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程玮
出版社：云南晨光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周末与爱丽丝聊天：镜子里的小姑娘试读：
镜子啊镜子，请你告诉我
妈妈已经第三次把洗手间的门敲得砰砰响，“米兰，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完？你在里面干什么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镜子面前的米兰很镇静地回答妈妈，然后用很小的声音说：“急什么呢？”她想不通妈妈为什么要催她。周末，明天不需要起早。而且，他们家有两个洗手间。自己就是在这里呆一夜，也不会给谁造成不方便。
米兰喜欢在睡觉以前冲个澡，然后在洗手间的落地镜前面站一会儿。这是他们家唯一的一面可以从头照到脚的镜子。
她开始做每天的重要功课——研究镜子里的那个女孩子。
镜子里的女孩子脸红扑扑的，湿湿的乌黑的头发散开来乱乱地披在肩上。米兰小时候很羡慕她周围同学的黄头发。有一段时间，甚至还想让妈妈帮自己把头发也染成那样的颜色。妈妈当然不同意，还小题大做地专门去学校，向老师打了小报告。后来，老师用一堂课的时间，让全班同学讨论世界上什么颜色最美丽。讨论的结果让米兰吃了一惊。原来，世界上的颜色不存在什么美丽和不美丽的区分。只要跟周围的环境协调一体，一切颜色都是美丽的。
大家告诉米兰，她的黑头发是自然的颜色，和她的黑眼睛、黑眉毛很相配。所以米兰的黑头发对米兰来说，就是最美丽的。
讨论虽然结束了。可米兰在心底还是觉得，如果自己有那种闪闪发亮的金黄色头发，她会更加开心一些。
镜子里的女孩子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像两颗小星星。但也就是小小的星星。米兰希望它们能再大一点点，最好像奥黛丽·赫本那么大的眼睛。当自己在马路上走的时候，所有见到她的人都会停下来说，这女孩子的眼睛多漂亮啊！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别的地方可以马虎一点，但眼睛怎么也得大一点。
米兰对着镜子努力把眼睛瞪了又瞪。现在，眼睛倒是变大了，但看上去一脸受气包的样子。她对自己说，要耐心一点。也许，一个人长大的时候，眼睛也会跟着一起长大的。再说，如果人长大了眼睛没长大，还是可以补救的。她可以画眼线，贴睫毛。虽然妈妈现在不允许她这么做。可是等她长成了大人，妈妈想管也管不了了。
看来，最没办法补救的是鼻子。米兰认为她的鼻子不但不够高，而且还有点塌的样子。她每次洗脸的时候都会对着镜子把鼻子往高处揪一揪。她希望通过天长日久的努力，让鼻子变得挺拔一点。
还有，她认为她的皮肤也不够白。谁都知道，天底下的美女，皮肤都像雪花那样白，而且是看上去手指头一碰就会破掉的那种嫩嫩的白。那个美丽的公主为什么叫白雪公主，就是像雪一样白的公主。
最让米兰失望的是，她的腿太短了。米兰松开手，让毛巾慢慢落到地下。她把头左转右转，从不同的角度打量着自己的腿。长腿的女孩子，穿牛仔，穿裙子，穿什么都好看。可她的腿，偏偏有点粗，还短了那么几公分。
其实，最最让米兰失望的是，她哪里哪里都鼓鼓囊囊的。可她的胸前，那最该鼓鼓囊囊的地方，却只有小小的一点点。米兰多么想有一天穿一件薄薄的毛衣，骄傲地挺起胸走进教室，就像一个真正的女人那样。可妈妈说，她还得等一段时间。现在暂时还不可能。
总之，她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有缺点，离美女的路还很远很远。而且，到底能不能走到那个目标，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米兰垂头丧气地套上了睡衣。她打开门，吓了一跳。
妈妈正站在门口，用很锐利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米兰。“你又在镜子面前发呆了，是不是？”
米兰没有回答。她现在连一点说话的情绪都没有了。而且，她讨厌妈妈这种家庭警察的样子。“米兰，我发现，你最近在卫生间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妈妈提醒说。“我愿意。”米兰没好气地回答她。“这很浪费时间呢。”“我的家庭作业早就做完了。”米兰声明说。“我知道你在那里干什么。”妈妈停顿了一下，突然摆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姿势，笑眯眯地在那里念念有词。“镜子啊，镜子，请你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真有毛病啊！米兰根本不想搭理妈妈。她绕过妈妈，往自己房间里走。她最讨厌妈妈这样自以为是。她从来就没有在镜子面前问过这样的问题。她又不是白雪公主的后妈。再说，一个人明知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缺点，还怎么可能去问镜子这样的问题呢？
妈妈人来疯地跟在米兰后面，继续念念叨叨，“镜子说，尊敬的皇后，在这里是您最美丽。可是白雪公主比您更美……”
米兰的爸爸在外地工作，星期六才回来。米兰认为妈妈今天一定很无聊了，才这么跟自己纠缠不清。她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停下来，转过身说：“妈妈，你烦不烦啊，你以为我这么蠢啊，我这么丑的人，怎么会问镜子这样的问题？是你自己天天在问吧？”她走进房间，准备把妈妈关在门外面。
妈妈一伸手，把门顶住了。“米兰，出什么事了？”她不再嘻嘻哈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米兰，你看上去不开心。”
米兰的眼泪落了下来，“你让我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可以开心的？”
妈妈认真起来：“谁说你长得难看的？你们班同学讽刺你？我找你们彼得老师去！”她还真学会了打小报告这一招。她不知道，德国学生最讨厌的就是家长跟老师打小报告，或者老师给家长打小报告。有什么问题，自己搞定，这才叫本事。“跟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感觉。”米兰扑到床上，抓过枕头，把自己的头盖了起来。
妈妈也跟到床头。她轻轻地抚摸着米兰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说：“米兰，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们的邻居，我们的朋友，都说你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可爱，可是不等于好看。”米兰的声音从枕头下面传出来，闷声闷气的。“你说，你哪里不好看？”妈妈也开始认真了。她是米兰的妈妈，这件事直接关系到她自己的声誉。“我太胖了！”“那是婴儿肥，长大了就好了。”“我的眼睛太小了。”“那就没办法了，我和你爸爸的眼睛都不大。这是遗传决定的，谁也没办法。”“可你的眼睛为什么比我大？”米兰自己也觉得有点胡搅蛮缠。“我的眼睛比你大吗？那是画了眼线。等你大了，你也可以画眼线，还可以画眼影，再小的眼睛都能变得很大。”妈妈很有把握地说。“那我的鼻子是塌的。”“谁说的。我们中国人的鼻子虽然没有德国人大，但并不等于就是塌鼻子。我们中国人还看不惯外国人的鼻子呢，他们的鼻子太大了，大鼻子。”
米兰忍不住笑起来。妈妈这话说对了，中国人叫老外都叫大鼻子。
妈妈在米兰床上坐下来。她把枕头从米兰头上拿开，笑眯眯地说：“我们中国有句谚语，女大十八变。你知道吗，你会越变越漂亮的。”“为什么是十八变？每年变一次，变到十八岁？”米兰好奇地问。
妈妈大笑起来，“你看你，那么较真，真的快变成德国人了。十八变的意思就是，从小到大，一个女孩子的外貌是不稳定的，会有很多变化。有的人小时候好看，长大了就变难看了。也有的人小时候难看，长大了就变好看了。”
米兰还没有来得及高兴，马上又担心起来：“那就是说，我也有可能越变越丑的。”
妈妈严肃地说：“那当然，变化的可能有两种，一种是变美了，一种是变丑了。”“那怎么才可以变美呢？”米兰坐起来，表情非常严肃。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
妈妈一本正经地扳着手指说：“第一，睡眠要充分。第二，饮食要正常。第三，不要在卫生间里待那么长……”
不等妈妈说完，米兰就用拳头敲打起妈妈的后背来了。这么严肃，关系到一个人一生的问题，她居然还开玩笑！
妈妈像小姑娘一样开心地大笑起来。“你就放心吧，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听我的话，你就会越长越好看。”
在离开米兰房间时，妈妈的手按在开关上。她正准备把灯关上，突然又停下来。她的目光在房间里巡视了一番，犹豫不决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房间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你猜猜是什么？”米兰说。
妈妈想了一会儿，“知道了，你书架上的那些芭比娃娃不见了。”
米兰指指床底下，“我把它们都收起来了。前两天我打扫房间，看见上面积满了灰尘。我已经很久没玩它们了。我想，我以后也不会玩了。”
妈妈欣慰地笑起来，“这就对了。其实我和你爸爸一点也不喜欢芭比。要不是因为你喜欢，我们根本不会给你买的。”
米兰躺在被窝里没说话。从四五岁开始，她周围的德国女孩子就开始玩芭比娃娃。米兰当然也迷上了这个腿长长的、胸部高高的、蓝眼睛金头发的塑胶娃娃。爸爸妈妈在圣诞节和米兰过生日的时候，都会按米兰的心愿，不情不愿地送一个芭比娃娃给她。芭比的那些衣服、裙子或者是其他东西，都是米兰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这么几年来，米兰已经攒了很多芭比娃娃。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突然觉得这些塑胶的小人儿很无聊。她悄悄地把它们收起来，放进一个箱子里，塞到了床底下。要不是被妈妈发现，她也不会对妈妈说的。
妈妈一定有大获全胜的感觉。她特地从门口又走回米兰床前。她亲了亲米兰的额头，低声说：“米兰，我真高兴，你真的长大了！别着急，你一定会长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的，妈妈有信心，你自己也应该有信心！”
妈妈关了灯，轻轻地关上门走了。
米兰躺在床上很久没睡着。妈妈对她很有信心。可她自己，却一点信心也没有。她生活在一个黄头发、白皮肤的世界里。她知道自己长得跟周围的人不一样，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不自信过。
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米兰在月光下光着脚走到窗前。她轻轻打开窗子，夜晚清凉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花草和树木的香气，像水一样流进来。她突然想起，一晃又是好几个星期没去爱丽丝家了。
她相信爱丽丝一定能为自己解答这个问题。
爱丽丝住在蔷薇街。米兰已经好久没到蔷薇街来了。还在离爱丽丝家花园很远的地方，米兰就透过绿茵茵的树丛，看见爱丽丝的长发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银色。
爱丽丝穿一条绿底色的花裙子。长长的裙摆拖在草地上，让人分不出哪里是草地，哪里是她的裙子。她正在修剪木栅栏后面的花木。看见米兰走进院子，她放下花剪迎过来，银白色的头发在微风里轻轻飘动着。她摘下手套，走到米兰面前，轻轻地吻了一下米兰的额头，高兴地说：“小米兰，真的是你啊！我远远看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从那边走过来。我想，这中国女孩怎么这么眼熟呢？”
因为好久没来了，米兰这次给爱丽丝带来一盒中国绿茶作为小礼物。银色的茶叶罐，小小的，圆圆的，看上去很漂亮。“这是我爸爸刚从中国带来的绿茶，是新茶。”米兰的爸爸最近回中国出了一次差，带回了很多漂亮的小礼物。现在，米兰全家都知道，一件小小的礼物是多么重要。“什么叫新茶呢？”爱丽丝有点不明白。“就是今年春天刚刚开始的时候摘下来的茶叶，很嫩很嫩的细芽。用水一泡，这些嫩芽一个一个都会站起来的。”米兰解释说。“听起来太有意思了。我们一会儿就看看它们怎么站起来。”爱丽丝很喜爱地看着茶叶罐，“谢谢你，也谢谢你的爸爸妈妈。”
米兰四处看着花园。好久没来，变化还不小呢。“我记得木栅栏门那里好像有一棵很大的树，怎么不见了？”“哦，那是棵橡树，很高很漂亮。可它把花园的阳光挡住了，草地上长出很多青苔。我想了又想，终于在今年锯树期限的最后一天，下决心把它锯掉了。”“锯树还有期限？”米兰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家花园很小，树也很小，还从来没有遇到过锯树的事情。“这是规定。锯树只能在冬天，最晚不能晚过3月15日这一天。而且还要事先申请，如果是珍稀树木，就根本不让锯伐。”“3月15日是什么日子呢？”米兰继续问。“这只是一个期限而已。很多去南方过冬的鸟这个时候都回来了，如果它们在树上筑了窝，你再把树锯掉，那小鸟就没有家了。无家可归，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米兰点点头。虽然她还没有经历过无家可归，但她还是可以想象出来的。“人这样，小鸟也是这样。”爱丽丝又补充了一句。
米兰突然记起，她有一次跟爸爸妈妈回国，在一个筵席上，吃到了一道特别的菜，说是美容的。米兰对美容的事情很关心，所以问人家那是什么做的。人家回答说，是燕子的窝做的。妈妈说这个燕窝其实一点味道也没有。看在美容的分上，她把它们全吃了下去。第二天早上，米兰仔细地看看妈妈，发现她一点也没有变美。现在看来，一个人把别人的家都吃了，她还能美吗？只会越变越丑呢。第一个周末——美还是不美，你在跟谁比
米兰跟着爱丽丝从花园走进爱丽丝家里。
爱丽丝的房子里永远收拾得整整齐齐。那个发明了花语的美丽的蒙泰古，讲究礼仪的柯尼格，还有严肃的康德，都在墙上静静地注视着米兰这个经常登门的小客人。
爱丽丝用摄氏八十度的开水泡了绿茶。然后，她们两人站在茶杯前，好像在很耐心地等待着一个奇迹。不一会儿，那些嫩芽真的一棵棵笔直地竖了起来，就像长在杯底的有生命的小草。她们各自端着一杯茶在沙发上坐下来。从窗子里看出去，春天的花园就像一幅油画一样，充满了深的绿和浅的绿。
爱丽丝喝了口茶，称赞说：“真香。”她打量着米兰，说：“你又长高了，米兰。你这件衬衣是新买的吧，配上牛仔裤，很漂亮呢。”
米兰说：“谢谢您的夸奖。其实，我不是太喜欢这件衬衣。因为我又长胖了，去年的衬衣太小了，穿不下了，只能买新的。我太胖了，爱丽丝，我是个丑丑的女孩子。”
爱丽丝放下手中的茶杯，惊奇地看着米兰的眼睛，“米兰，是谁说你丑？是同学呢，还是你妈妈呢？”“是我自己。”“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丑呢？”爱丽丝更加惊奇地问，“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发现呢？”
米兰把自己从头发，到鼻子，到眼睛，到胸，到腿，浑身上下的毛病都说了一遍。
爱丽丝听得很出神，很认真。慢慢地，她笑了起来。“您笑什么呢？”米兰有点不高兴。她想，爱丽丝一定也会像妈妈那样，把自己好好鼓励一番。说自己以后一定会变好看的，要有信心。可信心这样的东西，不是说有就有的。
爱丽丝沉思着说：“我刚才在想，你说自己这也不美，那也不美。听起来就好像你自己心中有着一个理想的美丽的形象，你一直在暗暗地跟这个形象作比较。你有没有想过，你心里的这个形象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问题倒把米兰问住了。她突然瞪大了眼睛。是啊，她一直这么比过来比过去的，她到底是在跟谁比呢？跟妈妈？当然不是。跟娜塔莉，也不是。她把自己认识的人挨个儿想了一遍，实在想不出答案。最后，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爱丽丝。“说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是跟谁在比。或许您能帮助我？”
爱丽丝笑得更厉害了，说：“米兰，也许你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哲学问题。要说清这一点，我们得先到动物世界去一下。”
米兰很奇怪，“这跟动物有什么关系吗？”
爱丽丝回答说：“当然有。小米兰，我问你，跟我们人类最相近的动物是什么？”
米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猩猩！”
爱丽丝肯定地说：“对，猩猩！在1970年的时候，有一个叫盖洛普的美国动物心理学家做过一个很有名的实验。他让几只黑猩猩每天照镜子，照了十多天以后，他把它们全都麻醉了。趁它们昏睡不醒的时候，他在黑猩猩们的右眼睛上面和左耳朵上面用红颜色点了斑点。这些斑点没有味道，对皮肤也没有刺激。等黑猩猩醒过来以后，他又让它们去照镜子。结果，你猜怎么样？”
米兰猜测道：“黑猩猩不喜欢画上去的红斑点？”“你猜对了。盖洛普看到黑猩猩们很专注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去触摸和摩擦那些红色的斑点。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米兰想了想，摇摇头。“这说明黑猩猩知道镜子里的那个东西就是它自己！而且，它们居然知道自己本来长的什么模样。”“这很了不起吗？”米兰很不理解，“难道小狗小猫照镜子的时候，不知道镜子里的是它们自己吗？”
爱丽丝肯定地说：“小狗小猫不知道。如果你让一只小狗去照镜子，它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咬个不停，以为那是自己的敌人。小米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人类以外，黑猩猩是唯一的动物，它知道镜子里的那个是自己。而且，它也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样。”
米兰想了想，追问说：“那我们人类生下来就知道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吗？”
爱丽丝耐心地说：“米兰，一个人刚生下来的时候，他没有‘我’的概念。那些刚刚开始学说话的孩子，不会说‘我’。”
米兰笑起来，“真的？我不记得了。如果他们让别人给他玩具，他怎么表达呢？”“他会说自己的名字。就比如说，小贝贝时候的米兰会说，把玩具熊给米兰！”爱丽丝接着说：“人类从大约两岁左右开始，有了‘我’的概念。在他照镜子的时候，知道镜子里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跟黑猩猩一样，他也知道自己长的什么模样。”“那当然，因为我们每天都要照镜子。”“对。不过，即使不照镜子。一个人对自己的外貌也有一种想象。”
米兰皱起眉头，“您这句话我就不明白了。您是说，假如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他也能想象自己的外貌？”
爱丽丝肯定地回答：“是的。”
米兰很奇怪，“那这个盲人，他根据什么去想象呢？”
爱丽丝耐心地解释说：“根据别人对他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米兰。即使是一个正常的人，他对自己的外表判断，也是根据周围人对待他的态度决定的。比如说，你走在马路上，过路的行人都回头看你。你就知道，你很漂亮。如果你走在马路上，别人都不注意你。那你就知道，自己长得一般般啦。”“回头率，这个我明白！”米兰说。虽然她走在马路上很少有人回头看她，但回头率这个词，她很早就听说过了。“但是，也有人并不漂亮，但她把自己打扮得稀奇古怪，别人也会回头看她的。”“目光。注意，目光中表达出的意思是不一样的。”爱丽丝提醒说。
米兰又想了想，“这么说，那些马路上的行人跟我一样，心里也有一个美丽的标准。那他们的标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就像一个球，传来传去，又传回来了。是啊，这个美丽的尺度在哪里？我们在跟谁做比较呢？
这个问题好像把爱丽丝也难住了。她静静地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要说清楚这个问题，还真不太容易呢。你等一下，我找个人来帮一下忙。”
爱丽丝从客厅里挂着的那一排画像前慢慢地走过，消失在一扇门后面。以前，爱丽丝在聊天时遇到难题，经常请出那排画像中的人来帮忙解答米兰的问题。现在她请谁来帮忙呢？难道她有客人在家里？
米兰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爱丽丝手里举着一样东西走过来了。随着爱丽丝的走近，那个东西发出一闪一闪的很耀眼的光芒。
这是一个芭比娃娃。
米兰很惊奇，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芭比娃娃！”米兰笑起来，“爱丽丝，真没想到您也有芭比娃娃。我以为只有小孩子才喜欢玩芭比娃娃呢。没想到大人也玩！”
爱丽丝笑着解释说：“我有一个好朋友，她是芭比娃娃的收藏家。她已经收藏了两千多个芭比，这是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她送给我的一个礼物。你看，芭比穿着礼服，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包扎得很漂亮的礼物，正准备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晚会呢。金色、白色和蓝色，这三种颜色搭配得很好。有这样一位美丽的客人参加生日晚会，主人一定会非常高兴，非常骄傲的。”
这个芭比娃娃米兰还是第一次见过。有一段时间，米兰差不多是个芭比专家。她有芭比系列的全部画册，她对每个新出来的芭比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朋友一样。不过，这两年，她已经不太在意收集芭比的画册了。
米兰小心地摸着芭比的丝绸裙子说：“我小时候就开始玩芭比娃娃。差不多每年的圣诞节和生日，爸爸妈妈都会送给我一个芭比娃娃。那时候，我觉得芭比太孤单，想让她结婚。可是，我妈妈光送给我穿婚纱的芭比，就是不肯送一个肯尼给芭比。您一定知道，肯尼就是芭比的男朋友。您说，世界上有没有新郎的新娘吗？我爸爸妈妈真是太奇怪了，不过，他们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芭比！”
爱丽丝笑起来，“米兰，总的来说，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妈妈，有一种妈妈愿意天天给自己的女儿买芭比，另一种妈妈恨不得把女儿的所有芭比都扔出去。这两种妈妈都认为自己是为女儿好。”
米兰说：“我敢发誓，我妈妈就是属于第二种。只是因为我的学习成绩总是很好，她找不到扔芭比的理由。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爱丽丝简单地说：“米兰，芭比是一个世俗的女人，她引导时尚，她追求财富，她让很多女孩子心里充满了没完没了的欲望……”“这个我相信。”米兰迫不及待地打断了爱丽丝的话，“记得我小的时候，好不容易攒钱给芭比买了一串新项链。芭比很快又出了新鞋子。买了新鞋子，芭比又有了新裙子。那时候，我真希望天上能掉下很多很多的钱来。”“对，芭比让小女孩们充满了很多很多的欲望，所以很多妈妈不喜欢她们的女儿玩芭比，我非常理解她们。米兰，我可不想推销芭比。我只是请她出来为你解答一个问题。”她把蓝色的芭比竖在桌上，“米兰，请你注意一下芭比头发的颜色。”“金黄色的，长长的，波浪一样的。”“芭比的眼睛？”“蓝色的，很大，看上去差不多比她的嘴巴还大呢。”“她的鼻子？”“高高的，笔直的。”“她的胸部？”“芭比的胸部永远挺得高高的，这是她跟其他玩具娃娃最不一样的地方。”“对。这也是很多妈妈不喜欢芭比的一个原因。她们认为这么女性化的东西不适合小女孩。米兰，你有没有注意一下她身材的比例，从她金色的腰带到她脚的距离？”“她的腿很长很长。我有一个不穿长裙的芭比。她的腿比这个还长呢。”米兰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嘀咕。她不明白爱丽丝为什么要提醒她注意这些。
就在米兰等着爱丽丝为她揭开谜底时，爱丽丝突然不再提问，也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米兰的眼睛，好像一直看进她的心里。
米兰被她看得奇怪起来，“您想说什么呢？”
爱丽丝笑眯眯地说：“我想说的话很多。我专门把芭比请出来，就是希望你自己能回答出那个问题。”“什么问题呢？”
爱丽丝一字一顿地说：“你、在、跟、谁、比？”
米兰看看蓝色的芭比，突然明白过来，“您想说，我心里的那个美丽的形象其实就是芭比？”“你说对了！”爱丽丝点点头，慢悠悠地说：“米兰，你知道吗？你一直在跟一个人造的塑胶娃娃比，你跟它比头发，比眼睛，比鼻子，比胸部，比大腿。也许，你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是，你确实在跟她比。”
米兰大吃一惊。难道她真的一直在跟芭比比吗？
爱丽丝说：“可是，小米兰，你仔细想一想，你能比过她吗？芭比的身后有一个巨大的团队。她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衣服上的皱褶，每一个造型，都被翻来覆去地研究和讨论。芭比是一个商品。而米兰，你是一个人。你爸爸和妈妈的结合，生下了你。你是一个自然的生命。你跟她比美丽，比来比去，除了不开心、不自信。我还真想象不到会有什么别的结果。你这个傻傻的小姑娘！”
米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真是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原来从小到现在，就是这个塑胶的玩具培养了自己对美丽女人的观念！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过呢？她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不喜欢芭比了。他们怎么可能生出一个芭比那样十全十美的女儿呢？
爱丽丝接着说：“米兰，其实，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事物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审美观。它们在我们的耳边不断地大声地喊，看哪，这就是美丽，这就是漂亮，我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米兰惊奇地问：“除了芭比，还有谁呢？”
爱丽丝不慌不忙地说：“除了芭比娃娃，还有那些满大街的广告，商店橱窗的模特儿，画报上的照片。在你注意和不注意的时候，它们不断地反复地出现在你的眼前，一次又一次，不知不觉地，她们的形象就刻进了你的记忆里。”
米兰的眼睛亮了。对了！广告上、橱窗里、画报上的模特儿，多半也是金黄色的头发、雪白的皮肤，还有长长的腿。说不定，那些广告商就是按着芭比的模样找的模特儿。
爱丽丝接着说：“另外，还有，你别忘记那些美丽动人的电影明星。想一下，你最喜欢的电影明星是谁？”
米兰想了想，很多呢，数不过来。
爱丽丝启发说：“别多想了，就说一个。”“奥黛丽·赫本！”米兰脱口而出。
爱丽丝笑起来，“你为什么喜欢她呢？”
米兰想了想，“她的眼睛很大。”
爱丽丝问：“还有呢？”
米兰补充说：“她长得像个公主。”
爱丽丝说：“可是，米兰，奥黛丽·赫本是个明星。她有专门的服装师为她设计衣服，有专门的化妆师为她化妆，还有专门的摄影师为她照相。离开了这些人的帮忙，当她走到你面前的时候，你也许会失望的。”
原来是这样啊！米兰突然觉得一身轻松。芭比，时装模特儿；奥黛丽·赫本，大明星。原来自己一直是在跟她们比呀！她怎么可能比过她们呢？
爱丽丝把竖在桌上的蓝色的芭比娃娃轻轻推了一下，骄傲的芭比扑通一声倒了下去。“小米兰，忘记她们，你是一个来自中国的女孩子，你跟她们不一样。”米兰委屈地分辩：“可是，中国的女孩子，她们也在跟这些人比呀。”
爱丽丝好奇地问：“中国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跟她们比？米兰，在中国人的眼睛里，一个美丽女人是什么样子的呢？”
米兰想了想，“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那么，你回国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过，中国的橱窗里摆的模特儿是什么样子的？”爱丽丝启发说。
米兰想了想说：“都是黄头发、白皮肤的欧洲人。”
爱丽丝很惊奇，“这怎么可能？”
米兰肯定地说：“就是就是。中国橱窗里的模特儿都是黄头发高鼻子。”
爱丽丝想了想，又问：“那么，中国的小女孩玩什么样的玩具娃娃呢？”“芭比呀。”米兰觉得很正常。她有一次回国碰到一个跟自己年纪一样大的女孩子，她的芭比娃娃比米兰还多很多。而且，最让米兰惊奇的是，那个女孩子的头发是黄色的。她把自己的黑头发染成了黄颜色！
爱丽丝不相信地摇起头来，“我想，米兰，你以前一定没注意。请你回去问问你的爸爸妈妈。下次告诉我，中国人心目中的美丽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太想知道了。”
米兰也好奇起来。自己还真的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她得回去好好跟爸爸妈妈研究一下。社会日的收获
星期一去学校的时候，米兰没有背书包，背的是小提琴。
今天是社会日，他们班级不上课。米兰的学校每个学期都有一个社会日活动。社会日的意思就是让学生走出校门，到外面的世界去，为社会做一点什么。到底做什么，怎么做，由学生们自己决定。
去年的社会日，米兰他们去了一个老人院，在那里给老人们演奏音乐，为老人们读书，还跟老人们一起聊天。今年的社会日他们准备去市中心的步行区为印度一个小学募捐。
这个印度小学是彼得老师去年夏天去印度旅游的时候在路上偶然经过的。他跟那里的老师交上了朋友。在那里听了好几堂课，还拍了几张照片。他在课堂上给大家看了那些照片，那些印度女孩子们明亮聪明的眼睛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所以，这一次的社会日，大家一致决定为这个学校的女孩子募捐，把捐来的钱买几台电脑送给她们。有一家快运公司已经答应为他们免费运送电脑到印度的这个学校。
米兰班里学乐器的人很多，毫不费事就能组织起一个小小的弦乐队。他们这次有四把小提琴、一把大提琴，还有两支竖笛。他们约定了时间，在地铁出口处集合，然后扛着乐器来到步行区最热闹的地方，拉出阵势，开始演奏音乐。
像街头艺人一样，他们的面前放着一只打开的小提琴盒，让过路的人往里面扔硬币。琴盒上面立着印度学校的照片。这样一来，不用多解释，大家都明白，这是在为印度学校募捐。
还有很多同学负责流动募捐。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只募捐罐。三三两两到处走动着向过路人募捐。募捐罐是个金属做成的罐子，钱币能放进去，但没办法取出来。所以，可以确保大家不会把捐来的钱给自己买冰激淋吃。
做流动募捐的女同学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有的还仔细地花了妆。娜塔莉把长长的栗色的头发披在肩上，穿一条比较超短的裙子。米兰马上联想起了芭比娃娃。现在她已经明白，为什么她一直暗暗认为娜塔莉长得漂亮，其实娜塔莉就是一个真人芭比！
米兰已经很久没有拉小提琴了。虽然昨天晚上临阵磨枪地突击练了一个小时，但拉起来还是有点不顺手。一到快速的时候，她就有点跟不上。所以她很小心地让自己站在大提琴手朱利安的身后，这是个不太引人注意的位置。拉错了人家也听不出来，因为被大提琴的声音盖住了。
其实，米兰拉小提琴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还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音乐老师海格尔就鼓励大家学一件乐器，随便什么乐器。她是这样说服米兰他们的。她说，一个人有的时候需要独处。在他独处的时候，他干什么呢？当然，可以上网，也可以读书。但是，最好的独处方式是自己为自己演奏音乐。用音乐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让自己的心灵聆听这种感受。音乐是世界上最原始最普遍的一种艺术，就连大自然里的动物也会用叫鸣表达自己的欢乐和悲伤。
米兰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学钢琴。她不用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她穿一件黑黑的长裙，长长的脖子像天鹅那样优雅美丽。她走上舞台，观众席上一片黑压压的。一束白色的光打在她身上。那样的情景，想一想就让她陶醉得要昏过去。
爸爸妈妈在米兰学乐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很通情达理。他们基本上没有参与意见，完全听从米兰的选择。米兰说要学钢琴，妈妈就帮米兰找了一个钢琴老师。一开始米兰学得很认真。就在爸爸妈妈真的开始计划要帮米兰买钢琴的时候，米兰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不想学钢琴了。她怕把钢琴买回家以后，这么大一个家伙放在家里，妈妈每天都会在她耳边唠叨让她练琴。
米兰决定要学小提琴。她听了几次音乐会，发现乐队里弹钢琴的永远只有一个人，而小提琴有很多。她对自己很了解，她不是一个刻苦的人。她以后肯定不会成为乐队里那独一无二的钢琴家。但是，成为那么多小提琴中的一个，她还是有点信心的。就这样，米兰放弃了钢琴，改学小提琴。她的爸爸妈妈继续保持民主，也没有反对。到后来米兰才明白，原来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希望她去当个艺术家。所以，对米兰学习一向很抓紧的妈妈，对米兰的小提琴永远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星期一的步行区没有周末那么多游人。而且人们的脚步好像也没有周末那么悠闲。当米兰他们摆开阵势的时候，有些来往的行人连脚步都没停下来。
他们为今天的社会日一共准备了五个曲子，都是那种比较能得到大家共鸣的经典的流行曲。他们把这五个曲子从头到尾拉一遍，然后就休息一下。喝点自己带去的饮料，聊上几句。休息完以后，再把那五个曲子从头到尾来一遍。
渐渐地，他们的周围聚起了一群人，他们面前的小提琴空盒里，也很快铺满了硬币，甚至还有几张五欧元的纸币。看起来，吃冰激淋是足够了。能不能买电脑，还是个问题。
第三次演奏休息的时候，吹长笛的多丽斯凑到米兰身边。她很神秘地问米兰：“哎，她们有没有请你去拍哈姆的广告？”
米兰被问得莫名其妙，“什么广告？”
多丽斯说：“哈姆的广告。”
哈姆是一个服装连锁店，专门卖年轻人喜欢的时装，价格对年轻人也很合适。米兰的妈妈经常在这家店里给全家人买衣服。
多丽斯说，娜塔莉她们被邀请去拍摄哈姆夏季服装的广告。听说，她们准备把拍广告的报酬也拿出来，捐助给印度学校。
米兰表面上装出很不在乎的样子，但心里有点受伤。第一，娜塔莉是自己的好朋友，可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过这件事。第二，也根本没有人来邀请米兰去参加这个广告拍摄。“哦——”米兰故意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去拍广告啊，我还不知道我爸爸妈妈同意不同意呢。”
多丽斯把米兰上下打量了一番，很同情地说：“或许，你跟我一样，有点胖，你穿多大号？”
米兰有点怒火万丈。多丽斯居然把她跟自己比。多丽斯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胖子，上体育课跳马的时候，每次都笨笨地坐在鞍马上，一次也没跳过去。米兰很想狠狠地回击她一下。她把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她记起爱丽丝的话，不管是什么人，都应该得到尊重，哪怕是那个不尊重你的人。反击的话说出去一时很痛快，但是伤害别人，没什么意思。自己也不会因此就变得好看一些。人家长成那样，已经怪可怜的了。“哈哈，也许吧！我周末的时候磅了一下，三十五公斤，确实有点超重了。”米兰最终还是忍不住，讽刺了多丽斯一下。她相信多丽斯至少有五十公斤。她补充一句说：“我穿三十六码，你呢？”
多丽斯噎了一下，没有再说话。米兰估计，她怎么也得穿四十码。
幸好，朱利安向大家使了个眼色。大家又孜孜不倦地开始拉起那五个曲子来。吃午饭的时候快到了，步行区的人渐渐多起来。提琴盒里的钢币也慢慢地堆积起来了。
米兰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大家的速度了。有好几次，她干脆就停了下来。朱利安不断地向她示意，她假装没看见。
米兰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坏极了。
米兰傍晚回到家里，妈妈在厨房炒菜炒得香喷喷的。看见米兰回家，笑嘻嘻地说：“噢，一个滥竽充数的人回来了。”
米兰被她说得很心烦。这个滥竽充数的故事她在中文学校已经学过。说古时候有一个人不会吹一种叫做“竽”的乐器，却偏偏混在乐队里面摆出吹的样子。不过，妈妈其实也没说错，从多丽斯跟她说过话以后，她就一直在滥竽充数。
妈妈也知道今天是社会活动日，很关心地问：“你们今天募捐到多少钱呢？”
米兰无精打采地说：“我们乐队一共募捐到九十三欧元八十一分。”
妈妈很夸张地做出吃惊的样子，说：“这么多啊，你们真厉害哦！”
米兰对她翻了个白眼，“多什么多？乐队的人平均分摊一下，我们每个人辛辛苦苦拉了一天琴，只挣到十几欧元。人家娜塔莉一个人就募捐到了五十多欧元呢。”“娜塔莉真能干！”妈妈夸奖说。
米兰丧气地说：“她说她专门拦住单身的男人募捐，跟他们聊几句，人家就把钱掏出来了。有一个人一下子就掏出十欧元。她长得漂亮嘛。”“漂亮的女孩子总是能沾光。”妈妈随口说。“为什么漂亮的女孩子就能沾光呢？难道男人真的就想着上床……”“米兰！”妈妈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米兰伸伸舌头，有点抱歉。这样“少儿不宜”的话题，同学之间说说可以，跟妈妈是不能说的。会把妈妈吓出心脏病来的。
妈妈对她叹了口气，想了想，很勉强地解释说：“也许，喜欢美是人类的天性吧！”“听你这么说，”米兰有点愤愤不平，“漂亮女孩上天堂，不漂亮的女孩只能下地狱。我以后只能下地狱了。”
妈妈愣在那里，一时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她走过来，把米兰搂在怀里说：“其实，募捐多少没关系，尽了努力就行。再说，你们在那里演奏音乐，给过路的人带来好的心情，同样很有意义呢。”
米兰没好气地推开妈妈，“你跟我们彼得老师讲得一模一样。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哄我！我现在终于明白，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外貌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你是个笨蛋，只要你长成芭比那样，你就能成功！”
妈妈的脸色马上变得很严肃，“米兰，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思想，那就太危险了。芭比这东西实在是太可恶了，所以我一直就反对你玩芭比！”
米兰冷静地说：“这跟芭比没什么关系。假设一下，你是一个老板，有两个女孩子来应征工作，一个是娜塔莉，一个是米兰，你用谁？”
妈妈嬉皮笑脸地敷衍说：“我当然用米兰喽。”
米兰严厉地说：“你别开玩笑，我希望你说实话。”
也许妈妈觉得这个话题很重要，她不再继续炒菜，走过来，坐到米兰身边，认真地说：“我当然不会以貌取人。我首先会考察一下，这两个女孩子谁更聪明些。”“如果两个人一样聪明呢？”米兰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娜塔莉长得漂亮，脑子也很聪明。
妈妈想了想，“我还会考察一下，她们两个人谁的个性更好一些，更适合这份工作。比如说，团队精神；比如说，认真细心。”
米兰不依不饶地说：“也可能这两个人一样认真细心，一样有团队精神。那你录用谁？不许说假话！”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用很抱歉的口气说：“说实话，如果两个人其他条件都差不多，那我会录取娜塔莉。我猜想，全世界的老板都会这么做的。”说完，妈妈补充一句，“对不起，米兰。”
米兰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妈妈不说这个“对不起”还没什么事，一说“对不起”，就等于明明白白告诉米兰，她是一个不漂亮的女孩子。“谢谢你对我说实话。”米兰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用力推开阳台门，走进了花园里。她在吊床上躺了下来。这一天太倒霉了，从外面到家里，都经受了同样的打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一起约定了齐声提醒她说：米兰，你是一个难看的女孩子！
妈妈也急忙跟到花园里，她对着闭着眼睛躺在吊床上摇摇晃晃的米兰说：“米兰，这没什么大不了。这更说明，你应该好好学习，做一个最优等的学生。这样，你就有最强大的条件去跟别人竞争！”
这就是妈妈，随便说什么，她总能引导到励志的话题上去。米兰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撇了撇嘴。
妈妈继续很严肃地说：“而且，你要记住，一个女孩子爱美可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