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四签名(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3 00: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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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亚瑟·柯南·道尔(ConanDoyleA.)

出版社:南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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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四签名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四签名试读:

序言

世间再无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一个原本虚构的人物,百年来却几乎迷倒众生,乃至英国皇室竟破天荒地将条件苛刻且严肃的爵士爵位授予这位小说中的英雄。

福尔摩斯是谁?据说这个人物的原型是作者阿瑟·柯南·道尔在爱丁堡大学念书时的一位老师,可能再加上他自己的一部分。尽管有些古怪,但毫无疑问,福尔摩斯不是神。他乘坐大家熟悉的马车或火车,出没在十一月伦敦的大雾之中;他住在众所周知的旅馆里,阅读《每日电讯报》和其他流行的报纸……他是一个聪明人,因为太过聪明,以至于总是不怎么相信别人,更不要说相信女人;他是一个自负的人,那种骄傲自负已经变成了他社交谈吐的方式,好在人们早已习惯并觉得他完全配得上这种德行;他常常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总做出些让人莫名惊诧的事情或举动,甚至得罪了很多“正经人”;他是一位名侦探,因为他的出现,人们从此相信正义真的离人间不远;他的智慧柔时像水,坚时如钢;他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世人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真实存在。

1894年,阿瑟·柯南·道尔曾一度决心停止写作这类侦探故事,因此他安排福尔摩斯在一个戏剧性的时刻堕入深渊中淹死,并让华生来结束《福尔摩斯之死》这个故事。岂料,痴迷的英国读者们竟然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个噩耗,成千上万的伦敦警察、工人、市民情绪激动地上街集会,浩浩荡荡的人们抬着棺材,在贝克街221号门前,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福尔摩斯,复活”的口号。此情此景令阿瑟·柯南·道尔感动得热泪盈眶,于是,他不得不让福尔摩斯在下一个故事里面“起死回生”。从此,福尔摩斯得以永生。

至今,小说中所谓的福尔摩斯居所——伦敦贝克街221号仍然会收到许多从世界各地飞来的“福尔摩斯先生亲收”的信件,其中不乏询问案件破解方法、报告福尔摩斯其最大的死对头莫里亚蒂教授行踪等等看似荒诞的内容。

荒诞的背后是温情的呼唤——福尔摩斯不仅仅属于十九世纪的英国,更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全人类。很多很多年前,福尔摩斯曾漫不经心地说道:“伦敦的空气因我的存在而变得清新。”事实上,何止伦敦,他的名字所涤荡过的空气想必曾到过无数我们难以想象的角落,只是我们从未刻意收集……

毋庸置疑,《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可谓开辟了世界侦探小说的“黄金时代”,堪称不朽经典。它曾被译成五十七种文字,风靡全世界,备受读者推崇,号称“绝对不能错过的侦探小说”。英国著名小说家毛姆曾说:“和阿瑟·柯南·道尔所写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相比,没有任何侦探小说曾享有那么大的声誉。”

作为一位弃医从文的伟大作家,起初阿瑟·柯南·道尔完全没有预料到福尔摩斯会对他的身前身后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并最终为其带来如此经久不衰的莫大荣誉。这个形象最早出现在他的作品《血字的追踪》及《四签名》中,那两本小集子于1887年至1890年间相继出版,虽然开始投稿时并不被看好,甚至曾被许多出版社退稿,但不料作品一经问世便追随者无数,还一度形成崇拜福尔摩斯的宗教性狂热。于是阿瑟·柯南·道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相继在三十九年间断断续续写了五十六个福尔摩斯的探案故事。这些故事后来被收录在一起,形成了《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随后各国都开始纷纷出版之,包括爱斯基摩文和世界语译本在内,迄今全球总印数以千万计。

福尔摩斯在中国同样家喻户晓,其最早进入中国的年代甚至可以追溯到1896年,当时是以《英包探勘盗密约案》的名字开始在《时务报》上连载,并署名“此书滑震所作”。滑震即华生,之所以没有出现作者阿瑟·柯南·道尔的名字,可能是由于小说绝大部分是从华生的视角叙述的,造成了译者的误会。

此后一个世纪匆匆过眼,其间出现的《福尔摩斯探案全集》中译本不下二三十种。

2009年5月22日是“福尔摩斯之父”阿瑟·柯南·道尔爵士诞辰一百五十周年纪念日,世界各地的“福迷”为此展开了各式各样的纪念活动。而作为资深“福迷”之一,本人以为,个人能够奉献的最好的纪念方式莫过于在二十五年间无数次地精读本书之后,而今再译福尔摩斯。事实上,在彻底的“福迷”心中,福尔摩斯、柯南·道尔乃至华生,他们三人早已深深地重叠到了一起,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痴迷福尔摩斯而欣赏华生,还是因为怀念福尔摩斯而更怀念阿瑟·柯南·道尔。出于对此三者纯粹的痴迷和热爱,本译本在充分忠实于原著,充分借鉴前辈翻译家风格、手法的基础上,也更注重于藉本书寻求更接近于他们灵魂的真实表达,寻求故事之外更接近于那个时代的深刻内涵。

同时,本译本希冀更符合时下读者的阅读感受。当然,受能力和水平所限,译者深知其中难免存在错漏及不尽如人意之处,所以恳请各位专家、读者不吝指正。

毕竟,世间再无福尔摩斯。傅怡

神奇的推断

歇洛克·福尔摩斯从壁炉台的边上拿出一瓶药水,接着又从一个皮匣里拿出注射器。他的手指虽然苍白修长,但很有劲。他用手指安好针头,卷起衬衫左袖口。静静地,他盯着自己的胳膊,肌肉虽发达,但布满针眼。不一会儿,他终于把针尖扎入胳膊,推进药水,然后躺在安乐椅里,一副很满足的样子,长长地喘了口气。

他每天都要这样注射三次药水。几个月后,我已经习惯了。慢慢地,这种情况对我的刺激越来越大了,但我没有足够的胆量去阻止他。每当深夜想起此事,我都觉得不大舒服。有好几次我想对他说出我的心里话,可他那古怪的脾气是不会轻易采纳别人的意见的,那可真是一件难事。他坚强的意志和自以为是的态度,以及和他相处时所看到、感觉到的古怪性格,经常使我害怕,避免惹他不高兴。

但是,一天下午,我觉得必须警告他了,也许是由于我吃饭时喝了酒,也许是他的态度激怒了我。“今天注射的是可卡因还是吗啡?”我问他。

他正打算看那本破书,听见我的话,软绵绵地抬头说:“可卡因占百分之七,想试试吗?”

我不客气地回答:“不试。自从参加了那次阿富汗战争,到现在我的体质还没完全恢复,我可不想再让它来伤害我。”

他并没有理会我的发怒,微笑着说:“可能你对吧,华生。它对身体有害,这我知道,可是有失必有得,它能增强人的兴奋感,还可使大脑清醒,所以只能忽略它的副作用了。”

我真诚地说:“它的利害关系你应该好好考虑考虑。正如你说,也许由于药物的刺激,你的大脑会兴奋,可它也会伤害你的大脑,使器官组织的变质加剧,更严重的是能使大脑长期衰弱。你也知道它对身体的副作用,实在得不偿失。为什么为了一时的快感来迫害自己超常的精力呢?这些话,我不仅仅是以朋友的身份,更是以一名医生的身份跟你说的,我要对你的健康负责。”

我的话并没有使他生气,相反,他把胳膊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十指对在一块儿,做了一个对我的话很有兴趣的姿态。“我的性格好动,每当无事可做时我就有些浮躁。人们给我提供难题和工作,叫我破译深奥的密码,或者把最复杂的分析工作让我做,这时我才会感到最舒适。”他说,“我所做的不是一般的工作——或者说这个职业的开创者就是我,再没人做此种工作了——平平淡淡的生活让我厌恶,我总想使自己一直处在刺激中。”

我抬头问道:“独一无二的私家侦探吗?”“独一无二!侦探里的最高裁决机关就是我!当埃瑟尔尼·琼斯或葛莱森、雷斯瑞德碰到困难时——他们经常有这事儿——他们就要请教我。作为这种专家,我经常给他们审查材料,并说出我的意见。破了案后,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报纸上。我一直都不居功,我只想让破案的快乐变为我工作的报酬。杰弗逊·侯坡的案子你还记得吧?这个案子不就是我用自己的方法带给你经验的吗?”“当然,我清楚地记得。那样的奇案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我给它起名《血字的追踪》,已经把经过写成小册子了。”“我简单地看过那本册子,但确实不敢恭维。”他不满地摇摇头,“你知道吗?侦探学——也许应该是一门非常精确的学科,研究它的人们应该用非常冷静的大脑而不应感情用事。写成小说的同时,其实你已给它加了一层艺术的色彩。正像在抽象的几何里掺杂进爱情故事。”

我不赞同他的说法,立即反驳说:“事实就是这样,它本身就和小说情节很接近。”“不要像记账一样把每件事都记下来,可以省略一些事,详细叙述一些事,这样才能重点突出。这案子最值得提出来的就是我怎样从现场发现案件原因,又怎样经过严密谨慎的分析和判断最终破案。”

我很是郁闷,原本是想让他高兴才写那本册子,谁知却受到他一连串的批评。他的自负激怒了我,他好像是在要求我全书只允许完完全全地描写他一个人的事情。在贝克街和他合租一所房子的几年里,我屡次发现,在他缄默不语或对别人说教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地露出点傲气。不过多说无益,我干脆开始给自己的伤腿按摩起来。经过治疗,阿富汗战役中被打中的这条腿已经不碍走路了,但是天气一有变化,它就疼得要命。

不一会儿,福尔摩斯在烟斗里填满了烟丝,慢慢开了口:“现在我的业务已经扩大到了整个欧洲,一位叫佛朗索瓦·勒·维亚尔的上星期来请教我。也许你也知道他的一点事儿。现在这个人在法国侦探界开始崭露头角,他具有凯尔特民族特有的敏感性,但缺少渊博的知识,而这正是他想提高断案能力所必需的。他来请教一件挺有意思的有关遗嘱的案子。我把1857年里加城的案子和1871年圣路易的案子介绍给他作参考。这两个案子拨开了他的迷雾,你瞧,这就是刚接到的他的感谢信。”他边说边扔给了我一张弄皱了的信。我看了一下,信里写着“伟大”“高超的手段”“有力的措施”等一些恭维话,以此来表达这位法国侦探的称赞和敬意。“好像是小学生在和老师说话一样。”“他把我的帮助评价得太高了,他的才能也不可低估。他具有一个完美的侦探家所必须的条件,也能细心观察和正确判断,只是缺少渊博的知识。当然,这可以在他今后的工作中弥补。如今他还打算把我的几篇文章译为法文。”“你的作品?”“难道你不知道?真是惭愧,我写的几篇技术方面的论文,你记得吗?有一篇论各种烟灰的辨别,在那篇文章中我举出了一百四十种纸烟、烟斗丝和雪茄烟的烟灰,并用插图说明其区别。烟灰经常作为证据出现在刑事案件审判中,有时甚至是整个案件中最重要的线索。认真想一想杰弗逊·侯坡的案子,你就会了解辨别烟灰对破案的帮助有多大。比如,如果能够区别烟灰,你就可以在一个案子中断定凶手所吸烟的烟灰类型,这就可以缩小你的侦查范围。在有经验的人眼里,识别‘鸟眼’烟的白灰与印度雪茄的黑灰简直就跟识别白菜一样容易。”

我说:“你确实在观察细微事物这方面有非凡的才能。”“我的确认识到了观察案件中细微事物的重要性。这同样是我的一篇论文,关于脚印的跟踪,里面提到用熟石灰保存脚印的方法。里边还提到职业会影响一个人的手形,并附有几种工人手形的插图。当碰到需要判断罪犯身份或无名尸体的案子时,此类细节就会很有用,这对侦探的意义非常重大。呀,我只顾说我的侦探学了,你是不是觉得烦了?”

我真诚地说:“不,一点也不,我反而觉得很有意思。我亲眼目睹你用这些方法破了案,所以,我觉得你刚才说到的观察和判断,二者在一定条件下是相互关联的。”

他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吐出一股浓浓的烟,说道:“也没什么关联。比如说:观察你后,我就知道你今天早上去了韦格摩尔街邮局。但经过推断,我知道你发了一封电报。”“是,一点不错。可是真奇怪,今天早上我才决定,谁也没告诉,你怎么就知道了呢?”我吃惊地问他。

看到自己的话产生的效果,他得意地笑了:“这简单得都不用解释,可为了区分观察和判断的范围,解释一下也行。你的鞋面上沾着一小块红泥,而韦格摩尔街的对面正在修路,挖出来的红泥都堆在了便道上,只有去了那儿才有可能踩上红泥。同时根据我了解,那是一种特殊的红,附近很难找出和它同色的泥。这也是通过观察。其余的就是通过推断得来的。”“那你怎么知道我发了一封电报呢?”“整整一上午我就坐在你的对面,但没看到你写信。你的桌子上有一捆明信片和一大张整版邮票,所以可以推断出你一定是去邮局发电报而不是干别的。”

我略微想了想说:“确实是这样,按照你的说法,确实简单。那我考验你一下,你不觉得我鲁莽吧?”“当然不,我很欢迎,这就代替我再一次注射可卡因了。我愿意研究你提出的任何问题。”福尔摩斯说。“我常听你讲,每个物品上面都会留有其主人的一些特征,经过这方面训练的人很容易识别出来。我刚得了一块旧表,你看现在能否从这表的身上找到其旧主人的影子呢?”

我把表递给了他,心中不禁暗笑。依我看,他不可能找到,就算是对他说话太独断的一个教训吧。他手里拿着表,仔细观察,先看表盘,再打开表盖,一丝不苟地认真研究起来。开始是用肉眼,后来又用了高倍放大镜。最后,看到他那沮丧的表情,我差点笑出来。

终于,他盖好表盖还给了我。“这块表刚擦了油泥,主要的痕迹被擦掉了,似乎什么也没发现。”他说。“对,这表确实擦了油泥才到我手。”用擦过油泥为借口来掩饰他的失败,这一点我很不以为然。即使没有擦过,他也不能从这儿找到更多的东西。

他半闭着眼看着天花板说:“遗痕不多,但还是能看出点,我先说,你听听是不是准确。我认为这表是你父亲传给你哥哥,又由他传给你的。”“完全正确。你是不是从表背面刻着的H.W.这两个字头这儿知道的?”“是的,W代表你的姓。表上的字和制表时期差不多,大概是五十年前所造的,所以应该是上一辈留给你们的。习惯上珠宝这类的遗物一般会传给长子,长子又常用父亲的名字。我记得你父亲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我推断这块表是你哥哥的。”“是的,这些都对。你还知道什么吗?”“你哥哥不太约束自己。他本来大有前途,但他失去了好多机会,所以后来生活贫困,偶尔情况也许会好一点。最后他死于嗜酒,这是我从这块表中看出的。”

我颇为生气地说:“这就是你的错了,福尔摩斯,你借助了解我哥哥的不幸经历来假托你的推断,没想到你竟会用这样的手段。没人相信你是从旧表中得出这些的。毫不客气地说,你的这些话都是假的。”“亲爱的医生,请原谅我,我保证没有调查过你哥哥,你给我这块表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哥哥。我只是按照推理说出了这些事实,但请原谅,我忘了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他和蔼地说。

我惊奇地说:“可这完全和事实相符。你怎么这样神呢?竟然能从旧表上看到这么多事实。”“我只是很幸运地把一些情况说对了,也没想到会那么准确。”“那这不是你猜出来的了?”“对,我决不借助猜想,那样很不好,常有害于逻辑推理。在你看来不可思议,是因为你不了解我对问题的思考方式,不相信通过观察到的小问题能推出大问题。举例说,我说你哥哥不能约束自己是有原因的,你瞧,表下面边上有两处凹痕,其他地方也有很多被碰撞过的痕迹,而它只有在和硬东西放在一起时才会这样。对于生活细心的人,不会对价值五十多英镑的表这样不经心。一块表就五十多英镑,你想他的遗产数目会小吗?你说对吧?”

我只有点头表示认可。“接照伦敦当铺的惯例,收一块表之后,他们就会在表里用针尖刻上当票的数字,而不是挂一块牌子在表上,这样可避免牌子混乱或丢失。我刚才打开表盖用放大镜看了,至少有四组那样的数字在表里。假如你哥哥不是非常穷困,相信决不会去当铺。当然,他的生活有时也会好转,不然他哪有钱去赎表呢?最后你再看看这上弦孔的里盖,旁边有数不清的伤痕,应该是钥匙戳捣造成的。你可以想想,头脑清醒的人是不会连插好几下的,这样的痕迹大部分是喝醉的人干的。手表需要晚上上弦,但醉汉的手总是哆嗦的,所以表上会留下痕迹,其实也就这么简单。”

我回答:“一语惊醒梦中人。刚才实在对不起,我绝对应该相信你是破案的天才,那你现在有案子吗?”“制造人为刺激就是因为没有案子。大脑每天闲着太痛苦了,怎么活下去呢?请到窗前来,难道你看过这么无聊而悲惨的世界吗?看吧,那些黄雾擦着街边灰暗的房子滚滚飘来,真是无聊至极。大夫,你想一想,有充足的精力而无用武之地有多难受。犯罪都是平常小事,而生活也一如既往地平淡。真不知道这世界上除了这些平常的事,还会有什么?”他感叹着。我正要安抚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房东太太拿着一个上面有张名片的托盘走了进来。“一位年轻的小姐想见您。”她对福尔摩斯说。“梅丽·摩斯坦小姐。这名字太不熟悉了,让她进来吧,赫得森太太。大夫,我希望你也能在这儿别走。”

神秘的失踪

摩斯坦小姐进来了。她体态轻盈,步履稳重,仪态沉着,浅色的头发,衣服也很适合她的气质,手套与衣服的颜色十分搭配。她穿着一身没有任何修饰的暗褐色毛呢料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同色的帽子,一根白翎毛插在边上。简单的衣着说明她的生活可能不太富裕。这位小姐不算漂亮,但样子十分温柔可爱,一双蔚蓝色的大眼睛显得很有神。曾经走过三大洲的数十个国家的我都从来没见过像她这么高雅的女士。坐下后,她开始显得有些紧张和不安,嘴唇和双手轻微颤抖着。“福尔摩斯先生,您曾为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解决了一次家庭纠纷。为此,我非常佩服您,所以我今天来找您了。”“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我记得那个案子,非常简单,不值得一提。”“她和您想的不一样。起码,我的这个案子您不会说简单,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费解的事了。”

福尔摩斯两眼放光地搓着双手。他微微向前倾着上身,脸上表现出聚精会神、兴致勃勃的神情。他郑重其事地说:“您说一下案情吧。”

我感到自己在这儿好像有些不方便,所以站起来说:“失陪了,对不起。”

可是年轻姑娘却用手止住我说:“没准需要您的帮助,您就再坐会儿吧。”

于是我又坐下了。

她继续说:“事情大体是这样的,我父亲是驻印度的军官,母亲早就去世了,我在国内再没有别的亲戚。很小的时候我就被送回英国,在爱丁堡城一所很好的学校读书并寄宿,直到十七岁才离开了那里。我父亲是他所在团里资格最老的上尉,1878年,他请了一年的长假回家。安全回到伦敦后,他给我拍了电报,让我立即到朗厄姆见他。他的电文里满是慈爱,一到伦敦我就赶忙去见他。但朗厄姆旅馆里的人说,之前确实住着一位摩斯坦上尉,不过他两天前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等了一天,仍没有消息。到夜里,我接受旅馆经理的意见,向警察局报了案,后来又在各种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但是仍然毫无音信。回到祖国,他本可以享福,谁知却……”

她按着自己的喉部,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泪流满面了。“你还记得失踪时间吗?”福尔摩斯打开本子问她。“1878年12月3日,距今快十年了。”“你父亲的行李呢?”“在旅馆。只有书和衣服,还有从安达曼带回的一点古玩,但从那些东西里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他以前在安达曼群岛是负责监管管犯人的军官。”“在伦敦你父亲有朋友吗?”“我认识曾和我父亲在一个团里的驻孟买军第三十四团的舒尔托少校。前些日子他退伍后就住在上诺伍德。我向他打听过这事,但他都不知道我父亲回来了。”“这就奇怪了。”福尔摩斯说。“后面的事更怪。好像是六年前,即1882年5月4日,在《泰晤士报》上我看见了一则征寻我地址的广告,还说假如我回复他,是对我有好处的,但广告上没有署名和地址。当时我刚到希瑟尔·弗里斯特夫人家做家庭教师。接受她的建议,我在报纸上登了我的地址。更奇怪的是,有一天邮递员送来一个小纸盒,我打开后发现盒里没有一个字,只有一颗上等的珍珠。从此以后,我每年都会在这一天收到同样的纸盒,同样的珠子。除此之外,没有寄珠子人的任何线索。行家们都说这些珍珠很值钱,确实不错,你们看。”摩斯坦小姐边说边打开了随身带的盒子,里面放着六颗我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上等珍珠。“真有趣,还有其他情况吗?”福尔摩斯问。“有,所以我来找您。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您自己看看吧。”“谢谢,连信封也给我吧。”福尔摩斯说,“邮戳是九月七日伦敦南区的。啊,角这儿有个大拇指印,但有可能是邮递员留下的。非常好的信纸,这样的信封,六便士一扎。从信纸和信封上看,写信人是挺讲究的,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快看信上写什么了,‘今晚七时请在朗厄姆剧院外左第三个柱子前等我。如有怀疑,可以带两个朋友一起来。您受到的委屈一定会得回公道。不要带警察,不然恕不相见。您的不知名朋友。’太有趣了,您打算怎么办,摩斯坦小姐?”“我就是来请您帮我出主意的。”“必须去。信上表示可以让您带两个朋友,您和我,对了,华生,正需要他了。他和我一直在一起工作的。”“可是,他愿意去吗?”她脸上带着恳求的神情看着我,对福尔摩斯说。

我立即说:“为您效力我很荣幸。”“没有别的朋友可以相托,有您两位帮我,实在太感激了。我六点到这儿,可以吗?”福尔摩斯说:“最迟六点。对了,寄珠子的纸盒上的笔迹和信上的一样吗?”“全都在这儿。”摩斯坦小姐取出六张纸。“像您这样的委托人真难得,在我的众多委托人之中您是考虑最周全的一个,值得很多人学习。来,咱们比较一下。”他将信纸铺在桌面上,对比着每一张,然后说:“毫无疑问,这六张纸都是一个人仿写的。您看,希腊字母e是最明显的,再看末尾的字母s是那么弯。我不想伤害您,摩斯坦小姐,我想知道这些笔迹和你父亲的一样吗?”“不,完全不一样。”“我想也该这样。那好了,我们六点钟在这儿等您。现在三点半,您再让我研究研究信,好吗?再见。”“再见。”摩斯坦小姐温柔地看看我们,拿起盒子走了出去。我站在窗前目送她消失在人群中。“她太漂亮了。”我回头对福尔摩斯说。

他靠到椅子上,点着了烟斗,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是吗?我没发现。”

我对他大喊:“机器!你简直就是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的机器人。”

他微笑着说:“不让一个人的形象影响你的判断力是最重要的。对于我来说,委托人只是问题的一个因素,一个单位。感情用事会影响大脑的准确判断。我所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她残杀了三个小孩,原因是为了获得保险金,最终被判了绞刑。而我所认识的一个男子,虽然他的面孔让人不舒服,但却为伦敦贫民捐款二十五万英镑。”“但是,这一次……”“我向来不做例外的猜想,规律没有例外。笔迹的特征你研究过吗?分析一下他的笔迹,有什么想法?”

我回答:“写得很清楚,这个人的性格似乎很坚强,具有一些商业经验。”

他摇摇头道:“这人写的长字母和一般字母几乎等高,d字母像a,再看l像e,意志坚强的人怎么也不会把长字母和一般字母写得等高。信中的k字不太统一,大写的还可以。我现在要出去调查一些情况。给你一本书——温伍德·瑞德的《成仁记》,一本非常出色的书,一个钟头后我就回来。”

我手捧着书坐在窗前,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了这本好书之外,飘到了我们刚才的那位客人身上——她的一举一动和奇特境遇。她十七岁那年父亲失踪,那么她现在应该是二十七岁,这正是她从幼稚走向成熟的一段时期。我坐在那儿一阵胡思乱想,直到大脑产生出危险信号。唉,我怎能朝那方面想呢?她只是这个案子的委托人,除了这个,没有任何身份。如果我的前途黑暗,自然应该独自担当,不要再去痴想,妄图扭转这孤独的宿命。

迷雾团团

福尔摩斯五点半才回来。他看上去挺高兴,看来是找到了一些线索。我为他倒了一杯茶,他拿起茶杯说:“这案子不奇怪,看来情况只有一种解释。”“什么,难道你已查出真相了?”“现在还不能这样说,不过我发现了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但是还得补进一些细节。在一份旧《泰晤士报》上,我找到了住在上诺伍德的前驻孟买军第三十四团的舒尔托少校的消息,1882年4月28日他就去世了。”“可能我的脑子太笨了,福尔摩斯,我不懂他的去世和此案有何关系?”“你真不理解?那咱们这么分析吧。摩斯坦上尉回伦敦只可能找舒尔托少校一个人,但舒尔托少校在他失踪后却说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在伦敦。舒尔托在四年后死了,之后不到一个星期,摩斯坦就收到了第一颗珍珠,并且以后每年一次。现在又有一封这样的信,并说她受了委屈。除了十年前她父亲失踪了还有什么委屈呢?况且,为什么那个不知名的人在舒尔托死后才给她寄东西呢?难道舒尔托的后代知道了这秘密,并用这些珠子为前辈赎罪吗?你怎么看这事呢?”“怎能用此法来赎罪呢?太不可思议了,并且,六年了,为什么现在才开始写信呢?另外,他说要给她一个公道,他怎么还她公道呢?还她父亲?这也不大可能,但你也不知她受了什么委屈。”“确实奇怪,让人难以琢磨。”福尔摩斯神秘地说,“不过今晚走一趟就会全明白的。摩斯坦小姐的马车到了。准备好了吗?时间不早了,赶紧走吧。”

我戴好帽子,拿了根手杖,福尔摩斯则把枪放在了衣兜里。可能他认为今晚的行动会有危险吧。

摩斯坦小姐穿着一身黑衣服,系着围巾,面色虽然苍白,却极力保持着镇静,超乎寻常的克制。她拼命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快速回答了福尔摩斯的几个问题。

她说:“爸爸来信常提到舒尔托少校,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在安达曼群岛做指挥官时,他们常在一起。对了,我从爸爸的书桌上发现了这张纸条,但不明白上面的意思,也许您愿意看。”

福尔摩斯慢慢地展开纸条,在膝盖上铺开,用放大镜细看了一遍。

他说:“这纸是印度特产,以前是钉在木板上的。图好像是哪个大建筑的一部分,上面有好多房间和走廊。红十字画在中间的点上,仍有模糊的字样,是用铅笔写的‘从左边3.37’。四个十字好像一块儿连到了纸的左上角,充满了神秘的气息。旁边极不规范地写着,‘四签名——墨赫米特·辛格,乔纳森·斯茂,德斯特·阿克勃尔,爱勃德勒·克汗’。从这纸条我也推不出什么,但无疑这纸条非常重要。看它两面都挺干净,说明曾被细心地放在皮夹里。”“我从他的皮夹里找到的。”“摩斯坦小姐,您收好它吧,这也许对我们以后有用。现在这个案子我可以重新考虑了,它比我想的更复杂难懂。”他边说边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皱紧眉头,目光凝滞,由此可知他正在认真思考。我和摩斯坦小姐轻轻地谈论着我们这次行动及可能产生的后果,但不管怎样,我们的伙伴总是沉默着,直到目的地。

九月的傍晚,还不到七点钟天空就阴暗下来,雾气笼罩了整座城市。泥泞的街道及让人心烦的黑云压了下来。烟火暗淡的伦敦河边的马路上,少许微光照着满是泥浆的路面,点点黄光从路两边的店铺玻璃窗中射出。穿过弥漫的雾气,那些光线一直照到了人来车往的路上,照到了络绎不绝的行人们的脸庞上——那些表情形形色色,有欢喜的,有忧愁的,有憔悴的,有快乐的,又有谁知道那底下暗藏着多少怪诞和神秘,就好比人的一生,总要在黑暗与光明间来回交错。

我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今晚的气氛和将要经历的未知的事情却使我非常兴奋。我看出似乎摩斯坦小姐也和我有同感。福尔摩斯几乎不受任何影响,他边打手电筒边在本子上记着东西。

朗厄姆剧院的入口处观众们挤作一团,各种马车依旧陆续地过来。先生、小姐们一个个穿着盛装从车上下来。我们刚到第三根柱子,一个相貌平凡、穿着马车夫衣服的壮男子便走了过来。“你们和摩斯坦小姐是一道的吗?”

她忙说:“我是摩斯坦小姐,他们是我的朋友。”

那人盯着我们坚持说:“请您原谅,您要保证您的朋友中没警察。”

她回答:“我保证。”他吹了一声口哨,然后就有人赶着四轮马车来到我们面前。他穿着流浪人的衣服,打开了车门。跟我们打招呼的人坐到了车夫的座上,我们上车还没坐稳,车就开始在烟雾迷蒙的街上飞快地向前奔了。

真是令人生疑。我们坐在车上,不知要去哪儿,更不知会发生什么,说被人耍笑了吧,也不太可能,总感觉这一次能得到些线索。摩斯坦小姐照旧不慌不忙,我也在设法安慰她,给她讲些在阿富汗经历的危险。其实我讲得乱七八糟,因为我也为这环境和难测的命运而担忧,心里极度地不安。以致到了今日,她还在拿我给她讲的故事当笑话呢:比如我是怎么用一只小老虎打死了钻在帐篷里的双管枪。一开始,我还可以认出我们路过的地方,可后来由于路远雾多,加之对伦敦地理的陌生,我就不知方向了。总之,我仅记得走了很长一段路,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福尔摩斯却对路况很熟,一边走一边喃喃地说出所到之处的的地名。

他说:“这是温森特广场,洛思特路。现在我们似乎走的是沃克思路,却萨利区。”就这样,我们走到了一座桥面上,并且看到河水在闪光。

我们看见了灯光掩映下的泰晤士河,但车还在继续前进,不一会儿就把我们带到了对岸一条更分不清方向的街上。

福尔摩斯又说:“沃兹沃斯路、拉克豪尔胡同、修道院路、罗伯特街、冷风胡同,恐怕我们正在走向贫民区。”

我们确实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方。暗灰的砖房错落在街道两边,角落里还有些低俗的酒吧,后面有几排两层楼,楼前面有一个小花园,用砖造成的新楼房夹杂在此间。这是一片伦敦城郊区的扩建区。最后,马车停在了胡同的第三个门前。这附近似乎只有我们面前的房子有人住,且这房子也只有厨房窗户露出一线光亮,别的地方一片黑暗。敲门后,一个印度人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他头戴黄色包头,穿着肥大白衣,腰间系一条黄带。这个具有东方色彩的仆人和这个普通的三等郊区的住宅简直完全不搭调。“主人正等你们呢。”没等说完,只听见有人喊他:“请他们直接到这儿来,吉特穆特迎。”

上尉之死

我们跟着这个印度人从一条甬道进去。这是一条很平常的甬道,也不很干净,灯光微弱,特别寒冷。我们站在右门边,他推开门,烟光下有一个尖头顶的小男人。他的头光秃秃的,只有周围有一圈红头发,像一圈枞树。他搓着两手站在那儿,脸上的表情变幻无常,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他天生一副下垂的嘴唇,露出了一排黄牙,他实在丑得可以。虽然他秃头,但其实只有三十岁左右,所以也不觉得很老。“摩斯坦小姐,愿意为您效劳。”他不停地高声喊:“先生们,愿意为你们效劳。小姐,到屋里来,房子虽然不大,但我很喜欢。由于伦敦南郊比较荒芜,所以这里像个绿洲。”

屋里的摆设使我们颇感奇怪,猛看上去就好像是一颗耀眼的珍珠被嵌在了铜托上。因为这样的建筑与摆设很不配套。东方式的花瓶和精致的镜柜从豪华的窗帘和挂毯中露出来,黑色和琥珀色相间的软绵绵的地毯走上去令人特别舒服,地毯上还铺着两张大虎皮,席上摆着一个印度产的大烟壶,显得整个屋子更加东方化。屋顶处还隐约穿过一根金色的线,一盏银挂灯挂在末梢。挂灯被点着时,一股清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个小男人微笑且神情不安地说:“我是塞第厄斯·舒尔托,你叫摩斯坦,这两位先生呢?”“这是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这是华生大夫。”“啊,大夫!”他激动地说:“听诊器带了吗?您能给我听听吗?劳驾了,大概我心脏的膜瓣有毛病了,不过大动脉还好,您帮我查一下心脏膜瓣吧。”

我从他的心脏听不出一点儿毛病,但是他却吓得浑身发抖。我说:“放心好了,心脏没问题。”

他轻松了些说:“请原谅我,摩斯坦小姐。我经常难受,因此怀疑心脏可能有病,我很高兴大夫说没问题。摩斯坦小姐,假如你父亲能控制好情绪,保护心脏的话,也许现在他还活着。”

他怎么能这样毫不顾忌地说话呢,我非常愤怒,真想狠狠打他一顿。摩斯坦小姐脸色苍白地坐下说:“其实我早明白父亲已经死了。”“放心吧,我一定告诉您真相,给您一个公道。”他说,“不论我哥哥巴索洛谬怎么说,我都会告诉你。很高兴这两位朋友陪您来,现在他们不但能保护您,而且会是您的证人。不必让警察或官方来干涉,咱们三个能对付我哥。没必要让别人涉入,咱们能圆满解决这件事儿。巴索洛谬肯定不想公开这事儿。”他用一双满是泪水的蓝眼睛盯着我们,靠在椅背上似乎是哀求地等着我们的回音。“我能保证不向外透露一个字。”福尔摩斯回答。

我也点了点头。“太好了!太好了!”他说,“摩斯坦小姐,您要香槟酒吗?我开一瓶好不好?您不介意我吸烟吧?这东方式的香味不呛人。我是想让烟来消除一下我的紧张。”水烟壶点着后,烟气从玫瑰香水中冒了出来。我们三人把他围在中间,都伸着脖子,手托下巴,坐成了一个半圆形。这位脑袋光光、神色紧张的小男人一边不好意思地抽着烟,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其实我本打算给您写信时附上地址,但又怕您把警察带来。所以,只好先让我的仆人去见你们。我非常相信他的应变能力,我让他如果发觉情况不对就摆脱你们。“请谅解我的安排及不礼貌的行为。我是一个很内向的人,最不愿和别人来往,尤其是警察。我认为警察最鲁莽,我从来不想和粗鲁的人来往。你们看,我就喜欢像我周围这样的高雅氛围。那是萨尔瓦多·罗萨的作品,那是高罗特的风景画,可能有人认为是赝品,但布盖娄那幅确实是真的。”

摩斯坦小姐说:“舒尔托先生,对不起,时间不早了,我希望咱们直接一点。”

他回答道:“咱们恐怕还需耽误些时间去上诺伍德找我哥哥,我希望能战胜他。昨天晚上我们争论了好久,我认为正确的他就说错,所以,他对我的行动不满意。人发怒时是非常不可理喻的!”

我不由得说:“那咱们就赶快去上诺伍德吧。”

他大笑着说:“这恐怕不太合适,如果咱们这样突然去了,我不知他会和你们说些什么。我先得和你们说说我家的情况。不过我也不太明白这事儿,尽力而为吧。“也许你们知道,曾驻军印度的约翰·舒尔托少校就是我父亲。他在印度发了大财,十一年前,他退休了,带了许多钱及贵重的古董还有些印度仆人回到家乡,并在上诺伍德买了樱沼别墅,过起了悠闲、安逸的晚年生活,他只有我们一对双胞胎兄弟。“摩斯坦上尉失踪的案件,我至今仍记得当时一些情形,在报纸上我们也看了详细介绍。“因为他是父亲的朋友,所以我们经常谈论此事,甚至经常推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秘密竟会和父亲有关——只有他知道阿瑟·摩斯坦在哪里。“不过我们似乎能感觉到一些父亲的担忧。他雇了两个拳击手做保镖,因为他不敢单独出门。今天送你们过来的威廉就是其中之一。父亲一直不跟我们说他的心事,但据我的观察,他对装了木腿的人特别在意。有一次,他竟然对一个这样的人开了一枪,以致让我们破费了不少钱。其实那只是一个小贩。开始,我们哥俩都没多想这事,但后来发生的事使我们改变了看法。“1882年春季,我父亲收到了一封印度来的信,这好像让他很受刺激。他在饭桌边看完这封信后差点晕倒,后来就卧病在床上,直到死。许多年前他的脾脏就有些肿大,这样的打击更恶化了他的病情。我们只是从旁边瞥到了一眼那封信,看上去字迹凌乱且内容很少。当年四月,医生让我们在父亲面前听了遗嘱。“当时他正背靠大高枕,艰难地喘着气。他叫我们锁上门,让我们站在两边。他握着我们的手,由于病情严重和激动,他说话不太连贯,可那些话的确使我们非常吃惊。让我试着重复一下他的原话。“他说:‘我要死了,但摩斯坦女儿的事却让我终生遗憾,它一直压在我的心头。那些宝物本该是她的,但一时的贪心使我做了蠢事。不过我一直都没用过那些宝物——贪心实在太愚蠢了!只有这些宝物跟着我,我才能吃得饱、睡得香,根本不舍得分给别人。那串金鸡纳霜药瓶旁的珍珠项链本来是要送给她的,可是我终于没送出去。儿子们,你们必须把属于她的那一半阿格拉宝物给她。但是一定要在我咽气之后,尽管我已重病在身,但没准还能好转。’“他又说:‘我告诉你们摩斯坦的死因。他心脏不好,但从未告诉过其他人,这么多年来只有我知道。我们在印度时经历了一段奇遇,因此得了一批宝物,后来由我带回英国。摩斯坦回来后就想到我这儿要回他的那一半。他到这儿后,是老仆人拉尔·乔达给他开的门。我们在分宝物时由于意见不同发生了争吵,摩斯坦当时很生气地从椅子上跳起来,随后忽然把手放在左胸上,阴沉着脸身子向后倒了下去,正巧头撞在了箱角上。我吓坏了,跑过去一看,他已经死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好,呆坐在椅子上动不了。开始,我想报警,但报警后我肯定会被认为是凶手,他头上的伤口对我更不利。另外,我该怎么解释宝物的来源呢?“‘就在我手足无措时,拉尔·乔达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偷偷地走进来跟我说:“主人,别怕。藏了他,只有咱们知道。”我说:‘“我没伤害他。”拉尔·乔达摇着头对我笑道:“主人,我全听见了,你们正吵着,他就倒下了。我肯定不说,您放心吧。其余的人全睡着了,咱们埋了他吧。”他的这番话让我下了决心,连我自己忠心耿耿的仆人都不相信我,我总不能企盼十二个陪审员判我无罪吧。当天晚上我们就埋了尸体。后来,各大报纸都登了摩斯坦失踪的事情。你们说,这是我的错吗?我只是不应该偷埋尸体并独占宝物。所以,我希望你们把财宝还给他女儿。凑过耳朵来,宝物就在……’“他突然神色大变,眼睛直往外看,并不住地大声喊:‘打出去,千万……千万把他打出去!’那音调,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们扭过头时,看到玻璃上有一张脸,正注视着我们。他的鼻子由于挤压而变白了,两只凶残的眼睛嵌在毛茸茸的脸上,一副凶恶的样子。我们赶快冲到窗边,但那人已经消失了。再回来看父亲时,他已经死了。“那天晚上,我们查遍了整个花园,但除了留在花床上的一个挺明显的脚印外,别的什么都没有。如果没有这个脚印,也许我们会认为那张脸是个幻影,但这的确是真的。后来的事也证实了这点。我们发现周围确实有许多人正在关注我们。第二天清晨,父亲卧室的窗子被打开了,房里被搜了个底朝天。箱子上钉着一张破纸,写着:‘四签名’,笔迹潦草。到现在我们仍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又是谁。我们能确定的只是父亲的财产没丢。我们俩都认为这和他平时的细心有关,但这真是个难解之谜。”

小男人点着了水烟壶,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我们起初都很认真地听他讲故事,但当摩斯坦小姐听到她父亲的死时,突然脸色变白。我赶紧给她从一个威尼斯式的水瓶里倒了杯水,免得她晕倒。喝完水,她脸色好转了一些。福尔摩斯还在那里闭目深思,我不由想起:他今早还在感叹人生无聊呢,现在又有棘手的问题向他挑战了。塞第厄斯·舒尔托先生顺次看了我们每个人一眼,当发现他的故事已经完全吸引了我们时,他好像很骄傲。接着又深深地吸了口水烟,继续往下说。

他说:“起初当我们哥俩知道家里藏着宝物时,你们可以想到我们有多高兴。但经过几个月,我们找遍了整个花园,却始终没有发现宝物。父亲就差一句话就说出藏宝地点了,一想到这点我们就很难受。从项链的价值就能看出那批宝物的确很珍贵,我们哥俩也曾商量过项链该怎么办。每颗珍珠都很昂贵,我哥哥有点舍不得,在这方面他和我父亲挺像。并且他还认为把项链送人也许会带来没必要的麻烦,只好由我来说服他。我先找到了摩斯坦小姐的地址,后来就连续地给她寄珍珠,以确保她维持正常的生活。”

摩斯坦小姐诚恳地对他说:“善良的人,您的行为太令我感动了。”

小男人不以为然地说:“其实我们也只不过是你财富的保管员。但我哥哥不这么想,虽然我们的钱很多了,但他还想要更多。独占年轻小姐的财产,上天也不允许。我很欣赏‘贪心不足蛇吞象’这句谚语。由于意见不合,我们只好分开。我把印度仆人和威廉带出了别墅。可是昨天我发现了一个重要情况:宝物被找到了,所以才马上给摩斯坦小姐写信。现在,我们可以去上诺伍德向他要回您的那一份了。我昨天晚上告诉了他我的意见,他最终同意让我们去了。”

塞第厄斯·舒尔托说完话后,坐在那里手指不停地抽动着。我们都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福尔摩斯突然站起来,说:“先生,你从头到尾都做得很令人钦佩,也许我们应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情况作为报答。但是天色太晚了,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小男人盘好水烟壶后,拿出了一件又长又厚的羊皮领大衣。虽然晚上并不冷,但他已经把自己包得非常严实,最后还戴上了一个兔皮帽挡着耳朵,只露出瘦削的面孔。他边走边说:“我只能把自己当病人来对待,因为体质太差。”

车子早在外面准备好了,我们刚坐稳,车就开始走了。塞第厄斯没完没了地说话,他的声音比马车声还响。

他说:“我哥哥特别聪明,你知道他是怎么找到宝物的?他最后断定宝物就在屋里,并且把整个房子的容积都计算出来了,连角落都精心地量过。他测出我们的楼高是七十四英尺,同时也测了各房间的高度。最后,他用钻探方法确定了楼板的厚度,再加上室内的高度,总共也不过七十英尺,一共差了四英尺。这个差别只有到房顶去找。他在最高那层的房间的天花板上打了一个洞,那都是用板条和灰泥修的。很幸运,在那儿果然发现了别人都想不到的封闭屋顶室。天花板间的两根椽木上放着宝物箱,里面的珠宝至少值五十万英镑。”

大家被这个天文数字惊呆了。假如寻宝计划成功的话,那么摩斯坦小姐将很快从一个穷家庭教师变为英国最富有的继承人。她的朋友们都会为她高兴,但很惭愧,我的心里却特别难受,也许是由于我的自私。我只是象征性地向她祝贺了一下后,就靠在那儿不说话了,后来甚至都听不进他们说的话。我们的新朋友显然有些忧郁症,我隐约记得他列了很多病症,又从皮夹里拿出许多秘方,好像想让我作一下解释。我真盼望他早已忘了那天晚上我给他的答复。福尔摩斯后来说,他曾隐约听到我告诫他蓖麻油剂不能超过两滴,否则就有危险,而且建议他把大量的士的宁(剧毒性生物碱,在医药上用作神经兴奋剂)作镇静剂。总之直到马车停了,车夫给我们打开车门时,我才总算解脱。塞第厄斯·舒尔托先生把梅丽·摩斯坦扶下车,并告诉她:“樱沼别墅到了。”

樱沼别墅的惨案

我们快到十一点时才到达了目的地。弥漫的雾气消散了,和煦的西风吹开了乌云,露出半个月亮。虽然能看清远处的东西,但塞第厄斯·舒尔托仍拿了一个车灯为我们照亮。

樱沼别墅矗立在一片广场上,四周有高耸的石墙围着,墙上还插着碎玻璃片用来防盗。只有一个小入口门,还钉着铁夹板。我们的向导敲了两下。“谁?”一声断喝从屋里传出。“是我,麦克默多,现在谁会到这儿来呢?”

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精悍的男人,他拿着灯笼,幽幽的黄光映在他脸上,更显出他的狐疑。“这是些什么人,塞第厄斯先生?主人没许可,我不会让他们进来的。”“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一天都没出屋,更没吩咐我,您很了解他的脾气。要不先让您的朋友在外边等一会儿,您先进来。”

塞第厄斯·舒尔托没想到会是这样,盯着对方僵住了。他大声喊:“太不像话!怎能让一位小姐深更半夜地等在外面?我向你担保总行了吧?”“塞第厄斯先生,对不起。”守门人坚持说,“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是主人的朋友。我得对我的主人负责,这些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福尔摩斯缓缓地说:“你不认识我了吗?麦克默多,你忘了四年前有个业余拳手和你打了三个回合,在爱里森场里你的个人拳赛上?”

他忽然说:“我的天!您有天赋但为什么中途停止了呢?如果继续练,你可能会成为冠军。”“华生,看到没有?我失不了业,咱们进去吧。”福尔摩斯笑着对我说。

拳击手说:“大家都进来吧。不好意思,塞第厄斯先生,主人的习惯您是知道的,只有朋友才让进去。”

一条曲折的石子小路直接通到那座普通的大房子。房子的周围枝叶茂密,透过枝叶只有一丝月光照在顶楼的窗上。那么大一座房子,这种黑乎乎的外观让人看着有些恐怖。塞第厄斯·舒尔托也显然不安,拿着灯的手都颤抖了。

他说:“这是怎么了?我哥哥知道咱们今晚要来,可怎么没点灯呢?搞不懂!”“他经常这样吗?”福尔摩斯问。“是,他保留了我父亲的习惯。父亲特别宠爱他,有时我想,其实父亲告诉他的话远比我多。巴索洛谬的窗户被月亮照着,可没点灯。”

福尔摩斯说:“是的,但门旁边的小窗户里点着灯。”“那是女管家博恩斯通太太的房间。她可以告诉咱们一切。但她不知道你们都要来,为了不吓着她,我们在这儿等一下,唉!什么东西?”

他把灯高高兴起,灯光颤抖不定。我们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摩斯坦小姐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那间漆黑的房里不断传来一阵阵听来凄凉悲切的女人声音。

塞第厄斯说:“好像是博恩斯通太太在叫,我去看一下。”他习惯性地敲了两下门。一个身材高大的妇人好像见了亲人般把他迎了进去。

透过关上的门隐隐听见她说:“简直太好了!塞第厄斯先生,你来了。”

借着灯笼的光,福尔摩斯缓慢细致地查看了一番周围的垃圾。摩斯坦小姐还是紧抓着我的手站在我旁边。爱有时很难说清,前一天,我们还互不相识,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但现在我们却站在了一块,共同对付未来的危险。后来每当想起这个情不自禁的动作,我都觉得很温暖。她后来也说,当时挨着我使她有了依靠和力量。我们握着手,对潜在的危险反倒觉得坦然。“这儿真奇怪!”她四处张望着说。“我只是在柏拉莱特附近的山上看到过这样的场景,像探矿似的挖出这么一堆一堆的东西,好像全英国的鼹鼠都在这里。”

福尔摩斯说:“他们为了这宝物不知挖过多少遍!他们可找了六年,怎能不像沙坑呢!”

突然塞第厄斯从房门里伸着两只手跑了出来,边跑边叫:“吓死我了,真受不了,巴索洛谬一定出事了。”他害怕的神色连羔皮大领都挡不住,没有血色的脸上,肌肉不停地抽动,就像一个迫切等待救助的小孩。“走,咱们进去。”福尔摩斯断然地说。

塞第厄斯恳求道:“进去吧,我根本不知该怎么办。”

我们和他进了女管家的屋子,她正心神不宁地走来走去。看到摩斯坦小姐,她好像发现了救星,激动地说:“天啊,上帝给了您一张多么甜蜜的脸啊!我这一天可难受死了,不过见到您就好了。”

摩斯坦小姐一边轻拍着她一边安慰,老太太不一会儿就恢复了精神。

博恩斯通太太说:“我在这儿等了主人一天,他把自己锁在里边一句话也不说。他以前也这样,一个小时前我从门缝里看了一下他,塞第厄斯先生,您干脆自己看去吧。十多年了,我从未见过他有这种表情。”

福尔摩斯拿着灯前面带路,我扶着塞第厄斯上了楼,女管家和摩斯坦在楼下等。福尔摩斯边走边拿出放大镜仔细观察楼梯毯上的泥印。

第三节楼梯左边有三个门,一幅印度毯挂在右墙上,还有很长的一条过道。福尔摩斯仍然仔细地观察着,我们跟在后面,停在了第三个门那儿。福尔摩斯使劲敲也敲不开门,推也推不开,看来已经门上了门锁。福尔摩斯看了一下锁眼,钥匙在里边转过,所以锁孔没完全关死。他从孔眼里望去,立刻倒吸了一口气。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他对我说:“你来看看,华生,确实很吓人。”

我从孔眼里看了一下,吓得赶紧缩了回来。在朦胧的月光下,只能隐约看到一张脸,看不到下面。他好像也在看着我们,同样是秃顶、红发、毫无血色的面颊,牙齿很不自然地露在外面,僵硬的脸上露着狰狞的笑。这张脸跟我们的朋友塞第厄斯简直一摸一样,以致于我不由想看一下他在不在我身边。但我突然想起来,他们是孪生兄弟。“太吓人了,咱们怎么办?”我问福尔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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