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莓与白桦——俄罗斯游学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1-01-18 17:13:57

点击下载

作者:梁归智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红莓与白桦——俄罗斯游学记

红莓与白桦——俄罗斯游学记试读:

题诗

题诗一鹏飞万里将何之?落日浮云别意滋。不北走胡南走越,和风挟雨入罗斯。

送归智学棣赴俄讲学,公元二零零六年秋作,二零一零年初冬书。九八叟姚奠中题诗二周汝昌箫剑先生喜壮游,牧羊北海念重裘。仍持汉节传华语,不忘胡天访绛楼。雪窖挑芹香易散,寒檠走笔墨难流。一编包蕴千秋业,莫作寻常文字求。

奉题梁归智教授新著《红莓与白桦——俄罗斯游学记》七律一首辛卯正月廿八(2011年3月2日)序

至今记得2007年6月23日,在圣彼得堡享受白夜节的特殊魅力。我和归智兄在著名的涅瓦大街一家咖啡馆聚齐,那时他在圣彼得堡大学任教,我只是短期访问,异国相见,说不出的新鲜与欣喜。咖啡馆外大街上涌着汪汪人流,都朝一个方向——冬宫广场,那里有白夜节的演出和狂欢活动,我们从玻璃窗望出去,情绪也受到感染,觉得那真是奇妙的一天。我跟归智兄说起在圣彼得堡已经游过哪些地方,他提醒我,有一处不应错过,就是普希金决斗处。我说已经跟俄罗斯方面人士提出,但那为我们开车的司机却说并未去过那地方,不好找,归智兄就强调无论如何还是要去一下。第二天我和同去访问的朋友向接待方提出,他们也就带我们去了,那确实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小景点,不过非常值得一游,在那里我感慨万端,普希金就在那个地方,结束了他仅仅38岁的生命。后来我又去探访了陀思妥也夫斯基的故居,那也是一般游客很少关注,而归智兄鼓励我一定要去看的。举出这两个例子,就可见归智兄对俄罗斯文化的寻幽探胜,绝非一般泛泛的游客可比。我只不过去了十来天,回国后也很写了些游记。归智兄在那边待了两年,又利用假期作了更广泛深入的游览,以优美细腻的文笔,写出这本游记,实非一般介绍风土人情的游记可比,有丰富的知识,有纵深的探寻,如歌如诗,如曲如画,值得细品。2011年3月1日

第一辑 从彼得堡到莫斯科

我住在小黑河畔

我在圣彼得堡大学工作期间,住在小黑河畔的一所宅子里。

2006年9月14日子夜,东方系的博士生奥尔加·哈林和她父亲开着车,从圣彼得堡飞机场把我直接送到住宅。奥尔加父女离去后,夜已深入残更,洗了澡,又洗衣服,归整带来的行李,吃了两包从中国带来的方便面,上床时已过凌晨四点。睡到下午四点,起来点火做饭。

昨晚上楼时,奥尔加的父亲提上来一大桶纯净水,奥尔加又领我到厨房,让我看够一周吃的食物,我要付钱,她说不用,这是系里让她买的,花公款。奥尔加又拿出三个肉饼,说她母亲做的,请我尝尝。今天一项项检看,油、盐、白糖、大米、挂面,一包香肠,一袋面包干,一袋土豆,五个西红柿,十个鸡蛋,还有一棵洋白菜,一袋胡萝卜,一包洋葱,三头大蒜,一块肥皂,一袋洗衣粉,两卷卫生纸和一包面巾纸。另有一个打火机,用来点煤气灶。

奥尔加母亲做的肉饼很好吃,第一次领略俄国人的烹调手艺,别有滋味。初冬的小黑河小黑河因普希金决斗而出名,住在河边,给我第一个惊喜。我10月到达,已入初冬,清冽的河水让人神清气爽,恍惚把多半生的尘埃都涤清了。

六点,另一个博士生德米来访,带来了课表,谈完上课的事,就带我出门熟悉周围的环境。顺着小黑河一直走到地铁站,从一座石头桥横过,走入河对岸的闹市区,进银行换卢布。德米细心,说今天比价低,先换五十美元。再进商店,买牛奶和方便面。又满街找上网卡。

德米说系里不发办公用品,因要点名备课,在街头小摊买了一个笔记本,比中国贵得多。

住宅楼是五层的灰砖建筑,共四个单元,我住在第一个门洞,三层的西房,一室一厅,厨卫在进门左侧,全部面积约五六十平方米。这是苏联时期的居民楼,后来知道这种房子在俄国有一批,是赫鲁晓夫的政绩,他上台后为解决人民居住问题而修建了一些较简易的住宅楼。俄语里多了一个新词,叫赫鲁晓夫卡。雪后的小黑河湘如写的30篇和剑箫写的20篇文章未能收进此书,摘引片羽,以见一斑。地上结了厚厚的冰,很滑。楼前的池塘和小河冻成了冰,野鸭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涅瓦河的河面上漂满了巨大的冰块,那是上游拉多加湖涌下来的,景色真的十分壮观。——梁湘如《圣彼得堡的冬天》

楼房前面是大片的草坪和树木,有好几个树种,椴、柞、榆、水曲柳,也有一两棵白桦,不少是参天大树,有几株老粗,两人合抱不过来,几百年了吧。心中一阵高兴:门外就是一个袖珍森林公园。楼房门口有一片圆圆的小池塘,大约三四百平方米,十几只鸭子正在水面漂游浮荡,还掺杂着两三只海鸥。紧挨着小池塘,七八步距离,河水潺潺,很像当年在湖北插队时门前的渠水,略宽,但没有那么清冽。一座铁桥,也在池塘附近,过桥是汽车行驶的马路,马路那边排着楼房等建筑物。流水叫小黑河,汉语也有翻译成黑溪的。德米说,普希金当年在小黑河边决斗,也许就在这片林地上吧。

初来乍到,第一感觉好。住地不远有地铁站,交通方便,街区不过分热闹但也不偏僻,有古木,池塘,鸭子,海鸟,还有小河与桥,还有普希金。

楼房前有人工培植的花木,栽在废弃的汽车大轮胎里。轮胎盆景是俄国特色。林木中草地上,鸽子和乌鸦穿梭飞行,落在人脚边。乌鸦的个头好大,足有中国乌鸦的两倍,初见让人小小吃惊。想起来,这就是俄罗斯文学里的白嘴鸦。

“旧”生活

逃到俄国抄旧书

书架上有姜德明主编的《北京乎》(三联书店1992年2月版),抽出来漫不经心地翻翻,感觉亲切。能无功利心态随兴之所至浏览闲书,是到俄罗斯后才有的,自己真是“逃”到了异国来吧?躺在床上倚枕而阅,四个灯泡的大吊灯把亮光投射到已经有些泛黄的书页上,品读了一些岁月的文字,就像呷偶然寻出存放某处的老酒。特别动情怀的是钱歌川的两篇——《飞霞妆》和《游牧遗风》,梁实秋的《北平的街道》也差强人意。

摘录其中小段落:

北平的美,就美在一个“古”字上,二千年的古柏,到处皆是,三百年的古店,也有几家。人民古朴,器物古雅,一切都是古香古色的。住在上海、广州一带的人,老实说:已失掉了几分国民性。行为上都带几分洋气,语言上也夹几个洋字。说到古风古俗,大抵都要鄙视。这种人是不能了解古都北平的。也不能算是代表的中国人。一个代表的中国人,一定能赏鉴北平的古香古色,一定能在灰尘中喝“酸梅汤”,在大街口嚼“硬面饽饽”,赞美“当炉女”,反对“女招待”,说到古物的保存,尤其要拥护古代传下来的风沙。(钱歌川《飞霞妆》)

北平真是一个怪地方,新的新到裸腿露臂,旧的旧到结幕而居。天桥便是这样一个还有几分游牧民族之遗风的地方。我们在那儿一眼望去,只看见一所高房子巍然耸立,仿佛是平地上突起的一座宝塔,我在正多佳日的春时来游,看了这种情形,不禁想起了古楹联中的“西北有高楼”之句。(钱歌川《游牧遗风》)

北平城是方方正正的坐北朝南,除了为象征“天塌西北地陷东南”缺了两个角之外没有什么不规则形状,因此街道也就显着横平竖直四平八稳。东四西四东单西单,四牌楼把据四个中心点,巷弄栉比鳞次,历历可数。到了北平不容易迷途者以此。……城外还有一条极有风致的路,便是由西直门通到海甸的那条马路,夹路是高可数丈的垂杨,一棵挨着一棵,夏秋之际,蝉鸣不已,柳丝飘拂,夕阳西下,景色幽绝。我小时候读书清华园,每星期往返这条路上,前后八年,有时骑驴,有时乘车,这条路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梁实秋《北平的街道》)最著名的涅瓦大街,两旁是一座座旧时的宫殿,颜色与中国的宫殿大不一样,都是淡淡的浅绿色、粉红色、米黄色,给人很柔和的感觉。宫殿的外墙或屋顶上,大都有雕刻得十分精致的人物塑像,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来观看赏玩。——梁湘如《圣彼得堡市》涅瓦大街街景

这都是20世纪50年代以前,北京还叫北平的时候。七零后八零后九零后读起来,一定感觉怪怪的。我读着,是想望、渴望,渴想那种诗意,那种梦境,唉!六岁到九岁的时节,已经进入五十年代,但大的变化还没有发生,那时自己就生活在北京。三四十年岁月风尘仍然没有从心灵销蚀遮盖掉的,是北京城夏季的满城绿荫和满耳蝉鸣。街上少人行,走在街上有空旷感,甚至有点寂寞和害怕,推开四合院沉重的木头门,里面绿丝瓜已经爬上架,石榴树已经开出红花。情景鲜活,历历在目,“旧时月色”依然。我那时还能衔接梁实秋的经验,“通电”他的感受。不由得又想起了梁思成,都是“梁”家的人,他那时正为保存老北京城而奔走呼号,却终归惨烈失败。那时自己是个住在北京城里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弹指一挥间,北京面目全非。“现代化”和“全球化”的惊涛骇浪,席卷天下,雷霆万钧,日新月异,老北京也瞠目结舌,不要说我这隔两年才匆匆一过的游子。梦里依稀到谢桥也难了。曾经居住过的西直门外老虎洞,好像连名称也没有了。小时候眼中多么巍峨雄伟的前门和鼓楼,在摩天巨厦的挟持挤兑下,竟变得如此低矮而孤单,有一小片胡同被保留,走进去反而觉得异样。

走遍已成巨无霸的北京,再也难觅记忆中那可口的酸梅汤了,甜而酸,大热天喝一杯,爽!现在只能去喝美国人的可口可乐,一股浓浓的中药味。不过孩子们已经从小喝习惯了。也难怪,不是连九斤老太也学着说“How are you”吗?果然“能说胡语即天骄”。商店和宾馆,还在挂楹联,材料金碧辉煌,可只是凑够了相同的字数,却名词对仗动词,平仄声调都错谬。柳丝夕阳中骑驴行走,那是天方夜谭中的故事吧?现在的家常便饭,是堵车一小时不能动弹。只有风沙没变,而且已经升级为“沙尘暴”,日益频繁,剧烈。

梁实秋在文章结末感慨:“北平的市容,在进步,也在退步。进步的是物质建设,诸如马路行人道的拓宽与铺平是(这个‘是’乃文言句法——引者),退步的是北平特有的情调与气氛逐渐消失褪色了。”如果他老人家能看到今日的北京城,又会生怎样的感慨呢?“回黄转绿”?“沧海桑田”?蓬莱水已经三变?

或者只能矫情地自我慰藉:一个新北京已经横空出世、兀然崛起,凌霄的摩天大楼比老四合院气派,地铁比毛驴方便,老北京就让它灰飞烟灭,化作历史中的一个模糊剪影吧。梁实秋的文章最后一句不是已经说:“天下一切事物没有不变的,北平岂能是例外?”

但圣彼得堡就不一样,难道是“例外”吗?《北京乎》的编者姜德明,原来是《人民日报》的记者,写周汝昌先生的传记时,知道了他的大致情况。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姜曾经采访过周,把周汝昌居住狭仄的困窘写进了大内参,引起高层的注意,周才得以获得居住条件的改善,搬入南竹竿胡同113号,那曾经是夏衍的旧居。又过去二十年了,当年的姜记者已经是老专家和全国政协委员,周先生也已经又搬了家,那处让周先生颇为满意的南竹竿胡同的四合院,听说也快被拆掉了。圣彼得堡的书店

虽然实际上看不懂俄文书,但我还是很关注圣彼得堡的书店,只要看见了,就进去转一圈,表示书店的那几个俄文字词也早已从眼熟到心熟了。这就是文人的积习吧。

涅瓦大街上的书店不止一家,而最大的一家在离地铁站不太远的地方,俄文的招牌是“书的家”,翻译成汉语,也许可以称“书屋”或“书巢”。也是老宫殿样式的建筑,五层大楼,门脸不小,走进去和中国的大书店差不离,书山书海书森林书草原,不过满目的琳琅是俄文而不是中文。圣彼得堡的书市这并非涅瓦大街的大书店,而是比较偏远一条街上的书市。雕像不知是谁,俄国的各种名人雕像随处看见,俄人崇拜英雄,尊重历史,值得我们学习。

我进去了两次,都是和德米相偕。第一次是纯粹的观光,宏观鸟瞰,大体上看出来也是分类陈设:大众读物,学术著作,侦探科幻作品……自己感兴趣的,一类是俄罗斯文学的经典作品,另一类是和中国有关的书。

文学经典作品很丰富,从果戈里到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普希金、莱蒙托夫、费定、叶赛宁,全集和选集,研究和评论,似乎应有尽有。我特别注意了一下苏联时期的作品,也有一些,《铁流》和《毁灭》、《静静的顿河》……高尔基的特别显眼,还有“白银时代”作家阿赫玛托娃以及她被枪毙的丈夫古米廖夫的,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开本不大,但也是最新的版本。我从书架上抽出来翻了翻,感觉比汉语译本薄一点,可能俄文排起来比汉字紧凑占地小吧。

翻译成俄文的外国文学作品,印象中18和19世纪西欧的作品最多,好像也有不少是译自英国的“企鹅丛书”,这与中国书店相似。但关于中国的书实在太少,简直就是“举目无中”,只找到了一本俄译《儒林外史》,一本叫《女皇》的小说,是一个七十年代出生的北京女作者写的,还有一本明代的笔记。这几本书和研究日本的书放在一处,研究日本的书则至少有几十本。

想到中国大书店里俄罗斯的汉译文学作品绝不罕见,还有译者和研究者感叹今不如昔,一种不平和失落感油然而生,深深的。德米对我说,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的书店里,有不少和中国有关系的书。是安慰我吗?

第二次又进这家书店,是购买指导游览圣彼得堡的书。旅游书就陈列在一楼进门不远处,林林总总一大堆。我买了《圣彼得堡及其郊区》俄文版和中文版各一册,每册420卢布,《伊萨阿柯教堂》和《耶稣复活教堂》中文版各一册,分别是120和130卢布,大开本,彩色图片加说明,所以售价不菲。此外还有几种游览手册,都配有中文版,这是卖给络绎不绝的中国旅游者的。买俄文版,是想和中文版对照,学点俄文,但不知道将来能实践到什么程度,也许最后只能成为纪念品。

以后一个人坐地铁到各站的街市观光,遇到书店,也都进去转悠,那里和中国有关的书就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茫茫皆不见了。2006年12月30日,去莫斯科街,那有个书店也挺排场,文学经典,大型画册,满满堂堂,溢彩流光。我又买了两本导游小手册,纯俄文的,一本介绍圣彼得堡市区,另一本介绍郊区,再加上两袋明信画片,共花了700卢布。够贵!但还是买了。当时天已快黄昏,书店里的顾客寥寥无几,又是年关,几个女售书员在我这儿发了利市,把心花都怒放到脸上,特别给我一个印着新年快乐的塑料袋装书。

还访过两家旧书店,都是德米顺便领我去的。一家在涅克拉索夫故居纪念馆那条街上,那天从纪念馆出来路过拐进去,我买了一套《普希金全集》,全三册150卢布;一本《莱蒙托夫诗选》,50卢布;一本介绍阿赫玛托娃生平的小书,50卢布;一本袖珍的俄罗斯诗人的诗歌选,68卢布。

还有一家在瓦西里岛地铁站附近,德米说他经常去那里购书。大前天和德米参观了列宾美术学院的藏画馆,就近往瓦西里岛站坐地铁,顺路踅入旧书店浏览。书店在地下室,收集的旧书也蔚为大观。这一次我有目的,要购买一本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和奥斯特洛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因为这两本书篇幅不太大,而我对其汉译又比较熟悉,想借查字典试着读读俄文原版。也许人总是想望大于行动,不过有时候虽然那想望只实行了一点就半途而废,也还是会在生命中留下痕迹,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比如我在四十多年前上中学时学过两年俄语,虽然扔进岁月深处渐行渐远,以为早就全忘却,但现在到了俄国,觉得还是比压根没学过要强一点。圣彼得堡街景典型的俄国建筑,楼顶的雕像是两个军人,俄人尚武之霸气雄风宛然可见。旁边像太极图的圆徽是韩国的电信公司标志。

德米代我问售书员有无我要的两本书。售书员首先找出了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厚厚的一大本,因为里面还有莱蒙托夫的其他几个作品。《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则寻了半天说缺货。但就在我到外间交书款的时候,售书员又拿着一本书跑出来,是包括《恰达耶夫》、《铁流》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三部小说在内的一个大厚本,鲜红的书封,后来翻了一下,是1967年由莫斯科的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红色经典”丛书。两本大厚书各要50卢布,比涅瓦大街旧书店又便宜得多。德米说如果去买新书,每本大概要三四百卢布。

俄文书是买够了。如果真能把买的这几本书都硬着头皮啃下来,大概俄语阅读就大有长进。不过,到头来也许只是一个玫瑰色的梦。俄国的书没有定价,各书店根据自己的情况决定售价,所以在俄罗斯买书更得多跑几个书店,货比三家。圣彼得堡的“旧”

初到圣彼得堡,印象冲击就是它市容市貌的“旧”。我给家人和朋友发信中都少不了这一句:“我在十八九世纪的欧洲油画中行走。”

这种感觉,主要来自以涅瓦大街、冬宫和彼得保罗要塞等为中心的老街区。坐地铁到涅瓦大街以外的站下车,大多数街道就并不古意盎然,而主要是苏联时代的建筑——对中国人也还是能激发一种怀旧感情,容易联想起20世纪50—70年代的某些中国城市。

在瓦西里岛和涅瓦大街,一座接着一座的,都是沙皇时代的旧宫殿、老房子和古建筑,至少在空间上,让你感觉回到了二三百年前的过去——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空间和时间)原本就是不能割裂的。冬宫的大桥分割也连系着瓦西里岛和涅瓦大街。摩纳西艺术学院门口这张照片不是刚到彼得堡时拍摄的,那时候还有点找不着北。住了一年多,在彼得堡老街乱转悠,发现了更多美丽的建筑和雕塑。

瓦西里岛一侧的大学滨河路,一字儿排开的,是列宾美术学院、缅希科夫宫(彼得大帝的发小和丞相、第一任圣彼得堡市长的宅第)、圣彼得堡大学东方文化系、民族民俗博物馆、动物标本博物馆,后边还有圣彼得堡科学院、科学院图书馆,基本上全是沙俄时代的老宫殿。交易所大楼(海军博物馆)对面,隔一条马路,就是两根高耸入云的海神柱,朱红色,雕塑着希腊神话中的神怪,突出的则是俄罗斯四条河的神祇,不过其中一条河现在不属于俄罗斯而在乌克兰。再过去,就是圣彼得保罗要塞所在的兔子岛了,岛上的彼得保罗教堂金光闪烁——有点像北京展览馆(五六十年代叫苏联展览馆)的模样。

大学滨河路,就是在大学一侧的滨临涅瓦河的大路。走过冬宫大桥,来到大学滨河路的对岸,叫库图佐夫滨河路。往前走是笔直的涅瓦大街,大街口临河两侧,一边是冬宫,另一边是沙俄时代的海军部(今为海军学院)和伊萨柯阿大教堂,教堂前面就是青铜骑士雕像和十二月党人广场。

刚来的几天,迫不及待地跑到青铜骑士像下瞻仰流连,漫步十二月党人广场,发思古之幽情。普希金的诗歌,托尔斯泰的小说,《民意党人劫狱记》,培养了几代中国人对那一段俄国历史的感情。出身贵族的青年发动反抗专制的革命,有它特别的魅力:浪漫激情,牺牲精神,一种文化气质的高贵和美丽。对单纯热血理想主义的青少年,那就是烈酒和幻药。

虽然经过了苏联解体的风雨,知道过去的革命带有乌托邦色彩,其中也不乏暴力暗杀等情节。但想象那些高贵的青年,特别是他们的妻子,那些自愿放弃贵族身份和舒适安逸生活,而追随被流放的丈夫在西伯利亚冰天雪地中忍受折磨的贵族妇女,还是不能不肃然起敬。

自己的脚实实在在地踩在十二月党人广场的地坪上,看两对俄罗斯新人在青铜骑士像前拍摄接吻的纪念镜头,聚观的亲友鼓掌欢呼,一个小乐队在旁边吹号拉琴,那是几个身着十八世纪欧洲服装专门从事这种职业的乐手。

有点高兴,有点失落,有点迷惘,有点沧桑。一个句子浮现在脑际:世界已无乌托邦。涅瓦河边的大学滨河街照片上的大楼是彼得堡大学旁边的珍宝陈列馆。冬天的涅瓦河会结冰,为防止行人踏冰过河而生意外,政府在河中间凿些大裂缝。春天开冻后,从拉多加湖漂涌来许多大冰块,真乃洋洋大观。

世界已无乌托邦。到底是好?还是坏?该兴高采烈?还是感伤叹息?

乌托邦也许没有了,但古老的圣彼得堡还存在着,还葆有古旧的容颜。从涅瓦大街一路走下来,一直行到抗议广场和莫斯科火车站,都是老房子,老建筑。德米曾告诉我这一座大厦是过去贵族的旧宫殿,那一处楼房是往昔的国会所在地,还有那隐藏在大街小巷中的普希金的故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居,涅克拉索夫的故居,阿赫玛托娃的故居……更不用说随处可遇到的18和19世纪欧洲的“小桥流水人家”和教堂……慢慢探索寻访吧,摘录几段俄语导游书上的介绍,为了学俄语,我查字典一字一句翻译出来的,也许有另外一番意味吧:

圣彼得堡是一个第一流的城市(不仅是在俄罗斯,而且是在全世界),它是精心策划的产物,是大设计,大布局,大创造,大建筑。每一处都那么自然巧妙,仿佛天造地设:街区,巷道,还有笔直的长街,和谐地点缀穿插着塔楼,旗杆,以及东正教教堂的圆屋顶。十八世纪的彼得堡,其景象是让人浮想联翩的,那时没有汽车流,人们还习惯于在俄罗斯老城蜿蜒曲折的小街小巷中穿行来往。圣彼得堡的一个基本城建设计是“涅瓦大街三叉戟模式”:在阿德默勒尔蒂街的三岔口,分出三道光束般射出的街道:涅瓦大街,戈罗霍沃小街和耶稣升天大街。在这三条主要的大街中间又贯穿着三条河流,构成了弓弧形的城市中心。这三条河流是:莫伊卡河、格里博耶多夫运河以及喷泉河。不过最重要的“街道”是涅瓦河,它把拉多日丝可额湖和波罗的海的芬兰湾联系了起来。这种城市空间中心设计的微妙恰恰在于:城市的主要建筑也就构成了城市的宏伟门面。

圣彼得堡还有另外一个特色,与全俄罗斯所有其他城市都不同。这个昔日的帝都,从一开始营建,就禁止使用木头作为建筑材料,而颁布了著名的“石头税”:每一个要到这个城市工作的人,都必须运来规定数量的石料。这个原本“木质的”城市就这样收到一块又一块石砖,把自己变成了“石质”。

这样做是考虑到海洋性气候这一因素。首都是一座“酷”城。既有北方的寒冷,又有海洋的潮湿,二者互为表里。何况圣彼得堡的气候变幻无常,一年顶多有五十多天朗朗晴丽的全日照。抗议广场附近街道在抗议广场发生过许多重大的政治历史事件,风貌斑驳沧桑。这是下雨后拍摄的一张照片,地上的泥水,也就是历史风雨的遗痕吧?

彼得大帝1703年挥洒的大手笔,辉煌的杰作。在这座古意微茫的老城市里徘徊,你会明白俄罗斯人为什么要恢复它的原名:圣彼得堡。不过,即使在它改称列宁格勒的那段历史时期,当局也只是在它的周围增加了一些新的街区,盖了一些新的大楼,而对老城区,则完好地保留了原貌。虽然,彼得堡的建成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据说累死了几十万人。但似乎没有如万里长城般衍生的“孟姜女”一类故事。中国人骂秦始皇“焚书坑儒”和“专制暴君”,俄国人则对他们的“彼得大帝”山呼万岁。

十月革命节那天

我的生日与苏联的十月革命节和国庆节同一天,阳历11月7日。

2006年9月到了俄罗斯,我就关注着这个日子,不知道在苏联解体15年以后,十月革命节在俄罗斯会是个什么样子。出国前到沈阳的俄国领事馆办理签证,见作息时间通告上说6月12日是国庆节,不办公。还依稀记得在国内看过一条消息,说十月革命节被叶利钦改成了全国和解日。

先问学生和同事,婉转地试探他们的态度。现在俄罗斯的国庆节是哪一天?十月革命节是不是改叫民族和解日?

我上课的三、四、五三个年级共四个班,跨文学和历史两个专业,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过,他们能够脱口而出5月9日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日,也就是苏联战胜德国的标志性日子,这一天是真正深入人心的。

司格林教授说,管它是哪一天呢。庞英教授的回答更有趣,说11月3日东方系集会庆祝系庆一百五十周年,4日到6日放假,是和国庆节、十月革命节以及和解日合并在一起庆祝。问德米,他也不知道,说自己从来没注意这个。无论学生还是教师,对国庆节的变更,都是一不关心,二不清楚。

后来德米回去查了资料,才告诉我,国庆节是6月12日,和解日是11月4日。至于11月7日会不会有民众自发举行什么活动,他说也许有吧,可能在冬宫广场,也可能在斯摩尔尼宫,因为当年十月革命是在那儿发动的。

眼看十月革命节即将来临,我早看好课表,11月7日那天上午九点到十点半我有课,后面就没事情了。早上起床后就做好了准备,早饭多吃了一点,套上羽绒大衣——因为10月底11月初已经下了一场大雪,讲义和课本尽量精简,带上雨伞和照相机,准备上完课后到冬宫广场守候,看会有什么动静。

那天是给三年级文学班上课,一共六个学生,到了五个,那个头发梳成维吾尔姑娘样式小辫的丽娜,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今天又缺席了。正式讲课前,我又问学生,你们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们想不起来,经我提醒,才记起这个“节日”。我又接着问,今天在圣彼得堡哪里会有纪念活动?冬宫广场会有吗?这个班的卓亚和蒂娜,是两个对政治问题兴趣浓郁的女孩子,连说不会不会,冬宫广场常有外宾来访,又在涅瓦大街旁边,政府不会允许在那儿有什么动作。唯一的男学生巴维告诉我,列宁广场可能会有人集会游行。阿奇尼科夫桥阿奇尼科夫桥绝对是一景,四个桥头各有一座骑士驯马雕像,造型神态各异,生动逼真。桥栏杆上也有精美的花鸟鱼等图案雕刻。华人因称为“驷马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拆卸埋藏,战后复原。

十点半下课,先去学校门市部买了张上网卡,就出校门过冬宫桥。隔着马路瞭望冬宫广场那边,和往日差不多,未见什么异象。今天的天气又不佳,阴沉沉的,感觉冷飕飕,路上的行人都步履匆匆。一直行到涅瓦大街地铁站,沿途一如昨日和前日,没有表情的路人南来北往,车如流水,马如蛟龙。

从涅瓦大街地铁站乘绿线,一站地到抗议广场下车。这个地铁站气派辉煌,站内地铁线路两侧的廊厅壁上,有列宁向革命群众演讲的浮雕,还有红星浮雕。我拿出照相机来,对着浮雕拍摄,心想今天是十月革命节,拍列宁和红星很有纪念意义。拍到第三张,过来一个警察,拉着我走到前边,停下来指示给我看,原来那里有照像机上面打着一横杠的标志,当然是禁止拍照的意思。警察拿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画,并做手势向我索要什么。我以为他要护照,就从里面的衣服口袋掏出来给他。谁知警察连连摆手,然后给我看他手中的本子,我一看明白了,要一百卢布,原来是罚单。

碰上这种事,我一般不解释也不争论,因为那往往无用,而且给自己带来不好的情绪。自觉认罚,我立马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卢布给他。警察大概对我的爽快合作态度很满意,问清我姓名的拼写法,写到罚单上,然后交给我,同时提醒我大衣的腰带拖到地上了。后来别人告诉我,那一百卢布其实装进了警察的腰包,因为真正的罚款单,是要到银行交钱的。

从被罚了钱的地铁站转红线,过一站车尔尼雪夫斯基大街,再下一站就是列宁广场。这个地铁站门口有列宁的巨幅画像,有一男一女两个警察在那儿聊天,女的坐着,男的站着。地铁站隔壁是芬兰火车站,走廊相通,圣彼得堡一共有五个火车站,这是其中之一。

出站才知道原来外面下起了雪,不是很大,但夹风带雨,立在地铁站的门厅里透过玻璃观看,感觉一片苍茫,让人想起“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水浒”段子。等了大约喝一壶茶的工夫,雪渐停,步出门厅,走进列宁广场,原本就在地铁站前。

广场颇阔,雪深陷脚,也有冰,鸟飞绝人踪灭的气象。

列宁兀立在风雪中,右臂高扬过头顶,头颈和肩臂上都落满雪花。

我迎着列宁的塑像走去,迎面来了两个老年男人,应该已经超过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戴着皮帽,穿着冬衣,手里一人一面镰刀斧头的小红旗,走着,彼此讲几句话,脸上的神色正常平淡,也许有点落寞。

他们或者参加过卫国战争,或者担任过苏联政府的行政职务,应该是共产党员。他们在讲什么?可惜我不会说俄语,倒真想和他们聊聊。

我目送着他们走出广场,转过街道,见两个人互相告别,各奔东西了。

我转身,继续往前走,朝列宁走去,踏着没足的雪。

列宁的脚下有一小束鲜花,不多,就四五枝,花瓣是红色的。

这大概是那两个老男人献的。

我在广场转悠了两圈,见不再有别的人,就穿越广场,去看前面的马路和街道。马路很宽,上面车流不断,对面是奔向海的涅瓦河,在雪中有点波涛汹涌的样子。马路那边是一片楼房,蜿蜒下去,好象是四五十年前的建筑物。总的感觉这里像郊区。

看了一会车流,我再度折回列宁广场,广场有一个三十多岁(也许四十岁)的男人支着三脚架,上面不知是摄像机还是照相机,在转着圈拍摄空荡荡的广场。我觉得自己也被收进了镜头。摄影的人是亚洲人,看样子就是中国人。不知道是不是中国领事馆的记者。

我又徘徊了半小时,那个摄影的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去了。雪又下起来,天气真有点冷。我想也许不会有人来纪念游行了,就走回地铁站。十一月七日献给列宁的花红色的花美丽而孤单,这也是十月革命的当代命运写照。远处是一对夫妇推着婴儿车,俄国人不管天寒地冻,都把小孩带到户外,吸收紫外线。

那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还在地铁站口聊,在巨幅的列宁像下面。我尝试着用英语问了一句能否对列宁巨幅画像拍一张照片。那个站着的男警察想也不想地立刻回答了一个词“Het”,这是俄语的“不”。

我只好刷了卡去乘地铁。在技术学院站转车时,看见一个老人坐在候车的条凳上,正在阅读一张报纸,上面印有列宁的大幅画像,整版的大文章,我看见一个大标题,凭我七零八落学的几个俄语词汇,看着好像是“我们那个时代的辉煌”之意。这份报纸显然是缅怀苏联的一派人印刷出版的,大概印数不多,我注意了好几个出售报纸的摊点,都没有发现印有纪念十月革命节文章的报纸。这个读报的老人似乎比在列宁广场献花的那两个人更老,他读报的神情,流露出一种投入和真挚。夏天的列宁广场俄国的列宁像与彼得大帝像都很多,到处可见。这是非常有名的一座。像后面的俄文标志是火车站,地铁站也在里面。

到了小黑河地铁站,见那个伛偻的瘦小老太太仍然站在地铁电梯口前面画着十字乞讨,冷漠的人流没有反应。最近,她几乎天天在这里。我掏出几个硬币放到她捧着的磁杯里,我看见身后有两个俄罗斯人看我,有些奇怪地笑。

过了两天,德米告诉我,电视节目报道,11月7日下午,在列宁广场有二百多人举行了集会纪念十月革命节,集会完了后,从列宁广场游行到一个什么地方,那个地名我没有记住。那天我真应该在广场等到下午的。

后来我在报纸上又看到报道,11月7日在莫斯科的红场举行了阅兵仪式,不过并非纪念十月革命节,而是纪念1941年动员对德国宣战举行的红场阅兵仪式65周年。

俄国的“红色经典”

2006年第9期《读书》刊有一篇《“红色经典”在俄国的命运》,作者王志耕。王先生是做过专门研究的,其中有些统计数字耐人寻味。文章中说,古典名著在俄国始终占据着文学作品发行量的首位,如普希金的文集和全集,在苏联时期就发行过一千多万套。经典作品单行本的发行量更为可观。即使在苏联解体以后,经典作品仍然常销不衰。《战争与和平》较大的出版公司每年都要印,如俄罗斯第一大出版集团“艾克斯摩”和ACT出版公司等,每年的印数都在一万套左右。这与中国的《红楼梦》颇为相似。

苏联时期,“红色经典”更是大为流行。1935年一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在苏联境内就发行了200万册。到1982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的作品(包括未完成的《暴风雨中诞生的》)在全球的总发行量为4250万册,其中苏联境内发行大约3000万册。发行量排行榜上,高尔基名列榜首,作品发行量高达两亿零八百万册,超过了苏联的人口总数。其后依次是阿·托尔斯泰、马雅可夫斯基、法捷耶夫、肖洛霍夫,第六位即奥斯特洛夫斯基。排名一共十五人,其中还有《铁流》的作者绥拉菲莫维奇,《真正的人》的作者波列伏依等,只有最后一位“红色”印迹较淡,是叶赛宁。与画家岳先平在彼得堡街头。和岳先平是去白海旅游时结识,但白海的相片没照好,就在这儿上一张吧。这是在涅瓦大街百货商场圈楼的前面,马路对面不远有一个大书店。

苏联解体后,“红色经典”式微,印的少了。但王先生在文章中说:“九十年代以后,这些作品在新书架上就绝迹了。”这不完全正确。也许在叶利钦时代有两年是那样,但在普京时代不是如此。我可以作证,现在圣彼得堡的大书店能买到某些“红色经典”,是最新出版的。

苏联时期的“红色经典”,大多数只歌颂英雄主义,而回避了某些残酷的红色影子。在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旗帜下,理想的明天很丰满,真实性则有残缺和扭曲。《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些俄国当代的研究者和批评家就认为它粉饰了现实,美化了严酷,塑造的是一个虚假的斯大林式英雄形象。但还是不容忽视,这本书是一个身残志坚的战士写的,鲁迅说过,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毕竟还是苍蝇。如果想想在小说出版后仅仅两年,尼古拉·奥斯特洛夫斯基就去世了,只活了三十二岁,难道不应该向作家脱帽致敬吗?

如果拿苏联和中国的两种“红色经典”做比较,苏联的还是凸显出更多的“人性论”色彩,更高的艺术和审美素质,即使刘小枫在《记恋冬妮娅》中破解了保尔意识形态的褊狭,也还是比中国的《红岩》和《欧阳海之歌》更多一点人性的复杂和美丽。中国最好的“红色经典”也不过是《红旗谱》和《创业史》,像“身份可疑”的《静静的顿河》那样的作品则无法产生。

我永远不能忘记1970年秋亲眼目睹的一幕,在武汉市街头,由于家里停电,一个青年拿了一本书在路灯下阅读。后来来了一队在城市军管的士兵,说那个青年在读“黄色小说”,硬是要没收那本书。那是一本什么“黄色小说”呢?就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黄色”的根据是小说中那幅初恋的保尔和冬妮娅在一起的插图。这样的事情,讲给当代的中国和俄国青年听,的确“匪夷所思”,甚至要怀疑是编的故事。《“红色经典”在俄国的命运》中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宣扬“无产阶级革命英雄主义”,但革命英雄主义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有深厚的民族文化土壤,在俄罗斯的文化土壤上,那正是人的精神性的体现。保尔展示强大的道德力量,基于圣徒原型的形象。圣徒的努力,是认定肉体乃灵魂的牢笼,要努力挣脱它,才能进入纯粹的精神(灵魂)中,生存就是为了这个。

但是谁能想象得到,这种崇高的精神追求,走到极端,居然会引导出连这种崇高本身也无法理解的简单粗糙,精神的低劣、愚蠢,会演变成我目睹过的“在中国的命运”呢?

风水轮流转,苏联帝国大厦一旦倾塌,大众文化的浪潮立刻淹没了整个文化市场,地铁里的人们手上捧着的经典诗歌变成了侦探、幻想、情色小说;而大众文化的私人化生存原则,让传统的献身精神摇摇欲坠。“红色经典”所宣扬的英雄主义、集体主义,在年轻一代的个体主义面前,迅速“祛魅”,失了往日的光辉。

这是真确的。我每天在地铁里总会碰到阅读的人,他们读的确实已经不是经典,而是流行。我问过东方系的学生,他们对苏联的“红色经典”很陌生。一个即将留系任教的女硕士生,主攻中国现当代文学,说最能打动自己心灵的中国小说,是卫慧的《上海宝贝》。不过,我还是忍不住做比较,不管读什么,俄国还有不少人在地铁里读书,而北京的地铁里,我还没有遇到过看书的中国人——顶多是在浏览刚买的小报。

有一点还是提醒着中国,俄国的青少年,小学和中学,都受过丰富的伟大文学和艺术的熏陶,虽然苏联的“红色经典”大量缺席,但普希金以降俄罗斯文学大师的作品,则熟稔亲切,这是中小学语文教育的功劳。俄国的青少年比中国同龄人幸运,没有那么强的社会竞争压力,不必受应试教育的戕害,他们还有阅读经典的余裕,而这也就是学校老师布置的功课。在冬宫等博物馆,也经常会遇到老师带领着中小学生,面对伟大的传统艺术,欣赏陶醉流连,老师带着感情讲,学生神情专注地听和看。

无论是小黑河地铁站里的普希金,还是涅瓦大街喀山教堂前面的库图佐夫和托利(1812年卫国战争英雄),不时,总会有人在他们脚下放一束鲜花。诗人和英雄,还是俄罗斯人心底的偶像。

初识莫斯科

夜经莫斯科机场

2006年9月初赴俄,乘坐的是中国民航,只能到莫斯科,半夜换俄罗斯国内航班去圣彼得堡。要从谢列梅捷沃1号机场转到2号机场。时间本来从容不迫,但行李转盘传送,还没传进候机大厅,箱子就从传送带上掉了下来。折腾两小时,找柜台的管理员,往返几次,出了好几身汗,才取到行李,时间就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出机场大厅,立马有出租车司机上来揽生意,搞定了25美元。旧式小巴,车身有些脏,能坐七八个人的那种,出机场三拐两绕,就黑灯瞎火一片。俄罗斯危险丛生,黑道猖獗,此时就一种生死置之度外听天由命的气概。察司机年龄约五十开外,似乎神情良善。其实行车不到二十分钟,直接停在了候机厅门口。

初来俄国,语言不通,一脸茫然,找验票安检口,拿着机票用英语问了好几个人,都热情。向一对青年夫妇问讯后,送上两盒中国香烟,笑着谢绝;又一位中年妇女,拿我的票到窗口细问,把我领到等候排队的地方。

莫斯科人很好。

后来听说,莫斯科管理严格,外地人前往,超过三天,必须到公安处报临时户口,街上的警察随时查证件,找岔子罚款。我班上的学生白雪(自己起的中国名字,俄文名尤丽雅)告诉我,她去年前往莫斯科,晚上看戏,证件放在旅馆,碰上警察检查被罚了款。叶芙根妮娅也说她对去首都发怵,她的一个乌克兰朋友,长相完全是俄国人,在莫斯科被检查扣押,罚巨款,买的东西也弄丢不少。黄山学院的吴嘉佑要去莫斯科,圣大的系主任告诉他,遇上警察让他看返程车票,说我刚来,没超时,来的车票别给他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国人民心心相印。与莫斯科擦身而过

2007年7月初参加金环旅游团,前一夜先自己从圣彼得堡的莫斯科火车站坐火车,次日清晨在莫斯科的列宁格勒火车站和导游会合。火车五点就到了,离集合还有两个半小时。同行的中国访问学者都特警惕,在候车大厅守株待兔。我浪漫情绪蠢动,心想凌晨最安全,小偷流氓等忙活一夜早回窝了,就一个人走到车站外转悠。

火车站和地铁站相接,许多人在等候地铁开门。旁边的小广场有列宁同志的立身雕像,不太高,平易近人。不像候车大厅里边雄伟的列宁半身像,在高高的台柱上俯视苍生。圣彼得堡的莫斯科站候车大厅里则有彼得大帝半身像,从彼得大帝到列宁,从彼得堡到莫斯科,从莫斯科到列宁格勒,遥相对应。列宁格勒车站原来叫尼古拉车站,苏联解体后没有复辟旧名,是有意思的。去莫斯科的火车在中国坐火车我很少能睡着觉。车速快,车厢摇晃,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声使人难眠。而俄罗斯的火车速度比汽车慢。从圣彼得堡到莫斯科也就五百多公里,火车却要开八九个小时。稳稳当当,慢慢悠悠,轻轻地摇晃,好像睡在摇篮里,很舒服。——梁湘如《在俄罗斯坐火车》

火车站另一侧有红色大理石纪念坛雕塑,前面停着几排出租车,司机们在闲聊。马路对面三座尖塔式建筑,努力辨识俄文,认出一个是莫斯科商场,门脸气势宏大。还有喀山火车站和雅罗斯拉夫火车站。俄国疆域广阔,莫斯科的小火车站不算,光大火车站就有7个,按地区方向分别售票乘车,通往亚欧各地。这里有三个火车站集中在一起,很方便旅客中转。人口少,车站分工细,和中国比,在俄国旅行轻松而有序。

街心广场不小,当中一尊雕像,从地下通道走上广场,却有临时围栏阻止行人深入,两个警察在里边游走。远远张望,雄伟的铜像似乎是诗人莱蒙托夫。后来知道,这里叫共青团广场。

晨曦中,淡淡的残月,浅浅的朝霞,路灯和建筑物上的彩灯还亮着,一种清炯的格调,好像人刚睡醒揉眼睛的光景。

这都只是擦身而过,不能算去了莫斯科。2008年7月,专门前往两次。第一次只待了一天,早至晚归。第二次待了三天,住两宿。红场,新圣母公墓,新老阿尔巴特街,游了两次。克里姆林宫,特列季雅科夫画廊,普希金造型艺术博物馆,一次。

素描莫斯科:地铁与广场

地铁站与麻雀山

莫斯科是俄罗斯最大的城市,但也不像中国的大城市那样高楼林立,耸入云霄,人潮如织,总的感觉是疏朗而略显陈旧。箫箫在新阿尔巴特街感叹,总算看见两座比较高的楼房了。八零后向往的现代化就是大都市,而大都市的样板就是北京、上海、深圳。俄罗斯的优势是地方大、人少,但又为人口少、出生率下降发愁。中国人太多,本来也不算小的国土就拥挤逼仄了,也发愁,但人多也有了大市场,似乎又是一根稻草。

莫斯科的地铁被传得神乎其神。去观赏了几个经典的地铁站:“马雅可夫斯基”的柱廊穹顶简洁大方气派,“革命广场”的战士雕塑栩栩如生英姿勃勃,“麻雀山”开阔明亮,还有“斯维尔德洛夫广场”、“和平大街”和“胜利公园”。柱廊多为大理石,雕塑,浮雕,透雕,玻璃拼花,马赛克镶嵌画,红星,领袖,工农兵,盛装的俄罗斯妇女,革命历史的神话;穹顶上彩绘着形姿各异的花卉,红玫瑰,紫丁香,金黄的向日葵,蓝天白云中各种型号的飞机……“地下宫殿”宏伟壮丽名不虚传。莫斯科的地铁是一个大蜘蛛网,共有10条干线,132个站点,圣彼得堡是个小蜘蛛网,只有4条线53个站。莫斯科地铁站内雕塑莫斯科地铁号称“地下宫殿”,名不虚传,也是苏联曾经辉煌的见证。这一组雕像让我想起《卓娅和舒拉的故事》,还有《青年近卫军》。

在麻雀山出站,山道上一大溜卖纪念品的,五颜六色、缤纷耀眼,大大小小的俄国套娃、漆盘、玩具娃娃,如来佛手掌心里的孙悟空有好几个尺码的,据说这里的货大多从中国贩来。于是明白在彼得堡旧货市场淘的那一个“古董”,真是翻不出佛掌心的孙猴子。

麻雀山也是旧名复辟,苏联时期叫列宁山。莫斯科大学就在山上,这是俄国的清华北大,圣彼得堡大学则相当于复旦南开。莫大又叫罗蒙诺索夫大学,校园开放广阔,主建筑类似克里姆林宫的钟楼,与圣大本部是一座封闭式宫殿不同。红场印象

红场小,小得让我大吃一惊,因为先有一个天安门广场作参照。红场的地面也不像天安门广场那样平整,旧青砖漫铺,略有弧度,像故宫里面。看电视上的红场阅兵仪式,会误以为红场很大。广场正中的列宁陵墓,是一个三级阶梯的方型建筑,外边用紫檀色天然大理石镶嵌,红里透黑,庄严肃穆,背倚克里姆林宫墙,有士兵守卫,不可靠近。后面宫墙脚下苏联领导人的墓也只能遥望,斯大林、勃列日涅夫……据说高尔基、加加林和写《震撼世界的十天》的美国记者瑞德也在那儿。列宁墓本来是木造结构,现在看到的是1930年重新设计的。陵墓每周有几天开放,供游人瞻仰,但只三四个小时,两次都无缘。

广场小也因为周围建筑环立。烈士长明火熊熊燃烧,两边肃立着持枪的士兵,雄伟的历史博物馆前耸立着跃马扬威的朱可夫元帅铜质巨像,旁边地面上有一个大圆形图案,据说其圆心就是莫斯科的中心点,莫斯科最大的商场古姆(俄文名第一个字母简拼)大楼豪华壮观,商场斜对面有一个不大的教堂,新装修过,色彩华丽。大型建筑都以红为底色,与作为背景的赭色克里姆林宫墙很和谐。广场上有一个白色石块垒成的宣谕台,曾是沙皇颁布政令和处死犯人之地,1648年支持索菲娅公主反对彼得大帝的禁卫军,1671年农民起义的领导人拉辛,都在这里被处以极刑。今天的游客们则围在旁边投掷硬币,摆弄姿态,作秀摄影。列宁墓对列宁墓,大多数俄国人其实已经很平和,把它作为一种历史的遗存物来客观对待了。作为建筑艺术,也值得欣赏。

素描莫斯科:教堂与宫殿

瓦西里教堂

最美丽的是圣瓦西里教堂,九个高低参差的洋葱头型小教堂组成一建筑群,圣彼得堡的圣血教堂明显模仿它,但色彩不及其亮丽。这座教堂乃伊凡三世始建,本来造型朴素,纪念俄罗斯军队战胜喀山汗国和完成莫斯科周围各公国的统一,后来不断增建,九个教堂也就是九次战争,每打一次胜仗,就加建一座小教堂,像一幅不断皴染增添的画稿,绘作多年才最后完成了今日的七彩缤纷,童话般的一簇洋葱头。1588年疯狂修士瓦西里死后被尊为圣者,安葬于教堂东北侧,用他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教堂,慢慢成了整座建筑的称谓。据说这位疯修士曾预言伊凡雷帝(伊凡四世)会杀死自己的儿子。

有一个传说,伊凡三世问建筑师是否能再建一座同样漂亮的教堂,建筑师说能,伊凡就弄瞎了他的眼睛。这恐怕是渲染圣瓦西里教堂魅力的民间演义,既然九个教堂分九次累加建成,它的美丽也是逐渐实现的,传说的合理性经不住推敲。莫斯科红场瓦西里教堂红场的瓦西里教堂,作为俄罗斯的标志性建筑,在电视新闻中经常出现。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像是米宁和波扎尔斯基。“老大哥”的底细

圣瓦西里教堂前面还立着一座两个人的青铜纪念碑,米宁和波扎尔斯基,1612年俄罗斯反抗波兰侵略的民族英雄,在红色石台上一站一坐,微侧着,面对面,两人各以一只手共同拄一把剑,立像的另一只手高举,手掌五指叉开,坐像的另一只手握一个竖着的盾牌,盾牌上雕满花纹,中心是一个须发如狮鬣的战士头像。俄国和波兰是一对老冤家,在波兰工作的朋友告诉我,波兰人反俄的情绪干柴烈火,历久弥深。卡廷基森林谋杀案是最近的血印。华沙也会有抵抗俄国侵略的波兰民族英雄纪念碑吧。

铜像1818年建立,原本在广场中央,为给列宁墓腾地才被转移到教堂前面。老英雄总要给新英雄让路,时间具无上威严。未来的英雄又将是谁呢?苏联刚解体那几年,吵着要搬迁列宁陵墓,芬兰表态愿意接受列宁遗体,因为列宁允许了芬兰独立出去。近两年迁陵的声音又变小了。

像瓦西里这样的疯修士死后大多成了圣人,俄罗斯的气质里也有几分疯吧?好勇斗狠耀武扬威,沉迷于宗教精神,表里结合,英雄和圣人层出不穷;南征北讨东伐西扩开疆拓土,打了胜仗建个教堂或者凯旋门。祖先的遗产越积累越丰厚,苏联解体大败家一次,但败家后的领土仍居世界之首,真是瘦不死的骆驼。

这两年翻阅俄国史,对以前的“老大哥”才渐渐知根知底。欧洲所有的邻居,波兰、瑞典、土耳其、法国、德国、波罗的海三国,都可谓其“世仇”,没有不曾和俄罗斯打过仗的。俄罗斯和乌克兰、白俄罗斯的分合恩怨,那就更如同我们三国时期的魏蜀吴一般复杂了。而亚洲鞑靼(元朝的蒙古)曾占领俄罗斯近三百年。俄日争锋,让中国战火横飞。沙俄那么大,为什么还要夺取满清的国土呢?

俄罗斯让人痛苦,让人叹息,让人羡慕,让人着迷。克里姆林宫教堂

沙皇在圣母安息大教堂举行加冕典礼,在圣母报喜大教堂行浸洗礼和婚礼,在总领天使大教堂行葬礼。对基督教东正教和俄国历史缺乏了解的中国人,大概只会感受到一种气派和色彩的晕炫吧。

圣母安息教堂中有三个宝座,右边是伊凡雷帝的,中间是大主教的,左边那个,到底是王子的还是皇后的,没弄清楚。这大概是为加冕典礼而设置。总领天使教堂里排满了彼得大帝以前历代沙皇和皇族的棺柩,伊凡雷帝和被他误杀的皇太子的陵墓最让人流连,稍后去特列季雅科夫画廊,在那幅著名的列宾作雷帝杀子油画前驻足良久。

同行的王凡是新疆师范大学教美术史的教授,他说这幅画的印刷品看过无数次,但真迹还是把他雷了一下,那滴滴的血珠逼真生动,是印刷品上感觉不到的。看画展多了以后,有一个发现:名画的印刷品和照片等绝对不如原作,但一些普通的油画展览,其宣传画册上的复制品却比原作好看许多。克里姆林宫教堂:“金碧辉煌”、“万笏朝天”这些中国成语用在这儿挺恰当。

克里姆林宫里还有几个珍藏品陈列馆,都需要另购门票。兵器陈列馆最负盛名,其实里面不仅展览兵器,而包括历代沙皇宫廷的各种宝物。莫纳马赫王冠号称镇馆之宝,据说是当年拜占庭莫诺马赫帝王赐给莫斯科大公的,1547年开始成了历代沙皇加冕时的皇冠。展品真的很丰富,很夺目,很精致,很灿烂,叶卡捷琳娜女皇穿过的皇袍,沙皇和贵族们乘坐过的马车,各种珍玩和器皿,金的银的钻石的琥珀的珍珠的首饰和艺术品,欧洲式样的亚洲传统的,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

但曾经拥有这些宝物珍品的主人们,其实也不过满足了几年的占有欲而已。生前真正观赏和享用过几次呢?

克里姆林宫内还有一幢现代化大楼,苏联时期盖的,当年苏共中央的巨头们在里面办公、谋划和斗争。从建筑格局来说,这座大楼的确和古老的教堂群不甚和谐,成了庄严交响乐曲中的一个噪音。克里姆林宫

小时候上学,语文课本里有一课,讲北京少年林镇南和莫斯科少年维加的友谊,两个人没见过面,但交换了书包。那正是中苏关系蜜月期的一个投影。到上中学,就开始中苏论战和发表“九评”了。莫斯科在我的印象里,就是《西游记》里二郎神使用的三尖两刃刀那样一个塔楼,上面灿烂着红星。那是小学课本里的插图。而北京西郊那个苏联展览馆(后改名北京展览馆)的建筑就是其翻版模型。

那是克里姆林宫的标志。苏联或俄国等于莫斯科,莫斯科等于克里姆林宫,克里姆林宫就是那个三尖两刃的塔楼顶端的红星。苏俄的克里姆林宫和红场与中国的中南海和天安门,都是顶级的纵横捭阖,尖端的风云叱咤。

真走进克里姆林宫,才知道原来是一组教堂构成的城堡式大院落。14世纪初,莫斯科成为各个公国的首府,那时的克里姆林是一座白色城堡。15世纪末莫斯科公国完成统一,克里姆林慢慢演变成几座教堂。伊凡三世邀请一些意大利的杰出建筑家,把克里姆林最终变成庄严磅礴的教堂群。克里姆林宫城楼今日的克里姆林宫,主要是一个旅游胜地。但“闪闪的红星”,还是引人遐想。

俄国的历史政治,和宗教特别是东正教不可分割。耶稣解袍教堂就是1480年俄罗斯总主教葛隆提下令修建的,纪念他和沙皇伊凡三世争辩的胜利。争论的问题是教会作息是应该遵守太阳时序还是相反,总主教以辞职相威胁,迫使沙皇认错。这成了总主教的私人教堂,但1653年又被皇室成员征用。皇权和教权,互相利用又互相争斗,此伏彼起。

现在供游客参观的,除钟王和炮王外,有圣母安息大教堂、圣母报喜大教堂、总领天使大教堂、十二使徒教堂、救世主教堂、耶稣解袍教堂、拉扎尔教堂、阁楼宫、多棱宫。

素描莫斯科:画廊、博物馆与修道院

特列季雅科夫画廊

在彼得堡看了不少博物馆藏的传世名画,莫斯科特列季雅科夫画廊的珍藏更精粹。特列季雅科夫是热爱艺术收藏的工商企业家,他去世前就把毕生收藏捐献给了莫斯科市。这是个基础,后来市政府又不断增加新的收藏品,苏联时期还把一部分冬宫的藏品移入,博物馆便成了最负盛名的艺术画廊,收藏有十万件艺术品。

想起在瑞典斯德哥尔摩参观诺贝尔奖颁发处的情形。赞助科学和收藏艺术,是打发巨额财富的良方,如此财富就不让人仇恨而让人肃然起敬。祈愿中国正在崛起的富豪们起而效之,不是最好的“为人民服务”吗?

王凡来过不止一次了,这一回是给做短期旅游的夫人和孩子当导游。跟美术史专家一道参观,鉴赏提高了层次,长了不少专业见识。

伊凡诺夫的《基督显灵》是满面墙的巨作,画了20年(1837—1857),除了最后的成画外,还展有不同时期的草稿,局部的多次样稿。原来画一幅画耗如此多心血!这简直比曹雪芹写《红楼梦》还投入,这些草图、样稿的演变,不就是从《石头记》到《红楼梦》的各种抄本系列吗?王老师指点我们:基督在旷野显灵了,信仰者无不热血沸腾,虔诚激动,但那边还画了一个阿拉伯的异教徒,无动于衷,脸侧在另一边。

瓦斯涅佐夫的《三勇士》也画了20年(1876—1896)。此画似乎到处有复制品,圣彼得堡的俄罗斯博物馆也有一幅,不知哪一幅是原创?画中的三勇士是俄罗斯民间传说中的英雄,分别叫伊里亚·穆拉密茨、里尼亚·尼基奇和阿寥沙·波波维奇。但王凡告诉我们,这三个人分别代表俄罗斯的三个主要民族:斯拉夫、俄罗斯和鞑靼。听他说了再细看画,果然三勇士穿着三个不同民族的服装。

苏里科夫的《禁卫军临刑的早晨》、《女贵族莫洛卓娃》、《缅希柯夫在贝辽佐夫镇》都极具悲怆英雄气质。彼得大帝处死支持索菲娅公主的禁卫军是俄国历史上的大事件,绝望的禁卫军,悲痛欲绝的亲属,占据了主要画面,那边骑在马上的彼得大帝画得较小。

莫洛卓娃是沙皇的亲戚,17世纪俄国的宗教改革中,她是分裂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