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之夏(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3 11:03:09

点击下载

作者:[英]大卫·阿尔蒙德

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寒鸦之夏

寒鸦之夏试读:

第一部分

这件事开始于也终结于这把短刀,我是在花园里发现它的。当时我跟马克斯·伍德一起在花园里玩耍,我们正在到处搜寻信息,挖宝藏,就像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那样。当然除了能找到一些石头、树根、灰尘和蠕虫之外,我们总是一无所获。然而就在这时,在地面一层薄薄的表层土之下,一把有着木柄和皮鞘的短刀呈现在我们眼前。我把它从土里撬出来,只见它整个刀片都已经弯曲生锈了,木质的刀柄也是污秽不堪,皮鞘已经变黑、变硬,并且开始腐烂。

我洋洋得意地大笑不止。“终于找到宝藏了!”“哼!”马克斯反击道,“这只是一把年代久远的修枝刀。”“当然不是了!它应该是远古时期的罗马人或者掠夺者留下的,是战争武器。”

说完,我就把它举起来,在太阳底下仔细端详。“我把它叫做……死亡交易者!”我说道。

然后就听见马克斯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一阵咕哝声,并朝我翻了一下白眼。

我把这把刀插入泥土里清洁。在草地上打磨,用自己的唾沫擦拭它,还找了块石头把它磨得更锋利。

然后一只鸟拍打着翅膀飞过来,停在离我们六英尺远的草地上。“你好,乌鸦。”我扭脸朝它打招呼。“它是一只生活在城市里的寒鸦。”马克斯说道。他模仿着这只鸟的叫声:“呱呱!呱!呱呱!”

这只寒鸦来回蹦跳着,在他身后叫着。

呱呱!呱呱!“它是被蠕虫吸引而来。”马克斯说道。“不,它看到了一些在发光的东西!它看到了罗马人的黄金!这儿,快看!”

我像个疯子一样愚蠢地又挖了一会儿。我越挖越深,小刀也越插越深。然后我的手一滑,不幸被划伤,鲜血从我的手腕处流出,我先是大声尖叫,紧接着就自我嘲笑,用手指按压住伤口处。

马克斯再次小声咕哝着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个精神病。”他说。“我也这么觉得。”我回应道。

我们躺在草地上,凝望着天空。现在是早夏,春天还没有过完,但是已经连着好几个星期都是烈日当空,酷热难耐。地面像被烤过一样,草地都已经开始被“烧”焦了。我们将会迎来最热的一个夏天,这个故事也会继续发酵。我手上和胳膊上的灰尘和泥土,变硬结块,就像我的一层皮。它们混着我手腕上暗红的干血渍,就像一幅油画或者一幅地图。

一架低空飞行的喷气机在我们头顶嗡嗡作响,紧接着是另一架,然后另一架。“走开,你这头怪兽。”我朝着它大喊。

我举起我的刀向它们炫耀,然后看着它们向南飞过哈德良长城,飞过圣米迦勒—众天使教堂,直到消失在天际。

伤口又开始流血了,急需处理一下,于是我们起身回房间。“都是你的了,杰克1。”我说道。

我期待着这只鸟跳进洞里,但是它没有。它飞过我们的头顶,落在我们前方六英尺的地方,呆呆地看着我们,然后再飞得远一些,着陆,再次呆呆地看着我们。“你可以驯养它们的。”马克斯说道。“我可以吗?”“你当然可以。我小时候家里就养过一只,它总是在我家后面的小径上玩耍,然后到我家门口索要食物。停在我的手腕上。喊着‘呱呱’!非常搞笑,我们喊它‘杰克’。”“后来它怎么了?”“乔·博尔顿打中了它,”他说着摆出姿势,好像真的握着一把枪,“混蛋!他说它要在他家的烟囱上筑巢,所以射杀了它。但是我想他只是想杀死什么东西而已。混蛋!”

说完,他挥动胳膊追逐着寒鸦,寒鸦随即飞上了天空。“加油!飞走吧!噢吼!”

我在屋子里找到了创可贴。用洗碗巾擦拭了伤口,吸干流出的血渍,然后贴上创可贴。我弄干净刀片上其他的泥巴污垢,并用肥皂洗了一遍。同时,还用挂在厨房墙壁上的磨刀石把它磨得更锋利了。我喷了一些家具亮光剂在刀柄上,好好擦拭了一番,也喷了一些亮光剂在皮质护鞘上,并把护鞘来回弯曲,它在我手中很快就变得柔软了。我开心地笑了。“很好。”我满意地说。

然后,用腰带打了个结,将刀和刀鞘固定在了我的臀部。“你觉得怎么样?”我向马克斯炫耀起来。“我觉得你会被逮捕的,”他说,“这是违法的。”

我大笑。“一个修枝刀?违法?”

我拉了拉T恤盖住了臀部的“死亡交易者”。“现在总好了吧?”我又问道。

之后我找到一些面包、奶酪和柠檬水,我们坐在后门旁边的长凳上吃起来。这时候我们看到寒鸦停在门柱上。

呱呱!呱呱!

它不停地用它的喙刺向我们,不停地扇动着翅膀,来回跳跃摇摆着。“你到底想干吗?”我笑着说道。

呱呱!呱呱!

楼上传来打印机“嗒嗒嗒”的声音,是爸爸,他像往常一样在努力工作。我们抬起头向

楼的窗户望了望。“他正在写什么?”马克斯问道。“我不知道。在他完成之前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我们就这样,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周遭的一切。“这感觉好诡异啊!”马克斯说道。

我将柠檬汁一饮而尽,用手腕擦了擦嘴巴。“是的,有时候就像有幽灵在这幢房子里似的。走吧,我们出去玩,怎么样?”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小花园。二

我们来到房子旁边的马路,准备沿着这条崎岖不平、通往乡村的小径一路向前,一个戴着红色帽子的徒步旅行者形单影只地走在我们前面。远处乡村学校旁边的田野上,有一些孩子在玩耍,时不时传来几声尖叫声,像是已经扭打作一团,然后就是一阵欢呼雀跃声,接着他们中的一伙人迅速逃离“现场”,往山上的大榆树2奔去。“我们加入他们怎么样?”我问道。“也可以哦。”马克斯说。

这时候,只见戈登·纳特拉斯来到田野边上,扶在田野栅栏上注视了我们一会儿,然后翻过栅栏向我们走来,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锯子。“你好啊,兄弟。”他向我们打招呼道。

兄弟——那是他的惯用伎俩吧。“你们准备干吗去啊?兄弟。去哪儿啊?兄弟。”“不去哪儿。”马克斯一脸警戒地回答道。“没计划。”我说道。“你们要去哪儿?”我接着反问道。

他咧嘴一笑。“就是找点乐子,玩玩游戏什么的,”他回答说,“来吧,跟我们一起。好吗?”

又一架喷气式飞机在我们头顶呼啸而过,带着它在天际划出的一道条纹似的痕迹向东而去。“把它们炸回石器时代!”纳特拉斯对着消失的飞机咆哮,然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跟我来。”他对我们说道。

我正要跟着他前去,但是马克斯却踌躇不前。“我们晚会儿再去吧。”他说。

我看了看马克斯,又看了看纳特拉斯。在孩提时,我们曾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们曾经结义,划破拇指把伤口按在一起,以便让彼此的血融合。像突然记起来什么似的,我摸了摸放在臀部的短刀。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他开始变了,开始变成了我们现在认识的纳特拉斯。

他对我使了个眼色。“好吧,兄弟,”他说,“等会儿,好吧。我会留意你们的。”

说着他把锯条放在他脖子的一边,然后把它拉到后面就好像要把自己的头锯掉一样。紧接着他又笑起来,跑回田野,田野上很快又有了更多的尖叫声。“我讨厌那个王八蛋。”马克斯说道。“我也是。”我回应道。

我们继续走,路过教堂。教堂墓园的门前堆满了鲜花,有些都将近腐烂甚至发臭了,一些黄蜂在用玻璃纸包装的花束里慢慢爬行。戴夫·多德正弯腰挖着一座新的墓穴,挖得很吃力,看到我们后朝我们挥了挥铲子。“躺下来试试,小伙子,”他朝我们喊道,“我保证把你们埋得漂亮又舒服。”

马克斯说:“你相信他吗?”

就在这个时候,寒鸦再次出现了,就停在我们上方紫杉树的树杈上。

呱呱!呱呱!“这不会是之前的那只吧,”我疑惑地说道,“会是那只吗?”“看起来很像。”马克斯说。

它向前飞一下,停住。飞一下,停住。我们前面的徒步者也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向后看了看,用手遮眼挡住阳光,我们从这个距离很难看清他。或许那人是个女的吧。“你到底想要干吗呀?”我对这只鸟说道。

马克斯露齿而笑。“看来它注定要被某人驯养啊。”他说道。

我们跟着飞翔的寒鸦一路前行。直到到达公牛酒吧,它停在一面墙上,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好诡异。”我说道。“是啊,非常诡异。”

就在这时,在我们站在那里还没回过神的工夫,一辆军用卡车呼啸而过。卡车后斗里坐着一群士兵,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经过时朝我和马克斯咧嘴笑着。“来当兵吧,小伙子。”他们中的一个人朝我们喊道。“这是很伟大的经历,”另一个附和道,“交到好的伙伴!看看外面的世界!学习面对伤痛和杀戮。”

然后他们走远了,他们要去加入奥特伯恩的战争,那里布满了营地、训练场和枪炮射击围场。

这只鸟带着我们穿过酒吧旁边两座村舍之间布满树叶的小巷,它在那里蹦跳了很久,扇动它的翅膀,半飞翔状态。墙壁上回荡着它的呱呱声,它扇动翅膀回应着它们。我们走出来到了“龙之田野”3,转而来到布纳的小河,然后我们在一个轻巧的木质小桥上停下来,寒鸦就在河对岸的小灌木丛中,那是一条在桦树之间的蜿蜒小径。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勉强透过树林看到徒步者的帽子了。

我朝水里吐了口口水,然后盯着水面上的唾沫星子慢慢晕开。

呱呱!呱呱!“闭嘴!”马克斯说道。

这时候,又来了一架喷气式飞机,但是听声音还很远。我闭上眼睛,仰脸直面太阳,炙热的阳光仿佛要把我点燃。当我们长大以后,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夏天会变成什么样呢?那时的家庭会像我跟马克斯家似的,为了水而打架吗?会像这儿的一些家庭为了羊和牛而斗争吗?我想象着与他们的斗争,想象着用我的刀与他们展开的非死即生的搏斗。

呱呱!呱呱!“或许我们应该掉头回去了。”马克斯说道。“是的,跟着一只寒鸦一路走到这里,太蠢了。”

但是转身离去好像也显得很蠢。

我们开始玩以前一直玩的扔棍子游戏4:从桥上踢树枝到小溪中,然后开始数数,直到这些树枝达到河的另一边。我拿出自己的刀在桥的木轨上刻上我们俩名字的首字母。这样,它们会年复一年地伴随着在这里玩耍的许许多多的小孩,直到消失。

呱呱!呱呱!

我们耸了耸肩,随即一头扎进了小树林。穿过小树林来到另一片田野,我们就看到一头公羊对我们怒目而视,绵羊群看到我们先是“咩咩”叫了两声就惊吓得四下逃窜。我们穿过城堡巷,循着古时侵略者的踪迹一路来到了河边。这块田野陡峭地伸进河里,表面坑坑洼洼,杂草丛生,从旧栅栏上脱落的长长的棘铁丝与从古城墙上脱落的石头缠绕在一起。城堡的炮塔由于在河流的上游而清晰可见。马克斯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后拉。“小心脚下。”他低声说道。

这时我才注意到,就在我们前面不到一英尺的距离,一只蝰蛇在草地上蜷缩成一团,正在沐浴阳光,它身体是类似生锈的红色,背部看起来就像镶满黑钻的长线。“你好啊,蛇先生。”我对它低声说道。

然后,蹲下来注视着它,它真美。

马克斯缓缓靠近,蝰蛇察觉出了异样,慢慢舒展开身子。直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们,然后慢慢滑向了旁边两颗石头的缝隙处。“好漂亮啊!”我再次低声赞叹道。

呱呱!呱呱!

在我们眼前,有一颗凸起的裸露的石头,上面被不知名的人在未知的时间里,镌刻上了类似杯子和戒指的标识,以及漩涡或者是环结之类的古代艺术。

呱呱!呱呱!

循着寒鸦的叫声,我们继续前行。然后来到了鲁克礼堂所在的山坡脚下,这是一个年代十分久远的农舍,一幢用厚厚的石墙防护起来的大概十几平方米的小型建筑,窗户是用像类似箭头形状的钢筋围起来的。这种房屋大都建于大屠杀时期。当北方的侵略者突袭时,当地的农民就会带着自己的家人和牲畜在此避难。礼堂的大门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天花板也已经脱落。礼堂外面的下方不远处就是一条河,河对岸,一片沼泽,更远处是未被探知的虚无。行人小道也延续至此,顺着河流蜿蜒向北。徒步者站在岸边,低着头盯着水面凝神。水面上的空气在高温下看起来就像滚滚热浪。寒鸦栖息在鲁克礼堂的残垣断壁上,它现在陷入死一样的沉寂。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古老:只有溪水、石头、树和鸟。河里的鱼,地面上的蛇,我们身边的所有生灵,都在观望、藏匿、战栗和恐惧。

过去我跟马克斯经常讨论,当最坏的事情发生时,当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降临在诺森伯兰郡时,我们会做些什么?我们谈论曾经玩过的冒险游戏,就是很多小孩都会玩的那种。我们拿着帐篷朝诺森伯兰郡的方向探寻宿营地,我们拿着武器、鱼竿和自制陷阱,打猎、钓鱼以及捉迷藏。有时候我们会遇到能一起玩的其他孩子。我们在诺森伯兰郡建立了一种新的社区生活。我们营造了一个更好的世界,更原始天然的世界:没有暴力、没有战争、没有消耗。甚至有几次,我们都身体力行地实践了它。我们经常花整天整天的时间沿着古道一路向北,我们找到了绝佳的藏身之地——靠近河流的隐秘庇护所,远离常人视线却又能实时监视陌生人以及追捕者的行动。我们甚至会贮藏一些东西:罐头食物、压缩饼干和以备遇袭时用的匕首。

提起过往,马克斯总是大笑不止。他嘲笑当时的我们是多么愚蠢和天真。但那些事情也才过去没多久而已。而且我一直梦想着有那么一天,战争真的会到来。我一路跑一路藏,独自一人再次朝北跑去。现在我就身置当初我们的隐身地之一。我正在搬起一块石头寻找藏于其下的那些储物盒。

呱呱!呱呱!

寒鸦的叫声愈加强烈,也更加急迫了,展翅而下一头扎进这幢破败的礼堂。

呱呱!呱呱!

我们凝视着寒鸦的身影。只见它疯了一样,猛烈地拍打着翅膀。我跟马克斯此刻都害怕极了而且我们也不敢承认这一点。

马克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该死的,”他说,“只是一只鸟!”

我在慌乱之中摸到我的短刀,拔出它,紧紧地握在手里。我们越过那些从礼堂外围的墙上坠落的石头向上攀爬,寒鸦最后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之后就直冲云霄,消失在天际。

我们忍不住大笑。但是我的心脏却一直在怦怦直跳。“我们真够蠢的!”马克斯说道。“是啊!”我回应道,“只是一只愚蠢的鸟而已。”“它以为我们在追赶它!”马克斯说道。

我们沉默下来。在鲁克礼堂的某处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我们不能转身离开,也不能跑。我们穿过碎石路和羊群的粪便,循着那细微的类似哭泣的声音,谨慎前行。然后就在那儿,在一堆碎石上面,我们看到了一个篮子,里面躺着一个裹着棕色毯子的婴儿。篮子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的字迹写着:请照看好她的瑞德,这是上帝的孩子。婴儿的旁边还有一个装满了硬币和票据的果酱罐。

我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把她带回家。我们穿过田野,翻过大门,小心翼翼地互相传递把孩子从门外传到门里。然后沿着沟壑不平的,种满了大麦、玉米和其他农作物的庄稼地边缘,一直走回家。

中途,我们在一棵山楂树下歇息。我轻抚了下婴儿的脸颊,她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指。马克斯说婴儿就喜欢这么做。他很了解,因为他有很多弟弟妹妹。马克斯俯下身来,直到脸快要贴到摇篮里的宝宝。他先是轻声叹息,而后又咧嘴轻笑。“闻闻她。”马克斯说道。“什么?”“小孩都会有一种专属的味道。他们闻起来很可爱,虽然味道有点怪怪的,但是很可爱。你试试啊。”

于是,我也学着像马克斯一样,俯下身来把脸埋在摇篮里,贴近宝宝。只见她用手触摸着我的脸,我能感受到脸颊处她细小锋利的指甲,也能闻到她身上那种怪怪的可爱的气味。“我说什么来着?闻到了吧。”马克斯得意地说道。“是哦。我闻到了。”“那就是以前的你闻起来的味道,直到你开始长大变成大块头,那种味道就消失了。”

之后,我们拿着这一罐子的钱仔细端详着,里面有

镑、十镑的纸钞和硬币,也有上世纪流通发行的票据和硬币:大量的五英镑纸币和大量的便士,以及极少量的法新5和闪闪发光的

便士。我旋开瓶盖拿出来一些纸币,叠好放进我的口袋,并在这个过程中观察着马克斯的反应。“我们不能这么做。”他说道。“谁会知道呢?”“总有人会发现的。虽然我不确定会是谁,但肯定有人会发现的。”“或许谁捡到就是谁的,马克斯。我们可以把这些钱放进我们的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啊。”

马克斯摇了摇头。“真是痴人说梦,”他说,“无论如何,你都不像很需要钱的人。你可是帕特里克·林奇的孩子。”

我轻叹了口气。他这些天都太无聊乏味了,就像他已经等不及要长大了,不会再做任何不计后果、冒险的事儿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些钱递给他。“你拿着这些钱。快拿着,就这一次。”

他当然没有接。“可能这些钱是奖励,”他说道,“或许没有人会要求赔偿,而且这些钱到最后会归我们所有。”“是的,”我说,“就应该这么想。”

另一架喷气式飞机发出轰鸣声。婴儿再次哇哇大哭起来。在马克斯照看孩子的时候,我又拿了一些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剩下的继续放在瓶罐里。“她应该是饿了。”马克斯说道,于是我们拎起摇篮,再次出发了。

我们穿过最后一片田野,翻过最后一道门,就到家了。

爸爸房间的窗户还是大开着。我们把婴儿放在厨房桌子上。楼上传来吼叫声,马克斯吓了一大跳,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事儿,”我说,“爸爸的创作被‘卡’住时,当他的故事写不下去或者他创作的人物给他‘找麻烦’的时候,他就会这样。”“听起来好像他遇到了恐怖袭击。”马克斯说道。

爸爸再次吼叫起来,看样子他正痛苦不已。

我点了点头。“他好像是生活在自己的故事里,而不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好奇怪,”马克斯说道,“你妈妈在哪儿?”“她今天一大早去纽卡斯尔了。”

婴儿还在不停地呢喃。“她可能需要牛奶,”马克斯说道,“但是哪一种牛奶比较合适呢?”

我轻抚了下婴儿的脸颊,朝她笑了笑,然后就上楼了。我先把糖罐里的钱拿进我的卧室放好,然后敲了敲爸爸的房门。

我先是听到了他的一声咕哝,紧接着就大喊道:“谁啊?”“是我。”“你不是要跟马克斯玩上一整天吗?”“是啊。”“但是你没有啊,不然也不会现在来敲我的房门。你妈妈是不是还没回来?”“还没。”“我的创作遇到障碍了,被‘卡’在中间了。”

我想去把门硬推开。不久之前,爸爸写作时,我还坐在他的桌子下面绘画涂鸦。更久之前,他写作的时候还让我坐在他的膝盖上呢。“我们找到了一些东西。”我透过门对爸爸讲道。“那很好啊!”“我们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老天,利亚姆!你是个大孩子了,知道吗?”

就在这时,我听到爸爸朝门口走来。然后我看到了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爸爸站在我面前,他身后书桌上的电脑屏幕发出耀眼的光芒。地板上到处散落着他凌乱的手写稿。

面的墙壁都堆满了书。“我被卡在了创作的途中。”他说道。

说着爸爸活动着双手,伸着懒腰,仰天大喊发泄情绪,恰好一架喷气飞机从我们屋顶上方驶过。“去轰炸托尼·布莱尔6吧!”“我们捡到了一名弃婴。”我说。“捡到了什么?”“一名婴儿,在河边。”

他紧紧地盯着我,好像我离他有百米之远。“那婴儿现在在哪儿?”他说道。“楼下餐桌上,她需要喝奶。”四

爸爸站在那里,盯着婴儿看了一会儿,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脸颊,然后说:“你们不是在耍我吧?马克斯,这是你其中的一个妹妹,是吧?”然后他转动着眼睛,反复打量着我们,“怎么偏偏这么巧,你们到了那里,就发现了一个弃婴?”“是一只寒鸦把我们引到那里的。”我说道。“它引领着我们穿过村庄,沿着田野一直走。”马克斯说道。

爸爸笑出声来。“多么感人的故事啊,小伙子们。但是你们必须要自己收拾这个局面,我可没有时间帮你们收拾残局。”

爸爸抬起手指向我说道:“听着,利亚姆。我知道自己忙于工作忽略了你,但我必须完成手头这本书的创作。”“但是这件事也一样必须得到解决啊。”

说着我就把那一罐钱以及贴在篮子上的小纸条放在了桌子上。

爸爸皱起了眉头。“这是真的吗?”爸爸轻叹道,“这是真的,不是吗?正是我需要的故事素材啊。”

随后,爸爸打电话报了警。马克斯把自己食指的关节处放在婴儿嘴里让她吸。“她肯定以为我们会给她牛奶喝,”他说,“待会儿如果还喝不到,她肯定会哭闹的。”说着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马上,马上我们就会把你安顿好,喂饱你。小宝贝。”

爸爸放下电话,说警察正在来的路上,他继续盯着这名弃婴看,宝宝张了张嘴,然后开始嚎啕大哭。“我们该怎么办?马克斯。”爸爸慌张地问道。

马克斯看了看裹在毯子里的宝宝,说道:“她该换尿布了。”他说。“不行,”爸爸说道,“在警察来到之前,我们应该按兵不动。”

宝宝大哭不止。爸爸气定神闲地泡了杯咖啡,然后开始在他的笔记本上潦草地创作着。“所以它不是一只乌鸦或者白嘴鸦?”他说道,“但是它们对我来说都一样,都是黑色的鸟类。”“它是一只寒鸦,”马克斯说道,“它们的头部后侧呈淡灰色,而且体积也比乌鸦小。”“所以一路上引领你们前行的都是同一只?”“是的。”马克斯回答道。

爸爸又开始潦草地创作。“你们可以驯养它,不是吗?”爸爸继续说道。“是的,除非你愚蠢得想要吃掉它。”

爸爸轻咬着自己的拇指指甲,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往钱罐里看了看,之后又继续写着。“路上还有一个戴着红帽子的徒步旅行者?”“是的,”我回答道,“好像那条路上一直都有徒步旅行者。”“你们遇到的那条蛇是蝰蛇,是吗?它是喜欢天气热的时节啊!”“是的。”马克斯说道。“那么你们还听说过这里以前是否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吗?马克斯。”“这种事情一直发生的,”马克斯说道,“我们经常在河边发现弃婴以及他们身边的一罐‘战利品’。”

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把小刀跟钱收起来,放在了我的卧室。来的两位是男警员鲍尔和女警员阿特金斯。他们都在短袖衬衫外面穿上了防弹背心。“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得我们像是一帮毒贩。”爸爸不满道。“这是规定,林奇先生,”鲍尔警员说道,“我们必须照章办事。”“你永远也想不到谁会在口袋里装一把枪或者匕首。”阿特金斯警员说道。“尽管是在咱们这一片祥和之地,也是如此。”鲍尔说道。

他朝我看了看,此时我正在背后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对我轻声一笑。“难不成你们在外面都是小天使,是吗?”鲍尔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先生,能来杯茶吗?”

他们记录下了全部的过程:我们的行程,我们的重大发现以及我们的归途。他们记录下了那条蛇,我们说到寒鸦的时候他们稍微抬了抬眉毛,也做了相应的记录。在这之后,他们写下了对徒步旅行者的详细描述。“那个徒步旅行者,”鲍尔警员说道,“戴着一顶红帽子。他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呢?你们给的信息太过于模糊了,不是吗?小伙子。”“当时距离太远了,”我回答,“而且太阳很烈,都睁不开眼的。”“还有鲁克礼堂?”鲍尔警员继续说道,“就在一条大路上,就是说她们故意把婴儿放在了会被人发现的地方。”“她们?”爸爸诧异道。“通常都是婴儿的母亲,”鲍尔警员说道,“她们通常都太年轻,无力抚养孩子,反正就是类似这种理由。”“她像宝宝一样需要帮助,”阿特金斯警员说道,“她到最后都会出现的,因为她没办法远离自己的孩子。”

他们立即打电话给总部:“鲁克礼堂”区域需要被隔离搜查。“警局的人会马上联系所有的医院,”阿特金斯警员说道,“他们会通过GPS收集信息,收集任何地方任何人所知道的信息。他们也会寻找徒步者。事情的真相不久就会大白于天下了。”

一辆摩托车嘶鸣着从我家门前的大路驶过,一架喷气式飞机也咆哮着从屋顶飞过。爸爸也朝着它咆哮。鲍尔警员细细地抿着茶。“外面一片祥和,不是吗?”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一辆救护车出现在我家门口,从车上跳下两三个穿着橙色连体衣的年轻医护人员,迅速冲进我家。“弃婴?”一个叫多琳的女孩一边抱起宝宝,一边说道,“谁会狠心抛弃这么可爱的宝宝?”

她说着就把宝宝抱得更高更紧了。“女孩子最可爱了!”她说道,“不过我的天哪,她们竟然也会有臭味!天哪!看看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啊!尿片!哈哈!”

说完,她就开始把这个婴儿放在沥干板上换尿片,整个过程一直在轻声地喃喃低语。换过尿片后的宝宝圆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叫起来。“多么有爱的画面啊,像玫瑰一样的甜美笑容。现在,我们可爱的小公主要喝点牛奶吗?”

说着,她拿起一个牛奶瓶喂她。宝宝狼吞虎咽地吮吸着,过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多琳坐在那儿,把宝宝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笑着一边叹息。“你们真的是发现了一个可爱的小宝贝,小伙子们。”她说道。

医护人员把宝宝带走了。警察也带走了婴儿篮、小纸条以及装着现金的果酱罐。他们说会再联系我们。他们还有很多要问的,很多要谈的。正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鲍尔警员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道:“谢谢你们,小伙子。你们都是良好市民。”“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马克斯问道。“噢,有一点我很好奇,”他边说边紧了紧防弹背心上的皮带,“很多像你们这么大年纪的小伙子,看到这么多的现金都会……”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对着我抿嘴一笑:“明白我意思了?小伙子。”

我直视着他,说道:“我们不会。”“很好。但是你有没有——即便是像你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利亚姆,在看到这么多的钱之后,有没有哪怕几秒钟——被诱惑,有吗?”“什么?”爸爸对鲍尔警员厉声说道,“你到底在暗示什么?”“噢,没什么,先生,”鲍尔警员说道,“只是站在我们的角度,总是难免会产生一些怀疑。”

之后他盯着我看了片刻,离开了我家。

我们在餐厅围桌而坐。爸爸说他要开始继续工作了,但却一直不离开,只是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潦草地写着什么,专注地陷入沉思。他正在构思着如何将所有的线索和细节整合成一个故事。“你觉得那个宝宝会有多大?”爸爸问道。“几个月吧,”马克斯回答道,“可能四个月。”

我想象着自己几个月的时候,妈妈把我抱在怀里说:“男孩都很美好!”我们当时还住在纽卡斯尔,穷困潦倒。“我们正处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妈妈过去常常这么形容当时的窘境。

爸爸依然在他的笔记本上潦草地书写着什么。

厨房窗外的田野在烈日下显得金灿灿的,吃着草的牛儿和羊儿,以及远处的树篱、灌木丛,还有那瓦蓝瓦蓝的天,又有几架黑色的喷气式飞机安静地飞过位于霍灵顿山脊的隐约可见的风力发电机。

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戈登·纳特拉斯来了,我去应门。“你们说会去田野那边找我们玩,”他说,“但是你们并没有来。”“我们遇到了些状况。”我向他解释道。“所以,你们并不是在刻意回避我们?”“当然不是了。”

我们注视着彼此。

他仍旧拿着那把锯子,肩上挎着一个麻布袋。“你们错过了好机会,”他说,“我们玩得可开心了。”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我看到从他的麻布袋里滴出好几滴血。五

妈妈很晚才回家。马克斯已经回自己家了。爸爸在楼上。妈妈身上有一股烟味,透过她神采奕奕的眼神,就能感觉到她这几天在城里过得很开心。“多么美好的一天啊!”妈妈说道,“跟苏一起吃午饭,然后画廊开门,接下来当然再去喝一杯了。”“但是你开车了。”我回应道。“我只喝了一点点,”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然后指向天花板说,“那位了不起的大作家又在搞创作啦?”

我点点头。

然后只见她双手托腮,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们就要展出我的作品了,利亚姆。在位于纽卡斯尔市中心的一个很有名气的新画廊,是个很大的画廊,儿子。”

说完,她豪饮一大口杯中的红酒,闭着眼睛,如痴醉般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杰克·史考特也在那吗?”我问道。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他在啊,”她回答道,“你怎么样?今天过得好吗?又是和可爱的马克斯在一起?”“是的。”我说。“很好。”

她从厨房的窗户向外望去,凝视着黑暗,哼着某种小调。她的一幅画就挂在我们旁边的墙上,一个巨大的红色锯齿板悬挂在墙的正中心:绿色斜线勾勒的田野,棕色的墙和树皮以及碧蓝的天空。图画的左下角用黑色字体写着妈妈的名字:凯特·林奇。人们都说喜欢她的画中透露出的原始野性,一种处在暴力边缘的狂野。

我正要向妈妈讲那个弃婴的事情时,电话铃响了。她没有要接的意思,我拿起了电话。

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利亚姆·林奇吗?”“是我。”“你好,利亚姆。我能就今天你的‘历险’请教一些问题吗?”

我紧张得深深咽了一口唾沫。“那要看你问什么了,”我回答道,“你是谁?”

谁来的电话啊?我从妈妈脸上读出了她的疑问。“噢,抱歉,利亚姆。我是来自《纪事》杂志的麦克·马丁,从警局得到一些特许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我们很想了解一些关于那个弃婴的情况。”“她又不是我的小孩,我不了解。”说完我就放下了电话。

马丁依然在电话那头在讲着什么,但是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妈妈歪着头看着我,满脸的疑问。“发生了什么?”她说道。“你不会相信的,妈妈,”我说,“但这确实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在我之后的讲述过程中,电话响了很多遍,我们都没有接。

爸爸冲着楼下喊道:“快点接一下那该死的电话,利亚姆。”

然后他亲自下楼来。“哦,”他看到妈妈吃了一惊,“你回来啦,亲爱的。”“是的,我刚回来不久,”妈妈说道,“而且本来我以为今天只有我自己有重大消息分享呢,现在看来不是哦。”六

第二天,电视台来了一辆采访车。马克斯和他的妈妈跟主持人乔·泰南一起站在前面。马克斯看起来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他穿了一件崭新的铁青色衬衫和干净的牛仔裤,抹了发胶的头发也是乌亮齐整。“是不是感觉很激动?”伍兹太太在一旁问我,“你们就要上电视了,利亚姆。报纸也会同步报道的,还有杂志也是。”

她边说边用手尽量抚平马克斯的头发。“现在你们就确保把事情讲清楚了就行。”她继续说道。

之后,她一边走出后门,一边向我妈妈招手。“你好啊,林奇太太,”马克斯的母亲对我妈妈说道,“这件事是不是很意外?”

妈妈在那边咯咯直笑,然后说道:“这真是个极具轰动性的事件,利亚姆和马克斯竟然要上电视了。”“噢,还有那个可怜的宝宝。”伍兹太太随后说道。“是啊,”妈妈回答说,“而且她当时就在我家,但我竟然自始至终没见到她。”“可怜的小家伙。”伍兹太太说道。

乔·泰南轻轻摩擦着双手,然后望向窗外,脸上挂着微笑。他说他已经爱上了这里。对于这么小的新闻来说,电视台有点大张旗鼓了。这个事件的后续影响持续增大。它可能会传遍全国,甚至更远。

不时会传来爸爸的大笑声,他正在厨房门廊上喝着咖啡。“我们希望您也能接受采访。”乔·泰南对爸爸说道。“我?”爸爸惊讶道。“是啊,你就是帕特里克·林奇,不是吗?很荣幸能见到您,先生。事实上,我们一直在策划对您的专访。”

爸爸听完,突然惊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这次的事儿!”乔·泰南说道,“就好像您某本书中的故事一样,不是吗?”“什么?”爸爸很诧异地反问道。“对啊,”那主持人继续说道,“两个闲逛的小伙子,一个不明身份的弃婴,那些纸条上的信息和钱财……”“钱财?”爸爸依然充满诧异,“那些几乎不能称为……”“当然还有其他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马克斯已经告诉我了。那只寒鸦,林奇先生。还有两位小伙子穿过田野的长途跋涉,那条蛇,这些都是看起来很诡异的事物。”“诡异的事物?”“这是魔力,林奇先生。这就是我们在讨论的内容,发生在这片田野以及诺森伯兰郡的魔力。”“天哪!那就是你们在寻找的天使吗?”“这不是天使,林奇先生。另外,毕竟你在作品中讲述故事时也会用到许多魔法元素。”“但那都是故事。”“确实如此,”乔说,“它们都是故事,但这次……”“但现在是现实世界。”爸爸说。“是的,”乔继续说道,“但是你自己也说过很多次了,现实世界正是最奇怪的地方。”

爸爸再次发出轻蔑的大笑。“是的,确实是这样!”爸爸回应道,“但是我们不需要使用魔法把这个世界变得奇怪。”

乔没有回应,只是笑笑。“对于这件事情,会有非常完美的合理解释。”爸爸说道。“会吗?”乔表示怀疑,继续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轻笑,“但是在这个合理的解释出现之前,对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其他的解释建议给我们吗?”

当天晚上六点,我们都坐在了电视机前。妈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爸爸给自己倒了一品脱啤酒,而我则喝着可口可乐。“我提醒一下你哦,”爸爸说道,“他们会剪辑掉很多你接受采访时说的话。他们就喜欢这么做,从来不会如实播放。如果今天你压根儿没出现在电视上也不要惊讶,特别是当电视上出现的是‘米德尔斯堡出现了另一起杀人案’,或者‘沃尔森德的某个小男孩被一条狗袭击了’之类的新闻。”

他一边豪饮着自己的啤酒,一边咕哝着这些话。

妈妈整个过程都在笑。“利亚姆和马克斯出现了,在电视上,”妈妈说着,用身子挤了挤我的胳膊,一脸笑容,“唉,我们应该放一些我的画做采访背景的,利亚姆。下次一定要这么做!”

爸爸再次发出一阵咕哝声。“下次!”他诧异地说道。

然后他就闭嘴了。我们出现在第一条新闻上。这条新闻是以介绍那名弃婴的情况开始的,而且呼吁社会各界力所能及地提供关于这名弃婴的身份线索。他们也希望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徒步旅行者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提供一些信息。画面上的一位医生说他知道婴儿的妈妈一定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是我们会对她给予充分的理解。所以请这位母亲尽快联系警方,尽快来认领自己的孩子。然后电视画面切换到“秘密的诺森伯兰郡的神秘事件”。画面上出现了层层迷雾、寒鸦的哀鸣、一闪而过的黑色翅膀,一箱子宝藏,然后是警察们围绕鲁克礼堂搜寻线索的画面。“我们处在二

十一

世纪,”乔·泰南突然出现在电视画面中说道,“但是否仍然有一些原始的力量——一些来自神秘和魔法的力量——在发挥着作用?”他用一种充满作秀的极为做作的口吻报道着。“请好好照顾这个婴儿,”他说,“这是上帝的孩子。”紧接着这个主持人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低语道:“这些所有的事情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没有任何价值!”爸爸怒视着电视说道,“对于每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你都可以这么说。”

然后我们看到了看起来聪明伶俐、热情洋溢的马克斯和呆板不堪的我,我的落魄相就好像我们在讲一件悲惨的往事。“寒鸦真的指引你们了吗?”这是当时乔最后的问题。“是的,”马克斯回答道,“它飞到了利亚姆家的花园,指引着我们到了那里。”爸爸的书掺杂着一些迷雾再次出现在画面里,紧接着一条蝰蛇慢慢从上面滑过。然后播放的是爸爸以前的一个专访,他的书刚开始上市的时候,当时的他看起来真的很年轻,身材很好,整个人很有朝气。“是的,”他说,“现实和小说是相互融合、互相浸润的。我们试图将两者分开,但是我们怎么能办得到呢?我们生活在一个奇迹般的世界上,一个充斥着最匪夷所思的可能性的世界。”

爸爸咕哝着一些话,呻吟着,还不停地磨牙。“该死的!”他说道。

说着,爸爸拿起一个抱枕扔向电视,之后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我们上了全国直播,在“十点新闻”的末尾处用一个很小的新闻标题一带而过。我们还上了《世界新闻报道》,紧跟着麦克·乔丹鼻子被撞坏的新闻。《星期日泰晤士报》将我们的这则新闻跟诺森布里亚的美丽风光的旅游宣传片放在了一起。

这则新闻的关注度大概持续了一周左右,之后就热度大减。爸爸是对的,很快就有其他的社会热点取而代之。米德尔斯堡查获了一批毒品走私,一群纽卡斯尔联队的队员在码头附近发生了严重的斗殴。更大的新闻是:一名来自赫克瑟姆,名叫格雷格·阿姆斯特朗的新闻记者在巴格达被当做人质扣押。很多组织和民众都为他请愿。他的妻儿也在电视上呼吁政府能帮助他早日回家,他不应该被扣押。

警察已经寻访了几英里以内的农场和村舍。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名弃婴身世的下落。没有任何线索。戴红帽子的徒步者也一直下落不明。只是在调查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新情况:托马斯·费尔死了。尸首是在切维厄特下面一个山谷的古老村舍里被发现的。他已经死了几个月了,尸体已经腐烂,几乎只剩下骨头了。他应该有

十岁了,曾经在二战中被俘,之后再也没回过家。恢复自由身以后他就成了一名流浪汉,在北部的荒野独自生活着。夏天的时候他住在野外,天气转冷的时候住在废弃的村舍里。人们经常看到他四处闲逛、游荡,像在梦游一般。也有传言说他是一位善良的大好人,只是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捉摸不定,并且享受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他不交朋友,没有家庭,从不与任何人打交道,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浓重的巴伐利亚口音。他死后留下了一捆德国诗,一满箱子的财宝,其中包括:箭头、硬币、来自石器时代的石刀。这个故事口耳相传,然后就像其他新闻中的故事一样,被人们慢慢遗忘。八

天气渐渐热起来,水的使用也开始受到了限制。之前湍急的河流现在开始变成了缓缓的小溪,河里的水位也下降了。马克斯跟我在花园里踢足球、爬树,在小径上漫步。在那些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晚上,我们总喜欢在花园里扎帐篷露营。我把短刀抛光磨利,把刀鞘弄软。我梦想着它能在我的手上得到舒适的休息。我们还谈论着那个弃婴。我展开了关于她的身世的无限遐想:她是一个仙女,那些钱是仙女黄金,她穿越时空时,被时光隧道送到我们这里;另外,她也可能是某个农夫跟女巫的小孩。

我们在学校旁边的田野上跟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那些小孩一边嘲笑我们在电视里看起来有多么愚蠢,一方面又总是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讲着那个故事。“你们当时真的没有顺手拿走一些钱吗?”他们总是在这么问。“你们简直太蠢了。”得到了回答后他们又会这么挖苦我们。

有一天,戈登·纳特拉斯开始讲格雷格·阿姆斯特朗。“我爸爸跟他一起在学校上课,”他说道,“大家都说他就是一个非常势利的‘皮条客’,他肯定是在巴格达打听和窥探了一些本不该染指的事情,他不值得我们为他掉一滴眼泪。他在那儿究竟做了什么啊?”“你是指什么?他在那儿做了什么?”我问道。“我指的就是我说的那样,老兄。伊拉克那边会怎么处理他?为什么他不留在他出生的地方——诺森伯兰郡,而出去到处惹事呢?”“就像你这样的人做的那样?”我问道。

他停顿了片刻,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是的,利亚姆,像我这样的人过去一直做的那样。如果我们一直在我们出生的地方待着,或许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接着他大笑起来。“我一直在通过网络跟进这件事情,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网上看到他被砍头的视频了。”

接着他又对我咧着嘴阴笑着。“嗨,”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一个顽固保守派,就像一个来自欧洲中世纪黑暗统治时期的人。但是你知道吗?兄弟,我对此乐此不疲。”

我们就这样永无止境地玩着游戏。我全情投入其中,变得越来越疯狂。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不断地长大,变得强壮,头发也留得更长了。有时候会带着“死亡交易者”出门,它就在我的臀部随着我的步伐,有节奏地摆动着。我们会锯掉一些树的枝干,制成剑和弓以及弹弓和长矛。在酷暑的时候,我们会赤膊上阵,搏斗,打架。低空飞行的无人机依然在我们上空呼啸着,我们不再捂起耳朵,而是冲着它大喊,咒骂:“把它们炸回石器时代吧!”我们用油漆在脸上画条纹,把染料涂在身上。虽然我们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结了痂的疤、刀口,但是我们不觉得疼。有时候,我看到马克斯远远避开这些,他看着我,就好像我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他最近突然跟一个叫吉姆·希尔兹的女孩很好,总是会到对方家里玩,而且出去玩也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已经跟他渐渐疏远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疏远了一切事物,就像我已经被卷进了外太空。

有时候,在田野里玩耍的时候,我经常会在学校教室的窗户上寻找自己。我趴在窗户外面,望向我第一次来学校时坐着的教室:矮小的课桌和椅子,墙上的绘画,插图书。我记起来我们在炎热的下午身体发出的气味,我们唱过的歌,我们表演过的话剧,美味的午餐,慈爱的老师。目前我在赫克瑟姆读高中,而且此时此刻我很享受趴在教室窗户上,回望过去,我仿佛看到自己正在跟马克斯还有其他一些小家伙一起画画的场景,还看到郁郁寡欢的纳特拉斯因为做错事而在角落里被罚站。

有一天,我发现马克斯就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趴在教室窗户上往里看。吉姆就在距离我们几码远处,就像马克斯刚刚离开,现在她等着马克斯回到她身边一样。“这很简单,不是吗?”我说道。“什么?”“作为一个小孩子,一直被保护着。”

他耸耸肩。“可能是吧。但是为什么呢?你想再次成为小孩子吗?”“我也不知道。”

然后我举起了手,拿着一把国产矛枪,假装要刺向他,然而我只是大吼着返回了田野。

我不想再回到小时候,但是有时候我又希望自己能回到儿时。我想成为过去的自己,也享受当下的自己,更喜欢将来的自己。除了自己,我不想成为任何人。我想变得像月亮一样疯狂,像狂风一样野蛮,像大地一样从容镇定。我希望成为这世间的任何一样东西。我在长大,但其实我不知道怎样长大,我在生活着但其实我还没有真正开始学习如何生存。有时候我会自我封闭,从凡尘中消失一段时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有时候我几乎不能思考。我的大脑时常会一片混沌,然后产生很真切的幻觉。马克斯还是会偶尔来我家花园跟我一起露营,但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对彼此的耐心。

有天晚上,他在跟我讲起吉姆的时候说道:“你应该找个女孩跟你玩。”“我不想要女孩子陪我玩。”“但是你应该这么做。”

他甚至说:“你应该剪掉长发,或者至少应该把头发打理得整齐利落一些。”“什么?”“那才是人们喜欢的样子,利亚姆。”“什么?你多大了?四十七岁了?”“当然不是,”他说道,“但是我在学着成长。”

他躺在那儿,注视着我。可能我们都认为不应该挑起这场“战争”。我们是如此默契的朋友,我们在一起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大家都缄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打开了话匣子,只是这次他说的话题就像以往我们的聊天一样,他说他最近都在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有关我们的庇护所、隐匿点,比如有关我们的“宝藏”,再比如说诱捕兔子的新方法啊之类的。“我最近一直在想很多事情,”他开始说道,“而且也跟爸爸和老师都进行了沟通。”“真的?”“是的,关于未来的一些事情,关于我将来的事业规划、发展方向之类的。”“真的?”“是啊,当然是真的。我觉得我将来应该会从事类似农业工程师这样的职业。”“什么?”“是的。我爸爸一直从事这个领域,而且说这个领域存在着很多的机会。”

然后他又讲了许多关于这个职业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以及它会给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之后我们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认为他的梦乡应该是跟吉姆结婚,跟拖拉机和收割机打交道,在各个国家很漂亮的会馆里开各种学术会议。然而我的梦想里充满了战争、蛇、血淋淋的伤口,灾难和死亡。我一直都能感觉出有一股血在我的皮肤上缓缓流淌。

有一天,妈妈正在给我擦伤的胸部涂药膏。她很仔细地检查着我身上的裂痕、已经结痂的疤痕和伤口,然后告诉我说以后玩的时候要更当心一点。但是爸爸对她发出一声轻轻的不以为然的咕哝声。“他是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伙子,”爸爸说道,“不要管,让他去。如果都没有流过血,生活在这样的山野丛林还有什么意义?”

然后他指着我的身体,指着所有那些刮擦伤口、结痂处以及条纹状的疤痕,说道:“不管如何,你看,他的皮肤就像你的画……”

妈妈停顿了一会儿,向我表达对我的“敬意”,接着开始更加温柔地用指尖轻触我身上的那些“沟壑坑洼”。“好吧,好吧。”在我慢慢退后的时候,妈妈喃喃道。

接着她用双手食指和拇指比画了个长方形的框,就好像我的某块区域的皮肤被她框住了一样。“你是对的,”她对爸爸说道,“这孩子本身就是活生生的艺术作品。”

一个周六的早上,我正在一个人闲逛,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还有一阵笑声,我很愚蠢地四下张望。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在我身边落下,紧接着是另一颗。然后纳特拉斯和他的同伙埃迪以及内德,从一个废弃的牛棚后面跳出来了。“你看起来情绪很低落啊,兄弟,”纳特拉斯说道,“怎么了,是恋爱了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情?”

说完,他跟同伴一起对我大声嘲笑起来。他们看起来都脏兮兮的,身上露出来的皮肤都布满了泥土和汗渍混合浸染的条纹。“看见你的时候,”他说,“我们就想,或许可以让你一起加入,或许你可以为我们的游戏贡献力量。”“什么游戏?”我问道。“过来看看,”他笑着说道,“如果你加入,要很小心,你会很容易受伤的。”

然后他们领着我回到他们来的地方,穿过牛棚,钻进纳特拉斯家后面一条狭长的农圃。这里杂草丛生,有一个坏了的温室棚,里面有一棵白蜡树,还有一些野生的荆棘和树莓。我想起来了,这里是纳特拉斯的地盘,他常来的地方,他的隐匿处。过去我们经常在这里玩耍,直到我们不再要好,直到我开始总是跟马克斯一起玩。

他们已经在此清理出来一片空地,并画出一个正方形的区域,在这个区域里挖了一个深坑,铁锹就放在旁边挖出来的土堆上……“看到了,这就是我们正在进行的游戏。”纳特拉斯说道,“把你想问的问出来吧。”

说罢,他用脏兮兮的手擦拭掉从眉毛处流下来的汗液。

我向下望了望深坑。没有宝藏,很平常:只有一些石头、盘根错节的树根和一些泥土。深坑看起来大概有六英尺宽,目前已经被挖得有两英尺那么深。“问吧。”他再次催促我道。“好吧,那你现在准备用这个坑做什么?”我问道。“我们在给你挖墓地,利亚姆。哈哈哈哈!”

说音刚落,另外两个同伴就跟他一起捧腹大笑起来。“开玩笑啦,”他说道,“找把铁锹,跟我一起挖,利亚姆。要不然你现在回家去,明天再回来一探究竟。”“如果你够胆的话。”埃迪说道。“是啊,如果你够胆的话。”内德也随声附和道。

说完这三个人聚在一起嘀咕了半天,然后笑作一团。我朝他们吐了口唾沫,扭过脸去。“只是有一件事,”纳特拉斯再次说道,“我们希望你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行吗?兄弟。”

我没有应声,只是看了看他,然后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我再回到了那里。在经过牛棚的时候,就听到了孩童的声音。这个时候,有两个小女孩正要离开农圃,朝我的方向往回走。“不要去啊,利亚姆。”其中一个叫做南茜·斯洛娜的小女孩说道,“里面太恐怖了,简直可以说是凶残。”

她的这番话倒是更加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耸耸肩,对她们笑了笑,就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

有一群孩子聚集在那里。“让利亚姆过来!”纳特拉斯喊道。

我侧身穿过人群,跟其他人一样,探过身去向下望。现在深坑已经有三英尺那么深了。里面有三条蝰蛇,其中两条蜷缩着身子一步不动,另一条慢慢滑行着、蠕动着。它拼命地一次次将头尽可能地抬高,以便能够得上深坑的边缘,借此逃出深坑,但是一次也没成功过。纳特拉斯一边笑着一边用一根木棍敲打着那条蝰蛇的背部。然后我发现,角落里还有几只老鼠缩成一团,看起来吓得身体僵直,瑟瑟发抖。“它们都是野蛮凶残的东西,利亚姆,”纳特拉斯说道,“或许在像你这样的城里人看来,它们是有灵性,有魔力的。但是它们会袭击农民、牲畜、行人,甚至还会咬伤在田野上戏耍的孩童。尤其是像现在这种酷暑天气,它们的凶残程度是往常的十倍。所以我到处在田野里猎捕它们,让它们待在我这个深坑里,总比让它们在外面到处残害生灵的好。”

说罢,他再次撩拨起里面蠕动的蝰蛇。蝰蛇被激怒了,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獠牙。纳特拉斯见此状紧张得抿了一下嘴唇,深深地咽了口唾沫。“看,我说什么来着,兄弟,”他见机说道,“只要它看到你,就会习惯性地去咬你。”

我从草地上捡起一个枯枝,试着碰了碰其中一条蝰蛇。只见它警觉地蠕动着、扭曲着身体,然后张开大嘴,露出自己的满嘴獠牙。我再次用木棍碰了碰它,这次它奋起咬住了木棍。我能感觉到从木棍另一端传来的震颤。

纳特拉斯看此状,阴阴地笑起来。“这就对了,利亚姆,”他说道,“激怒它们。”

然后他环顾四周的围观者。“那么,”他继续说道,“谁第一个来?”

说着,他拿来一个约六英寸宽的厚木板,置中横放在深坑的洞口。

大家一片哗然,随后人群中传来大笑声、错愕声和隐隐的咒骂声。紧接着,几个孩子吓得转头就跑了。“好啊,想走的赶紧走吧,”他说道,“但是记住,对外不要说一个字。要不然的话……”说完,他大笑起来。“胆小鬼!”“我要试试。”埃迪说道。“我知道你想试试,”纳特拉斯说,“不过你呢?利亚姆。”说着他瞪着眼睛,缓缓走向我。我握紧拳头准备好跟他干一架。但是他只是走到我面前,轻击了一下我的胸口。“跟大家开个玩笑啦。我不会强迫任何人做自己都不愿意做的事情。”

说着他就跳上了那张宽木板,漫不经心地径直从木板的一端走向另一端。紧接着,他又走了第二遍。只是这次他站在悬空的木板中间,上下弹跳了几下,然后假装自己要摔下去的时候,一个健步跨到了离木板三步之遥的空地上。后来我们都照此做了,很简单。站在木板上,我们也会战栗,呼吸紧促,总是害怕会掉下去。但事实上,这很容易。我们会在木板上停顿,当蠕动的蝰蛇突然张开它的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向一只老鼠时,我们总忍不住停下来低头注视。被咬的老鼠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战栗着、抖动着,挣扎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其他的老鼠开始“吱吱吱吱”叫起来。蝰蛇开始向另一只老鼠发起攻击,然后被咬的这只也是在地上抖动着挣扎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纳特拉斯一边为老鼠们表示叹息,一边又狂笑不止。另一条蝰蛇开始移动,然后它们开始努力地想要“脱身”,各自都将它们的头抬起来离开地面有六英寸那么高。我们都蹲在深坑的边缘处,注视着这一切。“加油啊,我的小美女们!”纳特拉斯对着那两条“努力”逃脱的蝰蛇喃喃道,“继续啊!”

只见这两条蝰蛇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急速地滑向对方。它们扭在一起,然后分开,最后停留在深坑的两边。第三条蝰蛇也开始移动了,在坑内慢慢蠕动。

我们在上面,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惊讶得目瞪口呆。“第二场表演就要开始了,”纳特拉斯说道,“这个游戏很简单,对不对?”

然后他举起一个黑色的头巾,说道:“这个可以为我们的游戏增加更多的刺激。”

说完他就用这个黑色头巾蒙住了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又有一些孩子回家了。这一次又是纳特拉斯第一个开始尝试——蒙着眼睛在厚木板上行走,凭感觉为自己指路。他下面所有的蛇都开始慢慢滑行起来。纳特拉斯走得很慢,走一小步,找一下平衡,然后再往前踏出下一步。终于到达深坑另一端之后,他解下蒙在眼睛上的头巾,握紧拳头。轻轻一笑。

然后他晃动着手里的头巾,问道:“下一个谁来?”

埃迪成为了第二个,紧接着是拉德,罗德·休斯,内德,然后是我。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脑海中对脚下这些蛇的想象,会让人陷入极度的恐惧,这种恐惧使横跨深坑也变得极为惊悚,恐怖。但我们还是很容易就做到了。你只需要专注:向前迈出一步,伸出胳膊保持平衡,然后再跨出另一步。最恐怖的就是当你走到木板中间的时候,由于身体的重量,木板极度下沉,然后你会感觉到那蝰蛇的毒牙离你只有一英尺的距离。但是我们都知道,即便是蒙着眼睛,我们也可以很轻松地跳到深坑的另一端。而且在场的其他人也会给你指示:两大步,一大步。而且当你感觉自己力不从心,发出求救信号的时候,他们也会伸出胳膊去帮助你。于是你内心很肯定地知道有人会一直帮助你,会伸出自己的胳膊或者是手,去帮助你。

游戏进行了几轮之后,大家就开起玩笑了:你就快要到了哦!啊哈哈哈哈,小心!左边一点!哦,不,我的意思是说右边一点!木板快要断裂了,快跳!快跳!

然后我们一帮人相互推搡着、玩闹着继续着这个游戏,在这个过程中,伴随着我们咯咯地傻笑,狂妄地大笑以及偶尔开玩笑似的咒骂。这个游戏让我们感到兴奋、恐怖。到后来我们再蒙着眼睛赴木板的时候,知道非但没有人会帮上忙,而且当时存在的干扰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让“跨越深坑”这件事变得更难。你行走在厚木板上,蒙着眼睛,想象着脚底下深坑里慢慢滑行的蝰蛇,想象着它们扭动的身体、张开的大口、锋利的毒牙和致命的毒液。然而尽管如此,我们这帮人还是疯狂地、抑制不住地玩着这个游戏,因为它太具诱惑力了,我们在此之前从未玩过类似的游戏。当然,后来还是有人掉下去了。埃迪·马克斯,一个

十二

岁的瘦得皮包骨头的小伙子。我们在旁边对他瞎起哄的时候,他已经在厚木板上摇摇欲坠了,后来他反应不够及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