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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0 13: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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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耿翔

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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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把秦岭吹乱

风把秦岭吹乱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风把秦岭吹乱作者:耿翔排版:辛萌哒出版社: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6-01ISBN:9787551311809本书由北京千华驻科技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卷一1980:水是一线光芒圣土上的雪第一章圣土1

那个对天,一直吹着泥埙的人

在山体滑坡的一刻

从北风深处,扯断我记满母语的血蒂

你会感到什么?守住地火

是今夜的雪

今夜,我要方正地

落身你跪拜过的神宅

天地的空难,应是我劫后的生辰

谁的手,接住所有降临在大地上边的

一种泥具的声音?吹吧

埙也哀哀,雪也哀哀

我未来的日子,会烛火一样

亮在路上

吹吧,雪花落在身上

埙声落在额上

走过来,从泥土的每一角

都有祝福的目光啊

那双最呆滞的,会是我食土的血亲

一位从牛血里,正伸出双手的吹埙者

面对部族的庆典

我要承受大地之重的身骨

再不能轻飘

我是汉人,在山体滑坡的一刻

我就如雪,落在你结实的身后

我的家,这盘踞土地中央的

一座千年老堡,在残月锯开的垛口上

你泥埙一样的身影

守在挂满红布的门楣

还乞讨什么第1雪

圣土上的雪

我是你几万朵之后/又落下的一朵

投胎大地/一身的灵光/也不过塞满天空的一只雪蝶的翅膀/拥挤在回家的路上/一挂北方的大车上逃离最初的惊恐/我躺在谁的怀里

悬垂而下/一头黑长的发/是庄严雪天的一抹唯一的颜色/穿过北风撕扯出的距离/落在我微微突出的额上/是谁一直拾穗的手

背过族人/用一撮五色土轻擦我双脚的女人/土生万物/这一根本的祝福/会缓缓地升到内心

雪地上/我所有的歌唱/都赶不到这些大恩的前边/遗落在身后/我是纪念谁的:一片无尘的雪圣土2

那对避邪的牛角啊

在这间烟熏火燎的

黄泥土屋里,你要成为我日后颂扬的

最高的神物?你要独断一切地

记住吹埙者那夜的

神情

让我无知地,坐入那夜

因你而庄重的墙壁下

那些福气地落入掌心的,不全是歌声

有许多饰物,在身上祥幡一样地舞着

那夜,谁能抵开屋顶上

所有断代的青瓦?让女墙边

一片一贯带血的月

亲近地落下来

那夜,在这座宅院向阳的一面

我不会深入地想起

在它背阴的一角,还有一堆

不愿化去的雪。这是一群

一生不会蔑视我的人,赶在庄稼之先

就打开启示我的,一树花的骨朵

就让我觉出

活人的不易

我是汉人,这一对

不多悬在头顶的牛角

会让我坚韧地,活在另外一种状态里

抖落披挂于身的夜色,吹埙者

我举出的手,也是一对牛角第2雪

圣土上的雪

你能让我/一眼认出生育我的女人

雪花飘飘/我所有的灾难/都因这原本自然的雪/而从族人或黑或红的脸膛上/被平和地抹去/躺在离雪很近的土炕上/我和泥土一样极需要保护的身体/被什么覆盖着

我黑亮的眼前/是一副被痛苦和欢乐同时击中的面孔啊/我不知道那些十分美丽的雪/是沿着她的额头落下的

爬上土墙的豁口/我的被农历关闭得太久的族人/你们露出析祷年景时的神态/你们为谁歌唱

雪地上/你们一路滴血的牛皮鼓声/是献给谁的:一朵醒目的花

圣土3

吹上北莽,还是土城里

那片吹我落地的埙声。咯血的大塬上

谁是赶在日头的前边

最先接近我的人

土著者,我一身的嫩骨

不会在这个平常的清晨

被一滴露水所伤。我的面目

还是这一生朝天的黄土?任日月之尘

蚀遍所有的田园,大道上

我为你投举而出的手足

决不轻易放下

昨夜星辰,在一片

闪烁无依的烛光之中,谁能摸到

你明明白白的埙声?摘下吧

那悬在垛口上的音乐

我要从中翻出,你埋得很深的语汇啊

告诉我,那根红亮的头绳

还拴在哪里?是哪夜烛泪

洗出我结实的身子

我是汉人,我最初的

乳名,将被郑重地

刻在一块厚厚的砖上,磨去一身青灰

我后来的形象,要在埙声里

透出亮度第3雪

圣土上的雪

我的下落/不再是你的辉煌

覆盖我走过的大小道路/你的手/要在一片悬日悬月的额上/为我点朵胎痕一样的梅花/土城里

所有合十的掌心/能让我在北风里/还要磨砺得再硬的骨头/灌满逝者的福音

族人啊/走出这比土城还要方正的家谱/从一个欢悲的眼神里/飘出我留守多年的歌声

走上官道/在这不能被车马载走的地方/洋洋洒洒的雪/你是我一生的寄托

我的亲人/我的在雪地上/比我还累的亲人/在你怀抱的家园/那根写满遗训的鞭子/应该在某个忌日里/重重地落下来/沾满我黑大的衣襟/是谁慈爱的泪

雪地上/用手翻开瓷实的泥土/那将刨出的残余的种子/是写给谁的:最初的忏悔

圣土4

流落大地

我一身粗织,也放不下

对亲人的暗想。穿过九月的

青灰的屋脊,谁用比古堡还苍老的目光

看我长在一页瓦上?手中的盐巴

是一年的花朵

活在这些花朵的

白净的一面,我多雨的天空

不会不为一声泥埙放晴。被白露所逼

九月的乡村,你披星戴月

也要用木质的马车

赶我回家。碾过官道

车辙里,有我兄妹的

缨子一样的汗发

九月的乡村,流过你

一身尘土的河面

我满目的诺言,是磨断背脊

也要肩负起季节的荒凉,也要守卫住

土地的奉物。家谱里

我把石头锻成磨子的先人

你想念后世的目光,落在哪里

都逃不开粮食。浓缩在某页瓦上

我的田园,一片沧桑

我是汉人,我要赶在

落雪的前边,回到这片养生的土上

要在献给亲人的埙声里,解下被北风

从新至旧,吹打得很久的

一身衣物第4雪

圣土上的雪

落人今夜/应该在何处藏身

随你填平大地的每一条裂谷/我的声音/都紧紧地缠住一片蛰伏在泥土里的根系/从季节的下面遗落不只一些常见的事物/伸过来那比雪还明白的/是谁的手

在雪上行走/我会时刻想起那个点燃柴草/还守在老宅里的人/雪啊从我一片茫然的身后/从古城残缺的垛口/你能抹掉这些慈悲者的身影

我要歌唱这些在雪中/为我守岁的亲人/只有通过大地上形形色色的粮食/只有在其中找回人类所拥有的语言/颤动着枯藤一样的手指/是我声音的泪水

雪地上/我要解下一年的雪意/我要刨出陈年的遗物/那穗和我一起无处藏身的谷子/你是留给谁的:泥土的原物

圣土5

昨夜大风,还传递着

这一年的不幸

我走过的地方,或黑或白

都是亲人们,于挥手之间留下的遗言

吹埙者,斩断最后的牵挂

在更远的路上,我只要

你仁义的埙声

把根留下,我的身世

不会在黄土流失不止的大难里

再严重地流失。东方的圣土上

有哪间屋檐下,不悬挂一盏长明之灯

夜里的家园,也要把花

开在庄稼的边缘。我要看着

这吹走灾年的大风

还会把什么吹落

今夜,我不灭的心烛

是你一贯的目光

垛口上,它比年久失修的月

还要残缺地,照耀着草木稀疏的大地

光阴的背面,你是始终守护我的

最后的长者。今年的雨水

今夜的泪水,不能冲淡望乡的情绪

藏入埙声,是诞生我的

古典之曲

我是汉人,家谱里

我无法炫耀的身世

会被许多庄稼,围入一条姓氏的河里吹埙者,你要把我比泥埙

还重要的名字,唤上今夜的垛口

今夜,有一场怀念的雪

就要落下来……第二章

圣土1

谁在年夜的香火里

默诵一个姓氏?天空中的大雪

你要洗净这些食土者积满尘垢的面目

在他们亮堂的心里,我的语言

是一枚指纹

一年的祝福,和雪一起

落在农历最寒冷的一页上

温暖地伸过去,在几只结实的土碗里

一只没有被北风磨损过的手

会触伤民俗里的烟火

东边的老墙上,一把猎枪

要挂出今夜的平安

面对这些大火中的目光,必须把忧伤

藏在那堆谷子的背后

亲人们,伸出你僵硬的手指

从头到脚,就像在那面熟悉的山坡上

迎风开犁。我沾满泥巴的身子

肯定是一片好土

响起来,这不能让大雪夺走的埙声

要吹出一年的心情

我是汉人,拴在脖颈上的

那根土红色的缰绳

已被摸出汗渍。请解下吧

坐在你们坚守着斧子和粮食的中间啊

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护符

年夜的雪,也不要在子时

突然停下来第1雪

圣土上的雪

挤出门缝/是我黑亮的眼睛

一截被群羊/啃出痕迹的栅栏上/悬挂着去年的旧物/土红之色/这最初照耀我的圣光/在一缸用荞柴烧出的灰水里/是谁染洗着我一年的衣物

不能出声/在这片平和的雪意里/一根破旧的木头上/也会长满木耳的歌/逃过族人的目光/追着大雪的翅膀/在谁轻盈的衣襟后/我刁野地跑着

鲜亮土城的/那片古典风景/应是一位女人很好看的身子/沿着那条/沾满水声的河道/她干裂的嘴唇/一直抵住我的额头

雪地上/我要踩响的牛皮大鼓/是颂扬谁的:最高的声音

圣土2

坐在土城的传闻里

我的身世,是北风吹来的一道黄土

埙声啊,带着垛口的冷清

带着黄昏的血色,也要替我快乐一次

夕阳里,不会落去的歌谣

装点出今夜的天空

献给今夜,不要那盏神灯

坐在上升或跌沉的天空下

必须明白,只有落身的泥土离我最近

只有从泥土里长出的万物

沾满我的骨血。时刻点亮

这片舞蹈和拥挤着一大群亲人的乡土

是永远疯狂的高粱

今夜,有什么力量

能超过这些庄稼

让我回过头

再看一遍吹埙者的样子

族人中,他是一位最憨厚的男人

他一生的大事,都记在残破的垛口上

跟着他消瘦的女人,我的日月

还挂在一贫如洗的土上?吹吧

在我接受命运的今夜

你握埙的手,要从牛血里

很快地伸出来

我是汉人,我身边的

这条咆哮千年的大河

你不要在今夜,不要在今夜的茫然里

把我从一个断肠的渡口上

过早地送出去。死心跟着你

我接近成熟的身子

才会扎实第2雪

圣土上的雪

抠不死的/是一丛野草之根

大屋的后面/所有昔日的泥土/都要解下一年的首饰/不会一贫如洗啊/一顶圆硕的草帽下/躺着或深或浅的陶罐/走进一场揭面的风中/谁能精心捡回我脱落的乳齿

告诉族人/我不会逃避的野唱/永远离你们最近/不要修饰/我土生土长的声带/肯定比泥土还厚/坐在很冷的塬上/谁的目光/磨热我很嫩的脊梁

这时/我在土城深重的影子里/窥见一个家族的裂痕/走出最后的年夜/我只有跟着一位善美的女人/她慈爱的目光里/将装满我今后的泪水

雪地上/我要抠出血的指头/是在最难忍的年月里/记着她的:最深的伤痕

圣土3

要把最后的哭声

交给男人的手掌?我是逆子

我单薄的身子,必须在传统的家教里

接受驯化。翻开古旧的泥土

你沉甸甸的心肠

应是一堆土豆

埙声啊,高过今夜的垛口

你要在我的额头

吹出一条泥河?我望惯的月亮

还一片金黄地挂在大屋最寂寞的一面

长者们,在你们把锄头

从屋檐摘走的片刻

我不能懒散地

躲在一堆破败的瓦后。天上的星斗

请不要在溺爱的门楣上

为我筑巢

我的骨头,我的在垛口下

被埙声吹得龟裂的骨头

从今往后,要肩负起一个男人留下的全部基业。一根断头的葵秆上

依然亮着一盏透彻高原的风灯

在照得见家谱的

最苍白的一页上,我的名字

不是你手掌下

那片带血的雪

我是汉人,守着这排

盛满土豆的罐子

我要看看,某些从黄土里走来的东西

在开始陈述自身的时候

那一脸的表情第3雪

圣土上的雪

撕开衣襟/是我红肿的双手

年夜的风啊/在你吹着大红褂子上/那片扎出伤痕的花朵时/没人想起/我是析神而生的男儿/我的一身凡骨/在一座普通的土宅里/被举在家谱的前面

退出雪的背后/我长得生硬的身子/或是一把谷子/或是一把麦子/举过绝望的头顶/我是族人们盼了好久的谷雨啊/落下来/谁的琐碎的怀抱/才是我扎根的地方

走过土城里那道很长的坡路/一位女人的名字/将花朵一样地/开在我寒冷的身上/能够藏下/我血肉模糊的指头/是她宽大的衣襟

雪地上/我的就要刨出的土豆/是养

活她的:

最好的食物

圣土4

雪落泥河

雪声,穿过今夜的渡口

也要落满我磨出一片汗渍的石枕啊

北风里,我破败多年的屋子

今夜,你要挺住

小心地刻上泥埙

是谁无法叫出的乳名?北方的冬天里

没有一种童话,比老家的地火还暖

深深地烤下去,今夜

必须赶在忙乱的埙声里

接受火洗。把我土生的身子

放在一呼百应的雪野上

也绝非逃离镰刀的

唯一的庄稼

沿着结满冰凌的泥河

我肤浅的故事,就要流出你的手掌了

吹吧,那轮被雪吞没的东方之月

应该悬在心的垛口

不想陈述,在这条十分苦难的小河里

我熬过的每一个时辰,都很磊落

看着屋檐下那根守夜的火绳

落地的,不是哭声

就是笑声

我是汉人,谁能牵走

我到处落满雪花的歌声?真实地守在

这被泥河冻住的夜里,雪啊

不要飘白屋顶上的灰瓦第4雪

圣土上的雪

离开你/我将满目疮痍

干净地落入今夜/我开始粗壮的身子/是你覆盖得最彻底的/一截美好景致/土城里/谁在埙声腐蚀过的垛口下/又叫起我的乳名

应该从肩膀上/解下这挂木质的车辕/在雪意堆积出的大道上/再野性的马匹/也跑不出鞭梢/拖在铺雪的地上/她粗厚的裙裾/能遮住我露在风里的脊背

扯破嗓子/也要在干冷的铳声里/喊出一脸泪水/老宅里/她脱了许久的长发/比什么都白

雪地上/我的快要磨断的目光/是寻

找她的:

最亮的诗句

圣土5

一年的心情,抵不住垛口上

那片沾满雪花的埙声

吹吧,趁镰刀还悬挂在大屋的墙壁上

趁今夜的火塘里,还有一把

去年的柴火

今夜,要让一年的苦处

圆寂在大火的净界里

今夜,坐得再累

也要在你接风接雨的脸上,留下一首

死守家族的谣曲。今夜

能很近地看清

你被泥埙挣出道道血丝的眼睛

我的让泥河,堵塞了一冬的心肠

将春暖花开

其实,在掏心的埙声

大雪一样压来的时候

我插满布屑的心之垛口,没有一截啊

不默守在土城上

今夜,谁能清白地说出来

一个在家族的荣衰里长大的逆子

他在逃离埙声之前

会想些什么

我是汉人,我身上的

这组河流一样的血脉

或让岁月之镰割断,或让岁月之尘

风干。但我脱胎于黄土的面目

依旧挂出,一幅想家的

表情啊……水是一线光芒跟随水的足迹

生在一条河边

是水族的产儿

翻遍所有的家谱,我们和草木

亲如兄弟

水啊,我们的

活命之水,在泥土的每一动情处

长一片厚厚的作物

很红的缨子

是水的血色么,世世代代

流人我们的肌肤

跟随水的足迹

在土地上流浪

水把我们,交给无边无际的庄稼

也交给一块泥土。活着

和庄稼秆并肩而立

死后,和密集的庄稼之根

抱土安卧

站起来,我们和草木

在一脉野水走过的地方

竞相生长

倾听

谁在前边

不绝声地呼我们远行

一波连一波,是阳光和水的

恩泽

走在阳光里

很想水

想在麦根之下,走遍泥土的水

想在麦根之上,塑出麦粒的水

水,也自我们的骨髓里展现出一些

庄稼的气质

背对太阳

倾听水的歌声

听水自村庄周围,千年不息地波动

抬起头

看见麦子,亦看见水

在无畏地闪光

所有爱水的心

都经不住水的诱惑

走在阳光里,想起水的大恩

谁啊,在前边

手舞足蹈望河而立

雨来的时候

才有水声,沿窄窄浅浅的河道

一路而下,岸边我们的村庄

站得很累

望河而立

一群尾随石头的牛羊

沿一面山坡的走向,竖耳倾听河道以外的水声

在草叶上,嚼一片

水的色泽

更多的时候

村庄,在很干的阳光下挣扎

水啊,凝结起

一生的苦乐。望断山头

望不断岸土

守在河边

不曾弃河而去

一片谷子

却是一生的欲望。站在岸上

再累的季节,也会自心底

长起精神童话

种在水的边缘

野草一样长出,我的家园在浑黄的水色里

想起水,便把一生

烧成陶罐

黏附于泥胎之上,真心游成

一尾东方古鱼

揭示天空,陶罐

启开太阳之口

活在水边

一生都很千渴

折断我们的骨节,些许的水声

让草木落泪。而泥土

比所有的嘴唇

还要干裂。陶罐里

水的回声,空如四壁

种在水的边缘

水啊,却远在梦里

眼望倾斜的陶罐,水让我们

长成一些很瘦的庄稼

洪水:1970

这一年的天空

为水所害

不曾干过,我们夜半流泪的面孔

浮在难言的水上

一场残梦

一些苦难的窑洞

随无望的目光,纷纷坍塌

我善意的牛羊,也咽下最后一次呼吸

闭目水里,不曾腐朽的骨架

却卧出耕者的姿势

多年以后,这篇废墟

还圣地一样地,留在我

情感的档案里

那时,所有女人

看着自己熟悉的物件

便一齐放声痛哭。一片曾经吉祥的云

一夜之间,覆压了母亲的头顶

失去唯一的家园,无处可居

那时,我只有十岁

想起洪水

真的说不清水为何物

只记着,生来是群水命的人

生死,都由于水

水祭

祭拜祖先一样地

祭拜水。为水而设的祭坛

牵着大地的血脉

旱象将至, 目光

在这里跪成一支遥远的水歌

随着很干的鸟声,白云深处

谁在祈祷钟声,敲击出一天平和之雨

啼血而亡、飞临头顶的鸟

泥土啊

躺下欲哭无泪的身子

摇几束农业的哀伤。倒于泥土

血性的河,大义地流过植物的根部

怀念一生

被水累去的人

想见他们,伸出一双挣扎的手

就有水的祭歌,响亮一把

不朽的骨头

野苜蓿河

栖在你的风情里

野苜蓿河,一片动人的声响

一路浸湿,一些隔岸的村庄

淹没风流

你这多情的水域

苍苍茫茫,一地很野的紫花苜蓿

沿袭水的精神疯长

滑入河心,我虚静的目光

听你歌唱

不拒四时的水声

流一河紫色的日子

看那匹驻足不前的瘦马,我不能

离谁而去

苜蓿花,意味深长地

沾香我的马蹄

坐在岸上

眺望你唱热的民间

野苜蓿河,我的很亲切的感觉

开始有血有肉地

走入汉字

风景:一只水罐

定格在庄稼身边

父亲,抱头看一只水罐

深深浅浅,这模糊不清的纹路

是水走过的声音

紧跟人群,水罐

深人国土的水罐

东方的智慧,亘古装进

一个鼓凸笨拙的腹内,而持久流出的

是锋芒毕露的烈日下,能够救活

农业的水

凝望水罐

父亲的脸上,突然裂出

一道远比泥土,还要破裂伤心的表情

看一眼,明白日子在这里

是为水而忧。贴近水罐

谁不舔出一唇悲凉。远在天边

一簇还阳的圣火

放下抱头的手

我仁慈的父亲

用尽残剩无几的力,抓起那双

亮至极的罐耳

想一饮而尽

最后的析祷

远水的地方,我的忧伤

是无法握湿的,悲怆的泥土

看一阵贴身的庄稼

想自己是某种耐旱的植物,山坡上

有风翻动古旧的玉米叶子

没有歌声的眼角

一路流血

最为怀念的

是念水一生的母亲

一个很浅的黄泥瓦盆,洗净了岁月

瞻前顾后的尘埃

至死,才沐浴一次

生命的圣水

想起这些

我为水彻裂的心

会不分黑白昼夜地,步入一种

最后的析祷……母亲

在光芒惊破的云雾里,让我脱下

穿过昨夜的寒衣,看看朝向太阳的掌心

落满尘土和泪水

一天开始了。从大地古旧的边缘

迅速驶过来的三驾马车,是乡土教材中最能表现北方的插图

望着阳光下面,在山水里生活着的人群

我想农业,是一道抹不去的风景

是一座伤心的家园

这时,我能伸出双手

拦住走过田野的农妇?能够与她讨论

那片落在万物上的阳光

她的土布长裙,是笼罩大地的

一件完美无缺的织品,它让我一再想起

那些在民谣里,还旋转着的纺车

她的日子,她的灵魂

她的落在腊月里的大雪,是一卷比阳光

还要白净的棉花

我知道,被阳光浆洗过的天空

是她抱在怀里的布匹,只要大风吹过来

她会把它,缝成大地的衣衫

太阳啊,透过打开的天窗

我看见坐下的母亲,正对着满墙的光芒

开始梳理,她凌乱的头发大秦腔

集合起原始的舞者

我会站在,一座距离秋天最近的山坡上

把今夜的夜幕,迎面喊下来

五谷写成的,守护农业的台词

飞进你温暖的韵脚,我看见一只苍鹰

在岩画里收翅

那个把毛巾,突然缠成一对羊角的男人

他身后的碾子

围着一群女人,也开始滚动

挂在天上, 日子

是一面敲不破的铜锣,照碎今夜的山川

是祭秋的烟火

想起羊群,像一片滚过来的流水

让我把干裂的双脚

埋进被戏文清唱得放出亮光的泥土里

也让我洗一洗,这双远离了

一大片草木的手,在那些陈旧的脸谱上

弹奏乡村衰败的夜色

那是谁,跪在水边

把拥在女巫手中的神灯,在秋天的边缘

咬牙夺过来

一盏又一盏,在祖先的河面上

能够点亮流传下来的圣物啊,还是那本

大秦腔夜晚降临

被坚贞的雨水洗过,山风

多像我握着的一把石器,在土地的边缘

打制它的牌坊

夜晚降临,纸一样薄弱的天空下

女人的目光,一撕就破

很重地覆盖在我的脸上,是她们的泪水

空气中只剩下

一些能够穿过血肉、也穿过骨骼的母语

我说土地,那是谁的手指

那是比遍地闪亮的瓦砾

还容易划破嘴唇的手指,在我的伤口里

它比传统的丝绸,还要光滑

让我摸一下,到处都是一堆新泥的山冈

再把山冈上面的月光

骨镯似的,戴在她们的手上

望着在极远处

还一脸乡愁地,保持着一身美丽的桃花

我突然想起,一切远在春天

远在春风死去活来的扑面中

远在春雨忽冷忽热的清洗中

而在土地的边缘,永远是跪下去的山冈

夜晚降临,夜晚啊

让山冈跪得更神秘,也让山冈推远的土地

只收藏一件嫁衣大地

降下十二月的大雪,天空啊

请在我骨肉单薄的身子上,撕去挂满农历的最后一天

一年到头,我不停地挥洒在大地上的汗

把周围的事物,染成血的颜色

灵魂的 灯下,点燃的是今晚的掌心

握住大地,让我用残剩的力

和一阵在爱情中,突然化为蝴蝶的愤怒

把天空,积成银色的布匹

坐在大地的边缘,我在野风中

念着牧歌的亲人,他说冬天就要离去了

他的牛羊,要落在地上

这时,雪在天空

是我仰望了很久的,一条融解恨的河流

写满大地,是对爱的回执

看一片雪花,把我终生怀念的一片地方

贴在黄土的心脏上,我的新娘

请呼吸新年的快乐

穿过稻草人的童话,看我把大地上

生长得神秘的五谷,从一个女人的怀中

献给另一个女人

握住大地,我最有力的一次

是在故乡土黄的衣衫下,带着腊月的雪

握住一根,很温暖的骨头民间艺人

农耕的祖先死去之后

只剩下一个埙,一个把泥土深处的声音

从黑到白,吹得滴血的埙

太阳的身子,是被女人的手

无数次剪贴下来的,一块血红的护符啊

为你打开,是一扇平安的门

民间艺人,你是哀婉地

留下一条倒淌的母亲河,眼中满含隐忍

从北风里逃出来

而在沿途走过的

每座黄铜似的山体上,你用最后的雪水把埙的线条,画得很深

有一群疯狂的牛羊,是听醉了你的埙声

一头撞进画里,溅上去的蹄花

神秘如碗莲

莲上有水,是照亮星夜的那一碗水

莲下有泥,是捏下白天的那一碗泥

埋不住的埙,被风翻出

这不是阿炳的

二泉映月啊,在解开绳索的黄土里

一夜不歇的埙声,会把成群的牛羊吹倒

日暮乡关

看见你缓缓地摘下白色的帽子,我的心

也在祖先用过的月光里,突然沉下老照片

停在乡村沉重的边缘,一驾马车

把比岩画还要粗糙的农业,残留在一组

老照片里

无法剪辑,那匹在旧景中

口吐鲜血的母马,让一群失去母语的人

无序地漂泊

而我知道,有一片不死的月光

会把劳动者的喘息

从一把生铁打成的镰刀上,真实地传来

站在乡村

血色的封面上,我只知默念一对男女

从早到晚,从死到活

他们相依为命的身子

早被一场大雪,覆盖在静穆开始失落的

一面山坡上

让我从熟悉的马车旁边,最后一次捡起

他至死不丢的火石

她日夜戴着的手镯

我不知道,背靠乡土

在没有粮食的地方,我能否彻夜地躺下

并且合上眼睛

一组无法复制的老照片啊

在不老的相册里,我们粗糙的大农业

浸透了泪水卷二1990:藏下两种忧伤这些年在长安

像今夜陪伴我的人

由于过多地,饮下这个季节的雨水

要把长安,剩余在她身上的温暖

亲自带给我

而一只飞鸟

读破天空的隐痛,让我躲开

一些人的目光,去看另一些人

从怀中掏出远行的 灯火。这些年在长安

只要我抬头,就有一个人的影子

或一个人,执意诵诗的声音

穿过上帝手中的粮食,占满我

丰收的天空

这些年在长安

我像一位,用身子守护亲人的人

碑石一样的背上,落着长安的阳光

也落着长安的月光。而嵌满箭伤的城墙

带着比箭伤还深的隐痛

排列在飞鸟,省略过的天空

像另一部唐诗。只要我打开

就有从源头,滋润长安和我的

一脉圣水

让我把一身的隐痛

从心的原点上放下,让我对陪伴我的人

把仰望长安的目光,成倍地聚集到

她的脸上长安,另一种声音

行走在古典的长安

空对夜色,我不敢发出细草的声音

而把卑贱的呼吸,彻夜放在

城市睡去的阴影里

是一群农民兄弟

从长安的白天

退出来的身子,或冷或热

都结满这座城市的硬伤

而我在重复着,寻找日子的路上发现

有一群活的泥土。只要愿意

乡下的风物,都残留在他们的表情里

玉米或小麦的香甜,足以帮我

抵挡脂粉

他们不知道,十年前

我在泥土里挥汗荷锄时

想过长安的声音,是一片唐诗的声音

它缺失的一块拼贴画里,会有我吗

从白天退出来,跟着一群

农民兄弟,我突然看见

那块寄放在父母之乡的泥土

微缩在一个人,低下去的背上

长安啊,合上今夜的伤口

让我从卑贱者的呼吸里,用心倾听

你带有气象的声音,是谁喊我

一声兄弟藏下两种忧伤

寄居长安,我一身的

伤痕,比起一个有泥土的地方带来的

镰刀单一的伤痕,要肤浅得多

而且,这里没有一处旷野

可以只落阳光,可以只让我

暴晒带伤的身子

镰刀的伤痕,确切地说

那是泥土的伤痕,故乡的伤痕

也是父母的伤痕,它一生烙在我身体的

哪一个部位上,哪里就至死拥有

疼痛之后的幸福

而镰刀的伤痕,割得再重

只要触到泥土,触到阳光

就会悄然愈合

很多年了,再也没有遭遇过

镰刀的伤痕,却从长安的冷漠里

浮华地传来,比镰刀还要冷漠的撕裂声

如果有上帝,他也会害怕这里

如果有阴界,我魂断泥土的父母

也会从泥土里,捎来口信

叫我回家

长安的伤痕,让我无法顾及

因镰刀的伤痕,而处处显得动人的故乡

如今,只有寄居这里

只有在自己身上,沉重地

藏下两种忧伤西安时间

这是我日常生活中

享受得最充分的一盏灯啊:西安时间

像那些残存下来的塔,劈开天空的锋芒

会把大雁,一路驮来的梵音

按时传入泥土

接纳这些日光的流影

我需要一生的欲望,甚至让身体

漂浮到一条倒淌的河里,用激情触摸

那些还在半坡,与女人一起沐浴的陶罐

或在地下,遭遇牧羊人的秦俑

或在城墙,闲听泥埙的箭楼

而一枚金印一样的钟楼,只管把太阳

盖在每天的封面

西安时间,被钉上蹄铁

从大地原点出发,像我在梦中

曾抚摩过的昭陵六骏,关中这一册山河

盛开在它们蹄下,是一座殷实的

天下粮仓。渭水的走向

秦岭的走向,都是大地整体的

走向啊。西安时间

让我风追司马,能找到黄河

响亮在史记里的渡口

其实,我生命深处的

众多细节,都在西安时间里走动着

就像祖脉中的一处旧址,快乐地布满了

流年的伤痕碑文

能被人从背后

拍上一把,或喊一声兄弟

他一直低着的头颅,会从他的肩膀上

活着抬起来

这是昨天,在一处紧邻

曲江的工地上,我的乡下兄弟

被我抓住肩膀时,我从他破败的脸上

抓住的感觉。我的心

在一瞬间跳过,大雁塔的高度

然后急剧地降落

甚至沿着,他庄稼秆一样

粗细的腿脚,被地面

撞出痛感

我知道,乡下的温暖

不能卸下,他生命中承受的全部重量

长安的苦役,也弥补不了泥土的清贫

为了抹去,乡村中那一块

麻木的愁云,只有用剩余的力量

复制着长安,消失在脂粉中的

那座园林。而芙蓉

正是他在乡下,守着窑洞的

妻子的名字

如果可能,我会吟一篇

叫作“大唐芙蓉园记”的碑文,并且刻在

他抬起来的头颅上浪漫地上街

落在长安的细节里,我抚摸过

一个人的目光,再一次遭遇到

冷漠

这时,我想知道

哪里能寄放目光?比如灰蒙蒙的城墙上

比如闲在空中的大雁塔上

比如在乡下就很熟悉的杨树,而它

把眼睛长在身上看我

有一些人,整日从一块瓦片上

复述长安,就像我通过一些汉字

告诉你今天:我带着失恋

浪漫地上街

寺院一样平静的伤口

让我看出,长安身上的疼痛

开始被夜色,缓解在通宵明亮的大街上

而在窗帘后,谁用隔世的目光

听我走路?能把影子一笔笔拖入汉字里

长安,这么幽雅地看你

就像昨夜,我解开衣裳

一个人看自己的身体

其实,我从未见过

这么厚这么重的黄土,落在大街的

隐秘处,很像一个人的哭泣

落在我的脚下最后的葵花

缺少一把泥土的长安

更缺少一株,陪我在临近秋天的雨水里

为伤残的身体,收起一束

光芒的葵花

从一个人的喘息里,慌乱地走来

我不是一粒,无土就可以栽培的种子

温暖的乡土上,我浑身开得热烈的色彩

宣示着一个人,不会从血液里

放弃向上的冲动

爬过乡村,一天比一天矮去的墙头

我的疯狂里,穿插着

一把泥土的疯狂

而长安,在大白天转过脸来

也没有葵花

那种用纯金打造出的颜色。阳光的健康

泥土的健康,还有我的健康

至今被一个人,小心地放在

乡村很 新鲜的呼吸里。一条葵花的金链

在我打开阳光,或自身的时候

把长安,从正面缩小

把乡村,从侧面放大

像最牵挂的人

突然走了,我在缺少一把泥土的长安

看到最后的葵花,是一个人

远去的背影一封家书

一封来自乡下,被一双

从泥土里抽出的手,反复抄写后的

简约家书,沿着高速的

丝绸之路,向长安邮发

麦子的气息,在带有皱纹的

信纸上,比亲人的追问

还要厚重。而铿锵在乡下

一纸无规则的叙事,不是衣服的冷暖

就是饮食的凉热。至于城市隐藏的

诱惑与冲突,他们根本不懂

也不会在泥土一样干净的

家书里,问上几句

躲开黑夜工棚里的素歌

他像按住一块泥土,寻找开在

沟垄深处的女人花

一双眼睛,赶在他突然撕开家书之前

像另一封家书,把一路的苦旅

诉说出来。而我对于城市的

几条札记,要停在今夜

有关田野的阅读里

一封家书,把一位奔波在

长安城里的男人,从一些生活细节上

心疼地击倒。躺在失语的工棚里

谁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外乡人的身影

像一个瘦长的汉字

谁淡墨一样的身影,被残阳拓印在

长安的大街小巷?秦岭饮雪

关中落雨,凹陷的季节

加深着凹陷的部分

一个外乡人的身影,被早晚盖在

纸一样的长安

而藏在他身上,一片泥土的气息

在灵魂也难落地的浮尘里,一生找不到

扎根的地方。就像我

埋头走在城市的前面,却不知道

喊谁一声兄弟

乡下那双,拍疼肩膀的手

再也不会伸过来

纸上长安,谁把一大片透气的泥土

带到城里?我知道

这里带菌的阳光,也落不到外乡人脸上

这里黄昏的,界限

却突然模糊着,手上的指环

民间的高贵

只要不被水泥一样的城市

当成一块破碎的补丁

外乡人很简单的身影,盖在长安的

哪一页纸上,都很温暖摸出丝绸的感觉

泥土不再是我们的宫殿

而万物生长的阳光,只能在丝绸遗落的

一些破碎的乡间,继续让我们

摸出丝绸的感觉

流浪长安,我们身上的土性

再也找不到落脚点,生长其中

催促我们从根部,快速分蘖的庄稼啊

只在记忆里,站成一位女人

或一位男人的样子

长安残缺的街荫里,一株桑树

把追问者的目光,投向比瓷还要莹白的

蚕,或其吐出的丝绸

而一种失落的疼痛

像谁从长安以外的泥土里,伸出

骨节粗大的手指,在我情绪复杂的脸上

抽出单纯的丝。长安细腻的风里

再也闻不到乡间的气息

阳光,落在身体的突出部位

却不像在田野上,能够雕塑

我们的立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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