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公度
出版社：陕西未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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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很猪的驴试读：
自 己
衡水河小镇上的每一阵风，都知道小猪是一头驴。
小猪也知道自己是头驴，因为只有驴能够同时看到自己的四个蹄子。小猪就不能，小猪连前腿的膝盖弯都看不到，它们太胖了。但她更喜欢别人叫她小猪，她觉得“小猪”听上去胃口很好：枯草根也是鲜的，苦草叶也是甜的。
她也喜欢老师、同学叫她“吉葡乐”——这是爸爸给起的名字。但爸爸叫她“噗噗”，像在吹泡泡；妈妈叫她“乐乐”，当然是在叫她起床，吃饭。
在衡水河小镇，没有一个人像小猪吉葡乐一样，有这么多的名字。“小猪？”“嗯。”“吉葡乐？”“嗯。”“乐乐！”“嗯！”“噗噗——”“嗯！”“小猪吉葡乐！”“呀！”
小猪喜欢她的每一个名字。她觉得每一个名字都是她的一部分，分属于她的心，眼睛，手，脚，和好胃口。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好多个小驴，有好多个不同性格的小驴在自己的体内。不然，自己怎么会这样……“猪”……呢？
自己？“我怎么称呼自己呢？”
小猪经过小镇集市，她想过去问一下卖面麸的小羊。小羊比她大一岁，但自称“老羊我”。那小猪也可以自称“老猪”或者“老驴”吗？
好难听。
小猪摇着头，经过小镇邮局。她记得邮局最帅的员工小马，小马自称“本人”。小马看上去很有知识的样子。但为什么要自称“人”呢？
人，小猪真是不喜欢人。她见过人吃猪的肉，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看上去是那么贪婪，又丑陋。而且，人都是人模人样的。“人模人样”不是一个骂人的贬义词吗？
小猪站在衡水河边。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自己。“我要称自己‘大美女’。”
小猪对着河水的波纹自言自语。“哇！”
她的声音刚落，一只蛤蟆从河滩上的杂草蹿出，跃入水中。“你什么意思？癞蛤蟆！”
小猪怒不可遏，对着河面上蛤蟆溅出的水花大声喊。
蛤蟆听见了小猪的声音，在水面露出脑袋。“‘哇’你都不明白！真是头小猪！”“我就是头小猪！‘哇’是什么意思？快点儿告诉我，不然一会儿我捉住你，把你活活打成青蛙！”“哈哈哈！又讲大话。‘哇’是表示惊讶。我很惊讶有人自称‘大美女’。哈哈哈！”
蛤蟆说完，不管气得哆嗦的小猪，迅速隐入河水深处。
小猪盛怒之下，跃入衡水河中。她说话算话，要活活把蛤蟆打成青蛙。
她四肢又蹬又划，但不到两秒钟，小猪就沉入水中。
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河滩的青草上，身边是一头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驴。“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救了我吗？”“嗯。我叫小衡。”“你怎么救的我？”“我比你高一点点。”“我把蛤蟆打成青蛙了吗？”“没有。”“那你能替我打他吗？”“也许可以吧。”“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不许你‘也许’！”“嗯。但你为什么要打一只蛤蟆呢？”“因为他听见我自称大美女，居然表示惊讶。”“你确实是个大美女啊。”“真的吗？”“嗯。”“那你喜欢我吗？”“喜欢。”“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不过是第一次见到我。”“我喜欢你是一头小驴，但很小猪。”
拱 泥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如果你和小鸟关系好的话，它们就会给你去送信。
不是像鸽子那样，还要把信笺夹附在它的羽毛里。
小鸟不这样。
你只需要把心事和要说的话告诉它们，它们就飞到你想的那个人的窗前，在天空中写一封信。
我和一队小鸟说了我的心里话。
它们当天就到了衡水河畔。
它们中的一只，用嘴巴啄响吉葡乐家的窗户。
吉葡乐隔着窗户玻璃，看到天空中一排小鸟排列出的一行字：“吉葡乐，我带你去爬山！”
叹号是一只灰喜鹊。
吉葡乐下楼看，她趴在窗口喊：“为什么去爬山?为什么不去赶集？为什么不去打劫？为什么不去游泳？”
小鸟便又排列成另外的形状，说：“好吧，去游泳！”叹号是黑喜鹊的白肚皮。“为什么要去游泳？我们去拱泥吧！”
小鸟就又排成新的形状：“好的！吉葡乐，我们去拱泥！”
它们把吉葡乐的回答带回来。
它们一起站在我小院子里晾衣服的竹竿上。“唧唧唧，喳，唧唧喳，唧唧唧唧，喳，笃！”
最后一声是它们一起啄树干。
我给它们倒好一个星期的清水。就开始收拾行李带好拱泥路上必备的白糖、香水和面麸。这些都是小猪吉葡乐最喜欢的。
我要把它们都埋藏在她最喜欢的一堆泥巴里。
吉葡乐的家就在衡水河边。
我在小鸟的引领下，一眨眼再一眨眼，就来到了她家门前。“吉葡乐，我做好准备了，我们去拱泥吧！”“好！你带玉米饼了吗？”
她不开门，仍然跑到她家楼上的窗户口，打开窗户，对着我喊。“……没有呐。”
我就返回家，去种玉米。
我最爱种玉米。
锄草、施肥、浇水、等待、收玉米、晒干、脱粒、磨粉、和玉米面……
我给吉葡乐烤了一千亩地的玉米饼。
我在小鸟的引领下，一眨眼再一眨眼，就来到了她家门前。“吉葡乐，玉米饼我也带来了，我们去拱泥吧！”“嗯。你带了多少？给我尝一尝。”
小猪吉葡乐坐在我面前，开始尝玉米饼。她的小尾巴蜷成一朵花。
她尝了一天又一天。
她尝胖了腰围，尝胖了鼻子和嘴巴。吃得毛发乌黑，发着夺目的亮光。“吉葡乐，玉米饼吃完了，我们去拱泥吧！”“不！我要你看着我拱泥巴！”“嗯。”
我喜欢看她拱泥巴。
她把胖了的鼻子埋在泥巴里。她的四根胖腿，就像她在扮演戏剧里的小象。
她拱啊拱啊拱。她不知道她胖屁股上也沾满了泥巴。“哼哼哼。泥巴里怎么有一堆白糖？”“我也不知道。你快吃了吧。”
小猪吉葡乐坐在泥巴里吃着白糖。
她眯缝着眼睛，愉悦地望着太阳光。“嗯。今天一定要在太阳晒干之前，拱完这堆泥巴。”“嗯。你可以的。”“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懂个啥！”
她吃了白糖，也没有一句话带着甜。
她拱啊拱啊拱啊拱。
她在泥巴里拱出一条细长的小沟。“哼哼哼。泥巴里怎么有一瓶香水？”“我也不知道。你快喷上吧。”
小猪吉葡乐坐在泥巴里喷香水。她的小尾巴蜷在拱出的小沟上。
真香啊。“嗯。喷上香水，我更爱拱泥巴！”“嗯。我爱看你拱泥巴。”“哼，把你说得多么唯一一样，大家都爱看我拱泥巴！”
她喷了香水，说话却像蘸着辣椒水。
她拱啊拱啊，拱啊拱啊拱。
她在泥巴里拱出一袋子面麸。“哼哼哼。泥巴里的面麸还是今年的新小麦磨的啊！”“我也不知道。你快吃了吧！”“哼。我又没有问你，你不要老抢着回答！”
小猪吉葡乐坐在泥巴里吃面麸。她脸色舒展，眼睛里有一片快乐的小星星。
她吃着面麸，不加水和拌。她一边吃还一边唱着歌。
先吃白糖，
再喷香水；
阳光照耀啊，
我的泥巴。
我的泥巴，
哼哼哼哼；
我的泥巴，
哼嗯嗯嗯。
现在我在吃面麸，
噗噗噗，
噗噗噗，
噗——
她吃得高兴，噗噗地吹着面麸。
面麸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蹄子上，她的鼻子上。
落在她拱过的泥巴上。
白色的面麸落在黄色的泥巴上。“哼哼哼。怎么颜色像玉米饼？”“嗯。因为你拱过的泥巴里有你鼻子上的水，它们一接触……”“就你懂得多！我又……我又问你了……吗？”“嗯。吉葡乐。”“哼！好吧。我想吃玉米饼！”
她的话音刚落下，那些不辞千里为我送信的小鸟们就飞来了。
它们唧唧喳喳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喳！”“它们在唧唧喳喳什么？”“它们在催我回家开垦农田，给你种下一季的玉米。”“哼！”“它们说水渠已经整理好，河水正在灌入流淌。”“哼！”“它们说肥料充足，种子颗粒饱满。”“哼！”“它们说我年龄那么大了，要快点儿回家垦田。”“……哼，你年龄很大了吗？”“嗯。吉葡乐。”“哦。”“吉葡乐。我回家垦田给你种玉米去了。”“哦。”“吉葡乐。我真回去了啊？”“哦。”
她擦掉鼻子上的泥巴。“那你把这张糖纸，香水瓶子，还有面麸袋，也带回去吧。”“你知道是我的呀！”“哼！你把标签贴那么大，我闻也闻见啦！”“哦……那我回家垦田给你种玉米去了……”“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因为我喜欢你，吉葡乐。”“快讲！快讲！快讲！不要啰嗦！快讲你喜欢我什么？”“我喜欢你拱泥巴的时候不理睬我。”
小猪吉葡乐长时间不说话。
送信的小鸟落在她的肩膀和鼻子上，她也不说话。
小鸟啄她身上的泥巴，她也不说话。
过了一眨眼又一眨眼再一眨眼的时间，她才踢了踢她沾满了泥巴的蹄子，走到我面前。
她胖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她鼻子里堵着什么，痒痒的，想打个喷嚏，但是她还是不说话。
我说：“小鸟送信，它们都累了。你每次都不听完它们的话。”“谁让你老叫我去玩，不带我回你家垦田、种玉米呐！”
撞 怀
我在吉葡乐家门口，叫她去打水漂。
她不愿意去。但又因为时逢盛夏，草木茂盛，最近她吃胖了，刚好要去小河照下镜子，便勉强同意了。
我妈说得就是对，强扭的瓜不甜。一路上她拉着驴脸。
哎，一头小驴拉着驴脸，真是比两头小猪的脸还要长。
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叫她去打水漂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看起来是我叫她和我去打水漂，其实不仅仅是打水漂，还包括……和……
她摆副臭脸，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我们先到了衡水河的支流——小樱桃湾。
小樱桃湾遍地是樱桃树。
她站在樱桃树下，看了看小樱桃湾的流水，生气不已。她一脚踹在身边的一株樱桃树上，樱桃树呼啦啦一阵响，惊跑了树冠里栖息着的几只喜鹊。“为什么你不提前一个月叫我打水漂？现在樱桃树上的樱桃都被喜鹊吃完了，流水里到处都是樱桃核！”
她照不成镜子，迁怒于时令和喜鹊。
我们接着来到了衡水河的支流——仙人掌小丘。
仙人掌小丘是衡水河长度排名第二的支流，也是唯一名字里听不出河水气息的小河；因为沿岸遍布被河水冲击出的大小不一的小岛，所以它在附近四万多里地大名鼎鼎。
当然，每个小岛上都长满了仙人掌。
她站在仙人掌小丘的河岸上，隔着一纵列又一横排的仙人掌，远望着河水。“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仙人掌小丘？不靠近河水，洗个脚都不成！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着等我手上扎了仙人掌刺，你就抓住我的手挑刺，还假模假样吸我手指头上的血！做梦！”
她挥舞着蹄子，话音未落，一只蹄子碰上了一株仙人掌。
我拉着她的蹄子，给她挑刺，吸她脏蹄子上的血。“天。”
她和我来到衡水河宽度排名第一的镊子小河谷。她站在镊子小河谷的河边谷底，仰望着天空。“嗯。”“真难想象，这个镊子小河谷是衡水河的流水冲击出来的。”
镊子小河谷是一只镊子的样子，两岸小山陡峭，谷底树木蓊郁高大，有一千亩原始森林那么宽阔，镊子的把手位置是一汪小湖泊。“小猪，我们去镊子把手的小湖泊打水漂吧！”“做梦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想着趁我脚下一滑，跌落到河水里，然后你就跳到河水里救我，揽着我的腰！做梦吧！”
她说着话，看透了我一样，得意地踢着腿。脚下站立不稳，跌落进了河水里。
我跳到河水里，揽着她湿漉漉的腰，把她抱到岸上。
她执意不再去衡水河的什么支流。“为什么老带我去这个那个支流，要去就去衡水河！”
我们来到了衡水河。
衡水河河岸平展，水面安静，岸树沉郁，像一位等待着年轻时遇见心仪少女的老人。“好平静的水面呀！”
她看着缓缓流去的河水。“嗯。”
我捡起一枚石片，打了一个水漂，石片在衡水河水面上跳跃着滑行出五个水花。“像一串玫瑰花啊！”
吉葡乐赞美着，也弯腰捡起一枚薄石片。刚要抛出，又停下。“为什么要打水漂？你是什么计划？想最近距离地站在我面前，闻着我身上的香气，告诉我怎么选择石片？我都知道！做梦吧！”
她的手里捏着一枚上好的石片。
我摇摇头，站在距离她五个小驴脸宽阔的位置，弯腰又抛出一枚石片。
嗯。我没有来得及数一串玫瑰花一样的水花。
我脚下的河岸砾石哗啦啦一阵响，我站立不稳，身子一倾斜，扑进吉葡乐的怀里。“啊！”
她怔了片刻。那片刻有一天再加一个小时长。她一脚把我踹到衡水河里。
虽然身上被踹的地方有点儿疼痛，但我还是快乐地游到了岸边，在她驴蹄子在的位置爬上了岸。“真傻。想抱抱我，你就明说，还这样复杂。”
她的语气不再像以前那么凶巴巴。“嗯。我想再打一个水漂。”“只是打个水漂吗？”“嗯。”“骗子。”“嗯。”“嗯什么？你把河水弄得这么浑浊，让我怎么照镜子！”“我们去上游的小风铃河湾吧，那儿河水更清澈，水面更平整。”“不！就在这儿。”“那……你看着我的眼睛，照镜子吧。”“嗯。”
她站在我眼前，嘟着嘴巴，理着头发。
刻 树
我想小猪吉葡乐。但她不想我。我就在树上刻了她的名字：
小猪吉葡乐，你这头驴！
字很小，需要放大镜才能看得到。
但很奇怪的是，晚上吹来一阵风，第二天树就长大了，树上刻的字，在一百公里外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然后，吉葡乐就找上门来了。“你刻我名字做什么？”“我想你……”“你想我做什么？想我就不能写封信吗？贴上几枚最好看的邮票！”“我以前写过信，发现你每次都是把邮票一撕，就把信封扔河里了。每一封信都顺着河水漂到我家门前。”“那是我在集邮！”“所以，我才刻树上了。”“那后半句‘你这头驴’，是什么意思？”“是一封信的缩写，我想写给你的其实是‘你有没有见过一头人家想她她不想人家还喜欢这样那样发号施令的只知道埋着头啃草喝水旅行的驴’。但那棵小树，那天太小了，只能刻个缩写。”“哦。你觉得我会信吗？”“会的。”“好吧。那你用啥刻的，金笔吗？为什么不把金笔送给我？”
“……”
我就晕倒了。
吉葡乐给我做人工呼吸。
她的驴嘴巴有一股小猪啃完草的泥土味道。
我醒来后，又装了会儿没醒，直到她给我继续做人工呼吸累得坐在了地上，她的鼻孔里浮出了鼻涕泡沫，我才确定自己最好醒过来。
然后，我说：“你救我做什么，让我死了吧。”“休想！”
我心里一阵儿高兴。她毕竟不是表面上那样冷血心肠。“吉葡乐。我不该骂你。其实那句树上的话……”“没有关系，我原谅你了。”“我还……”“少废话！把金笔给我。”
夏天的热风吹过树隙，吹拂到我的身上。
阵阵寒意侵袭着我的心。“快爬起来。不要闭着眼睛躺地上。”“不是‘闭着眼睛躺地上’，吉葡乐，这是我晕倒的样子。”
我失望至极。“你晕倒做什么？”“我想，只有这样你才会亲吻我。”“好猪啊。”
她摸摸我的额头。“难道刚才我给你人工呼吸，你是装的？”“只有后半段是装的……”
她擦掉鼻涕，抹在我的身上。“你居然这样对我，在树上刻字骂我，还装晕！累得我消耗了有一百年的体力！”“但是……那是因为我想你。”“不许你想我！”
“……”“除非你把那树上骂我的字抹掉。”
她又善心萌发。
我和她站在刻字的那棵树下。
真是一棵漂亮的树。它的树冠有一千朵车轮那么大的云一样大，树身有一百条河流那么长。我刻的字，嗯，每个字都像一架飞机那么宽。“真的要抹掉吗？”“当然！你写这么大，一百公里外都可以看得见，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我是头驴，你让我怎么嫁出去！”“……可以嫁给我……”“不许小声嘟囔！”“但每个字那么大，而且树身还在生长，也许会抹一百年那么久。”“没关系！我在树下等你！”“嗯。吉葡乐，我喜欢你说你等我。我回家去拿把斫子。”“好！把金笔给我带过来。”
我扶住树身，才没有又晕倒过去。
回到家里，我找出一万零一枚给她寄信用的邮票——那是我全部的财产；又赶到衡水河小集市，卖掉所有的邮票，买了一支金笔。
她果然在树下等着我。
我把金笔递给她。然后爬到树上，一点儿一点儿地斫抹着以前刻的字。
树有这么高，这么粗，字有这么大。
木屑像我快乐的心的光芒，撒落在她的身上。
她全然不管身上的木屑，一心一意地在树下，摊开一张纸写着什么。“吉葡乐！你在写什么啊？”“给你的绝交信。”
骂人可真不容易
小猪听到一句骂人的话。
看着骂人的人乐不可支的样子，她也想用一下。
她乘船过河，回对岸的家。风吹浪涌，船身开始摇晃，她正要开口用那句骂人的话，船主走过来，安慰大家：“大家检查下救生圈，同时抓紧船舷！”
船主的神情那么关切，那句骂人的话瞬间就消失了。
小猪很失望。
到达岸边，下了船后，她看见小驴在岸边大树下卖西瓜。
她走过去，一言不发踢烂一个大西瓜，然后吃了一点儿瓜瓤，转身就走了。
小驴在她背后喊：“小猪，你有什么不愉快，就告诉我吧。”
小驴只口不提西瓜的事，小猪越想越生气。
她觉得那句骂人的话越长越大，再不使用就要把她憋坏了。
她一路踩着小草。小草只是沙沙地响着，也不说话。
她用屁股蹭断一株小树。
小树“咔嚓”一声折断了，树上的喜鹊飞走了。
喜鹊落在旁边的一株小树上。喜鹊说：“小猪你怎么了？有什么不愉快？我给你唱一首歌曲吧？”
真令人讨厌，我折断了它栖息的小树，她却要给我唱歌。
小猪愧疚地看着折断的小树，再看看喜鹊，她默默地捡起一块干树皮，一束巴根草，她想着把小树救活过来。“小猪，你真了不起啊，在救一株小树！”
路过的小熊惊讶地蹲在小猪身边，佩服地看着她。
小猪摇摇头，正想解释，小熊已经开始帮她捆扎小树了。
喜鹊还衔来一小截儿麻绳。
小树很快就被捆扎好了，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站在树边，小猪看着小熊的胖脚丫，就想踩一下。她想着就狠狠地一屁股坐了上去。
小熊一下子坐在了地上，疼得嗷嗷叫着：“小猪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担心小树活不了啦？”喜鹊说：“小猪你别懊恼，下一场雨就可以了。”
一头经过的小牛也赞叹着他们捆扎的小树。
小牛抚摸着小树上的蝴蝶结说：“啊，小猪你真了不起！一会儿我去用泥巴涂上我啃过的树皮。”
小猪看喜鹊，喜鹊微笑着不言不语。
小猪想解释一下，又担心那阵阵袭来的甜蜜会随着真相丢去。
她们都误会了她的“好意”。
虽然心里甜蜜，但小猪越想越不安，她担心小树活不过来。她这样想着，嘴巴里藏着的那句骂人的话也“瘦”了下去。
瘦成了一个小气泡。
小猪把那句骂人的话萎缩成的小气泡吐在一堆石头里。接着，她对小熊、小牛说了小树被折断的秘密，他们和喜鹊赞赏地看着她。
他们说：“呀，小猪，你真了不起！”
听着他们的赞赏，小猪一下就哭了，她对着石头堆，说：“骂人的话，我再也不需要你。我需要一场雨。”
嗯。一场雨。
喜鹊落在小猪脑袋上，旁边站着小牛和小熊。还有从河边赶来的卖西瓜的小驴。
他们围住那株扎着蝴蝶结的小树，念诵着《滴雨谣》，在求雨：
滴滴滴，
我爱你。
小雨滴，
在哪里。
我们也来一起念《滴雨谣》，帮助小猪求雨吧。
梦中的樱桃树
小猪吉葡乐每天连头发丝都是笑着的。
她掰指头数着，说：“我每天都会做好几个甜美的梦。”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每次去找她，无论赶多早，都会看到她神情陶醉地坐在窗边，眼望着天空，微笑着不说话。
我还以为她偷了糖果工厂，却不告诉我。“凭什么告诉你！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但我是最喜欢你的啊。”“你怎么证明你比他们还喜欢我？”“我的喜欢像你身上的驴毛一样多……”“我呸！你才是一头驴！我是小猪。哼哼哼的小猪！”小猪吉葡乐发出“嗯昂嗯昂”的一阵驴鸣，打断了我的话。“好吧……”“再说，你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嗯，这是《论平等》这本书里写的。人与人之间，不论高低贵贱都是平等的，小猪与大猪之间也是，小驴与胖驴之间也是……”“我老是梦见一棵樱桃树，我喜欢樱桃树，那么樱桃树也会喜欢我吗？”“嗯。会的。”“那你给我带来那棵樱桃树吧！我喜欢着它呢！”
她命令我去带来一棵樱桃树，而不是命令一匹小狼。这其实是说她最喜欢我啊。
我就出发了。
循着雀鸟飞翔的方向，我到了滹沱河的上游。在一片土壤肥沃的丘陵中，如云的雀鸟们麇集在一棵茂盛而巨大的樱桃树的树叶间。
我凿开山岩，做了一艘石头船，载着这棵樱桃树来到了吉葡乐家的门前。“哼！这么大，这么老，我梦见的不是这棵树！而且，你把樱桃树移来，那滹沱河上游的雀鸟吃什么，它们住哪儿？快给我送回去！”
怪不得她老做美梦，原来她这样善良。
我驾驶着石头船，把那棵樱桃树送回到滹沱河的上游。
然后，我跟随着心形云朵的风向，来到了清凉江的江心小岛中央。
清澈无比的清凉江水倒映着天空云朵的模样。
就在云朵的正下方，生长着一棵树身亭亭，叶片丰润的樱桃树，满树悬挂着繁星一样多的晶莹剔透的红色樱桃。
樱桃树的旁边是一丛灌木丛，一群小鸟在小岛的岸边浅水里啄寻食物。那么，它们肯定不会吝惜这棵樱桃树了吧。
我把这棵樱桃树运到了吉葡乐家的门前。“你！你为什么要有意气我？”
她一见我，脾气露着气泡。“怎么了？吉葡乐。”“我在窗台远远地就看见了你在刨土，挖这棵樱桃树。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最爱用望远镜看清凉江江心小岛上空的云朵吗？”“这有什么关系吗？”“当然有！你就不能动脑子想想，为什么清凉江上空的云朵是心形模样，其他地方却不是？因为那是清凉江水倒映着这棵樱桃树的影子，又投射到了天上！”“……哦……”“你搬来了这棵樱桃树，从今以后让我怎么看那心形云朵？”“种到衡水河边不可以吗？”“当然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离我家这么近，我怎么使用新买的望远镜？”
怪不得她老做美梦，原来她还懂气候学、物理学、几何学这样高深的学问。
我越来越喜欢她。
原来我的喜欢像她身上的驴毛一样多，现在还要再多上一根小驴的茸毛。
我还回了清凉江江心小岛中央的樱桃树，来到了衡水河畔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什么树都有，单单没有樱桃树。
我把石头船停靠在衡水河畔，沮丧地来到吉葡乐家门前。“小猪，你告诉我樱桃树的位置吧，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梦见的樱桃树究竟长什么样子。你看，我的石头船已经被浪花冲击得变薄了。”“你对我没有耐心！”“有的……”“那你继续去找！”“但你也善心一下，给我指个大概的方向吧。”“好吧。”她迟疑了一下，吃了点儿青草，“其实你家附近，就有一棵……”“是吗？但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惊讶地看看小猪吉葡乐，又回头看着我家的方向。“笨蛋。你可以给我一个吻，我做一个有你的梦。你在梦里看清楚樱桃树的样子，不就可以找到了嘛！”
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我揽过小猪吉葡乐的腰，深深地吻了她。
晴天有时下雨
小猪吉葡乐去衡水河集市玩，遇到一个卖雨伞的。就卖了我给她的、她发誓戴一辈子的项链，买了把雨伞。
但是夏天过去了一半，也没有下雨。
她扛着雨伞来找我。“为什么还不下雨？你什么意思？”“小猪……我只是属小龙，不管下雨，也不认识雨神……”“真是白让你用这个属相了！”
其实她也是属小龙的。但她认为“大龙”比“小龙”有气势，便查了两个月老黄历，选择了一个好日子，站在她家草料棚上，宣布了自己从此改属大龙。
衡水河小镇镇政府也管不了她。“我不管你们想什么办法，总之，今天傍晚之前，我一定要用我买的雨伞。”
她爸爸在耕地，不理睬她；她妈妈在看她爸爸耕地，没有时间理睬她。小镇镇政府的官员们正在给市里写反映信，起诉她蔑视《衡水河小镇属相管理法》，没有一个人有时间理睬她。
她只有这时才会想到我。“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今天傍晚之前，我一定要用我买的雨伞。”
她一脚踹开我家好看又坚固的院门，一屁股坐在我对面。
我把一盘青草拌小麦面麸推到她面前，她吸了吸鼻子，一秒钟就吃完了它。又用手势示意再来一盘，我快快递给她。“嗯。小猪，我喜欢你命令我。但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啊。”
此时屋外的夕阳已经在逐渐隐退，灿烂的霞光映射着树上的枝叶，夏风吹来阵阵带着傍晚河水气息的热气。“哦，那，那今天中午……今天中午你为什么不去我家？”
她脾气很大，但一个字比一个字的声音弱……像逐渐减弱的坏脾气。“快回答，今天中午你为什么不去我家？”
只是一瞬间。她说话的声音便恢复了以往含有的巨型鞭炮的烈性火药成分。“嗯。我中午在配合咱们镇政府对你的起诉调查。”“你……你配合他们调查？！”“我也不想的。小猪，但你确实是违反了《属相管理法》，我不配合的话，就不是衡水河小镇的合格居民了。”“我看透你了！你到处说喜欢我，连河里的蛤蟆、灌木上的蚊子都知道了，可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都不愿意为我违法！”“我……我可以同意你说的三乘以七等于二十二……”“我呸！那只是个数学乘法。你敢不敢为我违反《属相管理法》？”
她的唾沫星子溅到了我的脸上。
我觉得她每天吃那么多的青草麦麸，却又长不胖，肯定是因为获得的能量都被她言语里的“！”浪费掉了。但我又不能这样劝说她，那样，她会认为我在讥讽她。
我以为暂时转移下话题，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她忘记打雨伞的事情。
但我从来不敢这样低估她。“我看透你了。如果你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下雨，我就与你一刀两断，藕断丝连！”“小猪，‘藕断丝连’的意思是一刀不能两断。”“我知道！不要在我面前逞能！我用一下，只是给你保留一丁点儿希望！”“嗯。谢谢你，小猪。我会努力的。”
我抬眼看见院子里的屋檐。“小猪，人造雨可以吗？”
她抬头看着屋檐，再看看远处天空中的霞光。“唉，也可以吧。”
我开始试验人工降雨。“你最好把屋瓦冲洗干净，不要让假雨水弄脏我的伞。”
她抚摸着她的宝贝雨伞——用卖了我给她买的项链的钱买的雨伞。
她把雨伞放在桌子上。“你可以试验一下，雨伞的布面承受雨点时不要只是一条直线，那样的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都不明白。雨水如果是一条直线，我干嘛要买个圆顶的雨伞，买个方块形的簸箕顶着不就可以了吗？”“哦。”
我真是喜欢她这种无论什么知识都懂的样子。“雨一定要大一点儿，我要检查一下雨伞的质量，不好的话，明天就去退了它。”“嗯。”“我现在先去镇政府打他们。你在这儿制造倾盆大雨，好好等着我。回来我就要用我的雨伞。”
“……”
我想阻拦她，但想到她威胁的“一刀两断”，便没有说出口。
她是一头奇怪的小驴。
她前脚刚出门，天气突然之间就变了。万丈霞光变作了团团乌云，云层中雷神的车轮轰鸣，雷神的侍者击着天鼓，驾着胖云彩滚滚而来。
先是我喜欢的、片刻的斜雨密织，然后是吉葡乐喜欢的倾盆而下。
街道上立刻汇成了泥色的水流。
透过迷蒙的水雾，我远远地隐约看到了在不远的路亭下避雨的吉葡乐。
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我还没有来得及把雨伞给她送过去，雨又停了。
她踩着街道上的水洼，自路亭的方向，以两匹小驴的速度赶过来。
她看着我。“你是故意的。”
她的蹄子上尽是泥点。她接过雨伞，看也不看，撇到一边。“小猪。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有想到，你可以把人工降雨搞这么大。还有乌云，电闪雷鸣。”
“……”“属小龙就是显得年轻，力气大。我也不属大龙了。省得他们因此起诉我违反什么《衡水河小镇属相管理法》，我还得费力气去政府办公室打他们。”
“……”“我明天就要嫁给你。咱们卖雨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
“……”
我在心里说：谢谢你，亲爱的小龙神，伟大的傍晚雷阵雨。“你不愿意吗？”“我愿意！我愿意！”
我说完一百万个“我愿意”，转身就要去房间里取给她爸爸妈妈的聘礼。但她拉住了我。
她睁着荷叶中的大雨滴一样莹亮的大眼睛，倚在我的怀里。“嗯。那你再下一场雨吧！”
花香快递
第一封信
小猪：
我家花园的花都开了，
你来我家看花吧！
我们一起来分辨白三叶草、草莓三叶草，白花醡浆草、粉色醡浆草，还有草甸老鹳草、树篱老鹳草……
我还种了你去年提到的紫花苜蓿。
祝你快乐！小衡 夏月
第一封信的回信
！：
我最近忙得很！很多东西吃不完！
出不了远门！
你把每种花（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全是草！）的香气装进玻璃瓶子里，给我送来！
越快越好！
我明天下午可能会吃撑，刚好可以消化食物！
快快快！吉葡乐 大热天
第二封信
小猪：
花也有很多的。
我按开花的时间写在日历上了。
有鸢尾花、水仙花、玉兰花、旋覆花、金雀花、芍药花、欧石楠、曼陀罗、蓝剑菊、天竺葵……围裙水菊，这个名字可爱吧？
我现在没有装花香的瓶子，瓶子都被我妈装她做好的豆瓣酱了。她今年很高兴，做了大概有一吨多的豆瓣酱。因为你去年在我家吃饭，吃到她做的豆瓣酱时笑了一下。
你来的时候多带几件衣服，我想陪你看到夏季结束，秋天到来。
我还种了一片水薄荷。专供你吃饱了的时候打嗝用的。
祝你快乐！小衡 夏月
第二封信的回信
你家连个瓶子都没有！不要给我写信了！吉葡乐 大热天
第三封信
！！！！
你这么久不给我写信。
也没有送花香来。
你让我很生气。
三日内，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吉葡乐 大热天
第三封信的回信
小猪：
我刚从马齿苋小镇回来，就看见了你的信。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写信，真让我高兴啊！
你上次气恼说我家没有瓶子，我就陪我妈去马齿苋小镇卖豆瓣酱去了。我妈也说了，她把豆瓣酱卖了，就买一个大瓶子，给你装花香。
我们在马齿苋小镇的车轴村见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买了很多豆瓣酱，她还跟我妈学了会儿做豆瓣酱的技巧呢。
花香我正在整理，下周就可以装好了。
祝你快乐！
另：随信附上一张大瓶子的照片。小衡 夏月
第四封信
小衡：
不要给我送花香了。
把你和你妈卖豆瓣酱的钱买的大瓶子扣车轴村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脑袋上去吧。吉葡乐 大热天
第四封信的回信
小猪：
给你寄走上一封信的刹那，我妈想起来她还有好几个腌咸菜的坛子。这几个坛子肚子大、嘴巴小，我妈说装花香最合适。昨天，我和我妈费劲了力气，把咸菜吃完后，将几个坛子拉到了小溪里洗了个干干净净。今天，花香也装好了。我明天去车轴村，用那个大瓶子扣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的脑袋上。待我回来后，就去给你送坛子花香。
祝你快乐！小衡 夏月偏 要
小猪吉葡乐早晨醒来，看到妈妈把早餐都做好了，她抱住妈妈说：“妈妈，我爱你。”
接着，小猪因为早饭没有加糖，和妈妈吵了一架。
然后，她就离家出走了。
她“咚咚咚”砸着我家的门。我听着门快倒掉的声音，知道是她来了，急忙打开了门。“小猪！你来找我啊！”“把门关上！”“为什么？”“关上！”
我关上门，她又“咚咚咚”砸起了门，砸得门扇忽闪忽闪的，随时欲倒，两侧的门柱也“吱吱呀呀”，连门柱里的虫子都吓得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过了小草长一尺那么高的时间，待砸门的声音终于停息了，我小心地打开门。门在打开的瞬间，碎成块状散落一地。
小猪吉葡乐目露凶光地站在我的面前。“小猪？你怎么了？”“没什么。我要砸门砸够一万下。”“啊，刚才你砸了一万下？”“不够吗？”
她说完就开始砸地上的门的碎块。
我把她拉到院子内的石桌前坐下。“小猪，你千里迢迢跑那么远来找我……”“我不是来找你，我只是离家出走。顺道砸一下你家的门。”“哦。原来你是离家出走……”
一瞬间，我便明白了她驴脾气爆发的原因。肯定是她妈妈又做了什么事情不如她的意。有一次，她妈妈给她拔初夏的小草，小草里面有一株小草因为被其他的草茎遮掩，光晒不足，颜色有些浅淡，她吃着吃着，一甩脖子把驴槽蹭倒，又一蹄子把驴槽踏翻了个个儿；然后，狂奔到附近的水闸，放水淹了草场。还有一次，她嫌我给她寄的一封信信封上邮票下面有一点点儿、比一粒芝麻还小一百倍的浆糊斑点，她跑到我们小镇的邮局，逼着邮局局长吃了一瓶浆糊才罢休。
她毕竟是附近一万多公里内最猪的小驴。“小猪。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呀？”“我觉得‘离家出走’这个词不错。你没有看新闻吗？有个离家出走的小象，连镇长、市长都惊动了，警察站满了街道，学生也不上课了，都在找它。”“喔……”“如果我妈妈来找我，你就说我没有来过。除非是警察和记者来找我。”“好吧。那你离家出走的这段时间，要和我住一块儿吗？”“做梦去吧！”
一晃就是两天过去了。小猪吃完了我储备的一年的草料。“他们怎么还不来寻找我？”“你离家时发生了很大的争吵吗？”“应该很大吧？我说要在早餐面麸里加十勺白糖，我妈妈只加了一勺半。这样的家，我待着有什么意思！”
噢。对于一个曾因为刷牙吐出的牙膏泡泡不够圆，就胁迫超市退钱，还索要巨额精神赔偿的小驴来说，差八勺子半白糖的事情肯定算是很大的了。
她和我围坐在院子内的石桌前，吹着傍晚的凉爽夏风。“我要吃八勺子白糖。”
我把珍藏的白糖罐子全部端到她的面前。“太多了。不吃了。你把我的胃口倒了。给我一把锤头，我要砸碎这张桌子。”“为什么啊，小猪？”“不为什么。反正我要先砸碎它。等以后想到砸它的原因时，我如果正忙着拆你家的房子，那就没有时间砸它了。”“你为什么要拆我家房子啊？”“好主意。我拆。”小猪放下砸碎我家院内石桌的主意，开始踢房屋的墙。我紧紧抱住了她。
她和我躺在郊外小河滩的草地上。她嚼着一根青草，一言不发地看着天空。“小猪。那个房子是我妈留给咱俩结婚用的。你踢坏了，就没有地方住了。”“你要和我结婚，我妈妈知道吗？”“我还没有说……”“喜欢我的人都快两个了。如果你再不去送聘礼，我就要嫁给那个人了。”“还有一个喜欢你的吗？”“有一个。他妈妈说等他一出生，就培养他做强盗，攒很多钱和财宝，然后来娶我。”“哦。”“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快一点儿。不要等那个小驴出生。你看我为了你，连家里的白糖都不吃了，为了你离家出走。你却只知道在家里攒钱，写信。如果我被逼着嫁给了那个强盗，结婚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来狠狠地打你一顿。”“为什么啊？”“你难道看不出来，我砸门、拆房子，都是为了吸引警察来找我！”“找你做什么呀？你不是要离家出走吗？”“太笨了！我要所有的人看到，我离家出走，和你在一起。”小猪咨询（一）
小蛇长大后，第一次出远门。
在河滩的草丛里，他见到一只小兔子在吃草。他滑过去，说：“小兔子你好，我想吃了你。你挑个地方吧。”
小兔子一听，气得眼睛都红了，二话没说，跳起来在小蛇身上踩了几脚，就蹦着走了。
小蛇抖掉身上的草屑，昂起脑袋，远望着小兔子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小兔子挑的地方好远啊。”
他滑到距离河滩不远的沙地上的一片葡萄园里，盘在一株葡萄藤的叶子下面。旁边的葡萄树上，有几只喜鹊在啄发紫的葡萄，他凝神想了会儿，说：“喜鹊你们好，你们什么时候吃完葡萄呢？”
没有一只喜鹊理睬他。“我先吃你们中最胖的好不好？”
小蛇继续说。
几只喜鹊停下嘴巴，对视了一下，突然摇摆着屁股，抖起翅膀，飞起身体落在小蛇的身上。
他们一边在小蛇的身上跺着脚，一边狠狠地啄着他，骂着他。“偷蛋贼！还我们的鹊蛋！还我们的鹊蛋！”
他“哎呦”一声，迅速滑到葡萄园中的水渠中。
有只小蛇正在水渠的浅草中休息。“小蛇，你为什么这么惊慌？”“刚才葡萄园里的一群喜鹊啄我。现在我浑身发凉，我可能快要死了。”“不要乱讲话。你身体发凉，因为你是条小蛇，身体会随着周围的温度而变化。如果你刚刚吃饱了，身体也会是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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