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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11-20 00:3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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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少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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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圣人同行

与圣人同行试读:

与圣人同行

王少农著无序之序“国学散文”是我提出的一个观念,她专指以国学为载体,以中国传统文化精神为内核的散文。她是国学,也是散文,是散文化的国学,是国学化的散文。在国学与散文这两大元素之间,她又加入了作者自己这个最重要的第三元素。也就是说,我用我的眼光看国学,看老庄孔孟,实际上已不再是传统意义的国学了。至于散文,只是一种说话的方式。但她的文学意义也就在于:她使散文里出现了一样其他散文中没有的东西:国学。国学散文实际上是国学与散文的合一,也是还原。我们看孔子的话,老子的诗,庄子的美文,其实都是文学。只不过这个优秀传统丢掉了两千多年。

与“学者散文”或“思想随笔”、“文化杂文”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国学散文专讲传统国学,但她不是“谈古人”,而是“古人谈”,根据古人说过的话,让古人开口谈他们自己,这样看来,国学散文又有小说的影子,通过不过份的虚构,进行地历史的诗意表达。

在中国文化复兴的今天,“国学热”使国人蓦然回首,看那在灯火阑珊处的传统,让人不由产生一种恍如梦境的感觉。今日的复兴局面,实是从八十年代开始,她是二三十年间两代文人、学者共同努力的结果,当然也与国家的认同、提倡是分不开的。现在希望我的这种形式能为大家接受。第一辑孔子谈快乐 “乐之者”境界最高“乐之者”境界最高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论语·雍也》)孔子说:求知者不如爱好者,爱好者不如快乐者。

快乐比知识更重要。

快乐远比知识更重要。“乐之者”境界最高。

有人问希腊智者伊壁鸠鲁:“快乐的秘密何在?”

鸠壁鸠鲁说:“生命中有三种欲望,一种是自然而必要的,另一种是自然却不必要的,还有一种是不自然也不必要的。对不必要的欲望不要屈服,对自然的欲望要追求,这就是快乐的秘密。”

伊壁鸠鲁说的这三种欲望分别属于孔子说的这三种人:

乐之者的欲望是自然而必要的。

好之者的欲望是自然而不必要的。

知之者的欲望是不自然而不必要的。

所谓知之者,就是迷信知识的人,这种人看似相信知识,其实没什么知识。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其实知道什么?人类最大的知识就是不迷信知识。所以,企图“知道得越多越好”的人注定失败,他们企图从知识上了解世界,这是不可能的。我们要从本质上认知世界,而不能从量上认知世界。一颗星星加一颗星星再加一颗星星,这样加下去不会等于头上的星空,因为在你加的过程中很多星星都已经不存在了,或转化了。因此,从知识与经验上认知世界是不可靠的,必须依靠人类固有的心力与慧力。我们认知自身也是这样的。哲人说:“认识你自己”,难道是要我们做一个综合的自我检测题吗?不,不是的。认识自己的意思是认识自己的本质与灵魂。因此,迷信知识的人是无知的,其欲望是不自然而不必要的。

所谓好之者,就是对某类事物有兴趣的人,如商人对钱,男人对女人,等等。这种兴趣是出自天性或环境的影响,其发生是自然而必然的。但是它注定不会得到完全的满足,因为对象太大了,虽然可以轻易击中,但得不到全部。一支箭射进树林中只能射到一棵树,但不能射中所有的树。树林以被射中一棵树的方式吞掉了箭,欲望以被满足有限的方式吞掉了追求无限的人。因此,在无限欲望面前保持强烈兴趣的人也注定失败,其欲望是虽然自然但不必要的。

只有乐之者的欲望才能得到满足,因为它是自然而必要的。快乐使人与世界合而为一,他的欲望符合自然之道,使人与事与物达成和谐,所以能顺心如意。当然这指的是真正的乐于为之者,而不是貌合神离者。人们之所以有时做不好某件事情,原因很简单,就是没有真正的成为“乐之者”。你要是真正地乐于做某件事,你就会成为你要做的事,事情本身就会成就你,成全你。所谓“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即包含这层意思,智者乐于做水就会成为水,仁者乐于做山就会成为山。在下一章中我会展开来讲,在此需要说明的是:只有真正喜欢一件事情,我们才会成功。原因简单,真正的喜欢投入就多,能量一充足,就可以发电,把事情干成。其实也不是把事情干成,而是人与事合而为一,水乳交融,成就自然之功。

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显然是把“乐之者”作为做人的最高境界。

只有乐于做人的人才会成功。

从前有个闲适的有钱人问古希腊智者西塞罗:“你是否愿意坐下来探讨真理?”

西塞罗回答道:“与其与一个普通人一起认识真理,不如同柏拉图一起犯错误。”

西塞罗的意思是:知识上的探讨我已不感兴趣,现在我只关心精神上的愉悦。

这是对人不对事了。事情不重要,人重要。真正的乐得是乐人者,因为他爱某一个人,所以这人在他眼中一切完美,无善无恶,无是无非,一个字:亲。一提到这个人等于在说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当然超越了“真理”、“错误”的范畴了。

精神上的愉悦者就是孔子在此说的“好之者”,一个从心里喜欢的人。

冬天的时候,河里都快结上冰了。有人看见希腊智者米松光着身子在河水捉鱼。人们惊异地问:“米松先生,你不穿衣服难道不怕冷吗?”

米松举着手里的鱼笑道:“它们也没穿衣服啊。”

愚蠢的人会指出米松的这个行为根本不明智,不能叫智者。而见此能会心微笑的人明白米松为什么会这样做:他快乐呀,他得自然之道,这就是智者。

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喜欢喝醉了倒地就睡,经常睡在酒店老板娘的身旁。酒店老板开始以为二人有染,日久细看根本没这事,阮籍只不过是喜欢这样罢了。

像阮籍者这样的“好之者”已经不多了,而像孔子这样主张人生为快乐的智者也越来越少。

喜欢读书的人与喜欢喝酒的人,这两种人是最有品味的,他们明白如何才能让自己爽起来。

但还不够,我们要把心灵开放出去,接收进来,用心聆听先哲的启迪,这样就不用数也知道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颗了--一种说法是天上只有一颗星星,那就是一道整体的光明。

还有种说法是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唯一的一颗跑到地面仰着头数星星去了。

既然你已经仰着头那就望吧望吧,数吧数吧,数累了你就不数了。耶稣在十字架上说:“主啊,原谅他们吧,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如果已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那人类就会正确而快乐,不会再有无谓的牺牲与浪费。

孔子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也同时在点明:快乐也必缘于对本来的认知,有真知才能真乐。因此乐之者也必是好之者与知之者,这样他的快乐才有所依附。

陋巷之乐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论语·雍也》)孔子赞扬颜回说:“好啊颜回!只用一个篮子盛大饼吃,只用一个瓢盛水喝,住在陋巷子里。大家伙都担心他,他却依然快乐,好啊颜回!”

有人问古希腊智者爱比克特德:“智者的标志是什么?”

爱比克特德说:“不为自己没有的东西伤悲,而为自己拥有的东西喜悦,这才是智者。”

爱比克特德说的没错,人的痛苦缘于欲望太多,如果能满足于即有收获,就可以享受无限快乐。

智者是知足的,所以是快乐的。

有的人可能会一下子怒起来:“你说的不就是‘知足常乐’吗?为什么又拿这杯白开水哄我说是美酒?”

我就会告诉他:“没错,这是一句大白话,这是一杯白开水,但这是杯真相大白的白开水,又因它年代久远,酿造出了许多幸福而快乐的人,所以它也是美酒。”

渴望不凡的人依然满脸恨恨不平,大骂“骗子”。

我就依然会耐心地告诉他:“圣人都是‘骗子’,但他能把人哄得舒服、受用,又有实惠,就算是‘骗子’又何妨?作母亲的常常哄她的孩子,只要不太过份,谁又何必较真呢?”

如果不懂的人仍然说“我就是要较真”,那我就会索性给他讲明:“世上哪有什么真假?‘窃钩者铢,窃国者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正如《红楼梦》上讲的好:‘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小孩子才会天真地问‘真的吗?’作为一个成年人就不应该这么问,而应该问:‘有实惠吗?’如有实惠又不伤人,那就是好的。圣人劝我们满足即有收获,就是让我们提前享受人生,不要等遥远的将来;让我们当下就觉悟,不要等条件成熟了才开始怎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条件永远不会成熟,聪明人会把火侯调到差不多就行了,这样自有妙境。

从前有个道士学炼丹,炼了整整三年,妒里的丹还是一个白丸子,不像经书上说的会‘鲜红如桃李’,道士疑惑了,这晚他做梦看见一个白发仙翁对他说:‘傻子,别炼了!那就是仙丹。别管他是红是白,只管吃就是了。’道士梦里觉悟,‘哎呀’一下跳起来,连滚带爬去开炉,把仙丹吃了,果然觉得身轻如燕,飘飘欲仙。他的本职工作是吹吹打打,以后就按着仙翁的指示:‘不管是红是白,只管吃就是了’,结果成了一个非常敬业的吹鼓手,又能办丧事,又能办喜事,远近闻名,财源滚滚,成了一个大富翁,享寿九十无疾而终,就跟做神仙差不多啦。我讲这个故事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人要享受现在,不要对自己许一些空头承诺,那才是骗自己。”

上一章我们已经讲了,“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就是说无论道行与不行,我们的理想有没有实现,都应该是快乐的。

理想应该为现实服务,当理想阻碍了我们,就抛弃它。

从前有个人想当大官,但又当不了大官,充其量只当了个小官,于是整天闷闷不乐。

他老婆开导他:“官人,为何不乐?”“我要当大官!”“官人,对我来说,你的官已经很大了。”“那管什么用。”“俺娘说,狗如果要想吃案板上的肉就会吃不到,但是如果狗能去垃圾堆找块骨头啃一啃也是挺好的。”

这个人一下子开窍了,从此满足于做小官。别人都升官了,他依然做小官。别人都倒台了,他还是做小官,修成了一高人。

这还不算最高境界,有的人从没想过做官,忽然有一天飞来一官让他当,那自然更快乐了。

其理如下:

一、想当大官而只当了小官,如能满足于当小官,可享受快乐。

二、从没想过当官忽然当官,当小官也有当大官之乐,可享更大快乐。

我们应做第二种人,要这样想: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投胎为人,现在居然成了一个手足俱全的活人,能吃能喝能走路,快活快活。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一笔钱,现在居然不缺吃喝,夏天还能花一块钱买冰棍,老天待我不薄,爽呆了。

我从来没想到我会找到工作,会找到老婆,现在居然又有工作又有老婆,哇,神仙日子,凡人享受。

怎么样?这样一想生活就是蜜一样甜了。这可都是大实话,不是自欺欺人。

世上的快乐全是以此类推得来的。

孔子原来想做大官,周游列国满世界跑,没有做成,只好杀羽而归,在家乡当了个教书匠。

没想到一做就其乐无穷,他终于明白:

一、做小比做大更大。

二、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强迫自己。

孔子把自己的这两条智慧传给了弟子们,师生们全都受用无穷,每个人都快乐得不得了,一下子就把儒家的名气搞大了。“儒”原来是主持祭祀的小礼官,在人们眼中是那种木呆呆的呆子,没想到现在这呆子一下变得这么活泼,并把祭祀搞得堂堂皇皇,热闹非凡,没法不让人刮目相看,投入他的怀抱。

在孔子之时,道家不求闻达,墨家生活太苦,法家太严厉让人不喜欢,哎,孔子一下子把儒家搞得大家都高兴一片,又读书明礼,又好玩,当然会吸引众多信徒,成为当世第一显学。

孔子的首席大弟子为颜回。颜回可能是孔子的亲戚,因为孔子的母亲就是颜氏。不过不用管那么多,反正颜回现在是孔子的大弟子,最受孔子欣赏。

颜回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当然也是个圣人。

圣人就是“剩人”,是挑选之后剩下来的人。别的人因为本事都大得不得了 ,飞了,走了,他还老老实实留下来,所以叫“剩人”。“剩人”自有好处,正因为他是剩下来的,所以没人与他争,这就太好了,做人做到没人争的地步,当然自由自在,自得其乐。

颜回家在哪里?陋巷子里。

颜回吃什么?当然也吃饭。但他不吃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只吃蔬菜面条,大葱夹大饼,简简单单,在他就是无上美食。

颜回喝什么?当然喝水。但他不用喝那些乱七八糟的饮料,白开水、凉井水就很爽了,何必又花钱又麻烦?

人们都担心:这人怎么过呀?没想到颜回一天到晚都很快乐,完全不必别人呆心,而且他还能帮助人呢。

你看,这不是圣人是什么?

圣人就是“胜人”,就是胜利者。他没有多少钱,也没什么所谓的身份地位,但他快快乐乐,比有钱有势的人快乐,所以别人都比不过他,他是胜利者。《三国演义》上刘备被蔡瑁追杀,凭的卢宝马跃过檀溪躲过一劫,在路上他看见一个牧童倒骑牛儿悠然而过,手中拿了一枝竹笛信口而吹,显然玩得正高兴。刘皇叔见此不由一声感叹:“吾不如也!”

刘皇叔的快乐程度当然比不上牧童,因为他太劳太累太凶险。刘备在没当皇叔前是个卖草鞋的小伙,那时他的快乐与这个牧童原本一样。后来因为立下了雄心壮志,结果就弄得今生与快乐无缘。

并不是说人不要有雄心壮志,而是说这不应该让人不快乐。如果让人不快乐,这是什么狗屁雄心壮志呢?不如不要。

人真正的雄心壮志是找到真实的自我,让自己充实地快乐起来。

颜回做人不失本色,所以他居陋巷有滋有味,比高楼大厦还过得好。

这其中有个技术性的窍门,那就是“简单生活是享受”。

人们往往累死累活,就在于他们把原本简单的生活搞复杂了。人嘛,一间房,一碗饭,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就OK了,难道你真想飞上天去?既然飞不上去,那就好好在地面呆着,看看身边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真的不错。

从前有个人向他的师父诉苦:“哎呀,我好苦,我好累。”

师父问他:“你为什么会这样?”

他说:“我吃饭都累。吃少了怕饿,吃多了怕不消化。吃肉怕胖,吃菜怕瘦,不吃又不行。

师父笑了:“我明白了。你就饿自己一天试试看。”“行吗?”“试试看吧。”

于是这人饿了自己一天,饿坏了,第二天一开饭大吃一顿,好美呀,拍着肚子见师父:“师父啊,我明白了。”“你明白什么?”“吃饭就吃饭,原本很简单。”“哈哈,你明白了。”

现代人已渐渐到了不会吃饭、不敢吃饭的地方,想必也到该饿一下的地步了。

人活得越简单越好,这样才会见本心,才不会失去生存的基本技能。《蒙古秘史》记载,大名鼎鼎的成吉思汗死于被马摔伤。一生在马背上叱咤风云的大英雄到后来连马也不会骑了,这正说明此人因贪得无厌丧失了基本的技能,他的本心已随贪欲一点点消失,最终不见了。

成吉思汗想征服全世界,结果把自己搞死了,死得很难看,一点也不英雄,一点也不让人羡慕。

与成吉思汗相比,颜回才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因为他未失本心,没有贪欲,是一个纯粹的人,快乐的人。

这样的人不用去征服,全世界原来就是他的。

智者为何乐水?仁者为何乐山?

智者为何乐水?仁者为何乐山?

子曰:“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论语·雍也》)孔子说:智慧的人喜欢水,仁爱的人喜欢山。智者是动态的,仁者是静态的。智者是快乐的,仁者是长寿的。

我的家乡四川有个地方叫“乐山”,乐山大佛天下闻名。乐山原来叫嘉州,嘉州改名“乐山”,就是取自孔子这句“仁者乐山”。

仁者为什么会乐山呢?

山是安定的。

山是高大的。

山是丰富的。

山是无忧的。

山的这四大美德合于仁者,所以叫“仁者乐山”。物以类聚,像山一样的仁者当然喜欢像仁者一样的山。

仁者爱人,爱心感化世界,因此是安定的。

仁者无敌于天下,因此是高大的。

仁者与天地相往来,因此是丰富的。

仁者快乐,因此是无忧的。

仁者爱天下,为何独爱一山?这是因为人类生活在地球表面,山对人的视野有着重要的指引作用。

有时山起隔离作用,有时起连接作用,有时作界碑,有时作塔标,总的来说,当一座大山巍峨耸立在我们眼前,人除了会有一种本能的对大自然伟力的赞美外,会同时想到另外一些伟大的象征,如上帝、国家、诗人、哲人、圣人等。

孔子曾把圣人比作山,赞叹尧“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而当他亲自登上高山,更觉气壮。“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这种“小天下”的气度不是王者靠征服所能达到,而是通达自然之道的智者所独享。

山即圣人。

当圣人看见山,就是看到了自己的外化。自己的外化是如此瑰丽,因此“仁者乐山”,这是必然的。

我们要像山一样无忧。“智者乐水”,道理也相同。

水是流动不息的,既使是一潭死水,它也要上面蒸发,下面渗透,依然遵循生生不息的自然规律。

智者如水一样流动,生生不息,老子说“上善若水”,就是这个意思,请参考拙著《老子说柔》中论“水”的一章。

智者除了像水的流动外,智者还像水一样多情。圣人是有情的,智者是多情的,他的人生充满喜乐欢欣,因此“智者乐水”是他成为智者后的必然状态。

智者在喜乐自身的同时,亦悲悯世人,他身上肩负播种欢乐的使命。

有人问希腊智者欧里庇得斯:“普通人为什么缺乏智慧?”

欧里庇得斯答道:“智慧是由悲苦换来的,小悲苦换来小智慧,大悲苦换来大智慧,因此我们的智慧里总是充满怜悯。”

儒家说“仁义”,佛家说“慈悲”,道家说“贵生”,墨家说“兼爱”,都充满一种人性关怀。

水是生命之源。

水是平等的。

无论是奇花异常,还是普通草木,甚至是毒花毒草,水都一视同仁,都给予滋养,成全它们走完生命全过程。

圣人不仅普施善者,同时也对恶者充满怜悯。佛陀当初舍身饲虎,就是此意。

当我写到这里时,一道金色的阳光从高空照射到了我的书桌上,我的心是如此喜悦与宁静。

太阳也是平等而博爱的。

太阳必须是博爱的,才会成为太阳。

太阳与水,这一阴一阳都共同揭示了如此浩大的自然规律,作为一个忠诚于自然之道的自然之子,他也必是如此。“智者乐水”,这种水无处不在,不分清浊,都是大地的乳汁。“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我在一首诗中写道:“良乡的庄稼地银光闪烁晨雾浮走树根如牛奶浇灌大地”

在此我把晨雾比作牛奶,不只是形容其洁白,更意在指出它对大地的滋养。

牛奶是水。

人奶是水。

婴儿吃奶时对水的温柔水的甜美必有极深感受,这种感受将指导她终身去寻找一种更大的温柔与甜美。

我们作为成人,又怎能不去寻找另一种温柔与甜美呢?

那就是人的真正性情,真性情造就真正的人。

我的朋友沙漠舟把他的自传题名为《我在人间的日子》,那么我想,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活在真正的人间,否则与海市蜃楼何异?沙漠舟对人生的执着追求屡次感化了我,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之间真正的人诞生了,他们将更加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像水一样多情,像山一样无忧。

前一阵子我写了一幅字“山水无恙,人可归来”,就是此意。

吾道不孤

吾道不孤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论语·学而》)但对于我来说,“来劲的话”莫过于此。像我长期埋首书斋,最值得高兴的事莫过于三:

一、与家人在一起。

二、出新书了。

三、出了新书可以走出书斋玩玩,看朋友去!

与其让朋友来看我,不如我主动去看朋友,这样就少了一分等待的痛苦,多了一分邂逅或重逢的惊喜。

孔子在此处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孔子还在另一处说:“德不孤,必有邻。”都道出了人生一大境界,那就是与朋友在一起。

朋友使吾道不孤,不孤则吾道成矣。

人生有千爽万爽,最爽的一件就是与朋友在一起。具体而言,其爽有三:

一是自家高兴。见了朋友与其说高兴他,不如说是高兴自己。借朋友而高兴,因朋友而更高兴。

二是高兴朋友。好朋友如春风,春风一吹柳舞花也舞。作为柳的他,与作为花的我同沐春风,兼有摇摆之姿,艳艳之态。孟子曰:“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也就是这个意思。

三是高兴全世界。好友聚会之时,天地有情,人生有意,全世界都眉花眼笑,让可爱的人更可爱,让可恶的人也不再那么可恶。

与朋友在一起有如此三爽,孔夫子忍不住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这哪是问句,分明是一句赞叹,一句由衷的肺腑之言。孤家寡人、众叛亲离的人为什么死得早,死得快?因为他不爽呀。人一爽命就长,而一个人是不够爽的,为了避免孤独死,我们必须合群,与朋友在一起,选择一种富含亲和力的生活。

鲁迅当年失意,独居北京,孤独得要死,他住的地方是个小院,我去看过。小院外面长了两株枣树,鲁迅名著《野草》中的名篇《秋夜》就是写这两棵枣树的,鲁迅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鲁迅说话与孔子一样,爱讲大白话。那么这话什么意思呢?原来鲁迅从这两株枣树悟出了一些人生道理。鲁迅当时孤独得要死,天天看,天天看,有天忽然看见原来墙外的枣树是两株,而不是一株。

一株枣树构成生命,两株枣树相映成趣,构成希望。

鲁迅从这两株枣树身上看到了希望,不久就把老妻老母从老家接来了,又广交朋友,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这就是“鲁迅的枣树”给我们的宝贵启迪,其核心要义为:

人不能自己找孤独,树都要与树树在一起,人肯定要过群体生活才爽。

耶稣基督因为先知约翰的接引,在旷野大彻大悟,毅然抛弃了犹太教士苦修终生的做法,重新回到人群中,为人们宣讲上帝的爱心与旨意,很快赢得了一大片信徒。

也许有人要反驳我,佛陀当初在菩提树下那一悟,当时就他一个人,这又当作何解释?

这是因为:

一、佛陀当时已达到圆满境界,天地万物都是他的朋友。用中国的话说,佛陀当时“天人合一”,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呢?

二、佛陀当时就坐在菩提树下,佛陀的菩提树与鲁迅的枣树一样,都足以让有慧心慧眼的人唤醒慧力,当下就觉悟。

三、就算佛陀当时在一片没天没地没万物的空无之境中,他还有自己作朋友,他看自己就像看一道门,一扇窗户,里面外面都是世界,足以觉醒来者。

事实上佛陀觉悟后也像耶稣离开了旷野一样,他离开了菩提树,回到人群中传道。于是才有了今天我们有幸看到的诸多传世宝典。

孔子与佛陀、耶稣都是伟大人物,在孔子看来,生命太简单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通过觉悟寻找快乐。

觉悟从哪里来?觉悟从旷野来,从菩提树下来。人人都有自己的旷野,人人都有自己的菩提树。

快乐从哪里来?快乐从人群中来。

在此,快乐是一个成全觉悟、实现觉悟的过程,因此,没有快乐就没有真正的觉悟。

孔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就是讲与朋友在一起可以互相印证、互相觉悟,从而大家都快乐。

孔子在此处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另一处还说:“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都在讲快乐并不遥远,它会自动呈现,主动呈现。有的事情看起来好缥缈,其实只要诚心寻求,自然会实现。

从前有个人喜欢一个女孩子,把她当成古典诗赋中的女神来顶礼崇拜。他爱她而她不知,仿佛鸿雁飞过秋水而秋水不知,于是不能不感到苦闷与绝望。但他从不放弃,一直去讨好这个女孩子,终于有一天女神翩然来到了他的身边,鸿雁得以嬉戏秋水,两情相悦。

希腊七贤之一的阿那哈斯曾问过一位种葡萄的人,一棵树上有多少果实?那位种莆萄的人答不出来。

阿那哈斯告诉他说:至少有三种。一种是快乐,一种是痛苦,一种是糊涂。

要想种出快乐的葡萄,我们就要做快乐的园丁。那位种葡萄的人连自己种的是什么葡萄都不知道,肯定品尝不出葡萄真正的滋味。

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有句传世名言:“情之所钟,正在我辈。”“钟”就是钟爱,“我辈”就是朋友。这句话的意思是:用我的情爱我所爱,这正是我们该做的事,正是我们的人生。

竹林七贤放浪形骸,孔子温柔敦厚,其人生主旨都一样,都是快乐主义者。

我有一联诗:

放浪形骸诗与酒温柔敦厚花近人此诗被很多朋友喜欢,我自己也觉得不错。并不是说写得好,而是说它道出了一种人生态度。

太简单了,太好了,太美了,原来人生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寻找快乐。

寻找快乐就是寻找自我,就是寻找朋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同样地,到远方去看朋友,不亦乐乎!

无知之智

无知之智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论语·学而》)君子一般不生气,有的事情过了就算了,有的事情不知道就当没发生,我要的是自寻快乐,不是自寻烦恼。古来通达之士之所以活得爽快,就在于放得开。“放得开”是不容易的,这必须自己开阔心胸。

有个病人向老医师倾诉:“医生救救我,我太憋闷。”

老医生仔细检查,发觉他没有病。

老医生问:“你为什么憋闷?”

病人:“我出不了气,呼吸困难。”

老医生说:“你的嘴巴鼻子呼吸道与肺部都是正常的,怎么会呼吸困难?”

病人:“我就是呼吸困难。”

老医生:“你应该自己习惯深呼吸,不要老是鼻子哼哼,嘴巴喘喘。你什么事都没有,关键在于你要自己多呼吸。”

病人当时就试着深呼吸了几下,觉得真管用。原来就这么简单,这人照医生的话去做,过不久就好了。

自己开阔心胸后,就有了新天地。我们要用老人养生的方式告诉大家,凡事不生气。孔子周游列国,到宋国讲道,宋国的司马桓想杀孔子,孔子不追究,说:“天生德于予,桓其如予何!”

有了这种气度,才足以做人做事。

做事方面,我们可以“举其大纲,不拘细目。”

做人方面,我们可以“不知而不愠。”

孔子说的“不知而不愠”,与老子的另一句话原理相同。老子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也。及吾无身,有何患?”

老子的意思是说我们的大患都来自身体,连身体都忘了,还有什么麻烦呢?

孔子说的“不知而不愠”,也是这个意思。人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知道。假如他不知道,当然也就不会生气了。

孔子这话要是和尚们听了一定欢喜,因为使和尚们“耳根清静”的法宝就是不闻不问,一切“不知道”完事。有时间就睡大觉,没时间就睡小觉,反正一天到晚以睡非睡,睁眼看见世界不过是一样东西,闭上眼世界不过是一团阴暗。

阴暗是可贵的。考门夫人在《荒漠甘泉》里说:凡是阴暗就表明正被阳光照耀,因为只有光明才能形成阴暗。

如果我们把人的无知比作阴暗,那么这种无知是可贵的。只有无知才能烘托智慧,无知可以成全有知。

我曾对我的朋友鄢圣华说:“无知加无知,等于无所不知。”

圣华兄听了觉得有一定道理。他是研究老子的专家,知道我这话不是为了好玩。

为什么“无知加无知等于无所不知呢”?

一、我知道自己的无知,我并且知道你的无知。我知道一切的无知,所以我无所不知。这种无知当然不是从细节上与知识上讲的,而是说我通晓世界万物都处于无知状态。为什么一切都是无知的?因为一切都是被产生的。被产生的就是无知的,因为在产生之前与产生之时生产者与助产者都已向新生儿注入了“忘我剂”,让他忘记以前的世界,这样才能轻松为人。

二、不知而不愠,也就是无知而不失。因为不知道,所以没拥有,所以不会失去。既然不失去,那么就是全有。全有必全知,全知就是无所不知。

有人曾问苏格拉底:“请告诉我,为什么我从未见过您蹙额皱眉,您的心情怎么总是这样好呢?”

苏格拉底答道:“我没有那种失去了它就感觉遗憾的东西。”

如果还觉得不够明白,让我们来聆听另一位希腊智者欧布利德的话。

欧布利德对人说:你没有失去的东西还在你那里。你没有失去角,所以你是有角的人。

人能失去不曾拥有过的东西吗?当然不能,所以有些事情想失去也无从谈起。

但是,人注定会失去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因为这个世界在生老、病死,成、住、坏、空。所以孔子曾经在一条河流上叹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条河流流到哪里就有生命。流到我们父母那些,父母有了生命。又从我们父母流到我们这里,我们又有了生命。点燃一根火柴,先熄灭点燃的一头,然后慢慢熄灭后面的部分。

这种规律是不言而喻的,而正是流动造就了世界。

我们从老子那里学会了“无为”,现在我们从孔子这里学会了“无知”。

两个无知的人在一起就会什么都谈得天衣无缝,可见他们无所不知。

这种无知不是自欺欺人,而是真实的言说。摸到大象耳朵的人说大象是一把扇子,虽然离真实差得太远,但也就为他自己、也为别人提供了一个大概的局布轮廓。

从地心说到日心说,到目前的“无心说”(指宇宙没有中心),人类摸到的大象越来越大,但这管什么用呢?与其空洞地说“大象大得不得了”,不如具体地说“大象是一把扇子”。

苏格拉底告诉我们:“我只知道我的无知。”

柏拉图则说:“吾爱吾师,但更爱真理。”

柏拉图在此说的真理就是“无知的真理”。是无知构成了这个世界,是无知造就了这个世界。

孔子在另一处讲:“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也。”

意思是说知道的就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的,这就是知识,这就是智慧。

孔子这句话好像是对人们常常“不知以为知”的做法予以否定,其实别有深意。孔子在说:

既然知与不知各是各,那么不要去干扰它们,就让知道的更知道,无知的更无知吧。

人类大脑潜能到目前只开发了1%不到,那么剩下的那99%在干什么?对此我们是无知的。我们应满足这种无知,否则一旦惊动了这99%,有可能把人变成神,也有可能变成魔。现在关键的问题不是把人变成别的什么,而在于把人做好。做好自己的事,并获取成功与快乐。

有1%就挺好了,1%大于100%。

从前有个多情公子,老想去爱世界上的每一个少女,去占有每一个女人。但这个世界有50多亿人,光中国就有13亿人,这13亿人中包括至少2亿正年轻的少女与女人。1亿少女你爱得完吗?1亿女人你要得完吗?要不完的,所以人应该“止于至善”。

有的事情不能得到就算了,有的事情不知道也无所谓。当那个多情公子得知自己也不过是另一个女人爱的1亿中国男人中的1个,就会怅然若失,他的价值因为知道得太多而大打折扣。

庄子讲“小知不如大知,小年不如大年”,反而有种积极进取,力图获得更多的儒家精神。而孔子在此处说:“人不知而不愠”,无疑是非常达观的,以道家视之亦无不可。

孔子是老子的传人,其实他说的与老子没什么两样。老子“无为”,孔子则把“无为”变成“知其不可而为之”。“知其不可而为之”就是“为不为”,也就是“为无”,做事追求零结果、零效果,不求得失而求均衡,不求胜负而求和谐。这是一种极高境界,已是道本身。“为无”就是无为九义中的一义,请参考拙著《老子说柔》。

孔子以不知为乐,以无知为荣,正是他晚年成圣的真实写照。孔子说他“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心所欲”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逾矩”就是该干什么才干什么,不打破既有规矩。孔子这句话乍看完全前后矛盾,细想原来就是以“无为”为“为”,以“无知”为“知”的另一种说法。

古希腊哲人皮浪说:“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并不知道的东西。”

同样地,我们不能生活在别处。生活就在这里,这就是我们的生活,否则就是浪费生命。

与其生活在别处,不如诗意地栖居在此处。孔子说的君子“不知而不愠”包含一个重要启示:

我们不要在知识上满足自己,要在精神上满足自己,这样才会快乐,才不会被“以有涯随无涯”的问题困绕。管他涯不涯,如果有条船,我就在水上睡觉。如果是在岸边,我就在石头上睡觉。

孔子这种高妙的人生态度我们将在后面作更深入的探讨。

思无邪

思 无 邪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也。”(《论语·为政》)孔子说:《诗经》三百首,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思想纯洁无暇。

孔子是个有趣的人,证明之一就是他把《关雎》这首情诗放进了《诗经》,并且还是开篇第一首。《关雎》是首标准的情诗,孔子把它作为《诗经》的开篇第一首,显然在暗示:这就是整部《诗经》要说的全部内容,这就是《诗经》的总纲与灵魂。

很多人渴望从《诗经》这部神圣经典里一开头就看到高尚得不得了的文字,显然他们再次绝望了,不理解孔圣人为什么要愚弄苍生?

其实他们不懂圣人用意,不理解《诗经》的妙处。

很多人曲解《关雎》,说是什么歌颂“后妃之德”,歌颂后妃之德就是歌颂皇帝,于是好好的一首情诗又被扯到政治上去了,真让人恶心,完全糟踏了圣贤。

说情诗是情诗的人是真正的人,是孔子的真正传人。

说情诗是政治诗的人不懂孔子。

情诗就是情诗,这不很简单吗?夫情诗者,为情所作也,为情人所作也。有人一听见“情人”两个字就“啊呀呀”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腐败分子”,其实孔夫子也可能有情人,那就是春秋时期大大有名的美女南子。

南子是卫灵公的夫人,孔子周游列国到了卫国这一站,就去见南子。在此之前孔子与南子没有见过面,今日后宫一见,美女爱圣贤,圣贤爱美女。孔夫子周游列国其实也是一路逃难,曾被多国追杀,你想,一个落难的英雄都不能逃过美女关,何况一个落难的圣人?

于是两情相悦,具体细节我们不可得知,但很多记载春秋历史与孔子言行的古书都已证实确实有“孔子见南子”这回事。后来到了民国,山东曲阜师范的新潮学生还编了一个就叫《子见南子》的话剧公然上演,歌颂孔子的爱情。此事在曲阜掀起了极大波澜,孔府的人出面干涉,其实大可不必。《论语》是这样记载的:“子见南子。子路不悦。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意思是:孔子去见南子。出来后子路知道了很不高兴。孔子就对子路说是怎么回事,并发誓说:“我如果说了假话,老天爷都讨厌我!老天爷都讨厌我!”

孔子连说了两遍“老天爷都讨厌我”说明他确实问心无愧,敢与老天爷对质。

子路是孔子最爱的弟子之一,师生二人一向随便。子路性格鲁莽,老是冲撞孔子,甚至经常揭孔子的短,师生二人有点像《水浒传》里的李逵与宋江。子路一听孔子居然去见美女,大闹起来,逼着孔子一定要说个清楚。学生竟然管起老师泡妞的事来,这无疑太过份了。我们仔细推敲一下,可以发现这师生二人在此完全是朋友关系,子路有点取笑孔子的味道,有些搞事,有些搞笑,完全无喱头。人家孔子泡妞,关你子路什么事?圣人就不能泡妞吗?圣人也是人,而且依圣人的级别,当然要泡最美的美女。

孔子一问就说,可见完全坦荡,毫不隐晦什么,实际上是在对全世界宣称:我就是去见了南子,我就是喜欢她,她就是我的情人。这才是圣人!

世人误以为孔子主张禁欲,其实孔子一点都不禁欲,他只是反对淫乱,当初齐君送美女给他,孔子马上拂袖而去,可见他也不是个纵欲者。

既不纵欲,也不禁欲,情之所动,以礼为之。这就是孔子礼学的精华。礼者,情也。情之所至,天地为美。情让人爽,礼让人自由,让人不爽的不叫情,让人不自由的不叫礼。

我们从孔子自己的故事可以理解、印证他本人为什么要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也。”《诗经》中除了《关雎》,还有大量情诗,如《河广》、《有女同车》诸篇。《诗经》中甚至有直接描写幽会野合的诗篇,如《野有蔓草》:“野有蔓草,零露。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臧”通“藏”。“邂逅相遇,与子偕臧”意思就是今天碰到你,我们一起藏起来玩吧。

和美女藏起来玩,这是什么意思?傻瓜也知道这是野合。这不是暗示,而是明示。《诗经》里还有直接歌颂做爱的诗篇,如《野有死》:“野有死,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兮!无使也吠!”

最后一段最精彩,意思是:轻轻地过来吧,不要碰我的头巾,不要让狗儿狂叫。

前两段是男的说的,后一段是女的说的。这个女的让男的轻轻过来, 说“不要碰我的头巾”

,又让人家过来,又不让人家碰,这是怎么回事?有经验的人可以看出这个女的在逗男的,嘴巴里说“不”,心里在说“快”。不让狗叫这是为了营造安宁的环境。

从《关雎》的求爱,到《野有蔓草》的野合,再到《野有死》的直接性描写,这就是《诗经》所要表达的。

大家不要忘了,《诗经》正是孔子编定。孔子集一生的学力与智慧,编了这部“情诗大全”,用意何在?

孔子在此处告诉我们:“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也。”

孔子告诉我们要像《诗经》里的人们一样纯洁无邪:想追求就追求,想野合就野合,想做爱就做爱。

禁欲不叫无邪,叫变态。

纵欲不叫无邪,叫变态。

既不禁欲,也不纵欲,情之所动,以礼为之,这是人性的完美,这就是“无邪”。“无邪”是人性的完美,当然不是残缺与变态。

孔子借诗说人,揭示了:

我们既不能禁欲,也不能纵欲,要因欲生爱,因爱而爱人。孔子一生强调的“仁者爱人”也就包含这个意思。

孔子还揭示了:

人生要快乐,就要完美我们的人性。只有满足了我们的欲望,才能完美我们的人性。〖HTH〗人性圆满,谓之自然。人得自然,谓之无邪。

孔子的快乐主义显然也包括这层意思,我把它叫做“畅情论”。

所谓“畅情论”,就是让情欲欢畅,让情爱舒畅,最终达到人性的完美,享受天地人生,享受阴阳之道带给人类的无穷福祉,享受自然之道对人类在成长过程中失去太多的无限补尝。

孔子是一个“畅情论”者,是一个快乐主义者,他提倡的“无邪”思想是中国人最光辉的人性传统、人道传统与人文传统。

后世嵇康继承与发扬了孔子的“无邪”思想,嵇康说:“任心无邪。”

意思就是:“任着我们的心吧!我自会纯洁无邪。”你看多爽!

嵇康作为竹林七贤的领袖,作为魏晋名士的导师,作为中国魏晋文化的灵魂人物与发言人,他最伟大的文化思想就是这句“任心无邪”。这句话与阮籍说的“礼岂为我辈设也”相映衬,都表达了那个时代的人对人性的最高认识,是中国人心路历程与社会进步的一大里程碑。

魏晋文化继承了春秋文化,嵇康思想继承了孔子思想,所以才有了当时名士们的绝代风流!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考我写的小说《竹林七贤》。

再后来,一代情圣曹雪芹也因为继承了孔子的“无邪”思想,超凡超脱,诞生出了一部足以代表中华五千年人性光辉的人文巨著《红楼梦》。曹圣在书中歌唱道: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歌中所唱的“美玉无瑕”就是“美玉无邪”。纯洁完好,完美无缺。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真有这样的事吗?

有的,在我们心中。

现实不可能完美,我们让它完美。我们将红尘收集起来高温消毒,蒸馏过滤,就可以用红尘酿造出天地间、人世间最洁净的清清眼泪。庄子叫它“玄珠”,老子叫它“甘露”(老子曰:“天地相合,以俞甘露。”),孔子叫它“思无邪。”

有了“思无邪”作为法宝,我们就不畏一切生离死别,不畏一切月缺花残,不畏一切空想怀念,就不会抱恨终生,就可以快乐终生。

一个快乐主义者必是一个自然主义者,他会让自己的心顺应自然,同时又在天地洪流中坚定地立住身,巧妙地从身边抓住更多的东西。会游泳的人在洪水中可以浮在水面抓东西,不会游泳的人就会被洪水冲走,什么也抓不到。趁现在洪水还不大,赶紧学游泳吧。

孔子说:“游于艺。”就是让我们在“艺中学会游泳”。孔子说的“艺”当时指六艺,现在我用它来借指人生这门最大的艺术,学好这门艺术我们就可以游好泳。

孔子怜悯世人痛苦,给我们开出了“思无邪”这一副完美的方子,它确实可以保证我们快乐终生。为什么不要呢?这并非嗟来之食,而是我们自己就有的丰盛美食。

人一生下来就“思无邪”,所以婴儿都很快乐。后来人渐渐地邪起来,所以就会不爽。现在我们如果能恢复“思无邪”,就可以品味初为人身的完美境界!

西瓜最甜的是第一口,做爱最爽的是最后一下,我们如果能巧妙把握这第一口与最后一下,做人就会永远新鲜、永远最高潮,从而达到永远快乐的伟大境界。

快乐主义者当然也会怕死,但我们不怕生。

很多人又怕死,又怕生,这才叫失败。

快乐主义者“思无邪”,让自己做一个纯洁的羔羊,同时做一个纯洁的牧羊人。纯洁的牧羊人手挥纯洁的皮鞭,赶着羊儿去吃草。

难道草命中注定要被羊吃吗?草也是生命,如果羊不吃草,羊就会死。所谓“思无邪”并不是什么也不做,它也是允许去做事的,甚至允许去做适当的不那么好的事。牧羊人允许羊吃草。谁也没给我们这项权利,我们自己给自己的。

孔子说“思无邪”有三层意思:

一是“本来无邪”。如婴儿。

二是“最后无邪”。如老人。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三是“邪极故无邪”。“本来无邪”与“最后无邪”都是自然之力,真正有意思的是“邪极无邪”。“邪极故无邪”意思是因为太邪了,所以邪到极点就会纯洁无邪。这也是个物极必反的简单道理。

人类发展到今,可谓邪极了。一方面对大自然赶尽杀绝,肆意破坏;一方面对同类自相残杀,奴役弱者。真是邪到了极点。但正因为人类已经邪到了极点,没法再邪了,所以自然之道就使他有所收敛,当然靠自身觉悟。这一切来之不易,但无疑是一个真实的转变,这就印证了“邪极故无邪”的道理。

很多无恶不作的恶人最终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是这个简单道理。

从前有个警察追踪一个做案累累的杀人犯,二人一前一后地追到一辆公交车上。警察死死地盯住杀人犯的动静,这时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他看见这个杀人犯竟然为一个老太太让座,并且态度非常和气。警察一下子傻眼了,杀人犯也会为人让座?是的,杀人犯会为人让座,这就是事实,这就是“恶极故为善、邪极故无邪”的人。

从前有个小姑娘的家里来了个客人,是她的远房表哥。她听说这个人是个花花公子,大色狼,什么女人都想上,于是紧张得不得了,他父亲叫她出来吃饭,吓得要死,勉强坐下。没想到她表哥长得一团和气,对人很好,根本不像大坏蛋,而且对她毫无私心杂念,真的很纯洁。最后两人愉快地相处几天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表哥走时表妹还是表妹,没有变成表哥的第N个情人。这也是“邪极故无邪”的鲜活案例。“色狼真的很纯洁,有的‘坏人’真的很好,有的卖国贼真的很有孝心。”天啊,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理?

这就是公理。

孔子微笑着说“思无邪”时也在说:我曾经也很邪……孔子杀过人,是他杀害了他的政敌少正卯。在齐鲁夹谷会盟时,孔子还杀过齐国舞者。

但这都没关系,过了就算了。所以孔子能当圣人。

人生就是如此残酷,快乐主义者是吃“残酷”这碗饭长大的,是靠“残忍”这招本事吃饭的,所以最后能变残缺为完美。

我们当然不是鼓励为恶,而是建议人们:OK!够了!一切到此为止!

如能及时收手,就还可以过正常生活,甚至可以当圣人。如果不能,牧羊人就会像狼一样吃掉他自己的羊。《圣经》最后的启示录不是开玩笑。因为心无杂念,所以为人清爽,可以快意一生。人的童年为什么是欢快的,就在于心地纯朴,心无杂念。等人长大就会杂念缠身,使人不爽。

孔子说“思无邪”,当然也是在让已经“思有邪”的人返本归真,回到无邪状态。

做梦与复古〖BM〗

做梦与复古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论语·八佾》)“监”通鉴,借鉴的意思。“郁郁”,茂盛的样子,转义为丰富。全句意思是:周朝以夏商两代为鉴,产生出了丰富的文化,我今生跟随着周朝,周朝文化就是我的梦。

我小时候读《庄子》,见里面写“至人无梦”,不由心向往之,说来好笑,就把自己的房间取名为“无梦斋”。但梦这东西很怪,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

有时候你不想做梦,梦却来了。

有时候你想做梦,梦却不来。

有时候你想做这样梦,来的却是那样梦。

好,既然梦是反的,那么我就反着做梦,以为反反得正,但来的却更是反梦,为之奈何?

从前有个人煮汤,汤好了他盛起一碗尝了尝,太淡,于是往锅里加盐。再尝碗里的汤,还是太淡。他再往锅里加盐,碗里还是太淡。这人连呼“怪事”,一连往锅里加了一斤盐,碗里还是寡淡无味。这人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这个人的错误在于把碗里的汤与锅里的汤混为一谈,以为既然碗里的汤是从锅里盛出来的,那么锅里什么味就是什么味,殊不知二汤虽同源,盛起后已经各不相干了 。你往锅里加盐,关碗里什么事?使这人犯这个错误的根子是他“亲眼”看见自己从锅里盛汤,于是出现锅碗不分,以此汤代彼汤的混乱情况。

我从而想到:我们经常混淆梦与人生,岂不也是这样吗?梦里的我与不在梦里的我都是我,但当我走进梦里或走出梦时,这必然与相反的状态完全不相干了。二我虽同源,醒后不相干。虽然梦是我“亲自”做的,但也不能梦我不分,以此我代彼我,人生最大的混乱莫过于“人生如梦”,这是毫无道理的。

往锅里加盐,作用不到事先盛了汤的碗里。同样地,从梦里寻找自己的世界,又怎能作用到梦醒之身?

但人就爱做梦,并沉迷于梦境。

孔子有梦,照庄子的观点,孔子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但庄子也爱做梦,并且是做了一个古今最有名的梦之一,那就是“庄子梦蝴蝶”。梦醒后,庄子不知是蝴蝶变的庄子,还是庄子变成了蝴蝶。

孔子也做了一个古今最有名的梦之一,那就是“孔子梦周公”。孔子经常做梦看见周公向他传道,后来年岁大了,周公就不来了,孔子伤心地说:“甚矣吾衰矣,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看来做梦是一件高消耗的物理事件,人一老能量少,就没有力气去做梦了。嗯,有道理。

从“庄孔二梦”我们能明白什么呢?

依然茫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庄子梦蝴蝶时,孔子梦周公时,他们都很快乐。“给我一个好梦,我就快乐终生。”

也许这就是一个重要的启迪。

我这样说,等于肯定了梦的好处。但我在《莲花五喻》一文中也曾说过:“回忆就是复古,做梦就是复辟。愿今生无忆无梦,今生为我,我为今生。”“做梦就是复辟”,多少吓人的观点!但细想有道,梦老是把人往回拉,吃人的梦,无底的梦,在梦的洞口变幻出五颜六色,变幻出裸女鲜花,让人甘愿堕落。

人不是因为吃了蛇指示的禁果开始堕落的,人是从做梦开始堕落的。

我至今还记得我在很小的时候做过的两个梦,那时我大约三、四岁,可能还要大一点。

第一个梦:

我睡在老床上梦见深山老林里的老虎。老虎开始自己走,它的花纹很好看,是波浪形的。

老虎慢慢地走着,忽然,它发现了梦中的我(或说发现我在梦见它),就在树叶中间张望,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咆哮一声向我慢跑过来。它越跑越慢,我感觉它越来越近,惊醒了。

第二个梦:

我梦见我家已经不存在的老屋前的那棵已经被砍掉的大桉树。在梦中它越来越高大了,几乎就是高耸入云的样子。我看见它很亲切。但再往树巅看,原来上面绕树盘旋着两三只大黑鸟。它们一开始也没注意我,慢慢地就发现了我,也没凝视我,很自然地就向我慢慢飞过来,我被吓醒了。这个梦在我十五六岁那年又再次原样做了一遍,我向我的两个妹妹说起过这件事。

我在此讲这两个废梦什么意思呢?因为我发现:

一、梦中之物一旦发现我在做梦,就会把我赶出梦境,这证明梦是它们的,不是我的,我是非法入侵者,梦不是我的家园。

二、我每次都梦见动物与植物,这说明人在梦中恢复了原始之身,预示了我原来就在大自然中。

三、梦是专门吓人的东西,怪梦与恶梦让人害怕,好梦与美梦让人空虚,根本上梦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我称它为“废梦”。梦影响人的心理与性格,从而影响人的命运,可以说,梦把人带坏了。

以上第一点是与梦划清界线,第二点是揭示了梦的作用,第三点是从根本上否定了梦。

那么,孔子热衷于做梦是什么意思呢?当然是对美梦的憧憬。但是人应该憧憬恶梦,这样才会做真正的梦。

梦的第一层是“雾”。指入眠时的浑浑沌沌。

梦的第二层是“雨”。一旦入梦就会关闸放水,把梦前的思维从上到下冲走,一干二净。

梦的第三层是“云”。一种绵状物质将人托起,运送到虚空。

梦的第四层是“电”。一道闪电照亮空中,把种种幻像照亮给我们看,就像放电影。我们通常说的做梦就是这一层。

梦的第五层是“雪”。所有的梦都会在再度迷乱中被惊醒,因为梦已为我们预设了受惊的程序。

梦的第六层是“风”。指一种大力将我们吹走,又拉回到正常的状态,开闸,人又回来了。

做好梦就是照梦的程序走,它给什么就梦什么,好是好,其实做好梦是被梦戏弄。

做恶梦通常不按梦的程序与意志走,带有不服管理的人性自觉意味,是具有反叛精神的心灵之光。所以注定会被梦恼羞成怒进行恐吓,于是做恶梦。

做恶梦表明我们被梦所伤,也就是说,我们在与梦争斗。我们能梦中生还,可见我们胜利了。

人千万不要做美梦,那是被愚弄。

人要做恶梦,这样才会打破梦魔的统治。

那么这样看来,孔子是被他的好梦愚弄了。孔子的智慧一定高于我的智慧,为什么他会想不到这一点?

古希腊哲学家泰勒斯曾预言公元前585年5月28日这天会出现日蚀,太阳变成黑太阳。果然这一天出现了日蚀,正在当天打仗的美迪人与吕底亚人大惊失色,马上休战盟好。泰勒斯的日蚀预言也随着这场战争被记录了下来。

莫非孔子也在预言他的话将被引向另一场日蚀?

孔子一生都在说周朝好,他这样说实际上也正宣告了周朝将彻底消亡,因为太好了,就要像太阳一样出现日蚀。作为老子弟子的孔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样看来,孔子说的全是反话。

他说周朝好,过去好,其实是在说现在好。

他说“吾从周”,其实是在说我谁也不从,我跟从自己。

他说梦多好,其实是说梦不好,人应该真实地活着。

就这样,一个现实的快乐主义者诞生了。他不留恋过去,他甚至不憧憬未来,他为当下而真实地活着。

正因为人要与梦绝交,所以就要反奴役。具体的做法就是反过来奴役梦,假借梦的形式做人,这样会有双重快感。

孔子假借复古之名为今生,假说“吾从周”来建构当下生活。

他的做法有点像太巫师,驱动妖魔鬼怪,为自己服务。

嗯,这倒不失是一个好办法。很多人被过去阴魂不散地纠缠,如果实在摆不脱,为什么不反过来奴役过去,让过去为现在服务?反正过去已死,你打一条死蛇,它不会咬你一口。我们就用过去这条死蛇泡酒喝,一定可以延年益寿。

复古的奥妙就在于此,它其实是利用古代,奴役古人,为今人今我今生服务。正所谓:“只要快乐就好,说我‘复古’又何妨?”

曾有人问古希腊智者庇塔乌斯:“最理想的家是什么样子?”

庇塔乌斯回答说:“既没有什么奢侈品,也不缺少必需品。”

梦就是我们的奢侈品,不要也罢。今生的快乐才是我们的必需品,我们一定要在人生的大超市中多多购买,大量储存。

而快乐的本钱就是我们的心。一颗智慧的心灵会使自己不断增加财富,任何时候也不贫穷。

曾有人问另一位希腊智者毕阿斯:“告诉我,什么样的工作最让人快乐?”

毕阿斯回答说:“挣钱的工作。”

而钱从哪里挣来?从别人那里。

孔子说“吾从周”,就是从周朝那里挣钱。我们是一群专吃祖宗的盗墓人,绝不让祖先把我们带走!

我们知道我们也会死,但一个有快乐生活的人将不畏惧死亡。“复古”不是为古人造墓,更不是为自己修“活死人坟”,而是去盗墓掘坟,如果能卖好价钱就卖好价钱,不然贱卖也行,再不然白送也可以。反正要将古人的墓一一掏空推平,变古墓为良田,这样才不会被死人占去活人空间。

在孔子之时,周朝是最大的一个古墓,孔子就从周朝开刀,以复古的形式向古代挑战。孔子其实是一个反叛的人,周朝的很多东西都被孔子打破了。

周朝崇尚官学,孔子偏办私学,还说“有教无类”,这样就出现一个现象:贩夫走卒与士大夫同为圣人之徒。这是很反叛的。

周朝尊王,孔子却说“雍也可使南面”。“雍”就是孔子的弟子冉雍。孔子这话是说我的弟子都可以南面为王,显然是非常藐视周礼。

周朝尚武,当初周武王靠以暴易暴得了天下,孔子却说:“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斥周朝为“野”。孔子尚文,是对周朝尚武的反叛。

如是等等。孔子完全与周朝对着干。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大家说“吾从周”是什么意思就不难明白了。

要追杀仇人,就必须跟从他。这就是孔子“吾从周”的真实含义。

大哉孔子,一位不向恶梦与制造恶梦的古人屈服的人,一位真实的人,一位坚定的为当下而活着的快乐主义者。

一切有为法,应作如是观。

朝闻夕死

朝闻夕死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论语·里仁》)这话是说:如果早上听见“道”,晚上我就可以死去。

点燃一支香拿在手里,你会看见红红的香火一下子亮在你眼前。如果关掉灯,这一点亮光就更亮了,明晃晃的像是夏天的湖水,又像初秋夜的寒星。

但在不经意间,你手中的香火渐渐后退,开头的,前面的,已燃成灰掉在地上,不能再捡起来,也不能再回到香上,就像落花不能回到枝头。

并且,随着香火的燃烧,你的手中渐渐地变轻变空,在不知不觉中你已失去很多东西。

人生就像一支燃烧的香,很亮很红,很好看,但会不断燃烧成灰,使你得到的不仅有光明、芬芳,还有灰暗与空虚。最终灰暗会变成黑暗。

黑暗谓之“夕”,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什么意思呢?

孔子在说:如果我早上听见“道”,那么我晚上就可以死去。意思是说道的宝贵,如果能获得道,将不惧黑暗,将死而无憾。

那么,“道”是什么呢?“道”就是快乐。

就是燃香闻香、点香点亮时的欢喜。

就是在黑暗中注视亮点时的感动。

樱花如雪终须落。

人生如梦何由醒?

早点开悟,早点开路。所谓“开悟”,就是从梦中醒来。不是为别的,而是为快乐。人生太多苦与累,现在要让快乐来做我们的主宰了。

神女去了,还有巫山十二峰。

巫山倒了,长江之水将再次雍阻,那个能引导百川归海的大禹在哪里?

大禹就是我们自己。

大禹治水,我们治心。

治心如治水。

这样的一番百川归海与激浊扬清后,我们就可以真正地上路了。

古希腊大贤柏拉图年轻时喜欢漫游天下。有一天他航海归来,去接他的仆人问:“你在海上游历了好多年,你看见的海上奇迹是什么?”

柏拉图回答道:“我看到了自己平平安安地上了岸。”

是的,平安上岸就是最大的奇迹,因为海上风浪是如此巨大。如果没有船,何以渡之?“道”就是我们的船。

做船的木料是大自然生产,造船的是我们自己。《圣经》上的诺亚之所以能造成逃生的方舟,一面由于他听从了神的旨谕,另一方面也由于他自己肯去造。

叫诺亚造船的是神,教诺亚造船的还是神,但造船的是诺亚自己。

孔子说:“朝闻道”,道使我们闻之,闻道的却是我们。也就是说,我们是主体。

拔涉旷野的行人最恨牵人衣袖的荆棘,那么道路何在?

道路就在荆棘中。

有时荆棘牵人衣袖反是向我们指明了道路的方向。

道路即荆棘。

鸟儿落在荆棘上,以它为落脚与起飞的场所。行人因荆棘的牵挂而暂停歇息,这时看看荆棘,也不是那么讨厌了吧?

苏东坡问明月和尚:“你的名字叫明月,那么什么是明月?”

明月和尚说:“月亮就是明月。”

苏东坡因此大悟。

明月和尚的意思是一切月亮都是明月,并不是满月才是明月,残月也是明月,月蚀也是明月。

山河大地,朗朗乾坤。一尘不染,不染一尘。

孔子说:“朝闻道”,道就是我们的明月。

孤独的情人仰望明月,心中就不那么孤单了。

沮丧的囚犯仰望明月,就会升起希望。“仰望明月,升起希望”,这是我们的心灵在复苏、升华,原与明月无关。

孔子说的这个“道”,也听是我们的心了。

孔子说“朝闻道,夕可死矣”,并不是鼓励去殉道,或为了“但求一爽”,可以无所顾忌、无所留恋。孔子这话是说:

如果闻道,我就乐死了。“乐死了”当然不是真的死,而是“乐活了”,人因快乐而活过来。

闻道不分先后,不过当然是早日觉悟更好。

快乐又何分彼此,朝夕之间,更多的人已赴向共同的乐土。

那就是美丽的明月家乡。

见贤思齐

见贤思齐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论语·里仁》)孔子这话是说:看见圣贤,听见圣道就向它看齐,虚心学习;看见愚昧的人就反省自身。

小时候我不喜欢吃苦瓜,奶奶却说苦瓜好吃。我说是苦的,奶奶说苦瓜也是甜的。我不信,奶奶就剥开一个熟透的苦瓜,拿出里面的瓜瓤让我吃下去。苦瓜瓤红红的,看起来不错,我就尝一尝,果真是甜的。从那以后我就爱吃苦瓜了。

苦瓜虽苦,瓜心是甜的。

人要是能像苦瓜一样,做到“外面虽苦,瓜心却甜”,这也是很高境界了。为此我愿做一条大苦瓜。当然,苦瓜要熟透了瓜心才甜。

可巧宋朝有个苦瓜和尚,与苏东坡是好朋友。有一天这一僧一俗朋友二人说说笑笑前往灵隐寺。灵隐寺就在西湖边,苏东坡见湖里荷花开得好,就随口吟了两句诗:“夏日白荷好,炎日开寒冰。”

把白荷花比作是烈日下盛开的寒冰。十分新颖,又很贴切,不愧是诗家高手。

苦瓜和尚问是何意?

苏东坡说:“炎中见寒也。”

苏东坡说的荷花“炎中见寒”其实就是苦瓜的“苦中见甜”。

孔子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包含这层意思。“贤”可以比作甜。“不贤”可以比作苦。“见贤思齐”,就是见甜作甜;“见不贤内自省”,就是“见苦作苦”,从而“苦中作甜”

人家为什么甜?我为什么苦?

这是因为人家先得甜头。人家先到嘛,所以时间成全了他。

这种先到得甜头的人就是先知先觉。先知先觉就是圣贤,他们看到了很多诱人前景,并且实实在在抓到了很多很多可以把握的东西,尝到了甜头。

所谓“甜头”,就是内心的快乐。

这种内心的快东,《圣经》上比作“蜜”,《老子》比作“甘露”,孔子则分别用“乐”、“悦”、“喜”、“善”等词形容它,总的来说,“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也。”

这种无邪的快乐源于内心的觉醒,先醒过来的就叫先知先觉。诸葛亮那首著名的诗写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晚,窗外日迟迟。”

这首诗是说,世人都在梦里,谁先醒过来?我知我为梦,我知我梦醒,我知我一生。在我的栖息之所容易睡过了头,醒来时已见窗外红日迟迟。

虽然红日迟迟,但毕竟醒过来了,还不算迟。所以诸葛亮说“平生我自知”,颇有几分得意。

海德格尔说:“人,诗意地栖居。”但光是“诗意地栖居”还不行,以免一栖居就睡大觉一觉睡过了头,到时恐怕不只是“日迟迟”,而是日落了。

该醒来时就醒来,不要顾恋栖居。

我在北大时曾对李金兄说:“所谓睡觉就是昏过去了。”

李金兄觉得有道理。确实如此,大部分睡觉就是迷茫与晕厥,只是常人不知,以为是正常态。现代心理学家与医学家们的实验与研究已证明我这一观点,而我则把对人类这一现象的揭示主要用于哲学与人生思考上。

与其说“人,诗意地栖居”,不如说:“人,诗意地醒来。”

而那些先醒一步的先知先觉们就是我们的引路人与导师。

先知是先知的导师。

如《圣经》上先知约翰引导耶稣投入上帝的怀抱,领悟宇宙的真理。

先知是先知的朋友。

如约翰同时也是耶稣的朋友。

事情是这样的:最先醒来的人引导陆续醒来的人,然后大家一起使把劲,唤醒所有还没被窒息而死的人。

孔子说“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就是说要向贤人、先知看齐,并对自己的栖居有所觉醒,认真思考:

是否该走出诗意的栖居了?

如果要走出,到么这种走出是“诗意地走出”好呢?还是不用那么诗意也可以?

我的回答是:“必须要诗意地走出,因为这样才美。”“美”不是为了好看,而是追求和谐、完好,这可是顶重要的。《圣经》上说,当初神创造了世界,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于是世界成了有光的世界。接下来《圣经》记载了一句很重要的话,那就是:“神看光是好的。”

什么意思?意思是神觉得光照世界、世界有光、光与世界很和谐,很美,因此“神看光是好的”。

这话等于说,连神创造世界都要从美学角度做事才完美,何况人类?

我们必须走出栖居,并且是诗意地走出,而不能是非诗非美地走出。

孔子说的这种“内自省”即“走出栖居”,诗意地走出栖居。这种内省深入灵魂,赤裸裸,看得见,一丝不挂,是改良规则后的“无遮挡发球”。

但同时,这种内省是美的,或说最终表现为美。

如果自省的结果是看出了自己的好,那么这是真正的自省,这样的自省是好事与美事。

如果自省的结果是仅仅对自己深恶痛绝,那么还不彻底。

内省应为美为善,我称之为“诗意的内省”。并不是说这种内省很浪漫、玩似的。刚好相反,这种内省是严肃认真的,因为它深入人性本质,所以不可避免地看到人性光明,因此,“内省的人”充满神性与魅力,可以叫做“内省的诗人”。就这样,内省完成了。孔子说的“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完成了。

先前“不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现在由“不贤”而向“贤”转变的也是自己。神性与诗性同辉,贤人与诗人同列。谁不曾深入自己的灵魂,谁就不能真正的内省。

自省出诗人。

自省即贤人。

我们有两个导师,一个是外在的先知,另一个就是我们自己的心灵。

前一个导师是引进门的好人,后一个导师是手把手教会我们穿衣吃饭的恩人。

心灵于我有恩,何以为报?

那就是让它快乐。

带领耶稣投入神的怀抱的不是约翰,而是耶稣自己。

是他的心灵成就了他。

这样看来,“见不贤而内自省”的意义要高于“见贤思齐”,孔子的导师也不是老子,而是他自己。

我们的导师也不是孔子、佛陀、耶稣、穆罕默德,而是我们自己。

谁是先知先觉?我们自己。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心灵。此心与彼心,同为一心。此灵与彼灵,同属圣灵。认识到自己心中的灵,也就认识到了上帝,无须外寻。固有之道亘古不变,是上帝之光,人类本真所在,孔子命之曰“仁”。

世上有没有告诉学生“不要把我当老师”的老师?有的,孔子就这样。孔子告诉我们要“内自省”,他的话就到此为止了,并不是帮助我们自省。孔子的伟大也在于此,所以尽管他只对我们的人生提供了参考与建议,我们的心灵也完全可以放心地认孔子为导师。

这样的导师不指导学生,只提建议。这样,导师就不会扼杀学生,我们蒙昧的心灵得以自由舒展,最终以认真的自省成为诗人与贤人,得以用“神看光是好的”这样的眼光来睿智地看待一切,快乐就不再是遥远的事了。

富贵不可求〖BM〗

富贵不可求子曰:“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论语·述而》)孔子说:如果富贵可以追求到,既使是做一个赶车的人我也愿意。如果没办法,就做自己喜欢的事。

孔子爱富贵,曾梦想当大官。想做有钱有势的人,这是每个人都曾有过的理想,这很正常,也是一种积极向上的心态。当然人过了这个阶段就应该放眼更远。

孔子曾做过鲁国的司寇,相当于现在的公安部长;又曾“摄行相事”,当过宰相,相当于现在的总理。孔子做的官已经够大了,虽然鲁国是小国,但小国的大官毕竟是大官。有了这段宝贵的经历,孔子才能把这些看透,才能说出“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样的话,才能弃政从学,从此走上真正的为人之途,寻找真实的自我与快乐。

孔子爱钱,说自己“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等待好买主把自己买去。他周游列国的主要目的是看有没有人肯出高价钱把他买去。最终愿望落空,孔子两手空空回国,没料到一回国时来运转,反而靠教书、办学成了个小富,真是乐不可言。

孔子当然不喜欢做穷人,他喜欢的是“富而好礼”的生活。他在落魄时鼓励自己,也鼓励弟子们要有操守,贫而不穷。这都是没办法的话。人当然是富一点好,圣人是为人造福的人,当然要带头先富起来。

孔子当官是为了行道,要富贵与金钱是为了方便传教。既然官没得做,大富贵不可求,那他也不能在空想中死去,应另寻生存之道,那就是:

有钱把事做好,没钱把人做好。

这样就对了,不至于没钱时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我在没钱的时候与孔子一样,期待贵人出现。最终贵人没出现,恶人倒出现不少,讨债的、催电话费的,络绎不绝。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了生存只能去借钱,只能去贱卖自己的劳动,不过内心也不怎么痛苦,习惯了也就坦然。当然长期这样不是办法,还得自寻生路。

那么生路在哪里呢?孔子说:“富而可求,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就是说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做。圣人都可以当马夫,我们有什么不可以做?

我刚来北京的几年,先后当过寄食者、搬运工、编辑与枪手,现在回首一笑,觉得真有意思。苦难是金,没钱就要把人做好,像孔子一样磨炼出坚强意志,那么天下事无不可为。

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天份绝高,在哲学上有颇多思考。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干活,基本上不能养活自己,我曾劝他:“你就把自己当民工看,做一个文化民工。”

他拒绝了,所以到现在还是老样子。

要是他听说孔子曾说过只要能挣钱,当马夫也可以,不知他会作何想?

也许他连孔子也看不起,那么我就只好闭嘴了。

那么说到底,富贵可求乎?富贵不可求!富贵就像美女,可遇不可求。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乞求上苍恩赐。

一件事大凡去求,就变味,就无味。最近我读李敖的《中国性研究》,看到中间有一段谈女人的妙文,非常赞同,谨引用如下:

在鄙视政治以后,“安那其”大可变为“安娜骑”,俯首甘为美人牛矣。信陵君、龚定等都走温柔乡路线,我却不如此堕落。美人只在跟我同一战线的才被我肯定,否则的话,她们是落花飞絮而已,我不会理任何不识货的女人。

富贵亦如此!“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三月不知肉味”的奥秘〖ST5”BX〗“三月不知肉味”的奥秘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论语·述而》)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痴迷得三个月都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说:“我没想到音乐会让人爽到这样的地步!”

韶乐有多美,我们已经在前面讲到了。韶乐是舜的音乐,非常和谐,不带丝毫杀气,符合清静无为的圣人之道,因此孔子拿韶乐与充满杀气的武王音乐“武乐”相比,称韶乐为尽善尽美。

孔子在鲁国历经了种种政治斗争的辛苦,现在离开鲁国来到邻国齐国,避开了风险,慢慢地把心态调正了。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听到韶乐,自然会发出如上感叹。“三月不知肉味”,奥秘在于“每味皆肉”,吃什么都好吃,吃什么都像吃肉,因此完全不知肉味,视肉与菜毫无差别。这是一种专注的境界,使人无食欲而不厌食,无性欲而不厌性,实是妙境。

人经常会受到各种困扰,在这时,听听好音乐就爽了。《心经》讲:“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哲学让人洗心。

音乐让人沐浴全身。

音乐的功能正如《心经》所讲,可以让心无挂碍,因此可以轻松快乐,内心没有恐怖,远离一切颠倒梦想。

当然这必须要好音乐才行。一般的音乐行不行?当然不行。一般的音乐只能制造噪音,严重干扰我们的心绪,因此最好不要听垃圾的音乐。

我是最喜欢音乐的,有时得空就去“喊山”,平时一般不唱歌,除非好友聚会喝酒到了高潮。我在家里有时也常带我的小婴儿,哄她入睡时哼哼自己作的歌,倒也挺有效果。

哄婴儿入睡的歌声是天籁之音,因为如果不是天籁之音婴儿听着就会烦,一定不能安然入睡。

但哄婴儿入睡的歌声太小,不能尽兴,最爽的是“喊山”。

我说“听听好音乐人就爽了”与孔子闻韶的旨趣有所不同,孔子是听别人的音乐,而我是听自己的音乐。当然孔子自己的音乐也很好,前面已讲过了孔子是一个琴道大师,因此说到底,好音乐是不分彼此的,只要够好就行。

那一年我与熊晋仁、片山游北京灵山,他们累了在山坡上休息,我一个人独自来到主峰,很尽兴地喊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回忆起还很爽。

当时我的心情糕透了,特别要命的是片山还带了两个女孩子同行,严重地干扰了我本难平静的心绪。不过一到山顶风一吹,再迎风一吼,我也就爽了。不但爽了,比他们还爽。

山顶风很大,我的歌声也很大。

回音灌溉群山,我如巨浪翻腾。

仰望天心,幽蓝如女神之瞳孔凝视着我。

野马扬鬃,可是听到了洪荒的呼唤?

在回去的路上,我创作了《灵山野马》一诗,是这样写的:“星月满坡我是灵山的野马秋草烁露我是灵山的野马落日眺望着我我昂然跃上最高峰跪月长歌我是灵山的野马”

我的音乐现在所能达到的境界就是“跪月长歌”,虽然不定要跪下去,也可以是独立高岩;虽然不一定要在月亮下,但一定要在空旷处。

孔子则无须跪月长歌,他当初听到美妙的韶乐就是在街市上(一说在齐宫中),人很多。孔子完全不用准备,音乐一来,他的感觉就来。这就是圣人的境界了。

能唱歌的人张口就来,会听歌的人随时都能听。这是因为他的心灵随时处于清虚状态,随时恭候妙音出现,所以能“以空摄有”,尽得其妙。

孔子倡导“礼乐”,“礼乐”的“乐”就是音乐。音乐对人的生活乃至生命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因此好音乐的可贵就不言而喻了。

好音乐在哪里?在我们心里。对牛弹琴是没用的,因为牛不会用心在琴声上。

只有文王对孔子,俞伯牙对钟子期,只有心对心,才会产生美妙的音乐。

我说“听听好音乐人就爽了”,当然也在讲知音的可贵。

有好音乐而无知音,空自伤感。

有好音乐又有知音,这才是极境。

韶乐遇到孔子,才成为真正的音乐。

同样地,《红楼梦》里宝玉与妙玉在潇湘馆外偶然听到黛玉弹琴吟诗,二人在石头上坐着静听,甚觉音调悲切。听完了妙玉说:“何忧思之深也!”宝玉则说:“我虽不懂得,但听他音调,也觉得过悲了。”

妙玉同情黛玉,因此说“何忧思之深也”;宝玉爱黛玉,因此说“过悲了”,宝玉说他“虽不懂得”,其实是最懂得的。

宝玉与妙玉都是黛玉的知音,因此他们听到了一曲至情至性,至善至美的佳音。

但最好的音乐比黛玉的琴曲还要高些,因为它不会悲哀如斯,也不会像武乐一样亢奋如斯。

我说的当然就是韶乐。

就是孔子当日所闻。

韶乐不只一种,不只舜传下来的才是韶乐。我们再也听不到了孔子当日听到的韶乐,但我们可以听到自己的韶乐。就好比李白讲的:“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千古伟男嵇康临刑大叹“广陵散绝矣”!是的,我们再也听不到了嵇康的广陵散,但我们一想起嵇康心中就能听到广陵散。

那就是一种“心音”。

它缥缈而亲切,充盈天地而不吵闹,深入我们的灵魂,是一种和谐的天籁之音。

只要心静,就可以听到心音。

生死事大

生死事大子曰:“不知生,焉知死?”(《论语·先进》)孔子这话是说:不知道生命的价值,怎么知道死亡的真谛?

人没有不死的。自有人类以来,死亡的阴影就时时刻刻笼罩每个时代的每个人。人们因此生活在死亡的种种猜想中,并因死亡的必然悟出生存的偶然,因死亡的不可消除悟出生存的必然终结。就这样,人还没死就把生命交给了死亡,成了死神的奴隶。

圣人看到这种情况,把世人从死亡边缘拉回。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实际上就是对死神的应战。

人没有不死的,但可以不怕死。

怎样才能不怕死?活得好就不怕死。

有的人活得越好越怕死,这就说明他活得并不是真正的好。他怕失去。真正的好是一种永恒的、纯粹自然的快乐状态,他只拥有,他不失去。完全不知生死,无知无欲,无为无求,而又无所不有。这种人就叫圣人。

我们可以做圣人吗?

可以。

怎样才能做圣人?

只要找到真正的自我就是圣人。

真正的自我在哪里?

在你心里。只要唤醒本能,你就是你自己。

人要亲自生活,不要让别人代理。

一个“代理人”(这个词引自崔卫平老师的一篇文章)的命运就是不断为他人作嫁,最后被无情抛弃。

我们要经营好自己的人生,不要被代理,不要被兼并购买。

世界是个大卖场,暗中进行各种花色的买卖。这些买卖有的是大买卖,豪赌吞天,供那些贪婪的屠夫大嚼;有些是小买卖,只想买走一个指头或一个耳朵,供那些有闲情逸致的雅人当瓜子吃。总之,人很容易被买走,稍有不慎就会被洗脑、换妆,然后改换身份,成为某种附庸,最终被吃掉。

我们不要被谁买走。

我们也不自我出卖,尤其不可贱卖。

我们要做自己。

要真实地生活。

要亲自生活。

有的人认为这个问题很荒唐,会很惊讶地反问我:“谁不是在亲自生活呢?”“是的”,我会告诉他(她):“您极有可能没有亲自生活。您的生活被狗吃了,被人出卖了,被自己贱卖了。”

请扪心自问:

你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人吗?

你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如果回答是否定的,或者是勉强的,那么就足以证明您确实在被人利用了,没有亲自生活。

造成这种被动局面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的软弱,再有就是对手的强大。

我们用爱来壮大自己。

我们用“以治其人之道还治其之身”还对付强大的对手。正如顾城所言:“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古希腊智者安提司泰尼曾被人引去参加一种神秘宗教的神秘仪式,祭司说参加这种祭祀的人死后能享受许多好东西,安提司泰尼当即反问:“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就去死呢?”《韩非子》上讲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有个方士献给楚王一颗不死药,结果被侍卫偷吃了。楚王要杀侍卫,侍卫说:“如果您杀我,这就是让人死的药,怎么是不死药呢?这是假药。我为了让大王您不上当,所以把它吃了。

”楚王想想是这道理,杀方士而重赏侍卫。

世上哪有什么不死药?孔子说:“不知生,焉知死?”生命的唯一意义是活好。真实地活好,快乐地活好。

是到揭穿谎言与骗局的时候了,一切心中有爱的人应联盟起来向虚伪发起总的反攻,这样才不致于全军覆没于撒但的魔爪。

心中有爱就能成功,心中有爱就会快乐,这就是孔子仁义道。第二辑老子谈柔美 无知无欲

无知无欲“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人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不为。”(《老子·3章》)人做的事一多就会烦,情绪一多就会乱,当此之时应该让自己冷一冷,静一静。《庄子》也说:“水静犹明,何况精神。”就是让人处于安静状态,好调养精神,保持好状态。亦即老子说的“虚其心”。“实其腹”就更简单了,《庄子》所谓“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即此。指不妨吃稍为饱点,用简单享受满足身体,从而把灵魂也哄得很开心。

人应该注重实惠,有了实惠就会感觉踏实、受用。无知无欲与实惠是无为的双刃。

先说实惠。玩虚的人之所以让人恼火,就是因为他老是拿些看不见的东西炫耀,虚构一些不可能的事,让人觉得恐慌。而有了实惠人就很踏实,因为看得见的东西让人凸显自身的存在。

所谓“弱其志”,指人不可强迫自己做不可能的大事,志向可以很大,但要现实。如:人有鸿鹄之志是很好的,人要变成鸿鹄则不可能。“强其骨”即人有时不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个农民的快乐程度往往要高于一个学者。

如果一种学问不能让人快乐,那就不是真正的快乐。因此,要经常反思自身,扬弃自身,不妨让自己头脑简单些,身体强壮些,这样就会快乐些。

老子此语重在揭示:

弱智而强壮,要好于高智商而虚弱。

高智商本来就是一件高消耗的事情,身体一虚弱就更危险了。这样我们看到很多人英年早逝,透支自己致死。这才是弱智的。

老子说“强其骨”是有益于智力的,骨强则脊椎强,脊椎强则大脑支撑好,有益脑力的发挥。

老子接着说“常使人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不为”,说平时要少动脑,少做事,这样在关键时候动脑才灵活,做事才有效。

人是活水也要节约,否则一旦取用过度,也必将枯渴。朱子诗云:“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个源头话水要重点保护,否则源头一枯渴,整条水枯竭;源头一污染,整条水被污染。要清澈到底,就要保持一定水量。

这个源头就是道。道即本能,它让人明白自己所处的方位与状态,明白自己所处阶段,正在做什么。本能的第二层才是条件反射,本能的第一层是即时反思,即:反观当下,接通过去未来,从宏观上把握人生行程。

2003年6月7日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水星凌日”天文现象,这一天水星经过了太阳的轨迹,产生如下奇观:道作为源头活水,让人受用无穷。实惠的背后是实力,如果有人能给别人一万元实惠,这就预示此人可能有十万元成百万元,当然也可能一文不名,他的一万元是借来的。

总之,在各种事件的发生中,有无实惠供奉做事的人这是我们认知一件事是否能成功的关键之一。

没有实惠的事永远不会成功。水星凌日时根本从太阳身上得不到什么,水星能量本小于太阳,因此水星完全不可能吞掉太阳,只能全身而退。

太阳与水星一样,自然也在“道”中,它不能避免水星的侵入。但太阳以强大的能量保持不败,并如实地对水星的侵入做出反应,增强了黑子的能量,可以说得到了实惠。

再说说无知无欲。

我们来读一首李白的诗《幽涧泉》:

拂彼白石,弹吾素琴,幽涧愀兮流泉深。善手明徽,高张清心。寂历似千古,松飕飕兮万寻。中见愁猿吊影而危处兮,叫秋木而长吟。客有哀时失志而听者,泪淋浪以沾襟。

乃缉商缀羽,潺成音。吾但写声发愤于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幽涧泉,鸣深林。

诗中有数物,我今且拈出来,让大家看看谁是无知无欲者。

--白石。白石在山中,无知无欲。

--素琴。素琴不平则鸣,无知有欲。

--幽涧。幽涧之幽在于自闭,有知有欲。

--善手。善手即琴道高手。但“高”也好,“善”也好,不过是手,还不是道。有知有欲。

--松。“松飕飕兮万寻”,松树一面被风吹,一面长大,它之所以能长到千寻,在于它并不在意被风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风吹,它只想长大,此为无知有欲。

--愁猿。肯定是有知有欲,否则不会伤心。

--哀客。有知有欲,终生苦矣。

--吾。“吾但写声发愤于妙指,殊不知此曲之古今。”意思是我只管弹琴,不知古今,已进入忘我境界。但心中还有“琴”的存在。此为有知无欲。

--流泉。“幽涧泉,鸣深林。”幽涧泉只管鸣,不知深林,不知古今,活泼泼地一股活水,流到哪里是哪里,反正都是自由快活,这是最高境界“无知无欲”了。不知聪明的你,愿为何物?

和光同尘

和光同尘“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常存。”(《老子84章》)“和其光”,就是与光线相和,一起散布四空;“同其尘”,就是与灰尘相混同,一起弥漫大地。“湛兮”指清澈,“常存”指常久生存。整句话意思是为人处事不妨和光同尘,大家玩玩,这样反而清澈简单,可以长久。

光是透明的,尘是灰浊的,光与尘加在一起明明暗暗,如天井漏下的光瀑,如深海仰望的月色,鲛人见之动色,枯坐书斋的学者见之顿觉清气充盈。

老子非常道有千条万条,条条简单透明,条条清澈。当老子说“湛兮”,认为灰尘是清澈的时候,其道足以明辨一切。

光线是一种物质,它来自遥远的发光体。光线之所以透明,并不在于它是稀薄的,而正因为它的无限密集。

水无限密集,所以也是透明的。

声音无限密集,所以也是透明的。火不能无限密集,所以不能透明。

自然界这四大元素,以光最透明,因为它来得最远。我在《光线传奇》一诗中写道:“黑暗是一盏灯,一发出璀灿黑光的明灯。”光线有白光黑光与彩光之分,总的来说是透明而璀灿的。

尘埃则是万物渣滓,是分解后的物质粉末。往往在分解过程中大块落地,粉尘飘浮,最小的“物质灵魂”气化飞走。尘埃既不能气化,又不能落地,只好永远悬浮飘洒。我在《尘埃史》一诗中写道:“尘埃,空中的戈壁。尘埃,空中的海。你静候阳光撤出,便悄然进来。”

总的来说尘埃是浑浊的。

老子看到,自然界的一切都在和光同尘,一棵树沐浴阳光,这就是“和光”;它又沾满灰尘,这就是“同尘”。树不和光,不能长大,树也无法避免不同尘,它总是被各种灰尘笼罩,并且灰尘也能带来新鲜的养份。2002年春天北京遭遇沙尘暴,苦了北京生物,沙尘暴吹到海里则喜了海洋生物,因为沙尘暴的沙子里为它们带来了难得一遇的丰富养份。

自然界和光和尘,于是一切均衡长久。

而人呢,总是过份乞求光明,同时认为空气中灰尘太多,委屈地认为自己“蒙尘”了。总之,自然界太不听话,太不如意。我们抛开人类自己制造灰尘、自己减少光明不谈,在自然状态下,人类依然在乞求光明、抱怨灰尘,这就不对了。

大自然的光明该有就有,无需求。

凡物消逝,就会瓦解、粉碎为灰尘,这实属正常,无需厌恶。《圣经》上说:“人来自尘土,归于尘土。”这种“尘归尘、土归土,今古归今古”的现象实属天地正道。

因此老子指出:人应该和光同尘,不这样则无以为自然。

人与光相和,就会融入光明。

人与尘相同,就会不畏惧死亡。

和光同尘实在是人的一种极高境界,它让人回归自然状态而无为,摆脱种种烦恼。赞美光的同时要赞美尘,因为光与尘都是我们的生命。

这样,人就是醒悟的,透明的。山玲珑,水玲珑,不如人玲珑。人行走在自然界中应如《世说新语》中的王司州(王胡之)看见了吴兴印渚的美景时说的一样:“非唯使人情开涤,亦觉日清月朗。”

所谓“人情开涤”,就是人的情怀开朗干净,一个“涤”字有一洗旧尘之意。“日清月朗”就不用说了,日月在天,清清爽爽。

魏晋时人深得老子“和光同尘”之旨,所以为人潇洒不羁,传为千古佳话。读者如有兴趣,可以读读拙作《竹林七贤》与《东晋风流》。“和光同尘”包括三方面:

一是与光同舞。

二是与尘同舞。

三是与光尘同舞。

人与光尘同舞,正好是李白“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境界。

人与光尘“对影成三人”,也正合于道“一分为三,三又归一”之意,和光同尘时,光非光,尘非尘,人非人,大有玩味。

人走在霞光中觉得圣洁,走在月光中觉得朦胧,走在滚滚红尘中则会觉得有飘泊之美。《庄子》云:“泛若不系之舟。”舟不系,马无缰,自然会“野渡无人舟自横”。

吾友熊晋仁在他的《我的拴马桩》一文中写道:“导师,我是多么厌倦于再被拴住!凄怆的无缰的浪游,再苦也好过被人控制役使。沧海桑田,就是拴在喜马拉雅山上,也是拴不牢的呀……“天马行空。这地上奔突的地马呵,成长为天马吧。这是你唯一的自由之路。在你还没有飞腾之前,先让你的心趋向空无。疲惫破损而又倔傲不驯的马呵,在空中康复吧!”

屈原《渔父》中在讲了“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之后又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先是说浊不好,最后又醒悟浊有浊的好处,也是深得老子“和光同尘”之妙。

老子“和光同尘”对我们做人有直接指导的重要意义,那就是:

一、恢复自由,打破约束。

二、与光尘同舞。光明也好,污浊也好,都一视同仁。所以没有包袱,只有浪游的快感。

也许有人质问:这种“和光同尘”的人生态度岂不就是游戏风尘,不负责任吗?我的回答是:要负责任,并且正在负责任,但这就是游戏风尘。“和光同尘”的为人方式就是混与玩。但不是一般的混与玩,而是与道游戏。

为什么说游戏风尘就是在负责任呢?因为游戏令人开心,这时觉得风尘也很爽。让自己爽就是对自己好,就是在对自己负最大的责任。

同时请注意,老子在说“和光同尘”,而没有说要搅乱光尘或不让别人也和光同尘,因此“和光同尘”的人生观最有于群体,最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偏又让自己最爽,因此最应该提倡。“和光同尘”让我们做人受益,那么做事呢?

做事也应该“和光同尘”。它不是游戏,而是该参与时就参与。老子说:“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常存”,要想做事长久(即“常存”)与成功,就必须和光同尘。具体而言,有两大重点:

一是与大家打成一片。该说不说不,该说好说好,该上就上。

二是没有个人光芒。和光同尘嘛,要的就是整体效果,重在使光有光,使尘像尘,而不是使光非光、尘非尘。

这样就会做事顺利。

世上只有两种事,就是统治与被统治。

被统治者“和光同尘”,就是不当异端,所以不会被当成伽利略。

统治者“和光同尘”,就是要讨好民众,如老子所谓“以百姓心为心”,所以不会被赶下台。

苏格拉底看到欧克里德热衷于演讲,整天生活在热闹之中,就对他说:“欧克里德,你应该跟智者站在一起,而不应该站在人民一边。”

苏格拉底这种态度直接导致了日后被杀。

千古伟罗嵇康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也因为不肯同光同仁而与苏格拉底一样被统治者以律法杀之。

基督教有条教义:要因信称义,不要因律法称义。耶稣变犹太教士的拘泥律法为全心信仰。

他并不反对犹太律法,而是说:“我来不是为反对律法,而是成全律法”。但耶稣的反叛行为毕竟触犯了犹太人的律法,因此也被杀了。关于犹太人与耶稣的复杂关系,请读者参考我新译的房龙《圣经的故事》(中国社科出版社出版)。

苏格拉底、嵇康、耶稣三人都是伟大得不能再伟大的人物,他们因为“因信称义,而非因律法称义”见杀,并不是对老子“和光同尘”这一主旨的反对,这就是和光同尘--他们〖HTH〗离开了俗世的光与尘,直接成为光与尘,从而成全了光与尘,成全了全世界。

沉默不简单〖BM〗

沉默不简单“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老子·5章》)说话多了人就会智穷词穷,不如守住心中想法不说。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更有力量,因为沉默时让人觉得充满暗示。

维特根斯坦说:“凡是可以说的,就能明白地说;凡是不可以说的,对他就必须沉默。”

沉默丰富了我们的言说。

沉默丰富了我们言说的内容,也丰富了我们言说的技巧。《三国演义》里刘备与诸葛亮初次见面话就很多很多,因为他们双方都有太多倾诉与交流表达的欲望,所以话多在这时是必然的,也是有用的。

另一场合,《红楼梦》里林黛玉离开贾府回老家扬州吊父,再回贾府时,宝玉与黛玉一见面,彼此无多话,只是人哭我哭,彼此问候而已,完全是沉默。

宝玉与黛玉这次见面为什么会如此沉默?因为别后重逢他们要说的话太多了,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

沉默在此成全了他们的情意,如果任何一方涉及敏感话题都只会打破完美。宝黛二人冰雪聪明,当然是什么也没说。

老子指出:“多言数穷”,实际上提出了三个命题:

一就是“多言数穷”,指话说多了会智穷辞穷。

二就是“少言数中”,指适当说话可以应对。

三就是“不言数丰”,指不说话会觉得说了很多。

显然老子是侧重于第三个命题。当他说“多言数穷”的同时也就是在说“无言数丰”。

老子主张“无为”,所以也主张“无言”。“无言”不是什么也不说,而是“没有话”。

之所以没有话,是让话在肚子里自己与自己对话,或借助身体语言暗示。“没有话”时,人全身都在说话,眼神、嘴唇,甚至拿杯子的动作,走路的姿式全都在作明确的言说。

粗心的人一见别人不说话就闷,细心的人会从对方的无言中解读对方的语言、态度、观点与暗示、指示。《西游记》上菩提祖师手持戒尺在孙悟空头上打了三下,孙悟空就明白了是让他三更时分进去传道。

像孙悟空一样玲珑剔透还很难,但我们至少应该懂得别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多言数穷”,就是说话多了会让自己智穷辞穷。

我们可以常常看到一些人喜欢喋喋不休,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没有效果,所说的不会实现。

所以当有人特别话多时,可以让他说个够,以冷场来对付他。这种人只要你一开口他就来劲,说天说地,不知所云,让人头晕。或者强行打断他,逼问他“你究竟在说什么?”或请求他“你能否把你的观点一句话说清?”或者沉默、乃至离去,让他自己无趣,“吧答”闭上臭嘴。你看,多言的人多讨厌,我们自己千万不要做这种让人讨厌的人。

有个饶舌者喋喋不休地谈论亚里士多德,然后问亚里士多德是否烦得要死?亚里士多德回答说:“不是那么一回事,因为我根本就没听你在说什么。”

当然,在必须彻底表达自己全部意思的时候,我们就必须多说、说透,诸葛亮“舌战群儒”

,应对那么多人的诘难,话不多是不行的,而话多的前提是话精僻。

当我们自己感觉说话时快不行了,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时,就应该打住,或把语言弄简洁一些。以免漏洞百出,活生生当了别人的话靶子,让人肆意攻击。有人老是在心中恨恨不平:“他们为什么老是攻击我?”这总是事出有因,一定是自己在什么场合说过什么足以让人攻击的话。

话可以用来和解,也可以用来杀人。《三国演义》里诸葛亮骂死王朗,孔了也曾对子路说:“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语言,下士杀人用石盘。”一句要命的话确实可以致死,所以,人们要避免说多话、说错话,千万别引发别人的毒语攻身,更不要示人以可以攻击的弱处。任何人都是脆弱的,不可以以脆弱示人。有人动辄示人以伤口:看看这里,我伤得多深!他以为别人会帮他救他,殊不知他在展示自己的死穴,死期不远了。

说重点,多言的结果往往就是死。你把别人说赢了意义也不大,弄不好会把对方逼急,作出什么暴力行为。很多人说话滔滔不绝,天下公理都被他说尽了,殊不知在他最得意时往往会被迎头一击。

人不能陶醉于自身,至少要一边说话一边看人,不要自顾自抒情、演说,那样会弄得自己不好收场,何必。

老子说“多言数穷”,一个“穷”字道出了话多之人的窘迫。话越多,越窘迫。何必自己逼自己,所以,大部分时候多言是不必要的。多言必多心,多心必多事。

只有平时不多言,才能在该多言时多发言。像秉烛夜谈,长亭话别,这些都是应该尽兴说话的时候。但如果平时都把话说完了,该说的时候忽然哑了声,那也是大煞风景的。

所以,人在平时一定要不可多言。“少言数中”,就是少说话可以从容应对。

很多人平时沉默寡言,关键时候不说则已,说则语惊四座,起到关键作用。这无疑是值得肯定的行为。

东晋画圣顾恺之有句名言:“一像之明昧,不若悟对之通神也。”

意思是画一幅画无论好坏,都不如说话应对有意思。“悟对通神”,这个词形象地说明了人在说话时可以通过当下领悟获得“通神”般的快感。

顾恺之是个极喜欢说话的爽快人,但平时话不多,所以在张扬个性方面做得恰如其份。

有次顾恺之从绍兴回南京,有人问他绍兴风景如何?顾恺之随口就说:“千岩竞秀,万壁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如此锦心绣口,当然不是平时贫嘴可以修炼出来的。顾恺之修养极高,人又豪爽,又有沉思的习惯,当然出口就是锦绣文章。

与顾恺之同时代的王献之也是说话风流倜傥的名士,也曾有人问王献之绍兴风景如何?王献之说:“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若秋冬之际,尤难为怀。”

把江南仙境徐徐道出。

魏晋名士的这种洒脱情怀与不凡的语言表达能力缘于他们深厚的文化修养与从从容容的处世方式,真是神仙一品的人物。读者可以参考拙作《东晋风流》的第二卷《王羲之》,里面有详细描写。

古希腊演说家安提丰有个有趣的规矩,他与一般人说话一律收费,可见他的话多么金贵!苏格拉底认为智者的智慧不能用钱衡量,安提丰说:“你不向与你交往的人索取报酬,你是正义的。但是,每一件衣服或每一所房子都是值钱的,不能白送。如果你的谈话有价值,那一定会要求别人付以适当的代价。”

安提丰与苏格拉底都是正确的,智者与智者说话自然不能用钱衡量,比如安提丰这次和苏格拉底说话就没向苏格拉底收费;智者和一般人说话,就应该收学费。

安提丰刚到雅典时生活困难,曾挂牌行医。他行什么医呢?用语言治病。有点类似现在的触发式心理语言疗法,可见语言在智者手上可以玩得出神入化,功能多多。

安提丰在少年时就能说善辨,他有一次与雅典执政官伯里克利有过一场关于法律的经典辩论。

安提丰:什么是法律?

伯里克利:人民在一起讨论,决定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并且书写下来就是法律。法律代表多数人的意志。

安提丰:如果少数人强迫多数人服从,算不算法律?

伯里克利:凡少数人迫使占多数的人做违反自己意志的事情,就不是法律,而是暴力。

安提丰:雅典绝大部分居民是奴隶和外邦人,这些人从来无权参加人民大会,从来不得过问雅典的法律。因此雅典的法律是违背多数人意志的,这不是法律而是暴力。

伯里克利无言以对。

在这次辩论中,双方共进行了3个回合。安提丰话并不多,但因为直指要害,所以成为胜者。

老子说“多言数穷”的同时也在说“少言数中”,安提丰的这次辩论可以为证。“不言数丰”,就是沉默让人丰富。

王阳明在《传习录》中指出很多人实际上是“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

也就是说,话多的人多虚伪,话越多越虚伪。一个花花公子骗小女孩的通常手段就是夸夸其谈,能从天上谈到地下,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如果把花花公子的话录下来给这个小女孩在10年后听一遍,这位后小女孩一定会惊跳起来:“他说的全是假的!”大呼上当不已。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话多让人晕,话少让人爽,沉默让人思,三缄其口让人悟。《易经》上说:“同心之言,其臭如兰。”要想让人觉得话中有清芳,就必须像兰花一样默默开放。

老子还说:“知者弗言,言者弗知。”就是说知道的人不说话,说话的人不知道。

人们在说话时往往只知道自己在说话,而不知道说了什么。所以要想知道自己说什么,最好不说话。那就是沉默。

当然,“沉默”也是不简单的不说话,说话也可以是沉默。我们可以同时说话与沉默,也可以边说话边沉默,也可以在说话中沉默,在沉默中说话。

流水不说话,水中的石头溅起浪花,浪花与石头就是水的话。

大山不说话,风吹树响,风与树就是山在说话。

人不说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目笑容都是话。《庄子》说,一般的人用嘴说话,有修养的人用肚子说话(指打好腹稿),高人则用脚后根说话(指晃动身体表达意思)。我们应把身体语言发挥得更好,佛教中有几十种手势,分别表示不同的含义。而一般人只会摆手表示拒绝,挥手表示告别,可见身体语言可挖崛的潜能还很多。

身体语言之上的语言是灵魂语言,指精神暗示等。这一层面是最高明的。会了这种语言,就可以达到仙佛圣人的境界,完全不用开口。佛的嘴唇是用来念咒语的,不是用来说话的。就像牛的嘴巴是用来吃草与“哞哞”叫的,而不是用来牛与牛吵架的。

佛不是牛,但佛与牛都有别于人,那就是他们都不像人一样用嘴巴来说话。他们用灵魂来说话。凡是用嘴说话的生物都会用眼、耳、口、鼻、舌五官,太复杂了,不如心灵感应更直接。

婴儿要吃奶,想找妈妈,就会“哇哇”大哭,完全不用叫“妈妈!”更不用说“妈妈,我要吃奶”。

简单声音就够用了,何必再复杂化操作?人类纯属自己搞事,动物的快乐程度之所以高于人类,就在于它简单。

苏东坡说:“人生识字糊涂始。”同样地“人生说话昏庸始”。人的话很少让人爽,通常都让人昏昏欲睡。为了使爽人说爽话,那么就要如老子所说“不如守中”。“守中”,就是守住心中意念,不轻易耗散。《庄子》上黄帝向广成子请救长久之道,广成子说:“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

看来“无视无听”确实是仙家至宝。老子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人一天到晚如果被各种杂音充斥耳朵,就会真的什么也听不见。

大树没有嘴巴与耳朵,能活千年,因为它无知无欲,守住了精气神,所以可以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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