块儿破碎的玻璃与她无关，或者说是这块儿碎玻璃招惹了她，她没有一点儿悔意或自责，更不用说有一点儿赔付我的意愿，她就连一声对不起都不愿对我说，她置身事外地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元钱，放在碎玻璃上，然后提着礼盒，若无其事地跟随着她的母亲离开了。

女孩儿的冷漠或是冷酷，让我不寒而栗。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有自认倒霉，因为我不想去挑战一个火暴女子的忍耐极限，宽恕她一回吧，或许她平静下来时，一定会为自己的过激行为反躬自省，让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子，受一次心灵的责罚。

时隔半月后，那个女子又若无其事地来了。这次买东西，她没有东挑西选，也没有砍价，她非常有气度地买好东西后，坐在店门口等车，她主动与我闲聊起来：“婶婶，我觉得你好大度、好有涵养，你太能忍受了。上次我打碎了你的玻璃，你居然没有叫我赔偿。”我淡然一笑：“做人总是要吃亏的，不是有句话叫‘吃不了亏、打不拢堆’吗？那天，你妈妈吃亏了，她看上去好可怜；那天，我也吃亏了，你让我好尴尬。吃点儿亏没关系，只是你在妈妈面前，还是不能太跋扈了哈。”她说：“我是急性子，最不喜欢她那副啰啰唆唆的德行。”我说：“等你做妈妈了，慢慢也会变啰唆的。”她笑了笑：“幸好那天你没有叫我赔付玻璃，如果你稍有坚持的话，那个生意你肯定是做不成的，今天我也不会再来照顾你了，我就是这种性格的人，火暴脾气一个，但你相信，我以后还会经常来光顾你的店。”她的一番话，既让我惊讶，也让我感动。

一会儿，客车来了，她洒脱而调皮地冲我一笑：“婶婶！我走了，下午见。”我突然惊觉，原来这个倔强如牛的女子，她并非一无是处，她既有潇洒的一面，也有阳光的一面；她既有率性的一面，也有可爱的一面。二

那是过年的头一天，纷至沓来的顾客让店里水泄不通。

同村的宋三妹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她说：“六婶，你给我拿一瓶葡萄酒。”我顺手递了一瓶给她，接到葡萄酒的她，被一个刚挤进来的顾客绊了一下，宋三妹手里的葡萄酒不慎掉在地上，顿时，酒瓶摔得粉碎，葡萄酒流了一地，我的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了满地的玻璃碎碴儿。随即，我重新递了一瓶葡萄酒给她，收了她一瓶酒的钱，我把事情的过失归结在自己身上，可是，宋三妹不肯，她“要挟”我说：“你一定要收下两瓶葡萄酒的钱，你不收，我以后就不来照顾你了，错在于我，我不能让你白白蒙受损失。”最终，她没有拗过我，我说：“不要讲经说法的了，你看我忙成这样，这件事情留在以后再说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了。”懂事的宋三妹不由分说地退了场。

她第二次来店买东西时说：“六婶，那件事一直让我耿耿于怀，我不赔你那瓶葡萄酒的钱，真的过意不去，你还是让我赔你吧。”我说：“算了，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不就是十多元钱吗？我会在你身上慢慢赚回来的。”于是，她一口气在店里选了很多东西，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平衡我店里的损失。

好一个心细如发却又大仁大义的女人，她比起那些追求蝇头小利的人来说，实在单纯得可爱。chapten.2我的“奇葩上帝”·面对落魄邻居的卑微相求·

邻居李某最初与弓四哥相处的那段日子，从表面上看，他们是幸福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口子开始磕磕碰碰了，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吵不休，特别是李某弟弟的经常性造访，为他们之间的争执增添了不少话题，以至于从小吵升级为大吵，再升级为摔锅碗瓢盆。李某不止一次以泪洗面地对我说：“我又嫁错人了，本想找个男人保护一下自己，没想到又找到一个自私自利、狼心狗肺的家伙。弟弟没来时，我们就小吵；弟弟来了，我们就没完没了地大吵。这样下去，我担心说不定哪天会出大事。自从我来这里，好在你从来就没把我当外人，你是我唯一知心的人，心里的烦恼，只有找你倾诉。”其实，我最多只能做她的忠实听众，大不了给她一点点儿劝慰而已，其他事情，就爱莫能助了。

有时，弓四哥来店里买东西，我会不失时机地劝他几句，他虽不作声，但我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我的劝告是不屑的、无动于衷的。面对一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男人，我想，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最好还是少掺和。

有一段时间，两口子的关系奇迹般缓和下来，都说家和万事兴，他们店里的生意日渐火爆。经常就要聚一批打大牌的人，热衷打牌的人，即便是兜里没有钱，看见声势浩大的打牌场面，心里也会痒痒的，要做一名心平气和的看客，几乎是不可能，看见牌桌上的钞票飞来飞去，赢钱的欲望难免滋生，当然就会有找老板借钱的事情。可是，家底本来就很单薄的弓四哥，面对大批借钱人，似乎显得无能为力，当他因无钱借出而抓狂的时候，他会兴冲冲地跑来，满怀希望地向我求救：“六妹，快点儿，帮个忙，借点儿钱给我，有人找我借，家里没钱，只好来找你救急。”这种情景时有发生，我其实是不情愿借钱给他的，但看在我们邻居一场的分儿上，又想不出委婉一点儿的话语来拒绝他，因此，多半都是顺从他意，而违背了自己的意愿。通常情况下，隔不了多久，他也会如数归还。后来，那些找他借钱的赌鬼们开始不守诚信了，因为不能按时还钱，经常厚着脸皮地一拖再拖，我也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打牌人、弓四哥设下的圈套。万般无奈时，我收起自己不得当的慈悲心肠，不再借钱给弓四哥。

自从我切断了弓四哥的“财源”后，他每次路过店门口，总是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手里经常拎着去其他地方买来的东西。有时，他走近店门口，故意放慢脚步，生怕我没有看见他手里提着的东西，他试图通过这种招摇的方式来刺激我。大男人一个，心胸未免太狭隘。我有何本事无休止地借钱给他，我大可不必去讨好一个没有人情味儿的邻居。他曾经从我这里借的五百元现金还没如数归还，哪有资格在我跟前装出这副德行。我除了想笑，就是打心底里鄙视他。那五百元的事，我一直隐忍着，看他到底能拖延到什么时候？看他的脸皮到底能厚到什么程度？当我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想我得给他一点儿颜色看看。

可是，那五百元的事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依然没有还我的意思。

一次，弓四哥的嫂子来店买东西，她无意间询问我：“弓四这个烂账，他找你借钱没？”我觉得自己不应该为一个薄情寡义的家伙隐瞒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对他嫂子说：“借了，向我借了五百元，但他目前好像没有一点儿还我的意思。”他嫂子听后，信誓旦旦地对我说：“我去帮你讨债。”

第二天是逢场天，我打开店门，在一门心思整理货物的时候，弓四哥来了，他龇牙咧嘴地瞪视着我，“我不就是向你借了五百元钱吗？你说你跑去找我嫂子告状，有意思吗？”大清早的，摊上这样一个横不讲理的人，我岂能轻易地饶过他？我怒火顿生，阴沉着脸，冲着他就是一顿恶狠狠地羞辱：“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你有脾气就拿来还我呀，这个世道真的变了，借钱人都想当爷爷了。如果我像你的话，我的脸都不知往何处安放了？你还有理由在这里自我羞辱，大男人一个，你真好意思在一个女人跟前小肚鸡肠、装疯卖傻，我都替你脸红啊。”恼羞成怒的他，随即折回家里，火速拿来五百元钱，重重地压在我的柜台上。我瞪了他一眼：“你只配做卑鄙无耻的小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毫不示弱地回敬了我一个白眼。

突然想起他在我这里搭闭路一事，觉得自己再没有为他提供方便的任何意义，于是，我果断地提起菜刀，愤怒地砍断了通向弓四哥家的闭路线，然后走过去对他说：“你不出一分钱看了那么久的电视，我算是对你大仁大义了，对不起，从现在起，你就自己花钱慢慢找人来安装闭路吧。”

李某跟他相处了大半年时间后，因为种种原因，最终还是离开了他，不久，弓四哥的茶馆生意倒闭，从此，这个男人又过上了颓废落魄的生活。

两年后的一天，他意外出现在我的店里，宛如天外来客，他厚着脸皮，期期艾艾地对我说：“六妹，我马上给你老公打一下电话，叫他给你说：‘我在你这里借两百元钱。’”他的话，让我成了丈二和尚一时摸不到头脑。我偏着头，摆出一副惊奇不解的面孔对他说：“弓四哥，你慢慢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懂你在对我说什么？”他愣了一下：“是这个意思，我想给你老公借两百元钱，但是，他又不在家，看见你，我就只有在你这里行个方便了，我知道，你也许不会买我的账，但你老公是要买我的账的。看在你老公的分儿上，你就借两百元给我吧。”他借钱的理由还真够绕的。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我想骂他，却张不开口。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哟？他何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向我借钱？他荒谬的借钱逻辑，令人忍俊不禁，他已经堕落成了穷鬼中的奇葩。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真是可悲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笑之处。

昔日，那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招摇过市的男人，居然采用如此迂回可笑的手腕儿找我借钱，可见，他这时的生活境况已经潦倒到一定程度了。突然回想起曾经穷得一文不值的自己，我最终没能拒绝他。·当“脑子进水”遇上“心怀鬼胎”·

忙得晕头转向的我，坐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李八叔兴致勃勃地走进店来，他眉开眼笑地对我说：“六妹，听说你有一道旧的卷帘门要卖哇？”

他不说，我还真的遗忘了那道要卖的卷帘门。几个月前卷帘门被换下来的时候，一个做卷帘门的老板告诉我：“你这道卷帘门是铝制成的，现在铝的价格跌得很凶，最多只不过卖上六块多钱一斤，上个月都是九块多钱一斤，看铝下半年涨不涨价？如果涨价放起来也会赚钱的，我觉得你现在没有必要匆忙处理掉。”人家说得当然在理，做生意的人总得要精打细算，能多卖一点儿钱，何乐不为。

然而，面对这道庞然大物般的卷帘门，我犯难了，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我却为它找不到一个长久的“容身”之地，思来想去，只有厚着脸皮去找对门卖兽药的朋友，她那里有一间闲置起来的库房，朋友倒是非常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亲自为我腾出一个可以放置卷帘门的地方，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顿了一下对李八叔说：“我是有一道卷帘门要卖，请问现在的行情如何？”他俏皮地回答我：“管它行情不行情，你说个价，我承受得了，我就给你买，承受不了，就算了。”我说：“你开个价吧，我承受得了就卖，承受不了就不卖。”但他就是神经兮兮的，执意不开价，只是一味敦促我先开价。我说：“听说下半年的铝价钱涨了点儿，再不说九角钱一斤都不卖呀。”我放了口，他便咧开嘴，心花怒放，乐不可支，他急不可待地说：“那我就给你凑个整数，出一块钱一斤，一锤定音，绝不悔改。十分钟后，我就来拿卷帘门。”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

当李八叔火急火燎地来搬卷帘门的时候，经营兽药的朋友正好不在，所以无法搬出来。希望落空的李八叔急得团团转，他找遍了大街小巷，就是不见我朋友的影子。他沮丧之至，百般叮嘱我：“六妹，千万不能卖给别人哈，要不然明天早晨我来拿。”他的异常举动，让我很奇怪，也让我生出了几分厌恶，他为什么这样着急来买卷帘门呢？这道卷帘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非就是铝制品而已，他完全可以从容地、正大光明地跟我做交易。不知为什么？我在他身上看见了十分诡异的东西，这种诡异，让我感到几分不安。

第二天上午，正当我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李八叔像鬼魂飘然而至，依然神秘莫测：“六妹，那道卷帘门，我先前去看了，已经抬过来放在磅秤上了，你过来看一下磅秤吧。”我哪里脱得开身？我有些不耐烦地对他说：“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吗？是你买卷帘门重要，还是我忙店里的事情重要？”我忙生意的时候，偶尔也晃他一眼，他像一只无头苍蝇，急不可待地在店门口来回踱步，想与我说话，又怕我当着众多顾客伤及他的颜面。可是，那天上午，偏偏我没有空闲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知趣地离开了。

中午时分，我正好闲下来的时候，他又像一阵风似的来了，脸上荡漾着我读不懂的神秘微笑。他兴奋地说：“六妹，今天我等你，等得好苦哟，这下你该不会推拖我了吧，真是好事多磨啊。”他的一言一行，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憎恶。如果不把卷帘门尽快地卖给他，他就会像鬼魂附体一样纠缠着我，于是，我走到菜油老板的磅秤前，看了磅秤的斤两后，他干脆利落地将一百元塞给了我，迅速将卷帘门放在事先叫来的板车上，并鬼鬼祟祟地不停催促拉板车的师傅：“快点儿！快点儿！”板车师傅手忙脚乱地将板车上的绳索套在脖颈上，就拉着板车上路了，因为是上坡，拉板车的师傅有点儿力不从心，李八叔则在板车后面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动着板车，他一边推板车，一边不时回过头来张望，好像板车上的卷帘门不是他买来的，而是他偷来的一样，要不然他何以摆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这时店里来顾客了，我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生意上。整个下午，因为一直都忙碌，所以卖卷帘门一事，很快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那天晚上，因为太累的缘故，简单地洗漱后，我倒头便睡。一觉醒来，脑子突然出奇的清醒，睡眠极好的我，竟然失眠了，头天中午卖卷帘门一事莫名地跃进脑海，想起李八叔那副鬼头鬼脑的模样，我才清醒地意识到那件事情是多么蹊跷，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我，原来被他利用了。我不知道自己是鬼迷心窍，还是神经一时错乱，硬生生地就把九角多的铝等同于九块多一斤的铝，这才上了李八叔的当。在经历这笔买卖的过程中，我自始至终就没有清醒过，像灌了迷魂药一般。当我恍然大悟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逆转了。原来，他是因为我一时迷糊，担心我万一醒悟过来，买不到便宜的卷帘门，才这样苦苦催促，露出一副神神道道的样子，好一个心怀鬼胎之人。

遭遇这样的糗事，越想越不是滋味儿，嘴里像咽下了苍蝇一般，自认为做事谨慎的我，原来在不经意间做了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我嘲笑自己的愚蠢，我居然被一个唯利是图、厚颜无耻的家伙坑蒙了。被人蒙骗的感觉让我感到别扭和不甘心。熟悉的村里人，看在利益的分儿上，竟然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我耍了。当然，我自己也有过错，明明知道他神情不对，为什么就没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下？

因为脑子一时进水，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人忽悠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为自己的荒唐和愚蠢买单。回想起来，这是我第二次受他的欺骗，都怪自己太轻信人。

才做生意的当初，李八叔偶尔也来店里买一点儿东西，总是摆出一副阿谀奉承的丑态。心想这人也是，我一个穷做生意的，他犯得着在我跟前露出一副马屁精的模样吗？后来，我们慢慢熟悉起来，他觉得机会成熟了，于是对我说：“六妹，你店里的纸箱、胶纸一类的废品，就让我来做这笔生意吧，照顾一下我，让我找点儿零用钱，我们好歹是同一个村的，你卖给谁都是卖，不如干脆就卖给我吧。”我说：“好的，堆积到一定时候，你就来收去吧。”

一天，李八叔来店里买东西，突然又提及废纸箱一事，我说：“你去整理一下吧，用绳索捆绑好搬出来。”第一次合作，让他很是兴奋。他把废纸箱整理好，用绳子一捆捆绑好，扛到店门口的一旁。当我闲下来时，他就慌着要我协助他，他掌秤，我帮他抬废纸箱，因为对他没有戒备，我没有亲自看秤上的斤两，因为我相信他。我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将一堆废纸箱卖给了他。

也许是我经常与秤打交道的缘故，渐渐地，我对重量很敏感了，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拎在手上审一审，就能估计大致的重量。当李八叔第三次来收购废纸箱的时候，我多长了一个心眼儿，徒手审了审他捆好的废纸箱，心里稍微有了点儿数，等李八叔看的时候，他读出来的重量几乎是我估计重量的一半，我隐忍在心里没有发作，待他称完再说，最后他强调说：“你这纸箱没水分，一点儿也不压秤。”只见他抬头望天，挤眉弄眼地算起账来。他算账时，我没能有耐心等他算完账，而是毫无礼貌地打断了他。我说：“李八叔，你的杆秤是不是有问题哟？”他错愕地打量着我：“六妹！难道你都对我不信任？你对我都那么耿直，你说我能欺骗你吗？”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不得不计较，于是对他说：“重新称一遍再说，而且我要亲自看秤。”他一时慌了手脚，但我执意要看秤，我的坚持让他无可奈何，心怀鬼胎的他，故作镇定地说：“看就看嘛，你咋个对我都不放心了？”我说：“我一眼就能看出，这堆废纸箱不止那点儿重量，我们都是生意人，斤斤计较，无可厚非，两不吃亏才好。”

当我与李八叔再次抬起废纸箱的时候，看见他那双战栗的双手，心里好气又好笑，如果他不是做贼心虚，他的手何需颤抖？我暗自笃定：以后再也不能跟他继续合作了，对这种居心叵测、老奸巨猾的生意人，没有姑息的必要。我们每秤一捆纸箱，我就亲自记一下重量，结果，比他喊出来的总重量几乎多出一倍。事实胜于雄辩，李八叔无言以对，为了自圆其说，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支支吾吾地说：“是我看错了秤，我忘记了，我这秤是公斤秤，我把喊出来的公斤当成单斤了，幸好你心细，多称了一下，不然我就占你便宜了，你就吃哑巴亏了。”我调侃道：“你怎么就没把单斤喊成公斤呢？”

他的能言善辩，他的丑恶嘴脸，让我嗤之以鼻，我只能当他在放屁。想来，两角钱一斤的废纸箱，两百多斤也只不过就是四十多元钱而已，为了顾及他的脸面，我没有与他继续理论，只是以后他想来收购我的废纸箱，就值得考虑了。

没想到，时隔五年后，不长记性的我，最终还是被他坑了，栽倒在他亲手为我挖掘的陷阱中。

那天早晨，天刚微亮，我早早地打开了店门，跑摩托生意的宋世成嘲弄我说：“耶！老板，你也跟我一样，是无利不起早哟。”我哭笑不得，无心与他说笑，卖卷帘门的糗事压得我心头发慌，甚至有种立即想去找李八叔算账的欲望，但他确切地居住在哪里？我都不得而知。于是，我向宋世成袒露了实情。他说：“我找得到李八的家，他就住在趴岩寨下面。”

我立即关上店门，跨上宋世成的摩托车。这么美好的清晨，这么清清凉凉的风，这么干净清新的空气，诸多美好的事物却荡不净我心中压抑的烦闷和龌龊，如果记忆只保存美好事物该多好，让那些虚伪的、丑陋的、贪婪的、肮脏的、罪恶的，都随风而逝吧。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百感交集，思绪万千，对视野中一晃而过的风景无心欣赏，其实，这样的机会，对于一个“画地为牢”的人来说是奢侈的，是惬意的，但我的心思不在这里。美好的风景似乎只存在于美好的心情里，一个郁闷至极的人，对美好的景致多半是无动于衷的。

不知不觉间，摩托车驶到趴岩寨下面的公路边，宋世成停了下来，他指着半山腰上一个离我们两百米左右的村落说：“李八就住在那里。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然而，我犹豫了，我忧心忡忡地对宋世成说：“你就好人做到底吧，跟我一同去，帮我壮一壮胆。”宋世成没有拒绝。

我们一边行走，一边抬头仰望，山势峭拔、连绵起伏、风景旖旎的趴岩寨在飘来忽去的雾岚下若隐若现，宛如仙境神地，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美，置身其中，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和宋世成走在芳草丛生的山路上，一边呼吸着纤尘不染的空气，一边左顾右盼地欣赏着四周迷人的景致。

当我们不知不觉地走到那个村落附近的时候，几声犬吠，惊扰了我怡然自得的心，我不禁捏了一把冷汗。第一次涉足这个陌生的村庄，心里愈发忐忑起来。这时，宋世成有些退缩了，他小声对我嘀咕：“我就在外面等你吧，我觉得我跟你一起去有些不妥当。”他的这一想法，让我感到很无助，光是狗，就足够威慑我了。见到人后，就更加料想不到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了，我毕竟是一个突然造访的外来者，即便有千万个理由支撑着我来到这个地方，面对一个院落的村民，也是无能为力的。好像是一个备受委屈的人去找那个制造委屈的人认错似的。宋世成看见顾虑重重的我，也就动了恻隐之心，他说：“我还是将好人做到底吧，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事情发生，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有了他壮胆，紧张的心情渐渐松弛下来。于是，我故作镇静，调节好自己的不良情绪，尽量从容地去面对狡黠的李八叔。

当我们七上八下地走进眼前这个陌生的院落时，李七叔（李八叔的七哥）正端着一个大碗，手里捏着一把已经挤上牙膏的牙刷，从他的堂屋里走出来，我们的到来，让他大惊失色。昔日，那个经常照顾我生意、经常调侃我、经常找我借钱、又经常还钱给我的李七叔，此时就像陌路一般，他的冷漠，就像一根倒刺扎进我的心窝，让我感到尴尬而疼痛。我问他：“李八叔住在哪里？”他紧绷着一张脸，没有作声，而是慢吞吞地用牙刷指着离他十几米远的屋角。宋世成低声说：“怪了，这个家伙今天怎么哑巴了，以前在我们面前都是能说会道的人物。”既然要找的人已经近在咫尺，我们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一个冷漠无情的老家伙。我走进屋角，一个五十岁光景的妇女坐在门口端着一碗稀饭正准备吃早饭。我的出现，让妇人深感意外，她连忙起身，将碗放在一边，非常礼貌、非常温和地对我说：“幺妹！大清早的，你来这里有急事吗？”我说：“打扰你了，李八叔是住在这里吧？”她不假思索地说：“是，你找他有事呀？”我说：“就是有事，麻烦你叫他出来一下吧。”妇人稍作迟疑：“他不在家，真的不在家，昨天就出去了的，昨晚都没有回来。”她迟疑的态度，越发扰乱了我的心思，但她说话的语气的确是自然的、大方的，丝毫察觉不出说谎的痕迹。心里刚刚点燃的希望骤然从云端跌到谷底。我没有把来找李八叔的来由告诉妇人，只是非常客气地对她说：“如果李八叔回来了，麻烦你叫他到我那里来一趟，我有事找他。”妇人说：“一定，你放心。”

可谓战斗英雄白跑路，终究没能如愿以偿，无功而返让我偃旗息鼓，我坐在摩托上失魂落魄，那种被愚弄的感觉又开始让我脸红耳热、气急败坏。宋世成安慰我说：“不着急，你怕就见不到他了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此时，这句话算是对我最大的宽慰了。

我返回店里，一会儿，这件糗事通过宋世成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巴传播了出去，这个小小的却人气十足的地方立即沸腾起来，跑摩托生意的司机们纷纷前来戏谑我：“老板，没想到你那么精明的人，也会被人家当猴子耍呀，不用找他了，人家此时说不定都把钱赚到荷包里逍遥快活去了，他哪里还要认账嘛。”仔细想来，他们也说得有理，但我心里不平衡啊。

这件糗事成了司机们调侃我的笑柄，虽然没有恶意，但他们能提醒我以后面对类似的事情还是应该多长个心眼儿。

那天中午，正当我对那件糗事差不多释怀的时候，李八叔又像一阵妖风一般飘进店来，他说：“六妹！你恐怕都吃了午饭了，我还饿起肚子的哟。”突然看见他，心如止水的我，立刻汹涌澎湃，我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找不回损失了，为了平衡一下自己的心理，我阴阳怪气地对他说：“哟！李八叔，你看上去像发了一笔横财哟，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今天早晨，我还亲自到你家拜访你呢。你看你，是不是知道我要来找你的麻烦，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躲开了，害得我白白地跑了一趟。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吧？”他渐渐凝住了微笑，傻眼了，顿了一下说：“六妹，我没有听懂你在说什么？”我说：“那我就跟你说明白点儿吧。你把我当成了白痴了，那道卷帘门呢？你卖哪里去了？你催生催死地要买，急得不得了，你知道吗？你是在我脑子进水的时候，乘人之危骗买了我的卷帘门，我本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卖七百多元的东西，你却一百元就买走了，算你狠。”他装出一副呼天抢地的模样，作揖磕头、诅咒发誓地说：“我如果整了你、骗了你，我姓李的遭天打雷劈、被汽车撞死。”我说：“你不要违心地在我跟前发毒誓，也不要再给我演戏了，那几百元就当我送你的厚礼吧。”李八叔没有跟我继续狡辩下去，仓皇离开了。

从此以后，我与他形同陌路，再也没有心思跟他打交道，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是，身为一个生意人，要刻意去逃避一个人是很难的。他依然经常若无其事地出入我的门市，我们之间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时间渐渐淡化了我对他的憎恨。几个月后，我们之间又心无芥蒂了。我不禁感叹：这样的结果，大概就是一个不长记性的人与一个厚颜无耻的人的相处之道吧。·她，亵渎了我的善良·

那是正月的一个逢场天，直到下午两点钟我才有时间清闲下来，清静地吃上午饭。

正当我收拾碗筷折身走进厨房的时候，一个身影走进店来，我本能地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妇女，基于礼貌，我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问她：“你要买什么东西吗？”中年妇女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嘻嘻地、慢悠悠地坐在店门口的那条板凳上，然后露出蜜一般的微笑对我说：“幺妹，你咋个才吃午饭哟？我在你这里坐一下哈，我赶到万坳方向的班车。”我不失热情地对她说：“当然可以，你坐就是了，板凳安放在那里，就是让你们坐的。”

她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一颦一笑极富魅力，我很快对眼前这个女人有了莫名的亲切感。不知怎的，就这么简单的两句对白，让我们神奇般地一见如故。为了将话题延续下去，我说：“你恐怕吃了午饭都饿了。你差一点儿运气，到万坳方向的班车刚才走了，你早几分钟来就好了。”她接着说：“你看我今天的运气，连续赶了两个地方的车，都差一点儿运气，不然早就回家了，弄得我连吃午饭都没吃成。”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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