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学精品:七剑十三侠·三(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3 18:3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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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唐芸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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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文学精品:七剑十三侠·三

古典文学精品:七剑十三侠·三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古典文学精品:七剑十三侠·三作者:[清]唐芸洲排版:HMM出版时间:2018-02-10本书由北京明天远航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六十八回孙大娘错斗王凤姑狄洪道打死常德保

却说傀儡生在赵王庄与众人谈论,空中来了十人,傀儡生下阶迎接,众人欢喜,上前拜见。你道十人是谁?原来是凌云生、御风生、云阳生、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梦觉生、漱石生、自全生,一齐来了,向众人说道:“我等在海外接了玄贞子的飞剑传书,本是早要来的,因有事迟延,望乞勿罪。目下战事如何?”傀儡生道:“余七炼招魂妖法,虽已被我破了,如今摆设迷魂阵,鹪寄生被他擒去,庄中义士又擒去四个。迷魂阵尚不打紧,内中还有别物,已着焦大鹏打听去了。”众人正在与十生相见,忽焦大鹏同了鹪寄生回来。傀儡生大喜问讯,鹪寄生道:“妖法果然利害,若非兄的丹丸,我性命几乎不保,幸亏焦英雄送丹丸来吃了,毫无痛苦。他这红沙不知是何物件,腥秽不堪,着了身上,毒入骨髓。”傀儡生道:“此必是余七借妹子的法宝。此物不及天罗地同利害,只要小心避开,便不妨事。明日我们兄弟十三人同破迷魂阵,我用云锦幛遮住,等他红沙撒尽,便无害了。”众人问徐寿、徐庆、殷寿、杨挺四人性命如何,鹪寄生道:“他四人不是打着了红沙,是在迷魂阵中昏迷不醒,吃他们拿了城里去。性命令虽无害,但急要救出方好。”傀儡生叫焦大鹏进城探听四人消息,一面差人到马家庄请河海生来,明日一同破阵。

且说马家庄前,殷飞红同铁昂、常德保带领五千人马,第一日挑战,狄洪道带同王能、李武迎敌。战十余合,铁昂出阵助战,河海生指道:“这厮是邺天庆徒弟,都是他起的祸根,以致反动刀兵,庄中不得安静。谁去杀死这厮?”孙大娘道:“邺天庆与我有杀夫之仇,待我杀他徒弟,聊以报仇。”舞动双刀,骤马出阵。铁昂抵敌不住,大败而逃。殷飞红力敌三将,瓦自不退。孙大娘上前挥刀砍入,殷飞红忙忙招架,措手不及,被孙大娘一刀伤了左手中指,败逃回阵。两军混战一场,殷飞红折了好些人马,马家庄兵众略有伤损。

到了次日,殷飞红伤痛不出,铁昂跃马上前,大叫:“昨日婆娘快来纳命!”孙大娘大怒,纵马出阵,挥刀大骂:“该死的叛党,今日定取你狗命,决不让你逃去了。”铁昂道:“你丈夫被我师父杀了,已做刀头之鬼。我劝你投降了宁王,我收你做小,安享富贵,岂不好么?”孙大娘咬牙切齿,挥舞双刀,接连七八刀,杀得铁昂只有招架,并无回手,败下去。铁昂要诱孙大娘入迷魂阵,不想追赶得紧,铁昂心慌意乱,错了路头,落荒而走。

追到三里之外,前面来了一枝人马,为首一员女将。孙大娘远远望见,恐是埋伏兵马。不料那女将飕的一箭,向铁昂射来,正中咽喉,翻身落马。孙大娘割取首级,提在手中。可怜铁昂一生倚势作威,今日死于两位女将军之手。

且说那女将见孙大娘割取首级,骤马过来喝道:“这是我射死的,你敢来取首级去?”孙大娘本要好言相问,听他开口全不客气,亦怒道:“我取他首级,你敢怎样?”那女将手挺双枪直刺过来,孙大娘举刀相迎。二人双刀双枪,一来一往,正是棋逢敌手,胜负难分。忽空中飞下一人来,孙大娘一看,正是焦大鹏。那女将见了大惊流泪,双手将双枪架住孙大娘的双刀,大叫:“我不与你斗了,我的丈夫来了,原来不曾遭难。”焦大鹏落下来喝道:“你二人不要杀,都是自家人。”原来那女将就是王凤姑,前在张家堡招赘焦大鹏,开设英雄馆的。接了丈夫灵枢,埋葬已毕,在村中招集三五百人,领了来要报杀夫之恨,不想遇着了丈夫,忙问道:“你不曾遭难么?前送来灵枢,又是怎的?”焦大鹏一一将缘故告诉,道:“你二人合兵一处,可到庄中效力,剿灭叛党。我奉傀儡老师之命,到城中救四位英雄去了。”焦大鹏说罢,腾空去了。王凤姑与孙大娘见礼,彼此告罪,互相爱悦,就下马拜天立誓,结为姊妹。孙大娘年长为姊,王凤姑为妹。二人带了铁昂首级,回到马家庄来。

却说河海生见孙大娘迫铁昂去,殷飞红手伤又不出战,叫狄洪道到他营前挑战。狄洪道出马到殷飞红营前挑战,殷飞红叫常德保迎敌。那常德保却不济事,前在太平县做城守,因为太平县知县房明日捉了罗季芳、王能二人,叫他解送到宁王处,路上遇了山中子,将二人救去。常德保不能销差,用银二百两送与李自然,李自然收他银子,代他在宁王面前搪塞过了。常德保回到太平县,那知县府明图捉了二人,送与宁王,想得好处,加官进棒,不想被他路中失误,把功劳化为乌有,心中大与他不合,在上司前中伤他。常德保情知不能安于其位,告了假来到江西,求李自然荐在宁王帐下,做个裨将,这时候拨在殷飞红麾下。你想他平日做城守,只晓得克扣军粮,别无本领。头一日来到马家庄,有殷飞红、铁昂上前,他躲在后。第二日殷飞红手伤不能出战,铁昂被孙大娘杀败逃走,营前又有狄洪道讨战,殷飞红叫常德保出马,勉勉强强拖枪而出。狄洪道举起铁拐,望前打来,常德保连忙招架。竭尽平生之力,招架得两拐,第三拐打来,坐不牢了,翻身落马。狄洪道大笑道:“这样没用家伙,也来送死!”一铁拐在地下打成肉饼。可怜常德保一命归陰,也是平日克扣军粮之报。众兵见将官死了,纷纷逃散。殷飞红拔营逃回城里,求李自然添请救兵,暂且按下。

且说马家庄连胜两日,人人欢喜。忽见孙大娘回来,将铁昂首级献功,后面又有一员女将,下马与众人相见。又有赵王庄傀儡生差人到来,约定明日同破迷魂阵妖法。河海生答应,叫众人:“守住庄口,休要轻动,我到赵王庄去。”马金标与众人相送出庄,河海生到赵王庄与众兄弟相见。这时候十三生已经齐集,七子中只少一个玄贞子。大家议定明日破阵之事,只见焦大鹏回来,傀儡生与众人急问徐庆、徐寿、杨挺、殷寿四人,焦大鹏道:“今已下在王府天牢。宫门有余秀英守把利害,我能进去,他四人却不能出来,须要老师的袖里乾坤手段,方能救他。”包行恭在旁说道:“师叔妙法无边,我三人前在袖里,并不觉得地方小,未知师叔袖中有多少人可住?”傀儡生笑道:“也不计多少,一万多个柳树人在内,也不觉地方小。闲话体提,我想他四人在天牢有性命之忧,不比包师任先前吃了丹丸,所以能住多日,我即去救他四人。”傀儡生说罢,腾空而起,御风而行。

到城内王府中,进了天牢,将袍袖一拂,将徐庆、徐寿、殷寿、杨挺四人卷入袖里,走出宫门。此时余秀英却不看见,只见徐鸣皋一人独坐在门内屋中。傀儡生笑道:“徐英雄在此两日,觉得有些儿女之情么?”徐鸣皋道:“老师休要取笑,我几次要逃出去,不知他用何法宝系在我脚上,看了并无物件,若是我逃出去,无论远近,总被他拉转去,请老师救我一救。”傀儡生道:“此名为红丝系足,也是余秀英炼成的法宝。我虽可以破他,救你出去,但明日要你伴住他,勿使他出来帮助余七。等我破了余七的迷魂阵,同你回去。那余七事到急迫,必要请妹子相救。你在此伴住余秀英,功劳不小。将来你建功立业,尚要余秀英帮助,不可轻待了他。”

二人正在说话,余秀英忽然回来,大喝:“何人在此,莫非也是刺客么?”手中抛起天罗地网,将傀儡生当头罩住。未知傀儡生逃得脱否,且听下回分解。第六十九回十三生大破迷魂阵众剑客齐会赵王庄

却说傀儡生被余秀英天罗地网罩住,徐鸣皋在旁大吃一惊,只见一道金光冲天而去。余秀英手中抓住一个空网,内中空空无物,大惊道:“我这个法宝拿人,从来没有逃走的,这是何人,如此利害?”见徐鸣皋微微寒笑,余秀英道:“想必你认识此人?”徐鸣皋道:“怎的不认识?他道术无边,你们虽有妖法,总是邪不胜正,那里拿得住他!他也识得你红丝系足的法宝,明日要来破的。”余秀英一想:“不好了,此人不怕天罗地网,又识得我红丝系足的法宝,明日真个来破了,徐鸣皋被他救去,我岂不是一场空?”打定主意,说道;“我不离开,守住你,看他怎样来破我的法宝?”徐鸣皋笑道:“你不离开,他自然不能破。你若离开一步,他便来救了我去,今日已与我约好了。明日令兄来请你助阵,你怎的不离开?”余秀英道:“我在此守住宫门,紧防刺客,亦是重大之事,不去助阵也不妨。”徐鸣皋想:“他已中了我们之计,且等明日看是如何。”按下不表。

且说傀儡生回转赵王庄,将袍袖一抖,徐寿、徐庆、殷寿、杨挺四人出来,拜谢老师救命之恩。众人大喜相见。傀儡生道:“余秀英实在利害。”将方才之事说与众人听,都道:“他妖法不能胜老师正法,何足惧哉!”傀儡生道:“总要小心为是。”

到了次日,傀儡生叫众人守住庄门,不可出战,自己带了一队天兵。你道什么天兵?就是那撒豆成兵的大法,以正用之,谓之天兵。那余半仙亦能撒豆成兵,以邪用之,谓之妖法了。傀儡生带了天兵,同十二位弟兄都到余半仙的阵前。只见余半仙出阵来,左右两个披发童子,一个捧宝剑,一个捧葫芦。云阳生鼻孔中飞出白光一道,向余半仙头上直下。余半仙掷剑空中,迎住白光,盘旋飞舞,如二龙抢珠,斗个不了。河海生口中、鹪寄生口中吐出白光,两道光又望余半仙头上直下来。余半仙不慌不忙,向空中吹气两口,他一枝剑空中分为三枝,抵住三道白光,紧紧交斗,全无半点懈怠。他有这吹剑之法,虽是妖术,却也利害。只见凌云生、御风生、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梦觉生、漱石生、自全生一齐吐剑,九道白光望空直下。余半仙连连吹气,三枝剑又化出九枝剑来,共是十二枝剑,抵住十二道白光,空中交斗,忽如群龙戏海,忽如众虎争峰,忽如一阵苍鹰击于殿上,忽如两山猛兽奔向岩前。宁王此时同了军师李自然登高观看,看得称奇喝采,忘记了战阵交斗,如观戏一般。邺天庆手下一班将士并城上守城的兵士,没有不喝采的。那余半仙曾经敌过六子,此时又敌住十二生,也算得第一等好手。后人有诗称赞他的本领道:余七妖法是天生,能敌六子十二生。何人能使余七怕?除非是玄贞子与傀儡生。

且说傀儡生在空中看十二兄弟大斗余七妖人,防他妖法利害,不敢粗忽。忽见余半仙回头向两个披发童子递眼色,一个童子进城中去了;一个童子将手中葫芦望空一倒,一霎时尘沙述目,红光冲天,知是红沙法宝。傀儡生预备好了,将云锦幛望上一抛,将十二个兄弟四围遮住。那飞来的红沙近不得云锦幛,都落向别处,无影无踪的不见了。傀儡生知余半仙的红沙放尽,别无利害的法宝,那一个童子去请余秀英求助,已有徐鸣皋用计留住,不得出来,随将云锦幛收起。十二生大奋神威,举手齐向白光指定,直落到余半仙顶上。余半仙大叫“不好”,躲入迷魂阵中。傀儡生将天兵一招,杀入阵中,阵中无非纸人纸马,杀得一个不留,纷纷落地。此时阵已破了,只见地下都是些碎纸。邺天庆保护宁王逃入城中。傀儡生与十二个兄弟团团围住余半仙,不能逃走。余半仙口中吐出黑气一道,一霎时大雾迷天,伸手不见五指。傀儡生吃了一惊,只听见十二个弟兄齐声叫苦,大叫:“罢了,罢了,收起剑术,莫要错杀了自家弟兄。”傀儡生大叫;“不妨。”将袍袖向天一拂,一霎时天气清朗,大雾都不见了。十三生围将拢来,剑光齐下。不料余半仙不在圈子里,原来黑雾之中已逃走了。

傀儡生空中一望,见余半他不迷在城里,反向西边过大江而去。傀儡生举剑招十二兄弟一同追去,看看追上,只见大江西边山顶上飞下一人,向余半仙劈面而来,让余半仙过去,飞过江来,迎住十三生。傀儡生看来者正是玄贞子,笑道:“你来应该助我们杀这妖人,如何反救他性命?”玄贞子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命不该绝么?还要故意来问我。”十二生齐向玄贞子拜问道:“妖人此去如何?”玄贞子道:“他现在去投师父徐鸿儒。那徐鸿儒是白莲邪教中之首,古往今来,无比利害。我要杀余七甚是容易,现在不杀,正要他请出徐鸿儒来,助宁王反叛,伤害百姓,应了注定的数。然后将他师徒二人骈首就戮,绝了白莲教邪种,以后便无妖邪之辈,可以永享太平世界了。我若此时杀死余七,徐鸿儒尚无大罪,不能就戮,反使传教千万,长留于世,非是我辈之用心也。”傀儡生兄弟十三人听了玄贞子之言,无不佩服。

大众回到赵王庄来,赵员外与众人迎接拜见了玄贞子,都以为余半仙必定杀了。及听见玄贞子放走余半仙,都以为奇事,玄贞子将道理告诉他们,方才叹服。忽见十三生中少了一个傀儡生,赵员外道:“想是他功成身退,不到庄上来。”玄贞子道:“非也,他即刻就来。”

众人方说了几句话,只见傀儡生从天而降,大笑将袍袖一抖,走出徐鸣皋来,大家欢喜迎见。那呆子罗季芳笑向徐鸣皋道:“好兄弟,同妖人住了几日,恐要惹了妖气来。”徐鸣皋道:“大哥休得取笑。”玄贞子笑道:“此番成功,虽是傀儡老师第一功劳,第二要算徐英雄了。若非他款住余秀英,余七有了好帮手,却还不能胜他。”傀儡生道:“徐英雄实是第一功劳,我还不及。但是你莫说无功,反是有罪,怎的将妖人放走?我心中虽是佩服,口里总要取笑。”玄贞子笑道:“你的罪却也不少,将好好一个徐英雄,怎的将他送到妖人处,遇了妖气来。幸而破了余七的招魂妖法,又破迷魂阵,只好算将功折罪罢了。”傀儡生又笑道:“怎的玄贞子老师说话,同罗呆子一鼻孔出气了?”众人听了大笑。

不说玄贞子与傀儡生说笑。却说赵员外见七子十三生都已齐集,余半仙妖法已破了,宁王逃走入城,谅一时不敢出来,于是差人到马家庄请马员外,同了众英雄来聚会饮酒,做了一个剑侠大会。不多时,马员外同了一枝梅、狄洪道、王能、李武、刘佐玉、郑良才、孙大娘、王凤姑都到赵王庄来。众人相见,七子十三生要辞别众人,各处云游。赵员外设席款待,一则为是贺功,一则为是饯行。请玄贞子、一尘子、飞云子、霓裳子、默存子、山中子、海鸥子、凌云生、御风生、云阳生、傀儡生、独孤生、卧云生、罗浮生、一瓢生、梦觉生、漱石生、鹪寄生、河海生、自全生坐了客位,徐鸣皋、焦大鹏、徐庆、罗季芳、一枝梅、狄洪道、王能、李武、杨小舫、包行恭、周湘帆、徐寿十二位英雄,又有两位女英雄孙大娘、王凤姑做了陪客,赵员外、马员外、刘佐玉、郑良才、殷寿、杨挺、王仁义、赵文、赵武坐了主位。

看官,你道这一席筵会,也是千年难遇的。许多剑侠英雄聚在一处,将前面六十几回书总结一结,以下便要分散各处,再要做出许多惊天动地之事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回约后会玄贞子回山传圣旨张太监遇盗

却说赵员外等请七子、十三生、十二英雄、两位女英雄吃酒,徐鸣皋开言问玄贞子道:“我等多人今日大会,师伯师父众位老师都在此,真是难得。我十二弟兄,只少一个伍天熊兄弟,添上一个焦大哥,仍满十二人之数。还有两位大嫂。又难得两位员外及两座众英雄曲尽主人之礼,也算古今所无的盛会了。未知后日再会,要过多少时候,请大师伯示知。”玄贞子道:“这也不难,等十二英雄大功告成,宁王诛灭,其时我等恰在一处,仍作无遮大会。此等原可预先约定,至于或来或去,我等未必齐集,那就不能一一告知你了。”徐鸣皋便不再问。

玄贞子向大鹏说道:“我有一言相告。明日我们兄弟各处去了,回山的回山,云游的云游,并无一定的所在,你不必跟我去。你虽为剑客,脱了凡胎,功名富贵原不放在心上。但有一件:你父母望你回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命中该有二子。明日同了两个妻子回家,各生一子,家中暂住几时,再助徐英雄建立大功。”焦大鹏道:“徒弟要随师父去,不回家了。”那呆子罗季芳坐在旁边,插口说道:“焦大哥,这断乎使不得。记得从前山中老师救我,送到你师父山中,与王能兄弟两个住了几时,没有酒吃,终日吃些蔬菜,挨得我要死。几次要同王能逃下山来,你师父会起卦的,他就预先说破了。后来决意私下走了,那知走了一夜,仍在山头,再也寻不着下山的路来。直到你师父自己叫我两个下山,方得下来。如今想起这事来,头脑也生疼的,你如何要跟他去?”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徐鸣皋喝住:“休说呆话。”只听玄贞子向焦大鹏说道:“你不回家,这是大不该的。古来剑仙侠客,那一个不从忠孝节义上做起?你父母年老,并无后代,你若不去,使他绝嗣,便为不孝之子。你两妻远到此地,都无儿女,你不同他回去,便为不义之夫。不孝不义之人。我岂肯收留门下?”焦大鹏听了一番正言责备,如梦初醒,连连称是。看官,你道剑侠一流岂容易做得么?必有圣贤的学问,豪杰的心肠,方能成就。

这一日众人尽欢而散。次日七子十三生一齐告别,徐鸣皋等依依不舍,步行送到庄口。七子十三生也恋恋不已,直到庄外,方显出剑客法术,一阵清风,都不见了。回头一看,少一个焦大鹏,徐鸣皋惊疑道:“莫非他随了师父去?”一枝梅道:“我料他决不去的。他们都望西行,我追上去寻。”一枝梅如飞跳去。

且说焦大鹏见七子十三生御风而去,他疾忙追上。原来七子十三生之中有几个不能御风的,因为同在一堆,亦能趁势随去。玄贞子见徒弟来,问道:“昨日一番劝你之言,难道还不听么?”焦大鹏道:“徒弟怎敢不听?因舍不得师父,又忘不得傀儡老师度脱之恩,故来运送一程。”玄贞子道:“既如此,我们到西山顶上舞鹤亭流连一会,徒弟就此回转。我们要宿一宵,观玩月夜好景,明日各自云散。”说罢,众人渡过大江,飞奔山顶。到舞鹤亭上,这就是焦大鹏学剑的地方,想起剑术将成之时,各种魔障来试心,今日剑术已成,却要回家生子,这是各有道理,并不自相矛盾的。玄贞子略坐一回,叫焦大鹏回去。

焦大鹏拜辞九位,缓缓下山,渡过江来,正与一枝梅撞见。二人携手同回,到了赵王庄前,见徐鸣皋众人还在庄前久等。二人相见,方要进庄,只见庄前一彪人来,簇拥着一个锦衣花帽的太监,骑着一匹五花马,高声问道:“此地是赵王庄么?”赵员外答应道:“正是。”那太监道:“咱从北京来,奉万岁爷的圣旨,召取十二英雄,快快叫他来迎接圣旨。”

原来是江苏巡抚俞谦,自从差了王介生到赵王庄打探消息,不日回来。王介生将赵王庄一切布置情形,又有剑客高人相助,一一告知俞谦,说:“那宁王星想攻破赵王庄,除了肘腋之患,起兵来犯江南。现在赵王庄万不能破,他决不敢来犯江南了。”俞谦道:“贤任,你有所不知,宁王既已谋反,倒要他速反为妙。速则祸小,迟则祸大。我思得一计,叫徐鸣皋等十二英雄暂离赵王庄,使他出兵直犯江南,南昌府空虚,然后王师遏其前,义兵攻其后,逆藩可擒矣。我拜本进京,保举十二英雄,请万岁召见一番,以赏其功,以坚其志,使他专心为国家出力,有何不可?”于是连夜写好本章。次日叫王介生同了拜本差官,速速进京,到京中在通政司衙门递了本章。

正德皇帝看了俞谦本章,正要下旨,只见右都御史杨一清奏道;“今有安化王——举兵造反,杀死甘肃巡抚,甚是猖厥,万岁宜速下旨,发兵前往征讨,以救甘肃百姓。”正德皇帝道:“既有此事,朕拜卿为三边总制之职,提十万天兵,前往讨贼。即日召取赵王庄徐鸣皋等十二英雄前来,交与卿带去出征效力,卿等以为如何?”只见兵部侍郎王守仁出班奏道:“那十二英雄,臣见过几个,都是可用之才。徐鸣皋更加忠心义胆,果然当世英雄。臣敢保举,万岁召见不妨。”正德皇帝道:“既是王卿保举,朕即日下旨召取前来,交杨卿带去立功。”随即下旨一道,叫东厂太监张永带十二副官诰,封十二人为十二指挥之职,即日到赵王庄去。

张永奉了万岁旨意,晓行夜宿来到江酉。这日到赵王庄前,正见一众英雄都在庄前,听说圣旨下来,大家跪接,请张太监到庄中。赵员外在正厅上排了香案,大众跪在下面,听张太监宣读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赳赳武夫,公侯腹心;桓桓析父,王之爪士。咨尔徐鹤、罗德、焦大鹏、徐庆、慕容贞、狄洪道、杨濂、周仿、包行恭、徐寿、王能、李武等十有二人,勇猛可嘉,忠心不二,即授指挥之职,速行前来,随右都御史巨杨一清出征叛王。立功之日,懋膺重赏,肤有厚望焉。

当下众人听了圣旨,个个欢喜,向十二英雄道贺。只有焦大鹏俯伏在地,说道:“要请老公公代我在万岁前叩辞,臣已脱凡胎,如野鹤闲云,久无功名之念了。”张太监道:“这却不能,十二指挥怎好缺了一个?”徐庆道:“我兄弟伍天熊在九龙山落草,亦是可用之才,我去招来为国家出力。”徐鸣皋道:“这是大妙,我等十二兄弟,只有伍兄弟不在面前。若同为官职,岂不是好极了。焦大哥已成大道,我等不当以兄弟之礼相待,当奉为老师。这不过心中之意,口却不改,仍叫大哥。大哥不愿功名,不可相强,请老公公在万岁面前代辞,可否以伍天熊代其官职?我等召见时候,亦要奏明。”于是定了行止。张永留宿一宵,款待恭敬。

次日,徐鸣皋、罗季芳、徐庆、一枝梅、狄洪道、杨小舫、周湘帆、包行恭、徐寿、王能、李武十一人,同了张永,动身进京。赵员外等相送出庄,依依不舍。徐鸣皋叫他小心防守赵王庄,又叫马金标小心防守马家庄,“若有大事,我等兄弟仍可帮助。”又与焦大鹏执手而别,焦大鹏自同孙大娘、王凤姑回家去了不提。

且说徐鸣皋等离了赵王庄,同了张永一路行来,到鄱阳湖有官船迎接。张永对徐鸣皋道:“我有个表弟陆松年,在湖东面陆家湾。他有个儿子,是我的干儿,久不见了。今日不远,我坐小船去看他,众位英雄先下大船,暂停一夜,我明日就回。”于是带一个小太监,一个小箱,箱中有一千两银子,还有一副荫袭官诰,带去送干儿的。叫了一个小小儿的瓜皮艇,二人上了小艇,划艇子的一路划去。

不知不觉,天已晚了,只见转湾抹角都是小港,一望树木无际,两岸都是荒僻所在,心中惊疑,向划船的道;“闻说陆家湾离大船泊处不过十五里,怎的还未到?”那划船的把划锹一放,走里面来,笑道:“今日路已三十里了,怎说十五里?此地离陆家湾远了。你既到此地,却要听我老爷制度。”在坐板下底摸出一把板刀来,张太监吓得魂不附体。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一回张太监落水庆重生陆松年设筵款良友

话说张永同徐鸣皋等一众英雄到了鄱阳湖,他要顺摆拢陆家湾陆松年家,看他干儿,不料遇见盗船,将他划至僻静所在。张永见不是路径,疑惑起来,便问那船户道:“怎么还不到陆家湾么?”那船户道:“此地离陆家湾远了。你既在我船上,却要听我的制度。”说着,就在船底下拿出一把板刀,恶狠狠的向张太监说道:“我这里有个规矩,凡有人上得我船,都算是他晦气。所有金银,自不必说,都是要存下来做孝敬的。不论他官绅士贾,除非不上我这船;既上我这船,任他插翅也难飞去。但不过我亦有几等制度:在我船上的人,那乖巧的,送了我的孝敬,我便请他吃顿馄饨;那不乖巧的,我便请他吃板刀面。这两件却是听人拣的,我不勉强人。”说着,便将板刀在张永面上一晃,道:“你说拣那一件去吃罢?”张永与那小太监,此时已是吓得魂不附作,只得战战兢兢跪在那里,哀求道:“大王爷若要银子,我这小箱子内还有一千两,大王尽管拿去,只求饶我两个活命就是了。”那船户道。”饶你性命,可是没有这个规矩,也从没有这等便当。既是你哀求,我便给你讨个便宜,请你吃顿馄饨罢。”

张永听了,不知这馄饨是个什么法儿。你道这馄饨的名色,究竟是怎的呢?原来是凡强盗船上,都有板刀面、馄饨两件名目。那板刀面,就将人砍成几块,抛在水内,这就唤作板刀面。馄饨是留你一个整尸首,将你绑缚起来,抛下水去,这就唤作馄饨。当下张永不知所以,便问道:“怎么唤作馄饨?”那船户道:“我实告诉你,将你整个儿绑缚起来,抛下水去,便唤作馄饨,可是太便宜你了。”张永听说,这一吓已是昏了过去,那个小太监更加害怕,只在那里跪求饶命。那船户那里肯听,便取了两根绳索,先将张永绑缚起来,向水内一丢;又来将这小太监绑起,也向水内一放。他便将那只小箱子收藏起来,-乃一声,登时将船开往别处去了,我且不表。

再说张永与那小太监自下了水,不知不觉,直望下流淌下来。也是张永命不该绝,徐鸣皋等人的大船却泊在下流头。那船户却在上流将他放下水去,张永在水内就顺着下流,一路淌了下来。直到天明,又淌至徐鸣皋等人泊船的所在。却好一枝梅在船头上小溺,忽见上流淌下一个人来,一枝梅便喊船户道:“艄公,你们快起来。上流淌下一个人来了,你们快将他捞起,看看是活的还是死的。如果还救得活,赶紧取些姜汤,将他救过来;如果死的,也可买具棺材收殓他。”船户听说,立刻都执起来,七手八脚,在湖里将那人捞起,湿淋淋的放在船头上。一枝梅近前一看,忽然哎呀一声:“这是怎么说?为何张老公公被人家绑缚住了,抛下水去,难道那陆家湾那个陆松年将他害了不成?”复又想道;“这断不是陆松年害的,一定那只小瓜皮艇是个强盗船了。”当下便命船户将绳索解下,立刻煨了些姜汤来,灌了下去,又将他翻转身来,在船帮子上担了一回。好一会,只见他吐了许多水出来,人也慢慢苏醒。此时徐鸣皋早已起来,大家见张永已是苏醒,便将他扶至中舱,徐徐睡下,又命船户取了些姜汤,给他自饮。

又过了一会,只见他两眼微睁,喘了一口气道:“咱家怎么到这里来?莫非与诸位英雄是魂灵相会么?”徐鸣皋道;“老公公请自保重,停一会儿再讲罢。”张永又道;“咱家究竟是人是鬼,请诸位英雄告知明白,好给咱家得知。”徐鸣皋道:“不瞒老公公说,方才从水内捞起来的。”张永听说道:“如此说了,咱家还是个人,不是个鬼了。”于是张永便将以上情形说了一遍。只见罗季芳大声怒道:“如此世界,好大胆的狗强盗,敢劫掠老公公的财物,又害老公公的性命!我等即将他拿来,碎尸万段!”徐鸣皋道:“好匹夫,那强盗如此胆大,自然要去寻他。但据你这等说法,你可知他姓名么?”罗季芳被徐鸣皋这句话,问得他口不能开,只是呆立在一旁暗暗作恼。只见张永又道:“咱家承诸位英雄将咱家性命救活,只可怜我那小使,不知生死如何了。”徐鸣皋道:“老公公不必烦恼,或者尊管命不该绝,也还可以活命的。为今之计,老公公可还要去令亲家么?”张永道:“咱家再也不去了。”一枝梅道:“不然,我等正是还要老公公去走一趟,借此可以访那强盗的下落。”张永道:“英雄此言差矣!咱家就便访到他下落,也还是将性命送在他手内,这是何必呢。”一枝梅道:“老公公尽管前去,我等暗暗的保护老公公就是了。”张永听罢大喜道:“难得诸位英雄有此美意,咱家更加感激了。”

此时张永已觉得身体舒畅,于是吃了点饭食,徐鸣皋便叫徐寿扮作小太监,随着张永下了船,仍到昨日雇船到陆家湾的那个所在。张永先四面一看,并不见昨日那只船,因即另雇了一只。言明船价,同徐寿二人上了船,便望陆家湾而去。不过十五里,不到半日已至陆家湾。张永当下付了船钱,便同徐寿上岸,转湾抹角不到一里路,已望见村庄。张永便指与徐寿看道:“徐将军,你看对面那一丛树林中间一所高大房屋,便是陆松年家了。”徐寿答应。

二人又走了片刻,不觉已到。张永便走入座上,却好有两个庄丁站在庄门口。张永上前,向那庄丁说道:“你进去说一声,就说北京管理东厂事务那个姓张的,顺道来此相访,你家主人就知道了。”那庄丁听说,赶着答道;“你老人家莫非张公公么?”张永道:“咱家便是。”那庄丁道:“你老人家请里面坐罢。”说着领了张永、徐寿二人,到了里面厅上。二人坐下,那庄丁便进去通报。少刻陆松年出来,向着张永说道:“老哥哥,两年不见,正是渴想得极。今日难得到此,是因何事来南呢?”张永道:“一言难尽,慢慢叙谈便了。但是我不能耽搁,今日在你这里住一宿,明日就要走的。我那阿保干儿子现在那里?我是很记念他的。”陆松年道:“他现在书房内读书,少停我叫人去唤他出来便了。”说着,一面命人摆酒,一面命人去唤阿保,又与徐寿通了名姓。

此时庄丁早已献上茶来,张永正要提起奉旨来召十二位英雄的话,阿保已走了出来。陆松年便叫他给张永请安。阿保走到张永跟前,先喊了一声干爷,随即请了安,站立一旁。张永便望着他,笑嘻嘻的说道:“我的儿,两年不见,你长得这样大了,今年可是十六岁了么?”阿保道:“是。”陆松年道:“老哥哥,你怎的记得这般清楚?”张永道;“连干儿子年岁都忘了,这还算个人么?”说着,那边酒席已摆出来,于是张永便邀徐寿去坐首席。徐寿再三推让,还是张永坐了首席,徐寿对陪,陆松年坐了主位。饮酒之间,张永便先将奉旨召取十二英雄的话说了一遍。又指着徐寿,向陆松年说道:“这位英雄,就是第十二位。”陆松年便向徐寿道:“久仰诸位英名,今得相见,实是万幸。”徐寿又谦逊了一回。张永又将遇盗的各节述了一遍,陆松年听罢大怒道:“那里有这等事情!这个强盗,可算得是无法无天了,连老哥哥的财物他都敢劫掠起来,还要害老哥哥的性命,这还了得。待小弟明日就到县里去报,勒令该管地方官缉获,务要拿获人赃。”张永道:“这就烦老弟明日去走一趟。愚兄所失的财物不过一千两银子,再有我干儿子一副荫袭,还是小事,倒是留着这只盗船,贻害客商,甚是不浅。”陆松年正要答应,忽见有个庄丁向陆松年耳畔说了两句话,陆松年不觉诧异起来。欲知那庄丁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二回陆家湾庄汉说前因葫芦套英雄诛众寇

话说陆松年正要答应张永的话,只见有个庄丁向着耳畔低低说道:“小的们近来耳里闻得传说,那个强盗船害的人不少了,也有人去县里投告,县里只是不准。听说那强盗船是宁王府里什么邺大将军邺天庆手下徒弟派的人,专在各处私自劫掠。县里也有风闻,所以不敢缉获,就是有人告了,只是不准而已。小的看起来,张公公这件事,多分也是那起人了。”陆松年听罢,大怒道:“岂有此理!”张永也就追问起来,陆松年便将庄丁说的话告诉了一遍。张永道:“如此说来,一定不差了。老弟也不必去县里令他缉获,他也没法的,还是愚兄再作道理罢。”陆松年道:“老哥如此说,难道就算了不成?知县为一县的父母,有这等事他不去管,有谁管来?”张永道:“老弟有所不知,如今宸濠势恶滔天,不久便有反意。如那一个小小县官,怎么吃得住那一班如狼似虎的恶贼?所以知县官亦迫于势之无可如何,只得多事不如省事。就便他为民心切,任意问起来,又从那里去捉强盗呢?但有一件:不知这强盗船窝藏那里,为首是谁,只要知道他窝聚的地方,便可易于下手了。”

正说之间,又见那庄丁说道:“老公公若问那强盗船窝藏的所在,小的倒也闻人说起,就在鄱阳湖对面葫芦套里,为首的唤作褚大胆,却不知果否的确。”徐寿在旁说道:“但不知这葫芦套还是全个儿水路,还是有旱路可通?”那庄丁道:“水路近些,旱路要过鄱阳湖对岸绕鹅颈项湾去,远五六里地面,才到那里呢。”徐寿听说,暗记在心。只见张永说道:“既知他窝聚在那里,咱家自有拿他的法子了。”陆松年便问道:“老哥哥是怎么样儿去拿他呢?”张永道:“现放着十二位英雄在此,仗着愚兄老面皮,随便请两位去走一趟,还怕那些草寇不手到受缚么?”陆松年听说也道:“如果请他们一班英雄内去几个人,那伙强盗定然是束手待缚的。”不觉大悦起来,于是三人痛饮,直饮到三更时分,这才席散。陆松年便请张永在内书房安息,徐寿在外书房安歇,一宿无话。

次日清早起来,梳洗已毕,用了早点,张永就要起身。陆松年还要留他再住一日,张永道:“非是愚兄如此决绝,只因要赴京覆旨,若日期多了,恐怕圣上见罪。而况葫芦套之事尚要耽搁一半日,如此算来,是万万不能久待了,咱们后会有期。我干儿子袭荫的,俟我进京后再代他弄一副便了。”陆松年不敢勉强,只得相送出庄,揖别而散。

张永同徐寿仍走到陆家湾口,雇了船只回去。时将日午,已到了大船停泊的所在,张永就上了大船,徐寿也一同上去。当时开发了船钱,那小船自然开去。张永就将陆松年家庄丁所说的话谈了一遍,因道:“这事据咱家看来,还得仰仗诸位辛苦一趟才好,不然遗害于人甚是不浅。”当下徐鸣皋说道:“老公公放心,我等众弟兄当前去一走,将这伙贼擒来,请老公公自办便了。”徐庆道:“但是我们如何去法呢?”一枝梅道:“我却有个计较,只须将这只大船放到那葫芦套口,我们大家却都不要在船上,恐怕他看见不来,反而躲到别处去了。我们都上岸去,只叫徐寿兄弟一人坐在舱内,老公公也不要坐在前舱,去到里面不露眼的地方。那里既是盗薮,必有巡船往来,一见我们这只大船停在那里,他必定以为是宗好买卖,我不去寻他,他必来寻我,我们便可以逸待劳,将他一网打尽。恐怕他未必全行上船,我们可分派四人,去他套里搜捉,包管他没处藏躲。”大家听了皆道:“如此极好。”张永亦极其佩服。于是即刻将船户喊来,告诉明白,又再三吩咐船户不可泄漏风声。船户答应出来,也就立刻开船,望葫芦套进发。

却好到了那里,正在天晚,船户便将船停泊下来。徐鸣皋等人先至船头四面一看,见无船只,并无行人来往。又将那葫芦套看了一遍,只见那套里芦苇丛杂,好个僻静所在,不必说藏那盗船,便埋伏一两万兵马,外面也绝不知道。当下徐鸣皋等十人,便一个个跳上岸去,只留徐寿一人坐在船内。徐鸣皋等十人到了岸上,各在芦苇深处藏躲起来。看看到了二更时分,并无动静,我且按下。

再说那劫掠张永银两,并害他性命的那个船户,原来就是这葫芦套里一起的人,而且的确是宸濠那里的无敌大将军邺天庆手下的徒子徒孙。邺天庆却不知道,全是殷飞红派来的。现在殷飞红虽然被焦大鹏的妻子孙大娘、王凤姑杀死,他们这一起人还在这里断劫客商。为首的一个头目,唤作褚十二,绰号褚大胆。一起共有二十只小瓜皮艇,专在湖上截害过客,只要有人上了船,便将他荡到这里动手。就是张永也在这套里被劫的,不过他那时吓昏了,未曾看得明白,所以记不清楚在什么地方。

徐鸣皋等十人看看等到二更以外,仍然毫无动静,大家暗思:“难道这个套内并非窝盗之所?不然何以到了这时,还不见一些动静?”正自大家疑惑,忽闻隐隐有划桨之声从套里出来,徐鸣皋等见了,还不急急动手。只见那只船又慢慢的划出港口,泊到大船旁边。忽见跳出一人,手执板刀,上了大船,也不喊叫,只望中舱而去。到了中舱,望着徐寿迎面一刀砍去。徐寿亦不喊叫,赶着将身子一偏,趁势飞起一退,将那人踢倒在舱板以上。复一进步,将他手中刀抢夺过来,便认定他脑袋就是一刀,登时那人已送了性命。外面小船上那个划桨的,正在那里探头探脑,向舱里望。忽见舱里一个已被人砍死,他便急急的将船放开,摇着桨,如飞箭一般直向套内划去。徐鸣皋等看了,知是进套去喊人,众英雄也不追去,只在岸上静等。

不一刻,果然划出一阵船来,徐鸣皋等人在那里看得真切,便代他一只只数过去,却整整二十只。一会子,这二十只划船,皆荡出套口,一声呐喊,团团的齐将大船围住。复一声呐喊,只见划船上跳出有十几个人来,个个手执板刀,蜂拥上了大船,口中大声喝道:“那里来的牛子,胆敢伤俺褚爷爷手下头目!”说了一声,舞动板刀,直向徐寿砍去。徐寿一见这许多人上船,也就将自己的刀取了出来,大声怒喝道:“好大胆的草寇,胆敢劫掠客商,图财害命!尔这一伙毛贼认得老爷么?”说着便舞动钢刀,向那一伙贼砍去。那一伙贼一面接着厮杀,一面便欲到后舱搜寻财物。徐鸣皋等此时也就跳上船来,只听扑扑扑一阵声响,手起刀落,立刻就砍倒了几个。于是大家大喝一声:“尔这一伙毛贼,可知江南徐鸣皋等一众英雄么?尔等胆敢前来劫我等的船只!”说着,只见各人手上的刀如旋风般飞来飞去,那一伙强盗那里抵挡得住,不到片刻,已砍得七零八落,倒在舱内,褚十二也被砍倒在舱。外面那些小船还围绕在那里,一只都未开去。你道这是为何呢?原来徐庆与一枝梅两个,已将那小船上的人个个杀了。

大家进得中舱,见强盗都已捉住,一个不曾逃脱,便将张永请出舱来,使他相认。张永逐一看过,即指出一人,这人正是褚十二。徐鸣皋便笑说道:“你请人家吃一顿东西,我却要请你先吃板刀面,后吃馄饨。”褚十二听说,还在那里哀求。徐鸣皋也不答应,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一刻已收拾得清清楚楚。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三回宁寿宫垂询往事武英殿召见英雄

话说众英雄将葫芦套的水寇全行杀尽,也就请他吃了些板刀面、馄饨,收拾干干净净,大家痛快非常。张永叩谢道:“设非众英雄之力,此贼如何擒获。今日此举,咱家虽报了前仇,却是代往来客商除了一件大害,众位英雄可也积德不浅了。”徐鸣皋等谦让道:“锄恶除坚,此是我等分内之事,何足挂齿。”此时天已明亮,即吩咐船户开船,直望京城而去。不一日到了湖北,大家就舍舟登岸,遵陆北上。

行有半月光景,已到北通州,当有官员迎接出来,张永就命本地方官备了车马夫役人等,一路趱程前进。走了三日,已抵北京。张永便请徐鸣皋等十一位英雄先在馆驿安歇,他便当日进宫覆命。武宗见张永已回,即着于宁寿宫召对。张永闻武宗召见,那敢怠慢,就在内宫先行了礼。覆命已毕,当下奏道:“奴才奉万岁旨意,前往江西赵王庄,召取徐鸣皋等十二位英雄,奴才现已召至,皆在馆驿安歇。惟内有焦大鹏一人,因他自己已脱凡胎,原无心于功名,苦苦乞休。当时奴才未敢遽允,后经徐鸣皋等一再代告,并允以焦大鹏之义弟伍天熊,现在九龙山,情愿召取前来,令他代职。奴才见他诚心不愿功名,只得允诺。该壮士又令奴才于万岁前代为转奏,上达天听。现在徐鸣皋等计有十一人在此,伏乞圣上示下。”

武宗闻奏,便问道:“据你说那焦大鹏已脱凡胎,这是怎么讲,难道他成了仙不成?”张永又将焦大鹏如何被宁王面前无敌大将军邺天庆杀死,如何以后被傀儡生救活,如何焦大鹏帮助七子十三生大破迷魂阵的话,前后细细奏了一遍。武宗闻奏,这才知道,因道:“既是如此,人各有志,不能勉强而行,也只好随他独行其是便了。”张永又奏道:“焦大鹏虽说无志官爵,他临行时也曾言及,如朝廷有需用之处,他还出来帮助,并不置身事外,不过但不受官爵而已。”武宗大喜道:“这更难得了,到底英雄立志与众不同的。”因又问道:“现在宸濠究竟是怎样了?”张永又将各节奏了一遍。武宗当下传谕所有应召之江南壮士、现授指挥之职之徐鸣皋等共十一人,着于明早在武英殿召见,不得有误。此旨当由内阁传了出去,徐鸣皋等十一人奉到这道圣旨,个个预备召见,启不必说。张永当日也奉旨先回东厂去了,一宿无话。

到了次日,天才黎明,徐鸣皋等十一人已穿了朝服,在朝房内候召。不一会,只听静鞭三响,武宗临朝,百官朝参已毕,当有值殿官喊道:“各官有事奏事,无事退朝。”但见张永出班,俯伏金阶奏道:“所有奉召特授指挥徐鸣皋等十一人,昨奉传旨召见,现在朝房候旨,请万岁示下。”武宗闻奏,便传旨着辰初三刻,在武英殿召见,所有总制军务、右都御史杨一清,着即一同前往。说毕退朝,各官朝散。

张永下了殿,便同杨一清同到朝房,知会徐鸣皋等人。徐鸣皋等见张永前来,大家皆站起来行礼。张永还礼已毕,便指着杨一清向众人说道:“这便是总制军务、右都御史杨大人。”徐鸣皋等闻言,各各行了礼。杨一清又各问了名姓,然后分次序坐下。杨一清首先说道:“久仰英名,无由相见。今幸为同朝之士,将来建功立业,锄恶除坚,前程未可限量。所望一心为国,不失为忠义之臣。”徐鸣皋道:“蒙大人汲引之恩,承圣上不次之擢,某等当竭力图报,上答高厚鸿慈于万一。不日均隶麾下,其有不谙之事,尚求遇事垂教,以期仰副大德,则是某等大幸。”杨一清闻言,见他们这一班人虽是纠纠武夫,吐属甚是文雅,心中大喜。张永又将在葫芦套遇盗,多亏徐鸣皋等将那班水寇全行诛戮的话,说了一遍。杨一清更加喜悦,因道:“——现已造反,连日叠据甘肃所属飞驰奏章,请兵剿灭。宸濠固为心腹之患,但此时尚未显露反情,不便遽加征伐。光景圣意先去剿灭——,俟宸濠反情大露,再行征伐。今得诸位同行,某亦可得资臂助了。”徐鸣皋道:“某等识见浅短,幸而成功,皆圣上之福与大人之威望,某等亦何敢妄逞己能。”

大家正在那里谈论,忽见两个小太监飞跑而来,高声喊道:“圣上已临殿,特召张老公公、杨御史及十二位指挥,速去武英殿听候召见。”张永等闻召,那敢怠慢,当即与杨一清率同徐鸣皋等十一位英雄而去。

不半刻已到。但见宫阙巍峨,香烟缥缈,说不尽那种富丽端严,真个是咫尺天威,令人不严而肃。张永、杨一清二人先至金阶俯伏,三呼已毕,只听武宗在上问道:“那新授十二个指挥,都在这里么?”张永奏道:“已敬谨前来,听候宣召。”武宗道:“着即宣他们上殿。”当有值殿官传宣下来道:“旨意下,特召新授指挥徐鹤等上殿。”徐鸣皋等闻召,便一齐随着传宣官,到了殿上,俯伏金阶,口称:“臣徐鹤、徐庆、罗季芳、慕容真、狄洪道、王能、李武、杨小舫、包行恭、周湘帆、徐寿,愿吾皇万岁万万岁。”三呼已毕,跪在地下不敢抬头。武宗在上,闪开龙目,望下观看,但见他们个个皆是一表非俗,相貌魁梧,他日必为栋梁之器,龙颜大悦,因道:“诸卿均赐平身。”徐鸣皋等又磕头谢了恩,然后站立一旁。

武宗又将各人打量了一回,因向张永、杨一清道:“这十二个指挥,若非俞谦密保,朕几为宸濠所误。”因又问徐鸣皋道:“卿等久在江西一带,宸濠所作之事,卿等可细细据实奏来。”徐鸣皋当下出班跪奏道:“臣等罪该万死,因宁王所为皆非正道,因此臣等欲为朝廷保护起见,以致狂妄胡为。”武宗道:“此正卿等忠义可嘉,何罪之有。究竟宸濠所为有什么大逆不道呢?”徐鸣皋不敢隐瞒,于是将一切情形,如何金山寺假作替身,暗自招兵买马,如何私造离宫,如何计献美女,如何潜养死士,谗害忠良,如何不称谕令、敢称谕旨,以及纵掠赵王庄,毒设迷魂阵,以往之事奏了一遍。武宗听罢,龙颜大怒,当下说道:“逆濠叛迹已彰,罪在不赦。朕本即派兵前往,声讨问罪,奈叠据甘肃所属飞驰表章,奏称安化王——刻已谋叛,擅杀甘肃巡抚,已据有庆阳、秦州各府州县,势甚猖獗。若不速为声讨,必致生灵涂炭,势成蔓延。卿等皆具有赤胆忠心,为民为国。今特遣右都御史杨一清带领十万人马,前往该处声罪征讨。卿等即着派入杨一清部下,随营差遣,务期各奋天良,竭忠尽志,一俟奏捷,朕定再加封官爵,以酬助劳。所有一切事宜,均归右都御史杨一清遣派,卿等不得稍有贻误。”徐鸣皋磕头谢恩,其余十位英雄也就叩头谢恩已毕,站立一旁。

武宗又向杨一清道:“现在——猖獗异常,昨又据阶州驰奏前来,奏称该州危急异常,请速发天兵声讨。卿可即于三日后带领兵马十万,随带新授指挥徐鸣皋等克日前进,务速讨平,毋负朕望。朕再加派张永随卿前往,以为监军之任。如有要事,可同张永和衷共济,总期早为平定,即日班师,论功授爵。”杨一清也出班跪下,叩头谢恩道:“臣夙荷天恩,敢不竭忠报效,惟期叛王早日平定,上慰宵旰之勤,下免生灵之苦。臣遵即于三日之后亲带兵马,率同十二指挥,星夜驰往。所有一切军务,臣自敬谨与张永和衷共济,断不敢任意独断,上负天恩;亦不敢贻误军情,有负重托。惟臣才疏识浅,恐不能胜,伏乞圣上再于各大臣之中加派一人,与臣同往,臣既可得其臂助,又觉事半功倍,臣不胜幸甚。”武宗道:“朕意已决,有卿前往,足能克敌。再加十二指挥听卿调遣,何患逆-不平?卿但勉矢公忠,毋得渎请。”杨一清遵旨,不敢再奏,只得退下。武宗亦即回宫,各官朝散。

杨一清便令徐鸣皋等仍回馆驿,一面传檄各营,着令于明日亲赴教场,听候挑选出征。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四回挂帅印杨御史讨贼拒叛逆毕知府出征

话说杨一清奉了武宗之旨,挂帅出征安化王。当下退朝出来,即传檄各营所有将弁兵马,均着于次日齐赴教场,听候挑选。各营得了这个械文,那敢怠慢,果然次日天甫黎明,俱已齐集教场。徐鸣皋等十一位英雄,也换了指挥服式,到教场伺候。等了一会,杨一清与张永二人俱骑坐马匹,前呼后拥,簇拥着一路而来,到了演武厅下马。此时兵部已将兵符将令恭送前来,杨一清先拜印绶,望阙谢恩,然后升入公座。诸将参见已毕,侍立两旁。杨一清这才查点三军,发出令箭一枝,命徐鸣皋为先锋,慕容贞为行军运粮使,徐庆、狄洪道为中军左右羽翼,包行恭、罗季芳为随营指挥,王能、李武、周湘帆、徐寿为随营参将。并传谕三军,择定九月初三拔队起程。吩咐已毕,杨一清与张永便率领徐鸣皋等人朝谢恩,并奏报开军日期,武宗又温谕了一番。然后各回私第、馆驿。

到了第三日,正是九月初三。甫交黎明,随征诸将以及大小三军,俱备顶盔贯甲,齐奔教场而来。到了教场,各按队伍排列两旁,真个旗幡鲜明,刀枪闪烁,说不尽军容之盛,如火如荼。徐鸣皋等亦各按本职,鹄立演武厅下。不一时,杨一清与张永连辔而来,直到演武厅下马升座。请将参见已毕,杨一清便按随征花名册,点名已毕,即命升炮祭旗,杨一清率领诸将祭拜大纛。诸事已毕,即命先锋官督队先行。徐鸣皋便带了周湘帆、徐寿二人为左右羽翼,督率三千兵马,上马前行。杨一清也就拔营,只听三声大炮,声震云霄,十万英雄,一齐列队,扬威耀武,真不愧讨贼工师,直望甘肃进发。我且按下。

再说——自据了秦州、兰州、庆阳等各府州县,势甚猖獗。这日又率领贼将进攻巩昌。这巩昌知府姓毕,名唤云龙,原系山西大同人氏,由军功保举知府。身长六尺相开,黑漆涂面庞,颔下一部胡须,惯使一柄金背大砍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性如烈火,颇有忠心,只可惜他有勇无谋,不免那“粗”、“劣”二字。城中还有一位参将,姓郝名忠,也系山西太原人氏,与毕知府同乡。这郝参将系武举出身,亦生得臂阔肩宽,身躯雄壮,一双环眼,两道浓眉,紫巍巍一副面庞,乱糟糟满腮胡须。年有四十余岁,也是性情刚烈,惯使一杆双钩连枪,却与毕知府最为相契。

这日毕知府正在书房清理公牍,忽见有个当差的慌慌忙忙进来禀道:“今有探子探得,逆贼——杀死本省巡抚,随据了泰州、兰州、庆阳、阶州各府州县,所到皆望风而降。现在又亲率贼兵三万,克日进攻巩昌,离城不过六十里了,因此飞报前来,请今定夺。”毕知府一闻此言,只气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大喝一声,骂道:“你这大胆的逆贼!朝廷不曾薄待于你,不思忠心报国,反敢造反,杀死封疆大臣,夺据城池,还敢进攻巩昌。须放着本府不死,你若到来,俺把你这叛逆拿住,碎尸万段,以为朝廷除一大害!”说着,一面就着探子再去探听,一面亲自骑马,直望参将郝忠衙门而来。郝叁将也得知了——的乱耗,二人便商议写了本章,飞驰进京告急,一面预备御敌各事,又即刻传令调齐守城兵马,准备开战不表。

再说——自据了兰州等四座州县,便思进取巩昌。他手下有十数员猛将,皆是能争惯战之徒。这日带领三万人马,直望巩昌府而来。不一日已离巩昌府不远,当令放炮安营,休息一日。次日——全身披挂,头带黄金盔,身穿一副盘龙锁子黄金甲,脚下花脑头战靴,手执一杆丈八长矛,坐下一匹黄骠马。后有人掌着一面大纛,旗中间写着一个斗大的“王”字。两排随着前军都指挥王文龙,后军都指挥杨立武,参将左天成、天方杰、温世保、薛文耀,游击魏光达、高铭、孙康、刘杰,还有许多稗将,各各皆是顶盔贯甲,胯下皆骑着马匹。只听一声炮响,率领人马,直望巩昌而来。

离城不远,但见城头上族旗飘荡,——知城中已有准备,便催开坐马,飞到吊桥口,大喝一声:“尔等听着:快报尔主将知道,叫他速速献城。倘有半字不行,俺王爷便踹进城了!”话犹未毕,只见城门开处,拥出一员大将出来,头带铁盔,身穿铁叶甲,手执一杆双钩连枪,坐下一匹乌骓马,见了——,大声骂道:“大胆的逆贼!你不思叨祖宗之余荫,为国家尽忠,反敢潜谋不轨,忍心背叛,天良何在?朝廷何曾薄待你来?你如悔过投诚,早早下马受缚,将来朝廷或可念尔宗室,赦以不死,留尔余生;倘若执迷不悟,尽背天良,待俺郝老爷杀尔这不忠不孝之徒,上为朝廷诛一叛臣,下为百姓免那生灵之苦。尔却有何话说,早早答来。”——闻言,亦大怒道:“现在朝廷荒滢无度,巡幸不时,任用坚邪,不理政事,眼见得大明江山为人夺去。本藩上念祖宗创造艰难,不忍将锦绣江山为他姓所取,因此本藩替天行道,上受祖宗之基业,下为万姓造福,正是天与人归之候,何叛之有?尔不过一小小参将,敢拒本藩王师。封疆大臣,本藩尚将他置之死地,何况尔乎?若知进退,快将城池献出,将来不乏封侯之位,本藩自然另眼看待;倘执迷不悟,须知王师所指,谅你这巩昌一城,亦难作负隅之势。一经打破,便是玉石不分,那时尔等悔之晚矣。”

郝忠听罢,不觉怒发冲冠,大吼一声:“待俺老爷将尔这叛贼拿住,碎尸万段!”说着催开坐马,望着——,迎面就是一枪刺来——鞭梢一指,早见贼队中飞出一骑马来,上坐一员大将,手执开山大斧,大喝一声:“勿得有伤我主!俺老爷来取你的狗命。”话犹未毕,那骑马已飞到郝忠面前,举起开山大斧,望着郝忠就劈。郝忠急将长枪架住,喝道:“好大胆的逆贼!皆是你等这一班狗头助纣为虐,待俺老爷先将你这狗头杀了,然后再与叛首说话。但俺老爷枪下不挑无名之将,你可通报名姓过来。”只见贼将高声喝道:“你须听着:俺老爷乃安化王驾前前军都指挥王文龙是也。尔也须通过名姓。”郝忠也喝道:“逆贼坐稳了,俺乃大明正德驾前特授巩昌营参将郝忠便是,你可闻得老爷的威名么?”王文龙一听,哈哈大笑道:“吾道是谁,原来是个小小参将,也要在此夸耀。俺老爷这柄开山大斧,人是杀得不少了,还不曾杀过这样一个小小官儿。今日既遇见了你,也说不得污我的大斧了。”说着,又是一斧砍来,郝忠急架相迎,一来一往,大杀一阵,两边鸣金收军。

次日、——又带领贼将挑战。城内毕知府也领了人马,大开城门,出得城来,排成阵势。毕云龙在马上一见——,高声大骂道:“逆贼——,早至军前受死!尔可认得毕老爷在此么?”话犹未毕,只见贼中飞出一骑马来,手执两栖八角钢锤,高声大呼道:“待俺后军都指挥杨立武老爷取你的首级。”说着,把马一拍,直飞过来,手舞铜锤,认定毕知府当头打下。毕知府就急举起金背大砍刀,急架相迎,一面架开铜锤,一面暗道:“这厮好生利害,膂力不在我之下。”正自暗想,杨立武又一锤打来,毕知府又赶紧架开,趁势一刀砍到,杨立武也急急招架。二马过门,毕知府赶着兜转马头,手举大刀,连肩带背,向杨立武砍去。杨立武将钢锤架住。于是一来一往,大战起来,只杀得鼓角齐鸣,喊声大震。战了有十数个回合,毕知府暗暗想道:“这厮勇猛过人,若不用拖刀计擒他,断难取胜。”心中想罢,又战了两合,便卖个破绽,拖刀拍马就走。杨立武急急追来。看看追得切近,毕知府忽将马头一带,一转身抡开大刀,出其不意,向定杨立武一刀砍去。杨立武猝不及备,登时斩于马下。小军取了首级,即命打得胜鼓回城,当将首级悬挂城头示众——

见杨立武丧命,当时即挥动全军并力攻打。走到城下,只见城头上擂木炮石直打下来,军士不能前进,只得鸣金收军。欲知能否攻破巩昌,且听下回分解。第七十五回知府尽忠参戎死节将军建议元帅分兵

话说——见华知府杀死后军都指挥,当即率众攻城。争奈城上擂木炮石如雨点般打下,不能前进,只得鸣金收军。回至贼营,当有谋士李智诚劝道:“主公不必性急。胜败乃兵家常事,谅此小小城池,还怕攻打不下么!”——便对众将怒道:“本藩自出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日提兵到此,竟败在这一个小小知府手内,又折了我一员大将。明日不破巩昌,誓不回营!”

到了次日,——又挥动大军,去攻巩昌。日夜攻打,一连攻打了三日,只是难破——也无法可想,只得传令各军,猛力围攻,他便回营与众人商议道:“似此一座小小城池,竟攻打不下,旷日持久,为之奈何?”谋士李智诚说道:“毕云龙守御甚固,更兼他勇猛非常,若以力攻,此城恐一时难下。据参谋愚见,不若密传号令,使各军假装疲惫情状,以作诱敌之计。毕云龙本有勇无谋之辈,一见我军疲惫,必然统率全军杀出,我便且战且走。王将军可带三千人马,预先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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