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下)(经典世界名著)(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2 04:0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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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塞万提斯

出版社:大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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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吉诃德(下)(经典世界名著)

堂吉诃德(下)(经典世界名著)试读:

致莱莫斯伯爵

记得日前在向阁下呈上那些虽已出版但却未及演出的剧作的时候,我曾说过,堂吉诃德已经穿好马靴打算前去拜谒阁下;现在我要告诉您,他已经动身。如果他能够见到阁下,我也算是完成了对阁下的一桩心愿,因为大家都在督促我尽快使之公诸于众,以便那个假堂吉诃德第二、四个月内即可大功告成。这将是一部咱们西班牙语文学——我是指消遣类——中要么最差要么最棒的著作。我不该说“最差”两字,据朋友们讲,这本书必然是最棒的。祝愿阁下身体健康。佩尔西莱斯迫切地亲吻阁下的双手,而作为阁下的忠仆的在下只能亲吻您的双脚了。一千六百一十五年十月末日于马德里。阁下的忠仆米盖尔·德·塞万提斯·萨阿维德拉

序言

天啊,尊贵或平凡的读者啊,你现在一定迫切地要读这篇序文了,以为能够从中看到对第二个《堂吉诃德》——的作者的攻讦、指斥和恶骂!可是,说真的,我无法让你觉得满意。尽管狗急了也会跳墙,可是,我是例外。你大概恨不得我会骂他是蠢驴、是笨蛋、是大胆狂徒,不过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还是由他去吧。我耿耿于心的仅仅是他竟说我年事已高,而且还少一只胳膊,就好像时间本应看在我面子上而停止,就好像我把胳膊丢在了酒馆里而不是在那空前绝后的至为崇高的场合。我的伤残,尽管一般人看来并不值得炫耀,但起码始终受到知晓其根底的人们的尊重:一个战士宁可战死也不能苟且逃生。就我本人而言,如果能够让我再次选择,我还会那样做,决不会为了毫发无损而逃跑。此外,还必须说明,与白发毫不相干,靠的是才智,而年龄越大,才智越高。还有,我不能释怀的是他说我歆羡心重,而且,还像是怕我不懂似的,没完没了地跟我大讲“歆羡”的涵义。说实在的,在“歆羡”的两层意思里面,我不过懂得圣洁的、高尚的和善意的那种。既然确实如此,我就不可能去嫉恨一位神职人员,更何况那人还跟宗教裁判所颇有渊源写得还可以,尽管嘲弄多于训诫。事实上,这样也就不错了。

也许你认为太谨慎了,太与世无争了。事实上,我是因为知道不该乘人之危,这位先生脑筋都伤透了,不敢让人见到他,仿佛犯了弥天大罪似的。如果你凑巧碰到他,请代我转告:我并没有觉得受到了伤害,我十分清楚魔鬼的诱惑是怎么回事,其中最强烈的诱惑莫过于让人以为写书、出书可以一举两得,钱是伴随着名而增加的。为了显示我说的没错,希望你能以你的才情和妙语给他讲一讲下面这个故事:

塞维利亚曾经出现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他想出了一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精神不是正常的人能够想得出来的绝对让人忍俊不禁的恶作剧:将一根竹竿的一头削尖,接着就带着那竹竿到街上或者别的随便什么地方去找狗,找到了以后,先用一只脚踩住那狗的一条腿,再用手将其另一条腿撩起来,然后谨慎地把竹竿插进那个可以插进去吹气的地方,直到将之吹得跟个皮球似的滚瓜溜圆才罢手,然后,用手拍拍那狗的肚子,一边放开一边对围观的人(向来不少)说道:“诸位现在还会认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吹狗了吗?”“阁下现在还会认为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出书吗?”

如果这个故事还不能让他明白过来,读者朋友,你就再给他讲一讲有关疯子和狗的故事:

科尔多瓦也曾经出现一个精神错乱的人。他向来喜欢用头顶着一块大理石板或者是一块相当重的的石头,每逢有狗没留神走到他的跟前,他就会将那石板或石块全部砸到那狗的身上去。那狗必定会疼得嗷嗷叫着连跑三条大街向前跑。有一次,他把石头扔向一位帽店老板的宠物,那狗在脑袋被砸以后大叫不止。狗主人看见了,心疼得不得了,抓起一把尺子打得他浑身皮开肉绽,边打还边说:“你这个狗东西,敢伤我的猎兔犬?没看见这是一只猎兔犬吗?”他就这样“猎兔犬、猎兔犬”地嚷嚷着,直把那精神错乱的人从头到脚打得满是淤血。饱受皮肉之苦之后就走了,一个多月再没在街上看到他。此后,他又开始用石头砸狗,而且头顶上的石头块儿也更大了。他每逢碰到一条狗往往从头到脚地仔细地看来看去,就是不肯也没有勇气将那石头放下来,只听他在嘟囔:“这是条猎兔犬,可得留神!”就这样,他把碰见的每一条狗——即使是看家狗和赖皮狗——都认为是猎兔犬,所以石头一直没有在扔出。

那位作者没准会变成这个样子,再也没有胆量花费心思去写书了,如果写得不好,后果会比那石头还要严重。还有,劳你代转,我完全不在意他吹牛皮说的要用自己的书让我失去收入。我想借用蜚声于世的幕间短剧《佩伦登加》中的一句话来作回答:我的恩公市议员万岁,基督与大家同在。只要以其众所周知的行善积德使我不再处于不敷出的窘境而得以维持的伟大的莱莫斯伯爵长寿,只要尊贵的托莱多大主教堂贝尔纳尔多·德·桑多瓦尔一罗哈斯长寿,哪怕世界上没有了印刷厂、哪怕攻击我的书籍印得比《明戈·雷布尔戈的歌谣》的字数还要多,我都毫不在意。这两位大人完全出于自己的好心,自告奋勇地照顾和帮助我,致使我即使有一天果然幸运地飞黄腾达起来也不会想到像今天这样幸福和富有。穷人也会有尊严,可是小人却没有;一无所有或许会障住高贵的气质,但却无法将之完全遮没;哪怕只是透过窘迫的阻隔和间隙,好的品德终归不会永远被埋没总会得到高贵之士的赏识并因此给予提携。

也就这些啦,不过你应该注意:我此刻奉献给你的这《堂吉诃德》第二部与第一部是同一个作者写就的、与第一部一脉相承,我为你展示了一个更加有血有肉的和最后死了并埋了的堂吉诃德。他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有一个忠于真相的人描写过他种种不可思议的疯癫言行也就行啦。再好的东西,多了也就不再稀罕;哪怕是坏事,也不例外。还没对你说呢,静候我快要写完的《佩尔西莱斯》和《加拉特娅》第二卷吧。第一章神父和剃头师傅同堂吉诃德谈病

这部信史的第二部分描写的是堂吉诃德的第三次出马。据希德·哈梅特·贝内恩赫利说,由于担心会让堂吉诃德再次想起往事,神父和剃头师傅几乎有一个月都没去看他。不过,他们仍然见他的外甥女和管家,并反复交代她们一心一意地照顾他、给他吃些补心健脑的东西,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他的病根就在那儿。两个女人同意了并说肯定不会懈怠的,她们还说已经发现老爷越来越明白过来了。两位朋友对此心中不安,觉得让他中了邪魔用牛车拉回家来算是做对了(这部伟大而精确的传记在第一部分最后一章里对此事作了具体的描述),于是拿定主意去见他,想亲自验证一下康复的情况,不过,两人达成一致对游侠骑士的事情不谈。总之,他们见到了他,整个人骨瘦如柴,和一具干尸无太大差别。他们问起了他的身体状况,他讲了自己的起居和感觉,思维正常,没有丝毫的胡言乱语。

谈话中,三个人谈起了国事和政情,挞伐时弊、改革习俗,俨然是新的立法专家、当代的利库尔戈斯,仿佛使国家回炉重锻、焕然一新。堂吉诃德对所有问题都讲得言之有理,致使两个探病的人毫不怀疑他业已完全康复。

两位女士在场听了他们的谈话,看到自家老爷头脑如此清晰,便不停地感谢上帝。可是,神父却决心重提游侠之事,想从根本验证一下堂吉诃德思维空间是否清醒过来。于是,他就开始漫不经心地谈起了从京城传来的种种新闻,其中讲到听说土耳其、苏丹派出了一支强大的海军舰队,不过不清楚为何这样和那片乌云会在什么地方布雨。差不多每年都要告警的整个基督徒世界再次不安定起来,国王陛下已经下令加强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的海岸以及马耳他岛的防务。

这时,堂吉诃德马上说道:“陛下确实精明至极,及早设防,以免让敌人弄得措手不及。但是,如果他能听从我的意见,我将会向陛下献上一个眼下他完全没有想到的良策。”

他话音未落,神父就暗自道:“但愿上帝保佑你,可怜的堂吉诃德啊!看来你是疯得病入膏肓、傻得到家了。”

不过,剃头师傅尽管跟神父想法相同但却仍就问他什么良策,没准也是那种不切实际的主意,给王公们出那类点子的人多着呢。“剃头师傅老爷,我这计策,”堂吉诃德说,“非常符合实际,必然卓有成效。”“你别多心,”剃头师傅说,“经验表明,给陛下出的主意所有或大部分都不是不靠谱就是太离奇,若不,就是殃君祸国。”“我的主意,”堂吉诃德答道,“既不是不靠谱也不是太离奇,而是最不复杂、最确凿无误、最智慧、最不费劲的,任何谏官都不可能想得出来。”“堂吉诃德先生,您就说这究竟是什么主意吧,”神父说。“我不想说,”堂吉诃德说,“我现在说了,明天早晨那些朝臣、参事们就会知道,到头来,我费心费力,别人得好。”“我可以当着大家和上帝的面起誓,”剃头师傅说,“任何人都不会知道的,即使是人王、鬼王。神父谣里就是这么说的,那神父结果仍然在弥撒一开始就向国王告发了那个偷了他一百块金多乌拉和健骡的小偷。”“这我不知足,”堂吉诃德说,“不过,对这个誓言我毫不怀疑,因为,我知道剃头师傅是好人。”“你要是还不相信,”神父说,“我担保,他这次肯定不会吐露一个字的,不然,就让他天打五雷轰。”“神父先生,我怎么相信您呢?”堂吉诃德反问。“我的职业就是不把别人的话透露出去,”神父答道。“那好吧!”堂吉诃德终于说道,“陛下发一个告示,规定个日子,让西班牙境内全部的游侠骑士一齐到京城集合,即便不过五六个,他们当中或许就会有独自一人足以抵挡土耳其人所有兵马之士,这不就行了吗?你们二位听着,跟我一起去吧。一个游侠骑士孤身打败二十万雄兵,就好像他们都是纸做泥捏的一般,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否则,这种事情怎么会出现在那么多书里啊?我是没有赶上那个时候,这话我就不跟别人说了,蜚声于世的堂贝利亚尼斯或者高拉的阿马迪斯的为数不少的子孙里面应该有人现在还健在,不论他们谁现在健在并且去迎战土耳其、苏丹,毫无疑问,他肯定会吃亏的!不过,上帝总会向着自己的子民并派人来保护他们的,那人可能没有古时游侠骑士健壮,起码会跟他们一样无所畏惧。上帝清楚我的意思,就不多说了。”“唉!”这时候,那外甥女不再保持沉默,“我这舅舅肯定还对当游侠骑士念念不忘,要是有疑问,我用脑袋跟你们打赌!”

堂吉诃德回答说:“我永远都是游侠骑士,不管土耳其人来也好去也好,也不用管他们有多么强大,我依然是那句话,上帝清楚我的意思。”

听到这儿,剃头师傅开口了:“我想讲一个发生在塞维利亚的小故事请二位允许。那故事如何的情况十分相似,我不由得就想讲一讲。”

堂吉诃德表示同意,神父和别的人都做好了听他讲故事的准备。于是,剃头师傅开始讲道:“塞维利亚有一个疯子被亲属送进了疯人院。他毕业于奥苏纳大学,学宗教法规,但是,就算是毕业于萨拉曼卡大学,不少人都说,他还是个疯子。这位大学毕业生,在疯人院呆了几年之后,自以为已经神智彻底恢复正常。他这样想以后,就给大主教写信,言辞恳切、条理清晰,请求让他出去,因为,上帝慈悲,他已经彻底康复了,然而,他的家人为了得到他应该分得的那份遗产而坚持要将他关在那里,不理会他神智已经清醒,希望他永远都是个疯子。大主教有感于他合乎情理的表白,于是,就派遣手下的一名教士去向疯人院的院长了解那位硕士真实情况并找那疯子本人谈谈,如果认为他真的精神正常,就让他离开那儿。教士依言去了,院长得出结论认为那人仍旧神态智没有恢复,尽管很多时候讲起话来条理清楚,只是很快就又满嘴胡话,其跟他谈谈就可以清楚了。“那教士想要亲自试试,就去见了疯子。他们谈了一个多钟点。至始至终,疯子始终讲得条理清晰,使得那教士丝毫不怀疑他已经彻底好了。谈话中间,疯子说是院长在搞鬼,为了不断地从他家人那儿得到好处就说他只是间或清醒罢了;他还说,他倒霉的最大原因是财产太多,总之,他说得院长鬼鬼祟祟、亲属贪得无厌而又铁石心肠,却把自己说得神智完全正常,弄得教士只好拿定主意把他带走,让大主教本人去判定。于是,心底善良的教士怀着怜悯之心请求院长让人给那位硕士换上入院时穿的衣服,院长要求教士仔细考虑一下,因为他不折不扣还是个疯子。但教士坚持要将他带走。既然是大主教的命令,院长只好同意。人们帮助硕士换好了衣服。他一看自己重又穿戴得跟好人无异了,于是,就恳求教士允许他去向病友们道别。“教士说想陪他一起去并趁此机会看看院里的疯子。他们和几个在场的人就这样上了楼,硕士走近了一个笼子,里面关着那人是个暴躁型的疯子。只听他对那疯子说道:“‘我的好兄弟,想想有没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要离开这里了。上帝慈悲,恩泽无限;本人得复清醒。你要寄望并笃信我主,既然他能让我神志清楚,只要心诚,你也必然能够康复。我不会忘记给你送来一些美味的食物,你可不能不吃啊。作为过来人,我要对你说,咱们这些人精神错乱的原因,全都是因为吃不饱、无思想。你无论如何要振作起来啊,碰到倒霉事而一蹶不振无益于健康,只会减少寿命。’“听了硕士的这番高论之后,笼子里的另一个疯子从赤着身子躺着的破烂席头上爬起来,高声询问是谁在说自己已经身体健康、神智清醒。硕士回答道:“‘是我啊,兄弟,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为此,我无限感激大恩大德的在上苍天。’“‘瞧你说的,硕士,你就别再痴心妄想啦,’那疯子说,‘奉劝你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省得再到这儿来。’“‘我清楚我自己已然恢复正常了,’硕士答道,‘不会再回到这儿来了。’“‘你恢复正常了?’那疯子说道,‘那好,等着瞧吧,愿上帝保佑你。不过,我要当着你的面向朱庇特发誓,塞维利亚今天竟说你精神正常,我不得不狠狠地处罚这个罪过,使之永久牢记,阿门。笨举的小硕士啊,你不清楚我言出必行吧?因为,我是司掌雷电云雨的朱庇特,手中握有烈焰滚滚的霹雳,可以并且经常用这霹雳威震和扫荡世界。不过,这一次,我准备只用一种办法来惩罚当地的愚民,那就是:从此时此刻起,让这儿及其周围地区三年之内无比干旱。你离开这儿,神志恢复正常了,却让我仍然疯癫如故,仍然呆在这儿?想让我下雨,那就等于要了我的命。’“在场的人仔细地听了那个疯子的叫喊与唠叨,然而,硕士却转身抓住了教士的双手说道:“‘先生,您大人大可放心、也不必在意那个疯子说过的话。既然他是朱庇特又不想布雨,我可是水界的主神尼普顿啊,我来下雨好了。’“那教士回答他道:“‘即使这样,尼普顿先生,还是顺从朱庇特先生吧,您还是不要离开疯人院吧,等改天有机会和不忙的时候,我们再来接您离开这儿。’“疯人院长及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教士感到很难堪。人们剥去了硕士的衣服,让他继续留在了那儿。故事讲完了。”“剃头师傅先生,”堂吉诃德说,“这就是您说的那个跟现在的情况非常相似、不由得想讲一讲的故事?唉,剃头匠啊剃头匠,你可真是有眼无珠啊!用智慧比喻智慧、用勇敢比喻勇敢、用美色比喻美色、用门第比喻门第是最不讨人喜欢、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您应该明白吧?剃头师傅先生,我不是海神尼普顿,也不指望人家说我睿智,因为我并不胜人一筹。我不懈追求仅仅想让世人清楚不打算重振游侠骑士之道风行时代的辉煌是多么不应该罢了。不过,真的是时过境迁喽,现在的世道也真不配让游侠骑士们像过去那样主动地去安邦定国、扶助妇孺、惩恶扬善了。现在,已经没有全副武装、不管寒暑风餐露宿的骑士喽,已经没有谁还会像游侠骑士那样双脚不离马镫、倚着矛杆眯一会儿就算睡觉的人喽。现在已经再也不会有人钻出森林、越过山冈、去到聚挨着那经常是浪花滔天的大海的渺无人烟的海滩,在那岸边找到一艘无桨、无帆、无桅、无缆的小船,然后勇敢地跳上去,任凭波浪汹涌,无畏地面对着暴风骤雨,刹那间居然在三千里之外弃船登岸,在遥远而生疏的土地上,经历流芒百世的千难万险。“可是,那习武之风仅仅存在和盛行于曾经的黄金世纪和游侠骑士之中,眼下是慵懒取代了辛苦、寻欢取代了劳苦、奢华取代了廉洁、骄横取代了无畏、空谈取代了实干。要是有疑问的话,那就请你们告诉我:有谁能比蜚声于世的高拉的阿马迪斯更为刚正和无畏?有谁能比英格兰的帕尔梅林更为头脑聪颖?有谁能比白剑缨更为易于相处与恭顺?有谁能比希腊的利苏亚尔特更为英俊潇洒?有谁能比堂贝利亚尼斯受过更多的伤和杀过更多的人?有谁能比高拉的佩里昂更为英勇慓悍、有谁能比伊尔卡尼亚的费利克斯马尔特更为英勇?有谁能比埃斯普兰迪安更为直言不讳?有谁能比色雷斯的堂西隆吉利奥更为永往前前?有谁能比罗达蒙特更为坚强健壮?有谁能比索布里诺国王更为头脑清醒?有谁能比雷纳尔多斯更为鲁莽冲动?有谁能比罗尔丹更为不可战胜?有谁能比鲁赫罗更为风流倜傥、更为文雅?据蒂尔潘在其《宇宙志》中讲,这位鲁赫罗就是现在的诸位费拉拉公爵的祖先。“神父先生,所以这些人以及其他为数不少能够叫得出名字都是游侠骑士。我就是想把他们或者跟他们相差无几的骑士组织起来,如果一切顺利,陛下也就有救了,而且还不必耗费太多钱,至于土耳其、苏丹嘛,可就只有捻胡子的分喽。所以,既然教士不想带我出去,我也就只好不去了。如果,那朱庇特不愿意布雨,等我乐意的时候,我来下好啦。我口出此言是想让洗头盆老爷知道:我清楚他的意思。”“说真的,堂吉诃德先生,”剃头师傅说道,“您意会错了,但愿上帝能来给我作证,我绝非居心不良啊。您别在意。”“要不要在意,”堂吉诃德说,“我自己清楚。”

这时候,神父接过了话头:“目前为止我差不多总是保持沉默呢。听了堂吉诃德先生的高论之后,我想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免得使自己坐卧不宁。”“神父先生可以畅所欲言,”堂吉诃德答道,“困惑不讲出来是不舒服的。”“多谢允许,”神父说,“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的问题是,堂吉诃德先生,我很怀疑您大人才说出的那许多游侠骑士无一例地均为^世间不折不扣地确有其人,恰恰相反,我认为那仅仅是杜撰、神话和信口呲黄,是人们睡醒之后,确切地说,是在糊里糊涂的状态下,讲出来的梦中幻影。”“怀疑世界上有过骑士,”堂吉诃德答道,“这是不少人都犯的又—个错误。我本人曾经多次在各种同场合尝试着以事实为依据使一些人不再有这种简直无处不在的误解,这种努力时而有用,时而没用。不过,事实就是事实,我甚至都可以说自己目睹过高拉的阿马迪斯。他身材高大,面庞白皙,浓黑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目光既和蔼又严厉,言辞得当,难得发火却又能够迅速恢复平静。我必能够按照自己的理解描绘出世界上所有书籍中提及的游侠骑士的模样,根据书里叙述的他们的成就以及他们的人品,说出他们的长相、肤色和身材不是什么难事。”“亲爱的堂吉诃德先生,”剃头师傅问道,“您大人果然认为莫尔干特有那么高大吗?”“说到世界上是否有过巨人嘛,”堂吉诃德回答说,“莫裹一是。不过,完全是真的《圣经》表明曾经有过,而且还提及那个非利士大个子歌利亚,说他身高七腕尺半,这也能够称为高个子了。在西西里岛上找到的腿骨和肩胛骨之大,显示出其主人的个头与高塔一样高,这已被几何学证实无误。即便这样,我依然不能毫厘不差地说出莫尔干特究竟有多高,不过看来不会太高。因为特意说到他的成就的史籍中不止一回地讲到他睡在房间里,既然能够呆在屋子里,个子肯定就不会太高了。”“应该是这样,”神父说道。因为感到堂吉诃德信口雌黄相当有趣,随后又问起他认为蒙特尔万的雷纳尔多斯、堂罗尔丹以及法兰西十二骑士的长相如何,因为他们也都是游侠骑士。“关于雷纳尔多斯,”堂吉诃德答道,“我敢说他是宽脸盘、红皮肤、眼珠微凸而且还有点儿贼性,心胸狭窄,易怒,喜欢和盗匪和歹徒打交道。至于罗尔丹嘛,我认的并且深信不疑他是中等个头、宽肩膀、有点儿罗圈腿、脸膛黝黑、胡须发红、体毛浓密、目光犀利、不爱说话,不过,十分镇静和文质彬彬。”“如果罗尔丹果然像您大人说的相貌普通,”神父说,“美人安赫利卡小姐不中意也就可以理解了。她迷上了那个一定风度翩翩的乳臭摩尔小子并投入他的怀抱了。”“那个安赫利卡啊,”堂吉诃德说,“神父先生,是个行为不检点、又有些胆大妄为的女人,荒诞不经与漂亮迷人同样世人皆知。她偏偏爱上了一个英俊却既贫穷又寂寞无名、仅仅是以其对朋友的始终如一博得了个重情重义的虚名罢了的小厮。由于没勇气或不乐意说起这位女士于那让人不屑的委身之后必然有点龌龊的情况,极力赞美她的美色的蜚声于世的诗人阿里奥斯托也不过说:

她怎么接掌了中国的权杖,

也许有人知道得更为周详。“可以肯定,这是一种预言。诗人往往也被称之为‘半仙’。这是显而易见事情,因为,后来真的就出了一个著名的安达卢西亚诗人也对她的姿容赞叹不已。”“堂吉诃德先生,我想知道,”剃头师傅插言道,“那么多诗人讴歌过安赫里卡小姐,难道就没有人嘲弄过她吗?”“我毫不怀疑,”堂吉诃德说,“萨克里潘特或罗尔丹如果是诗人的话,没准早就让这个女人一无是处了。一旦不被自己看上眼的那或真或假的意中人热情相待并离他而去,诗人们自然都会用不堪入耳的卑鄙无耻的话来回应。可以肯定,这种报复不是心胸宽厚之人该当的行为。不过,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说有人写诗嘲弄安赫利卡那个将世界弄得一团糟的女人。”“太不可思议了!”神父说道。

这时候,管家和外甥女蓦地在院子里高声嚷嚷起来,三个男人马上闻声赶了过去。第二章桑丘·潘萨跟堂吉诃德的外甥女、管家大吵大闹以及其他趣事

这部传记讲到堂吉诃德、神父和剃头师傅听到外甥女和管家在高声嚷嚷,原来是桑丘·潘萨意图进去拜见堂吉诃德,而那两个女人却拒绝他进来:“你这个坏蛋来我们家干什么?还是滚吧,老兄,就是你引诱和欺瞒了我家老爷、带着他在外面疯。”

桑丘不肯示弱,他说:“好你个魔鬼管家婆,是你家老爷领着我到处乱跑。他说谎把我骗走,说是要给我一个海岛,目前为止我还没见呢。”“该死的桑丘,”外甥女说,“就让那些海岛把你噎死算了!海岛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好吃的家伙,是能吃的香饽饽?”“当然无法进肚子,”桑丘答道,“但是,管起来可是比四座大城市、四个长袍大法官都要强。”“无论如何,”管家说,“你这个坏的家伙,想过来简直是痴心妄想。还是回去管好自个儿的家、种好自个儿那点儿地吧,忘了什么海岛、陆岛吧。”

神父和剃头师傅听着那三个人的对话感到十分快活,不过,堂吉诃德却唯恐桑丘怕说出有失体统的蠢话而破坏自己的名誉,所以就问候了他一声并让那两个女人不要再说了、放他进来。桑丘进了院子,神父和剃头师转向堂吉诃德说了声再见也就离开了。看到他仍然痴迷于自己的胡思乱想、沉醉在瞎游骑士的愚蠢念头之中,这两位朋友已经对他的康复不抱希望,因此,神父就对剃头师傅说道:“您就等着瞧吧,伙计,认为他已经不可能神志清楚了,咱们的这位绅士还得出去闯祸。”“我深信,”剃头师傅说,“骑士不正常也就不正常吧,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侍从的愚昧,他居然会对海岛的事情那么上心,我看,无论再历经多少磨难也都不会明白过来。”“愿上帝保佑他们吧,”神父说,“咱们就等着瞧吧,看看这骑士和侍从究竟会有多么荒诞不经。这两个人确实真的挺相像的,若是仆人聪明,那主子也就疯狂不起来了。”“没错,”剃头师傅说,“真想知道他们俩这会儿在嘀咕什么呢。”“我敢保证,”神父答道,“那外甥女和管家不久就会对咱们说的,那两个人肯定会听的。”

与此同时,堂吉诃德将桑丘带进了自己的房间,见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就说话了:“桑丘啊,你才提及,心里可能也真的认为,是我害得你远离故土,可是,你很清楚我也在外面呀,所以,这话让我很难过。咱们是—块儿离家、—块儿出去周游的,两人一直都是甘苦与共。你虽然被人用毯子兜着扔过一回,我却受过一百次皮肉之苦,这就是我比你多得的好处啊。”“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桑丘说,“您老人家说的,只有游侠骑士才会碰到倒霉事,而他们的侍从不会。”“你不对啊,桑丘,”堂吉诃德说,“按照quando caput doler…下面的就不说了……”“我不懂洋话,”。“我想说的是,”堂吉诃德说,“头要一疼,浑身都疼。咱俩是主仆关系,所以,我是你的脑袋,你就是我的身体。因此,我的苦难,就如同像你自己的苦难,反过来也一样。”“确实该这样,”桑丘说,“不过,当人家用毯子兜着我这个身体扔来扔去的时候,我的脑袋您却确实该这样、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啊。既然身体必须为脑袋疼而疼,脑袋也该为身体疼而疼才是。”“桑丘,你是说,”堂吉诃德说,“人家用毯子兜着你扔来扔去的时候,我没有觉得痛苦?你要果然这么想,请你还是打住吧,因为,当时我心里的痛楚是你所受的皮肉之苦无法比拟的。不过,咱们先把这个放一边吧,桑丘,现在请你告诉我:人们对我的评价如何?对我的胆识、我的业绩、我的风度,都怎么看?对我决心重新振兴已被抛到脑后的骑士行当又有什么看法?总之,桑丘,我希望你实事求是地知无不言,桑丘,你一定按我问的,一字不差地、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事情讲给我听。”“好吧,我的老爷,”桑丘说,“不过,我有言在先,您老人家一定不能恼火,因为,您要求我实事求是地讲。”“我绝对不恼火,”堂吉诃德说,“桑丘,你就直言不讳地说吧。”“那么,我首先要说的是,”桑丘说道,“百姓觉得您老人家是特号大疯子。乡绅们说,您大人不情愿只做绅士,自称为‘堂’,靠几架葡萄、一点薄地、前破衣后烂衫,竟然充起了贵族。贵族们说,他们可不希望乡绅讨好自己,尤其是那类用锅底灰给皮鞋上色、用绿丝线补黑袜子的末流乡绅。”“这种话嘛,”堂吉诃德说,“跟我毫无关系。”“关于您老人家的胆识、风度、业绩等等嘛,”桑丘继续说道,“说法可真不少。有人说,疯归疯,但是,很有意识;有人说,胆量是不小,可是,始终倒霉;还有人说,虽然彬彬有礼,就是有点儿假腥腥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无论是您老人家还是我本人,反正是体无完肤,一无是处。”“跟你说吧,桑丘,”堂吉诃德说,“无论在什么地方,枪必定打出头鸟。古往今来的名人,很少或者根本就没有没被人居心不良中伤过的。比如尤利乌斯·恺撒亚历山大。赫丘利高拉的阿马迪斯的弟弟堂加拉奥尔还有他的哥哥。所以,桑丘啊,你才说的那些,跟好人受到的那么多诽谤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这仅仅刚开始,奶奶的!”桑丘说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喽?”堂吉诃德追问。“好戏还在后面呢,”桑丘说,“不过,您大人若是确实希望知道人家都如何看您,能巴尔托洛梅·卡拉斯科的儿子如今成了学士,昨天晚上从萨拉曼卡回来了,我去看望他,原原本本地全都讲给您听。您老人家的事情已经上了书了,题目是《匪夷所思的拉曼查绅士堂吉诃德》;他说,书里也用我的本名桑丘·潘萨提到了我,还说到了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小姐,还有不少只是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写那本书的人怎么会知道呢?”“依我来看,桑丘,”堂吉诃德说,“咱们的传记的作者一定是个见多识广的魔法师。”“原来如此!”桑丘说,“原来是既见多识广又有魔法,听参孙·卡拉斯科学士——就是我告诉您的那个人——说,写那本书的人叫希德·哈梅特·白嫩蛤蜊。”“他是摩尔人,”堂吉诃德说。“是的,”桑丘说,“我听说,摩尔人大多都喜欢蛤蜊。”“桑丘啊,”堂吉诃德说,“你以为那个称呼是希德的诨号这你可就不对了,在阿拉伯语里,那是‘先生’的意思。”“完全可能,”桑丘说,“不过,您老人家若是愿意我请他来这里见您,我立刻就去。”“朋友,我非常愿意让他来”堂吉诃德说,“你说的这事让我无法释怀,不弄明白,食不甘味。”“那么,我去找他,”桑丘说道。

说着,桑丘离开主人去找学士,没过多久将他带了回来,于是,三个人进行了一场相当有意思的谈话。第三章堂吉诃德、桑丘·潘萨和参孙·卡拉斯科学士间妙趣横生的谈话

卡拉斯科学士还没来的时候,堂吉诃德陷入了沉思。听到桑丘提及自己被写进了书里,他就渴望着能从学士那儿得知究竟都写了他些什么。他甚至怀疑是否确实存在,难道,死在他剑下的对手们留在剑锋上的血迹都还没干呢,人们就已经急切地要把他的仗义侠举公诸于众了。想到这人,他就认为,无疑是某个法师,或许是友,也没准是敌,通过法术,将自己的成就集合起来。如果是友,旨在使之发扬光大,会令最为大名鼎鼎游侠骑士事迹也都相形见绌;如果是敌,就是想要诋毁抹杀,让其显得连已知的某个不值一提的侍从的最为无耻的行径都不如。倘若传记之事属实,既然写的是游侠骑士,那就必定恢弘、高雅、卓越、精彩而真实。想到这里,他心里稍安。不过,希德应该是个摩尔人,这又使他稍感忧心,因为,不能指望摩尔人会注重真实。他十分害怕会将自己的情爱写得不堪。他很希望自己忠诚与持重能够得以彰示,他正在这么忐忑地胡思乱想的时候,桑丘带着卡拉斯科来了。堂吉诃德一本正经地向他表示了欢迎。

尽管名字叫做参孙,那学士长得并不十分高大,不过却很猾头。他脸上没有血色,十分机灵,二十四岁左右,圆脸盘、塌鼻子、大嘴巴,一副心眼多、风趣、爱闹的模样。果不其然,—见到堂吉诃德,他马上就跪了下去说道:“拉曼查的堂吉诃德先生,恭请阁下让我亲吻您的双手。鄙人尽管位居末四等之列,不过,还是愿意以身上的圣彼得法袍为誓,肯定地说阁下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著名游侠骑士之一。感谢为阁下立传的希德·哈梅特·贝内恩赫利,更要感谢那位辛苦的将这部传记从阿拉伯文翻译成咱们这粗劣的卡斯蒂利亚文从而使人们都能得享一读之快的有心之人!”

堂吉诃德伸手相搀并且说道:“如此说来,确实出了我的传记而且作者还是位见多识广的摩尔人士?”“千真万确,先生,”参孙说,“而且,我敢担保,时至今日,那部传记的印数绝对不止一万两千册。你如果有疑问,可以到出版这部传记的葡萄牙、巴塞罗那和巴伦西亚去确认一下,听人说连安特卫普也都在印了,我敢肯定不会有哪个国家和哪种语言不翻译这部作品。”“对于一个有着一定社会地位与名望的人来说,”堂吉诃德说,“令人感到骄傲的事情之一一定是活着的时候看到自己美名印在书上被人人称赞。我强调的是美名,因为,如果反之,当真生不如死。”“要论美誉和清名,”学士说,“尊驾已大大超过了游侠骑士,因为,那位摩尔人和那位西班牙人都用各自擅长的言语向我们生动地展现出了阁下英武的雄姿、遇险的豪气以及危难、挫折和伤病之时所表现出来的百折不挠的精神,当然,也包括了阁下同我们的托博索的堂娜杜尔西内娅小姐之间的那种纯纯恋情。”“不过,”桑丘说,“我从来没听过有人用‘堂娜’来称呼杜尔西内娅小姐,而是直接叫她‘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小姐’,所以,那本传记就不对了。”“这没什么大毛病,”卡拉斯科答道。“的确不是,”堂吉诃德说,“不过,学士先生,请问阁下,传记中称颂了我哪些方面?”“这个嘛,”学士说,“各有各的说法。有人喜欢看阁下同被您认作了布里亚柔斯和巨人的风车之战,有人欣赏捶布机之险,这个觉得您对那两支似乎变成了绵羊的大军描述精彩,那个感觉您与抬到塞哥维亚去安葬的死人的遭遇有趣,他认为解救苦役犯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我说都比不上同本笃会的两个巨人和勇猛的比斯开人的厮杀。”“学士先生,请您告诉我,”桑丘这时开口说道,“当我们那忠厚本分的若昔难得突起花心的时候,延瓜斯人的所作所为有没有写进去?”“那位博学之士,”参孙说,“把所有的事情都记下了,包括桑丘在毯子上踢蹬。”“我没在毯子上踢蹬,”桑丘说,“是在空中,踢蹬得比我自己想象的厉害。”“在我看来,”堂吉诃德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起伏坎坷,特别是骑士,他们绝不会一帆风顺的。”“话虽如此,”学士说,“只是,有人还是希望作者能让堂吉诃德少挨些棍棒。”“那些地方更能体现作品的真实,”桑丘说。“其实是可以忽略的,”堂吉诃德说,“有些情节根本不会损害传记的真实,要是会令传主难堪,又何必写呢。事实上,埃涅阿斯不像维吉尔写的那么仁厚,尤利西斯也没有荷马描绘的那么英明。”“就是嘛,”参孙说,“可是,—个写诗,—个写传:诗人能不必拘泥于事实,而是按照事物本来的样子去吟去咏;史家却不能,相反还要尊重事实,不能增删。”“那位摩尔先生若真是照实写,”桑丘说,“在提到我家老爷挨打时,也一定会说我吃的棍棒,因为,每次他老人家脊梁受苦,我都要全身遭殃。只是,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正如我家老爷所说,胳臂和大腿注定要分担脑袋的苦痛。”“好你个机灵鬼,”堂吉诃德说,“需要长记性时,你一点儿都不含糊。”“我是想忘掉啊,”桑丘说,“可是那些紫癜青斑不答应,一直都留在我的肋条骨上呢。”“闭上嘴吧,桑丘,”堂吉诃德说,“别打断学士先生,请他接着讲,我想知道书里是怎么讲我的。”“还有我,”桑丘说,“听说,我也是主要任务之一。”“人物,不是‘任务’,”参孙纠正道。“又来了一个挑字眼的?”桑丘说,“随便吧,反正也挑不完。”“我发誓,”参孙说,“桑丘,您是传记里的第二号人物。有人就爱听您讲话,觉得您说得最好,不过也有人觉得您不自量力,自以为能管好堂吉诃德先生许给您的海岛。”“墙头上还有一抹阳光呢,”堂吉诃德说,“桑丘嘛,虽说目前还不行,随着年龄的增长,经过长时间的磨练,一定会具备出任总督的条件与能力的。”“天啊,老爷,”桑丘说,“那海岛,我若是现在管不了,既便到了玛土撒拉的岁数也照样管不了。问题的关键是海岛在哪儿,而不在于我能不能管好。”“祈求上帝吧,桑丘,”堂吉诃德说,“一切所好的,也许会让你惊喜呢。上帝若是不情愿,连树上的叶子都会纹丝不动的。”“没错,”参孙说,“上帝一高兴,让桑丘治理上近千座的海岛都不成问题,别说只是一座了。”“总督嘛,我见过不少,”桑丘说,“其实,他们都不配当我的鞋底儿,可人家被尊为‘大人’、用着银杯银盏。”“他们不是海岛的总督,”参孙说,“他们管理的地方容易。管海岛就不同了,至少要会语法。”“‘语’嘛,晓得,”桑丘说,“至于‘法’,就不知道了。不过,管海岛嘛,还是让上帝作主,让他老人家给我找个更合适的地方吧。参孙·卡拉斯科学士先生,我希望传记的作者在讲到我时没有说一些不开心的事。作为合格的侍从,倘若讲了一些不符合我这老基督徒身份的话语,我一定会和他大闹一场,即使是聋子,也得让他听见我的不平。”“那可真是奇迹了,”参孙答道。“管他什么奇迹呢,”桑丘说,“一个人在说到或写到别人的时候,总得慎重点儿才是,不能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嘛。”“那部传记也有让人责备的地方,”学士说,“其中之一就是作者插进去一篇名为《好奇的冒失鬼》的小说,小说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它跟堂吉诃德先生丝毫沾不上边的经历。”“我肯定,”桑丘说,“那个狗娘养的一定是连筐带菜全都炒了。”“现在我知道了,”堂吉诃德说,“我的传记作者并不是什么博学之士,而是个不学无术的长舌妇,没有想法、不假构思,信笔写来,写出什么算什么,就像乌维达的画家奥尔瓦内哈。有人问那位画家在画什么,他说:‘画出什么算什么。’他可能是在画一只公鸡,可是画出来的却完全不像,必须用花体字加注说明:‘这是一只公鸡。’我的传记看来也如此吧,需要加上注解才能看懂。”“还没那么严重,”参孙说,“全部都通俗易懂。孩子浏览,青年翻阅,成人理解,老人喜欢,没有人会不知道的,以至于,一见到一匹瘦马,大家张口就说:‘瞧,若昔难得来了。’最入迷的要数仆役小厮,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客厅里一定会有—部《堂吉诃德》。大伙都抢着看。总之,这部传记是迄今为止最受大家喜爱的消闲之物,因为,整本书中没有一个有伤风化的词句、没有一个离经叛道的观念。”“如果不这么写,”堂吉诃德说,“那就是不属于真实记录而应该称作胡编乱造了。靠胡编乱造著书的史家最好被烧死,就像对付铸造假币的人那样。我本人有那么多故事,真不知道那位作者还到处找什么,他一定是信了那句老话:麦秸和干草……的所有著作。学士先生,我的所作所为一定能供撰写任何种类的传记和书籍,不过,需要大智、大慧;妙笔生花只能出自于天才的口中和笔下。喜剧里面最需才气的角色是傻瓜,因为能把傻瓜演好的人一定不会是傻瓜。写史立传是件神圣的事情,一定要真实,只有真实才能表现天理。然而,确实有人把著书立说当成是制作油炸果子。”“一本书,就算太差,”学士说,“也不会一点明处都没有。”“这当然,”堂吉诃德说,“不过,有人本来文名大噪、备受推崇,可是一旦把书印了出来,反倒声名狼藉或者大不如前,这种事情也是屡见不鲜的。”“原因是,”参孙说,“印出的作品可以慢慢看,很容易就能发现问题,而且,作者越是有名,人们越爱挑剔。才华横溢的人,大多都会遭到那些以评说他人作品为乐的人们的妒忌。”“不足为奇,”堂吉诃德说,“很多神学家自己上不了经台,却很会品评他人布道的短长。”“全都差不多,堂吉诃德先生,”卡拉斯科说,“我只是希望那类批评家们能够网开一面,不要只盯着那些微小的瑕庇。虽然aliquando bonus dormitat Homems,但是,更应该使自己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去欣赏作品中的光辉。说不定,被那些批评家们视为不足的地方,恰恰正是作品增色之处。所以,我以为,出书一定会有风险的,因为,它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喜好。”“关于写我的那本传记,”堂吉诃德说,“恐怕认同的就更少了。”“恰好相反,由于stultorum infinitus est numerus,喜欢那本传记的人数不胜数。有人指责作者记性不好和出错,忘了交代是谁偷走了桑丘的灰驴,书中虽然没提,可是从文字上也能看出驴被偷了,然而,没过多久,桑丘又骑上了那同一头毛驴。他们还说,作者忘了说明桑丘是怎么用那一百埃斯库多,一直没有说明,很多人都想知道他是怎么花的,觉得那是作品中最为重要的缺憾。

桑丘接茬说道:“参孙先生,现在没什么心情聊了,肚子饿得发慌,再不快去灌上两盅老酒,可就支持不住了。家里都做好了,我那‘我说’在等着呢。我吃点就回来,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刚说完,桑丘拔腿就走了。堂吉诃德邀请学士留下跟自己一起用餐。学士接受了。餐桌上比平日多加了一对乳鸽,话题自然也离不开游侠骑士,卡拉斯科对堂吉诃德真可谓是做到了曲意逢迎。饭后,两人休息片刻,桑丘重又返回来,于是,三个人接着原来的话题继续聊了起来。第四章桑丘·潘萨消除了参孙·卡拉斯科的疑问以及其他值得一听一讲的事情

桑丘又来到堂吉诃德的家里继续着原来的话题:“参孙·卡拉斯科先生不是想知道我的毛驴是怎么丢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经历了同苦役犯们的惨遇和结果了跟抬往塞哥维亚的死人的纠纷以后,那天夜里,为了躲避圣兄弟团,我家老爷和我就钻进了黑山。我们到了一个草茂密集的地方,由于被连续的打斗弄得遍体鳞伤、筋疲力尽,老爷拄着矛杆、我坐在驴背上,就好像是躺在四层厚的羽绒垫子上面一般,竟然都睡着了。特别是我,都睡死了,让人用棍子架起来偷走了毛驴都不知道呢。”“这并不奇怪,萨克里潘特在阿尔布拉卡包围战中就碰到过,那位举世闻的名大盗布鲁内洛就是用同样的办法偷走了他的坐骑。”“天亮以后,”桑丘接着说,“我还没动呢,支棍就倒了,我被摔到地上。我抬头一看毛驴没了,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委屈极了。我们那传记的作者若是没把这些写出来,真可以说他把精彩的部分给丢了。几天后,我正陪着米壳米空公主小姐的时候,突然看见我的毛驴,骑着它的竟然是吉内斯·德·帕萨蒙特,那个我和东家一起救出来的大骗子。”“这还不是败笔,”参孙说,“奇怪的是,作者没提找到毛驴,却说桑丘骑上了那同一头毛驴。”“这个嘛,”桑丘说,“不好讲,可能是史家搞错啦,也可能是印的时候出了错。”“我同意,”参孙说,“可是,那一百埃斯库多怎么没了?”

桑丘答道:“让我和老婆孩子花了呀。正是因为那笔钱,我老婆才能让我跟着堂吉诃德老爷东奔西跑。若是过了那么久一个子儿没拿回来还丢了毛驴,我可就有得受了。如果还有什么事情要问我,本人就在这儿,就是国王亲自问起,我也这么回答。我怎么处理的,谁都无权过问。如果要用钱来补偿我在这些奔波中挨过的棍棒,即使就按四个马拉维迪一下来作价,再加上一百埃斯库多也赔不足一半。大家还是扪心自问,不必对别人说白道黑、说黑道白,每个人什么样是上帝定的,不如我的多着呢。”“我会记着这件事的,”参孙说,“再版的时候,一定要把老实的桑丘刚才说的那番话加进去,准会使书的身价大增。”“学士先生,传记里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堂吉诃德问。“应该有,”参孙说,“除了前面提到过的,其他都不重要了。”“顺便问一句,”堂吉诃德说,“那作者有没有说要出第二部?”“说是要出,”参孙答道,“不过,稿子好像还没找到,所以难说了。还有人说:‘不管是什么书,第二部从来就没有成功的。’还有人说:‘关于堂吉诃德,书里写的够多了。’所以,很可能不会再出第二部了,尽管还有一些好事之徒主张:‘多一点儿吉诃德式的作品好啊:让堂吉诃德去冲杀,让桑丘·潘萨去吵闹,反正,我们喜欢。’”“那么,作者的意思呢?”“他嘛,”参孙说,“他说正在用尽各种办法去寻找手稿,只要找到,就会马上出版,不过,他关心的是出书能得到的好处,根本不会在乎是否能得到好评。”

听到这儿,桑丘插嘴道:“那作者图的是财呀?能好才怪了呢,他会像那圣诞节前的裁缝,匆忙赶弄出来的东西是好不了的。不论是谁,还是应该认真对待,我和我家老爷会提供更多丰富的的奇闻逸事,一定能让够他写出第二部甚至一百部来。毫无疑问,那位好人一定以为我们睡大觉呢,那么,就请他搬起蹄子再钉掌,这样才能知道毛病出在什么地方。我要说的是,我家老爷若是听我的,我们早就像称职的游侠骑士那样轰轰烈烈地惩凶除暴了。”

没等桑丘落下话音,人们就听见若昔难得发出的嘶叫。堂吉诃德听后认为是喜事,决定三四天后再次出马。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学士,让他给个意见,看看该怎么走。学士认为应该去阿拉贡王国,几天之后,那儿将为圣豪尔赫节举办盛大的比武,一旦威震了阿拉贡的所有骑士,就能名扬天下了。学士赞赏他的决定,提醒他千万小心,因为他的命已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归那些需要他护佑和救助的苦难大众。“我也总是反复提醒他,参孙先生,”桑丘插言道,“我这位老爷总是像馋嘴的孩子看见甜瓜般冲向成百的武士。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参孙先生!应该知道进退嘛,不能什么时候都是‘圣地亚哥,保佑西班牙吧!’还有,我好像听我家老爷说法:胆怯和冒失是两个极端,不左不右才是真正的勇敢。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他在该跑的时候跑,该进攻的时候进攻。此外,我要说明一点,如果带上我,是有条件的,也就是,拼杀的事儿全归他,我只负责他的起居,在这方面,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不过,想让我摸刀动枪,就算是去对付手拿斧头、头戴风帽的坏蛋,也是不可能的。“参孙先生,我不贪图勇士的名声,只想做一个给游侠骑士当差的忠仆。我家老爷堂吉诃德,若是感念我的良苦用心,打算从他征服的海岛中分出个给我,我就很知足了。就算不给,我一个大活人,只能听天由命。再说嘛,跟当总督相比,自由自在地活着,或许会更有滋味。若是魔鬼在那官位上设下陷进,我还会被绊倒磕掉大牙呢,我活着是桑丘,希望死时还是是桑丘。不过,说归说,若老天真能让我顺顺利利地得到一个海岛,我也不会犯傻不要。有人想要给你一头牛,你就赶快跑去找笼头;钱财到跟前,快往屋里搬。”“桑丘老兄啊,”参孙说道,“你现在说话简直像个大学教授。可是,最后,你还是得相信上帝和堂吉诃德先生,你得到的将会是一个王国,而不只是一个海岛。”“大小无所谓,”桑丘说,“卡拉斯科先生,我家老爷若是把那王国让我管理,那他是找对人了。我给自己检查过,就身体而言,统治国家、掌管海岛,一定没有问题。这话,跟我家老爷说过不只一遍了。”“听我说,桑丘,”参孙说,“职位会改变人品,你当上总督以后,或许连你的亲娘都不认了。”“那种事情嘛,”桑丘说,“只会出在下贱人的身上,像我这样虔诚的老基督徒是不会那么做的。您如果不相信,您就去打听打听,看我是不是那种人!”“让上帝去验证吧,”堂吉诃德说,“等你当上总督就明白了,我看时间不会太久。”

说完之后,堂吉诃德又请学士帮个忙,让他替自己作首诗以备向意中人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小姐辞行时用,不过,要将她的名字的字母分别藏在每行的句首,这样一来,将全诗各行的首字母连起来就是‘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了。学士回答说,虽然自己还是著名诗人,但仍会尽力,难的是构成那个名字的字母是十七个,若用四节四行体,多一个字母;若用五行体,也叫十行体或复句体,则少三个字母。尽管如此,他将设法省去一个字母,把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的名字嵌进四节诗里。“也只能如此了,”堂吉诃德说,“如果名字没有清楚地摆在那儿,女人是不会相信那诗是为她而作的。”

他们将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八天以后。堂吉诃德叮咛学士一定要保守秘密,绝不能让神父和剃头师傅、他的外甥女和管家知道,以免受到干扰。卡拉斯科全都答应了,临走前还嘱咐堂吉诃德一定要保持联系,然后两个人才道别分手,而桑丘呢,也回家准备去了。第五章桑丘·潘萨和他的老婆特雷莎·潘萨之间有趣的悄悄话以及其他值得永志的事情

这部传记的译者怀疑这第五章是伪托的,因为,桑丘·潘萨讲话的口气与平时大相径庭,跟他那简单的头脑完全不符,说了一些他不会说的话。不过,出于职业的道德,那位译者不想将这章省略,于是,接着写道:

桑丘欢欢喜喜地回到家里,他老婆远远就看出了他的高兴劲儿,忍不住问道:“我说,桑丘,有什么喜事吗?”

他马上答道:“老伴啊,如果上帝愿意,我宁愿不这么高兴。”“伙计,我不懂,”那女人说道,“如果上帝愿意,你宁愿不在这么高兴,什么意思啊,我再笨,也没见过有人会愿意不高兴。”“听我说,特雷莎,”桑丘答道,“我高兴是因为我决定再去侍候堂吉诃德老爷。他打算第三次出去闯荡,我要跟他走。一是,我乐意;二是,虽然不想离开你们,可我还是还希望再弄一百埃斯库多回来,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欢喜。若是上帝能够让我舒服地待在家里而不必出去跋山涉水,我当然高兴,因为更稳定,而现在的我高兴中却搀杂混合着离开你的伤心,所以说,如果上帝愿意,我宁愿不这么高兴。”“我说,桑丘,”特雷莎说,“自从你跟着游侠骑士,讲起话来学会绕弯弯了,谁听得懂啊。”“你呀,只要上帝明白就行了,”桑丘说,“他是无所不知的。老伴啊,这三天,你要小心照顾那毛驴,让它能够上得了阵。多加些草料,检查一下鞍子和缰绳,要知道,我们不是去参加婚礼,而是去周游世界、是去跟各色巨人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是去经受蛇鸣狮吼和虎啸狼嗥的惊扰。如果碰上延瓜斯人和摩尔法师的话,那就更麻烦了。”“让我说,老伴啊,”特雷莎说,“骑士侍从也不是吃白饭的,所以,我会求主保佑你平安的。”“说实话,老伴,”桑丘说,“如果不是为了当上海岛的总督,我就不活了。”“快别那样说,好老伴,”特雷莎说,“连舌头上长了疮的鸡都想活着,何况你呢,让全世界的总督见鬼去吧。你生来不是总督,活到今天也不是总督,一直到进坟墓的时候还成不了总督。世上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没有因为没当总督就不活下去或者就不算是人。世上最好的调料就是饥饿,穷人都不缺这个,所以,他们吃什么都香。不过,听我说,桑丘,如果你真成了总督,可别忘记我和孩子们。要知道,桑奇科都十五了,如果没有不是他那当修道院长的舅舅非让他在教堂里瞎混儿,他应该都念书了。还有,你女儿玛利·桑恰也该找婆家了,我看她跟你想当总督一样迫切地想要嫁人呢,我明说吧,宁愿女儿胡乱嫁人,也不能让她养汉现眼。”“我的想法是,”桑丘说,“如果上帝真能让我当个总督,好老伴啊,我一定会给玛利·桑恰找个了不起的婆家,让人不叫‘夫人’就别想靠近。”“我不同意,桑丘,”特雷莎说,“嫁个门当户对的才是正路。让那姑娘扔掉木拖板改穿软底鞋、脱去本色粗呢装换上丝绸开口裙、从‘玛利卡你这丫头’变成‘堂娜某夫人’,她会变得不知所措,一动就露怯出丑、显出本来的粗俗鄙陋。”“快闭嘴吧,傻婆娘,”桑丘说,“适应几年就行了,然后嘛,摆架子,跟天生就会似的。就算不成,又如何呢?先当上夫人再说,别的再看吧。”“桑丘,你要有自知知明,”特雷莎说,“别总想攀高枝,有句老话说:擦净邻居孩子的鼻涕,把他领回家去。让玛利亚嫁给什么伯爵或者绅士,叫人家数落,讥笑她是乡下人、是庄稼佬和捻线婆的闺女,这不是胡来嘛!老东西啊,只要我没断气,就别想。实说吧,我把女儿养大,可不是为受这份气啊!桑丘,你只管挣钱,嫁闺女的事儿交给我就行了。身边就有个洛佩·托乔,胡安·托乔的儿子,是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咱们都熟悉,我知道他对女儿有意思,嫁给他挺般配,闺女也不吃亏,而且还能天天看着,一家人平平安安。我绝不让你把她嫁到王宫、侯府里去,到了那儿,人家看不惯她,她自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行吧,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桑丘说,“你怎么会不想让我把女儿嫁给一个能生出‘大人’外孙的人呢?听我说,特雷莎,老人常说:有福不会享,过后别悲伤。现在是福星到了,咱们可不能关上门呀。此刻正是顺风时,还是借着风力走吧。”(根据桑丘的这种口气以及下面说的话,这部传记的译者才认定这一章是假托的。)“真是不识好歹,”桑丘接着说,“让我弄个可以捞油水的官儿当当,让玛利·桑恰嫁给我挑选的女婿,而你呢,人家会称呼你‘堂娜特雷莎·潘萨’,往教堂里的那有地毯、有靠垫、有幔帐的座位上—坐,准叫那些土财主的太太小姐们干瞪眼,你说,这多好呀?你还不乐意,那你就永远守着你的老样子好啦!我也不和你争了,桑奇妲—定得当伯爵夫人。”“老头子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特雷莎说,“我还不是担心这伯爵夫人的身份会毁了我的闺女。随你便吧,哪怕是让她当侯爵夫人或者公主、王妃呢,不过,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我也不认可。我一向主张人人平等,看不惯装腔作势。我一出生就是特雷莎,也没有什么‘堂’啊‘堂娜’的头衔名分。我父亲姓卡斯卡霍,本应该叫做特雷莎·卡斯卡霍,嫁给你到成了特雷莎·潘萨。可是,君王也得怕法律,我也就不计较了,只是别再给我加上‘堂娜’了,我承受不起。我可不想让人家看见我打扮成伯爵夫人或总督夫人的样子以后说:‘瞧那个养猪婆的神气劲儿!昨天还在一个劲儿地捻麻线、用裙子当头巾裹住头去做弥撒,今天却穿起撑裙、戴上胸针、大模大样起来,她算老几呀。’只要上帝让我还有七神、五神或者是几神,我就不会自讨没趣。至于你嘛,去当你的总督或是岛主好了,我和女儿,冲着我妈的在天之灵,绝对不会离开这村子半步。正经女人少条腿,安安分分待家里;正经闺女手勤快,有事可做就欢喜。你就随你的堂吉诃德去闯荡,让我们女人留在家里受苦吧。上帝会照顾我们的。我还真不知道那个‘堂’字是谁赏给他的,反正他爹和他爷爷那会儿没见有过。”“我看你疯了,”桑丘说,“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什么掐死掐活的摩尔人所有的坐垫还要多得多的绒垫,你为什么不答应、为什么要跟我较劲儿呢?”“老头子,你知道原因吗?”特雷莎说,“还是那句老话:不合身的衣服最招眼。穷人,没人注意;富人,各个都盯着。如果那富人从前很穷,那些爱搬弄是非的人就活跃起来了,这种人像苍蝇似的,到处都是。”“我说,特雷莎,”桑丘说,“认真听我说,你也许一辈子都不曾听过了。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封斋节期间神父在村里布道时讲的话。他说:眼睛正在看着的东西留下的印象要比记忆中见过的东西更实在、更真切、更诱人。”(这一大套话不像是桑丘能说出来的,这正是译者觉得这一章是伪托的第二个理由。)桑丘接着说道:“所以,会有这种现象:每当我们见到一个人仪表堂堂、衣冠楚楚、仆从如云,似乎会不由自主地对之恭敬起来,尽管我们也会想起此人从前穷酸,不过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能够看到的只是他的现在。如果这个命运使其抬高了地位——神父是这么说的——而飞黄腾达起来的人对人有教养、豪爽而又斯文,不跟那些世袭贵族去争抢,特雷莎,没人会提起他的过去,大家只会敬重他的现在。”“老伴啊,我听不懂你说的话,”特雷莎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不要再跟我说教啦,如果你贴心要像你说的……”“那是‘铁心’,你这女人,”桑丘说,“不是‘贴心’。”“别来跟我较真儿,老头子,”特雷莎说,“上帝怎么教的,我就怎么说,没法改了。我看这样吧,你一定要去当总督,就把你儿子桑丘带上,从现在起你来教他,子承父业嘛,应该跟你学习学习了。”“我一上任,”桑丘说,“马上会派人来叫他,顺便给你带点儿钱,到那时,我就有钱了。你一定要把他打扮得体面点儿,要看起来像模像样的。”“你若真能捎钱回来,”特雷莎说,“我就能把他收拾得漂漂亮亮的。”“那就说定了,”桑丘说,“咱们的女儿一定要当伯爵夫人。”“等到她当伯爵夫人那天,”特雷莎说,“我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不过,我再说一遍,你看着办吧,我们女人就是这个命,只能听丈夫的,即使他是笨蛋。”

说着说着,特雷莎竟然哭了,哭得伤心欲绝,仿佛桑奇卡真的死了、埋了似的。桑丘安慰说,尽管女儿是一定要当伯爵夫人,但这事也可以往后拖一拖。两口子话说到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桑丘又去找堂吉诃德商量出发的具体事情。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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