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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6 15:5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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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

出版社:清华大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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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追思文集

吴冠中追思文集试读:

前言

2010年6月25日,吴冠中先生逝世,震动全国。党和国家领导人、文化界及其他各界的专家学者、国际友人、海外华人、同道挚友、学生,以及热爱他绘画、读过他著作的广大人民群众,纷纷以不同的方式缅怀先生、祭奠先生。各种纪念活动凝聚着人间美善的力量,映射出中华民族的文化理想与信念。

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为了记下这感人的一幕,将来自四面八方追思吴冠中先生的感怀、追忆、文论与报道等相关资料汇集成册。这里包含许多吴冠中先生生前真实生动、鲜为人知的故事,是今后研究吴冠中艺术思想与艺术人生的宝贵资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当今时代中国人民的文化价值观和精神追求。编辑的过程,是我们重温吴冠中先生艺术思想的过程。这使我们更了解他命运中的不幸与幸运,也更加理解一个真正艺术家生命的一瞬与永恒。

在中西文化撞击与融合的时代,吴冠中延伸了20世纪以来众多艺术家创造中国现代绘画的梦想。为了实现这个梦想,吴冠中和几代中国艺术家都曾饱经苦难和磨砺,却始终信念坚定。他们是推动中国文化走向现代、走向世界的先觉者和创造者。

吴冠中先生视美为艺术家独立自由精神的归宿。他学贯中西,以自己独立的思想、独特的审美、独创的语言,为中国现代绘画找到了一个审美的新答案,虽然不是唯一的答案,也不是最终答案,但这个答案是他踏遍祖国大地,亲近人民,走进自然深处,用自己的热血在中国古老文化根脉上浇注生成的新绿,映照出他热爱祖国,甘为艺术而献身的灵魂。他的艺术和思想,已生长在中国美术史和世界艺术史的生命年轮中。

这本文集的出版留下了时代对一位有卓越贡献的艺术家的纪念。值得一提的是,在惊悉先生辞世的一刻,祖国各地各阶层自发地同时涌现出如此之多的感人的悼念文辞,这在当代的中国文化界是极为罕见的。或许通过阅读这本文集,人们能够感受到,一个真正艺术家可见的生命终结之时,他艺术灵魂的生命已开始走向永恒。刘巨德2011年6月于清华大学荷清苑吴冠中先生生平

杰出的艺术家,艺术教育家,中国共产党党员,第八、九、十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清华大学教授吴冠中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10年6月25日23时57分在北京逝世,享年91岁。

1919年8月29日,吴冠中出生在江苏宜兴的一个农民家庭。1936年,吴冠中从浙江省立高级工业学校电机专业,转入杭州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学习;1942年从艺专毕业后,在重庆大学建筑系任教;1946年以美术类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取“中法交换留学”公费生,赴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习油画;1950年归国,曾先后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营建系、北京师范大学、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1991年被法国文化部授予“法国文化艺术最高勋位”。2001年文集《画外话·吴冠中卷》获人民文学出版社第三届人民文学奖,文集《吴冠中谈美》获中国新闻出版总署第七届全国优秀青年读物奖。2002年,当选为:“法兰西学士院艺术院通讯院士”;2003年荣获文化部造型表演艺术创作研究成就奖。2006年被香港中文大学授予文学荣誉博士。

吴冠中先后出版文集《东寻西找集》、《风筝不断线》、《望尽天涯路》、《画外音》、《我读石涛画语录》、《吴冠中谈美》、《横站生涯五十年》、《我负丹青》、《吴冠中文丛》等40余部。出版画集《叛逆的师承——吴冠中》、《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吴冠中》、《生命的风景——吴冠中艺术专集》、《耕耘与奉献——吴冠中捐赠作品集》、《吴冠中全集》等约70余种,展现了他巨大的艺术成就和漫长的艺术探索历程,为中华民族的文化艺术殿堂留下了丰厚的宝藏。

吴冠中在国内外举办了一系列大型个人作品展,其中代表性的展览包括1988年在新加坡国家博物馆,1992年在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1993年在法国巴黎塞纽齐博物馆,1997年在中国台北历史博物馆,2002年在中国香港艺术馆,2009年在中国美术馆等。1999年文化部主办了“吴冠中艺术展”。在有生之年,他将精心挑选出来的360余幅作品无偿捐赠给中国美术馆、中国历史博物馆、故宫博物院、台北历史博物馆、香港艺术馆、上海美术馆、浙江省美术馆、鲁迅博物馆,以及大英博物馆、法国塞纽齐博物馆、新加坡美术馆、美国波士顿博物馆等。他把自己的艺术作品献给了祖国,献给了人类。

吴冠中博采中西,融通古今,始终关注民族文化艺术的复兴。他秉承了中国知识分子“铁肩担道义”的使命,勇于破除陈规,创新发展。他大胆提出“艺术无国界”,打通油画和水墨画的界限,把具象与抽象两种绘画形态融为一体,创造出中西结合、雅俗共赏的意象世界,使中国的传统艺术得以弘扬光大。20世纪60年代以来,吴冠中立足本土,面向世界,不断探索,先后创作了大量有着浓郁的中国韵味和民族气息的油画和水墨作品,为中国美术界实践“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树立了典范,开拓了中国绘画多元化发展的创新道路。吴冠中的绘画艺术语言不仅丰富了中国绘画的表现力,同时也增进了中西文化艺术的交流与融合。吴冠中以其敏锐的思考,提出了很多艺术的重要命题,特别是“形式美”、“抽象美”的提出,引起文艺界的争鸣和社会的关注,促进了中国现代美术的发展。一九七四·长江1974年油画19.5cm×603.1cm

2001年和2006年,吴冠中与李政道联手,分别在中国美术馆和清华大学主持“清华大学艺术与科学国际作品展暨学术研讨会”,在科学和艺术界引起了巨大反响。吴冠中提出,科学揭示宇宙物质奥秘,艺术揭示情感奥秘,科学与艺术的同一性植根于推翻成见、探索未知。他为推动我国艺术与科学的融合研究作出了独特的贡献。

吴冠中忠诚于人民的教育事业,言传身教,为人师表,诲人不倦,育人不辍,桃李满天下,风范存世间。他对学生充满爱心,善于以形象生动的教学方法启发青年人的艺术想象力;他倡导美育,激发青年人的创新锐气。2008年他把自己的作品《长江万里图》拍卖所得款项12757500元港币,捐赠给清华大学设立“吴冠中艺术与科学创新奖励基金”,对创新型人才培养给予满腔热忱的支持。

吴冠中热爱祖国,热爱中国共产党,热爱人民,关注社会。他一生淡泊名利,生活俭朴,爱憎分明,性情率真,光明磊落。他积极投身于发展文化艺术事业和艺术教育事业,把一生献给了民族,献给了国家。他多次向灾区和社会公益事业无私捐款,为国家解急救难。

吴冠中是20世纪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杰出艺术家,是中国现代美术发展的一面旗帜。吴冠中一生为中国艺术的探索与创新呕心沥血,他的艺术成就和思想已成为20世纪中国美术发展史的一座里程碑,他的作品散发着人性与智慧的光辉。他视艺术为生命,视艺术创新为艺术家的责任。他留给中国艺术界的创新精神,勇于推翻成见的风范,融合中西文化艺术的宝贵经验,我们永远不会忘记,并将发扬光大。吴冠中的一生平凡而伟大,他与祖国、时代和人民紧密相连,他的思想和作品已成为自强不息与开拓创新的典范。

吴冠中先生的逝世,是国际艺术界的重大损失,是中国文化界和教育界的重大损失。我们深切地哀悼他,怀念他!

吴冠中先生的艺术精神永存!向人民艺术家致敬——做德艺双馨、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文艺家李长春

中国美术馆举办“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很有意义。展览既展出了吴冠中同志的作品,以及手稿、画册、文集等珍贵资料;又展示了他高尚的人品风范、深邃的艺术思想、不懈的艺术追求、高远的艺术境界、卓越的艺术成就,让人们全面领略了吴冠中同志崇高的人格魅力和艺术魅力。

吴冠中同志是中国当代美术界成就卓著、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大师,是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在长期的艺术生涯中,他始终关注现实生活、关注民族文化艺术的复兴,致力于中国艺术的探索与创新,主张博采中西、融通古今,创作了大量富有鲜明民族气派、时代特色、个性风格的油画和水墨作品,为中华民族文化艺术殿堂留下了丰厚的宝藏,为我国文化艺术和艺术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淡泊名利、一身正气,体现出高尚的思想境界和人格精神,堪称文化艺术界学习的楷模。

当前,我国经济发展,政治稳定,社会和谐,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综合国力不断提升,国际地位显著提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展现出勃勃生机,中华民族正昂首阔步走向伟大复兴。在这样一个历史性变革的伟大时代,文艺事业面临着难得的发展机遇,文化在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中的作用日益凸显,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快速增长,科学技术日新月异,文艺创作环境更加宽松和谐。国运昌,文运兴。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将伴随着民族文化艺术的伟大复兴。在这样一个文化建设的春天里,时代和人民呼唤更多无愧于历史、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鸿篇巨制,期待涌现更多德艺双馨、深受人民欢迎和喜爱的名家大师。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学习吴冠中同志,做到德艺双馨,深受人民群众的欢迎和喜爱。

学习吴冠中,就是要学习他始终不渝地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对祖国和人民无限忠诚的坚定信念。吴冠中早年留学法国学习油画,但他深信,“艺术的学习不在欧洲,不在巴黎……在祖国,在故乡,在家园”。学成后,他毅然放弃欧洲优越的创作条件,回到百废待兴的新中国,立志在祖国的土地上发展艺术事业。几十年来,他坚守艺术阵地,创作了一大批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俱佳的绘画作品,为我国当代美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始终忠诚于党的艺术教育事业,为人师表、默默耕耘,诲人不倦、育人不辍,桃李满天下。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像吴冠中那样,忠诚于祖国和人民,自觉把个人的艺术追求融入国家发展的洪流之中,把个人的理想抱负同国家的发展和人民群众的需求紧密结合起来,在报效祖国、奉献社会、服务人民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学习吴冠中,就是要学习他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让艺术深深扎根于现实生活和人民群众沃土之中,把最好的艺术作品奉献给人民的高尚品格。吴冠中主张艺术家要关注现实、关注群众,注重在时代进步的伟大实践和人民群众的火热生活中汲取创作灵感,认为“绘画作品脱离了群众,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主张艺术要为大众接受和欣赏,“画作要靠时间和人民来评判”。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像吴冠中那样,热情关注现实生活,积极投身亿万人民创造幸福生活和美好未来的伟大实践,自觉建立起文艺与人民群众之间的紧密联系,创作更多反映人民主体地位和现实生活的优秀作品,努力在人民群众的历史创造中进行艺术的创造,在时代的进步中推动艺术的进步。

学习吴冠中,就是要学习他在艺术上砥砺磨炼、刻苦钻研、一丝不苟地执著追求。吴冠中曾说过,“爱上了美术……身家性命都属美术之家了”。几十年来,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心爱的艺术创作中,致力于油画民族化和中国画现代化的探索,沉潜往复,孜孜以求,形成了鲜明的艺术特色,最终成为享誉海内外的一代绘画大师。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像吴冠中那样,树立高远的艺术追求,发扬十年磨一剑的精神,甘于寂寞、心无旁骛,潜心创作、精益求精,努力创作更多经得起历史和人民检验的精品力作、传世佳作。扎什伦布寺油画1961年46cm×124cm

学习吴冠中,就是要学习他博采众长、勇于开拓、锐意进取的创新精神。吴冠中提倡艺术家要尊重传统,但不要盲目迷信传统;提倡要为我所用地吸收外国现代艺术长处,反对照搬洋人的艺术,主张中国人要挺直自己的脊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他融通中西、古今,把传统与现代、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具象与抽象有机融合起来,为我国当代艺术的开拓创新和多元发展树立了典范。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像吴冠中那样,发扬创新精神,焕发创造激情,激发原创能力,大力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积极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博采众长、融会贯通、推陈出新,不断催生新的文艺样式和表现形式,为文艺事业繁荣发展注入旺盛的生机和活力。

学习吴冠中,就是要学习他淡泊名利、无私奉献的崇高品格。吴冠中说过,“我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草,是长在祖国土地上的草,奶也应属于祖国和人民。”他生活俭朴、不尚奢华;他精心挑选出360余幅画作,无偿捐赠给中国美术馆、故宫博物院、上海美术馆、浙江美术馆、香港艺术馆等;他多次把作品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捐赠出来;他生前留下遗愿,逝世后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举行追悼活动,以至于我要参加他的遗体告别仪式都无法实现。2006年春节前,我曾到吴老家中看望。他的居室和工作室都非常简朴,交谈中他的话语也非常朴实。当时,他谈到要陆续把自己的作品捐赠出来,奉献给人民,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像吴冠中那样,把思想道德修养作为立身和创作之本,淡泊名利,甘于奉献,追求积极的人生价值,培养健康向上的审美情趣,始终牢记艺术工作的社会责任,始终保持高尚的精神境界和道德情操,努力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和艺术魅力赢得社会认可、赢得人民群众的尊重。

总之,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学习吴冠中同志,就是要学习他德艺双馨的崇高风范,争做德艺双馨的艺术大师。德艺双馨是对艺术家的艺术成就、艺术贡献和社会影响的最高评价,是每一位文化艺术工作者应该孜孜以求、毕生为之奋斗的至高荣誉。德,就是指个人品德、职业道德、价值取向、社会信誉,以及理想信念、思想境界、精神追求等,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精髓的集中体现,是文化艺术工作者立身处世之根。艺,就是指艺术才华、艺术能力、艺术思想、艺术风格、艺术境界等,是一个人艺术水平和艺术成就的集中展现,是文化艺术工作者成就事业之本。德与艺相辅相成、相互促进。人品决定艺品,立艺先要立德;同时,唯有德艺双馨,才能使高尚的人品和高超的艺品相得益彰、行之久远。德艺双馨不是行政任命的,是艺术家用实践铺就的人生轨迹,是历史和人民的客观评价。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要自觉把德艺双馨作为一生为之奋斗的追求目标,积累丰富知识,提高精神境界,培养高尚人格,攀登人生和艺术高峰,做到修身与创作共进,人品与文品齐升,努力成为既具有高尚精神追求又具有高超艺术才华的艺术家,成为经受历史检验和人民推崇的名家大师。

催生更多传世之作、涌现更多名家大师,需要有良好的艺术创作氛围和社会环境作保证。各级党委政府要从全局和战略的高度,充分认识繁荣发展文艺事业的重要性,把文艺工作放在重要位置,关心和支持文艺工作,不断提高领导文艺工作的能力和水平。要认真贯彻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尊重文艺规律,尊重艺术家的创造性劳动,充分发扬艺术民主和学术民主,在艺术创作上提倡不同形式和风格的自由发展,在艺术理论上提倡不同观点和学派的充分讨论,在艺术发展上提倡不同品种和业态的积极创新,真正形成百花争妍、万紫千红的大好局面。要大力弘扬创新精神,培育创新文化,宽容挫折和失败,使广大文化艺术工作者的一切才华都有展示舞台、一切创造都有实现空间、一切贡献都能得到社会尊重,推动文化艺术工作者的创造精神和创造活力竞相迸发、充分涌流。要坚持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善于同文化艺术工作者广交朋友,政治上充分信任,创作上热情支持,生活上真诚关怀,为他们创作和生产创造良好条件。要积极开展正确的文艺评论,引导文艺思潮,尊重差异,包容多样,倡导不同艺术流派、不同学术观点之间相互尊重、相互切磋、取长补短、共同发展,促进文艺事业健康发展。要加强文化艺术工作者队伍建设,培养造就一大批文化艺术领域的领军人物和创新型、复合型、外向型、科技型人才,建立健全有利于优秀人才健康成长和脱颖而出的体制机制,努力形成一支老中青相结合的浩浩荡荡的文化艺术大军,为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提供有力的人才保障。2006年1月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在北京看望著名画家吴冠中,代表胡锦涛总书记和党中央向他致以节日问候和良好祝愿 新华社记者 刘建生 摄(注:此文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同志2010年7月20日在参观“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时的讲话)选自《光明日报》,2010-07-28夜宴越千年水墨1997年70cm×90cm追思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实况记录谢维和清华大学副校长尊敬的吴冠中先生的亲属,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下午好。“向人民艺术家致敬——吴冠中先生追思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仪式”现在开始。

首先,请全体起立,为吴冠中先生默哀。

默哀毕,请坐下。

吴冠中先生逝世后,社会各界举行各种形式的纪念活动。文化部、中国文联举行吴冠中纪念座谈会;中国美术馆举行“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及系列公共教育活动;香港艺术馆举行“独立风骨——吴冠中捐赠展”;中国油画学会、上海美术馆等机构均以不同方式缅怀一代艺术大师吴冠中。

经吴冠中先生本人生前同意,早在2010年1月,清华大学就已经决定成立“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今天,在吴先生的诞辰日,清华大学和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在这里共同举行追思会,进一步缅怀吴冠中先生,并举行“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成立仪式,以此作为清华大学师生以及我们中国文学艺术界的各位同仁对吴冠中先生的怀念、追忆与学习。

下面介绍出席今天大会的领导和来宾。

教育部副部长陈希同志;中国文联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冯远同志;全国政协常委、副秘书长孙怀山同志;文化部艺术司副司长诸迪同志;中国油画学会主席詹建俊先生;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原院长常沙娜先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李文儒先生;中国美术家协会秘书长刘健先生;中国美术馆副馆长马书林先生;中国国家画院院长杨晓阳先生;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潘公凯先生;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先生;上海美术馆馆长李磊先生;香港艺术馆馆长司徒元杰先生;新加坡国家艺术馆馆长郭建超先生。

出席大会的吴冠中先生的亲属有:吴冠中先生的儿子吴可雨先生、吴有宏先生、吴乙丁先生,儿媳周凤女士,孙子吴言、孙女吴曲。

还有远道而来的吴冠中先生的故乡江苏省宜兴市市长王中苏同志,以及张家界市市委书记胡伯俊同志。

出席大会的清华大学的领导和学者有:校长顾秉林院士;党委常务副书记陈旭教授;校务委员会副主任王明旨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吴良镛教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常务副院长郑曙旸教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党委书记李当岐教授。

出席大会的还有专程从外地赶来的浙江省文化厅厅长杨建新同志等地方政府代表。

同时出席今天大会的艺术研究机构、兄弟院校、学术组织、政府部门和新闻出版单位有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美术馆、香港艺术馆、新加坡国家艺术馆等20余家艺术机构和组织;有中国艺术研究院、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20余所研究机构和兄弟院校;有江苏省宜兴市、张家界市委市政府、浙江省文化厅等10余个地方政府部门;还有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北京日报、北京晚报、香港电视台、人民文学出版社、湖南美术出版社、北京出版社等40余家新闻媒体和出版单位。

出席今天追思会的还有吴冠中先生的老朋友、学生,以及原中央工艺美院的老校友,还有社会各界的很多知名艺术家、学者,清华大学的师生代表等,由于时间关系就不一一介绍了。

下面请允许我代表主办单位中国文联和清华大学,对各位来宾表示衷心的感谢!

吴冠中先生的逝世,是文艺界和教育界的重大损失,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纷纷以各种方式表达他们对吴先生的哀悼和对家属的慰问。下面,我受大会的委托,向大家简要介绍相关情况。

对吴冠中先生的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并对其亲属表示亲切慰问的党和国家领导人有: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吴邦国;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贾庆林;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家副主席习近平;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克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贺国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政协副主席王刚;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席王兆国;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宣传部部长刘云山;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组织部部长李源潮;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天津市委书记张高丽;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总理朱基;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政协主席李瑞环;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书记吴官正;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全国妇联主席陈至立;全国政协副主席、秘书长钱运录;国务委员、国务院秘书长马凯;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央统战部部长杜青林。

同时,我这里特别要提到的是,李岚清同志作诗一首并篆印一方“冠中印象”,以表达对吴先生的深切缅怀和追思。

另外,以各种方式对吴冠中先生的逝世表示哀悼的机构和人士还有:

中组部、教育部等上级领导机关以及教育部党组书记、部长袁贵仁同志;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王晨同志;中央宣传部副部长翟卫华同志;中央统战部副部长楼志豪同志;全国政协副秘书长仝广成同志;教育部副部长陈希同志;文化部副部长王文章同志;新华通讯社社长李从军同志;中国文联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冯远同志。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李政道教授;清华大学杨振宁教授;英国剑桥大学苏立文教授;英国皇家肖像雕塑家协会原主席;英国皇家美术学院司徒安教授;美国亚洲协会;新加坡新闻通讯及艺术部吕德耀先生。

香港特别行政区行政长官曾荫权先生;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务司司长唐英年先生;香港特别行政区民政事务局局长曾德成先生;香港特别行政区康乐及文化事务署署长冯程淑仪女士;香港艺术馆馆长司徒元杰先生。

上海市委副书记殷一璀同志;上海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杨振武同志;上海市人大副主任胡炜同志;宜兴市委、市政府;无锡市委市政府;无锡市文联;张家界市委市政府、市长赵小明同志。

中国美术家协会;陕西美术家协会;重庆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重庆市美术家协会;安徽美术家协会;滁州市美术家协会。

上海美术馆馆长李磊先生;深圳市关山月美术馆馆长陈湘波先生;著名作曲家乔羽先生及夫人;苏州博物馆;人民文学出版社;东方出版社;人民出版社;湖南美术出版社。

香港中文大学原校长刘遵义教授;中央美术学院院长潘公凯教授;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罗中立教授;湖北美术学院;无锡高等师范学院;重庆大学校友总会;南京艺术学院;南京信息工程大学传媒与艺术学院;北京财贸职业学院艺术学院。

中国油画学会;潘天寿基金会;江西画院;上海市科学与艺术学会;李可染艺术基金会;荣宝斋;中日民间文化科技交流协会。

此外,许多文化艺术团体、艺术院校、艺术研究机构和知名艺术家、学者,以及吴先生的亲朋、好友、学生,分别通过不同的方式对吴冠中先生的不幸辞世表示哀悼并向吴先生家属表示亲切的慰问。限于时间关系就不一一说明。所有唁电、唁函等都将全部收入我们在会后将要出版的《吴冠中追思文集》中。下面请让我们对上述各个部门、各位领导、各位专家的慰问表示衷心的感谢。

为了纪念吴冠中先生,清华大学这次特别制作了一个吴冠中先生的生平短片,下面我们利用十几分钟的时间为大家播放一下这个短片。(播放短片)

非常感谢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领导、老师们利用暑假的时间,精心制作,并不断修改,给大家提供了这样一个非常简短但寓意深刻的短片。非常感谢吴先生的长子可雨先生,在整个片子制作过程中全程参与,并且提出了非常宝贵的修改意见,谢谢。

下面我们请清华大学党委常务副书记陈旭教授宣布“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成立决定。陈旭清华大学党委常务副书记

关于成立“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决定

为促进我校美术教育的发展,提高现当代美术与艺术等人文学科的研究水平,经2009—2010学年度第11次校务会议讨论通过,决定成立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简称“吴冠中艺术中心”,英文名称“Center for Wu Guanzhong Art Research, Tsinghua University”。

中心为跨学科非实体研究机构,挂靠美术学院,人文社科学院为共同发起方。希望吴冠中艺术中心系统收藏吴冠中先生的艺术资料,积极组织国内外吴冠中艺术研究专家,开展吴冠中作品与艺术教育思想及创作思想的研究,为我国现当代美术史及美术教育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清华大学2010年1月20日紫藤水彩1950年28cm×39cm顾秉林清华大学校长尊敬的各位来宾,老师们、同学们:

今年6月25日,杰出的艺术家、艺术教育家、德艺双馨的一代名师吴冠中先生不幸与世长辞。他留下遗言:身后事绝对从简,不留骨灰。

今天,正值吴冠中先生91周年诞辰纪念日,我们在此举行“吴冠中先生追思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仪式”,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对吴冠中先生的哀思和怀念。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清华大学再次对吴冠中先生的逝世表示沉重的哀悼,向吴冠中先生的英灵表示崇高的敬意,向吴冠中先生的家人表示深切的慰问。

吴冠中先生的逝世是文化艺术界和教育界的重大损失,吴冠中先生逝世后,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各种形式表示悼念。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先生专程参观了“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并发表了重要讲话,号召全国文化艺术工作者学习吴冠中先生的品质和精神。

吴冠中先生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艺术事业,博采中西,勇于创新,成就卓越。吴冠中先生生于1919年攻读高级工业学校时,因参观艺术专科学校而被艺术的魅力所深深吸引,于是决定弃工从艺,考入杭州艺校,从此走上了一生从事艺术的道路。40年代,他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公费生赴法留学深造。此后的几十年,吴先生博采中西,融通古今,立足本土,面向世界,创作了大量的油画、水墨画。他始终保持了一个艺术家独立自由的思想和精神,致力于中国当代艺术的开拓创新和多元发展,特别是在油画民族化和国画现代化等方面,孜孜不倦地探索,被誉为“创造了独立特色的艺术语言体系”。直到晚年,他在艺术表现形式等方面还有许多新的创造,在创作大量独具艺术价值的美术作品的同时,他还撰写了许多篇论艺术与人生的文章。他在国内外出版了70多种画集和40多种文集,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

吴冠中先生致力于推动艺术与科学的交叉融合,积极倡导,亲身实践,影响巨大。吴冠中先生认为,科学揭示宇宙的奥妙,艺术揭示人类情感的奥秘。艺术与科学的统一性,植根于推翻成见,探索未知。对于这样一个理念,他积极倡导艺术与科学的交流与融合,特别是在21世纪初,与著名的科学家、清华大学的杰出校友李政道先生一起发起举办“艺术与科学”大型展览和国际学术研讨会,并亲自创作了一批反映科学哲理的艺术画作。这一展览和研讨会先后举办两届,引起了巨大反响。陈希、顾秉林、吴可雨、冯远共同为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揭牌 郑林庆摄

2008年,他把作品《长江万里图》的拍卖所得1200余万元港币捐献给清华大学,设立了“艺术与科学创新奖励基金”。吴冠中先生为推动艺术与科学的融合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他的这一理念,尤其值得我们在创建综合性、研究型、开放式世界一流大学的进程中,以及新时期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过程中认真地思考和借鉴。

吴冠中先生忠诚于人民的教育事业,为人师表,言传身教,桃李满天下。从20世纪40年代到重庆大学建筑系任教开始,除了到国外留学三年外,吴冠中先生就一直在学校工作,在完成自己的艺术实践的同时,毕生从事艺术教育。他曾在中央美院、北京艺术师范学院、中央工艺美院、清华大学等多所学校工作,对学生充满爱心,善于以形象生动的教学方式启发青年人的艺术想象,激发青年人的创新锐气。他爱憎分明,性情率真,光明磊落,以自己的亲身行动为学生和后辈树立了做人的典范。他多次向故宫博物院、中国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上海美术馆等无偿捐赠自己的作品,总计达300多幅。就在他去世前三天,他还在病榻上签署了向香港艺术馆捐赠5幅水墨画的协议书。他把自己的艺术无私地留给了国家、留给了民族、留给了人类,体现了一代宗师的崇高品格和人生境界。

为了弘扬吴冠中先生的艺术思想和精神,今年年初,我校就决定成立“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旨在广泛收集和系统地收藏吴冠中先生的艺术资料,积极组织国内外专家开展对吴冠中的作品和艺术教育以及创作思想的研究。今天,“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正式宣布成立,希望这一中心切实成为一个面向艺术界、教育界以及全社会的、国际化的学术研究平台,聚集校内外、国内外艺术家和学者,继承和发扬吴冠中先生的艺术精神,不断取得丰硕的研究成果。

吴冠中先生的一生,艺术成就和贡献极高、极丰,而个人生活与追求极简、极纯,值吴冠中先生诞辰纪念,也是清华大学即将走过百年历程之际,我希望清华的全体师生向吴冠中先生学习,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人类文明的进步和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

谢谢大家!冯远中国文联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副主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名誉院长尊敬的吴冠中先生亲属,尊敬的各位莅临今天追思会议的各位前辈、专家、学者,各位领导、来宾,各位老师、同学们:

今天是我国杰出的艺术教育家吴冠中先生91岁寿辰。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向人民艺术家致敬——吴冠中先生追思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仪式”,我谨代表中国文联、代表中国美术家协会和协会的吴长江、刘健同志,也代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对吴冠中先生的逝世表示深切的缅怀和沉痛的悼念,对吴冠中先生为我国美术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致以崇高的敬意,也向吴冠中的家属表示亲切的慰问。

吴冠中先生一生忠诚祖国,热爱人民,具有优秀的思想和高尚的品格。他博采古今,融汇东西,强调艺术思想性和独特个性,为中国当代艺术的开拓创新和多元发展树立了杰出的榜样,成为我们后人学习的榜样。

吴冠中先生爱憎分明,勇于发表个人的艺术主张,体现了一个知识分子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文化使命感。吴冠中先生以其一生的不懈追求和丰硕成果,为中国文学艺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是中国当代美术界成就卓著、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大师,是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

吴冠中先生治学严谨,为人师表。他常年带领学生深入生活,写生创作,将智慧和心血奉献给养育他的山川、江河、祖国和人民。他以执著的精神将中国美术的绘画艺术语言和表现形式推向又一座艺术高峰。

吴冠中先生淡泊名利,乐善好施,他精心挑选了360多件作品,无偿捐献给中国美术馆、故宫博物院、上海美术馆、浙江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香港艺术馆等,显示出一代艺术家无私奉献的高尚品格和博大胸怀。

我们追忆、纪念吴冠中先生,就应该像他那样始终不渝地热爱祖国、热爱人民,放飞艺术理想,追求艺术真谛,自觉地将个人艺术追求和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结合起来。

我们追忆、纪念吴冠中先生,就要像他那样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坚守艺术理想,牢记社会责任,让艺术深深植根于人民群众的火热生活之中,努力创作出更多反映时代精神和现实生活的优秀作品,在奉献社会、服务人民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我们追忆、纪念吴冠中先生,就要像他那样潜心创作,精益求精,具有高超的表现技法和丰硕的艺术成果,博采中西,融通古今,为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的殿堂留下丰厚的精神宝藏。

我们追忆、纪念吴冠中先生,就要像他那样淡泊名利,无私奉献,虚怀若谷,胸怀博大,生活俭朴,人格高尚。

吴冠中先生是中国当代美术界成绩卓著、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大师,他把最好的精神食粮献给了祖国和人民,成为既具有高尚精神追求,又具有高超的艺术才华的艺术家,他是我们这个时代高山仰止的榜样和典范。我们也希望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成立,对传承吴冠中先生的优秀思想、高尚品德,对深入研究吴冠中学术理论和艺术创作发挥积极的作用。

吴冠中先生德照当代,艺领今世,风范永存。

谢谢各位!拉萨龙王潭油画1961年46cm×61cm陈希教育部副部长尊敬的吴冠中先生亲属,尊敬的顾秉林校长、冯远副主席和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

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追思我国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艺术教育家吴冠中先生。吴先生倾心投身于中国艺术探索与创作,为我国文化艺术和艺术教育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他一生简朴,无私地捐献出很多作品留给人民,体现出高尚的思想境界。更重要的是,吴先生留给我们大量宝贵的精神财富,特别是他那种淡泊名利、潜心创作、心无旁骛、精益求精、十年磨一剑的精神,更需要我们,特别是文艺工作者不断地学习、传承和发扬。

吴先生的不幸逝世是我国文化艺术界和教育界的重大损失,我们为失去这样一位世界级的艺术家而悲痛,同时我们也为拥有这样一位伟大的一代宗师而骄傲。

当前,我国的教育事业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肩负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光荣使命,正加快速度从教育大国向教育强国,从人力资源大国向人力资源强国迈进,这个时代的使命需要我们大力培养一批又一批富有创新精神和原创能力的人才。而要培养这样的人才,就必须有一批像吴冠中先生这样甘于寂寞、学贯中西、博通古今,勇于推翻成见,不断探索创新,无私奉献,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人民艺术家和艺术教育家。为此,我们要认真贯彻落实李长春同志7月20日在中国美术馆参观“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时发表的重要讲话精神,认真研究艺术与科学大师产生和成长的规律,建立健全有利于创新型人才脱颖而出的体制和机制,营造宽松的学术氛围,为创新型人才的成长创造良好的环境,形成人才辈出、人尽其才的发展局面。

今天,清华大学在追思吴先生的同时,成立了“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这是一个很好的纪念形式。希望清华大学传承和发扬吴先生的思想和精神,把研究中心真正建设成为一个创新型人才培养基地和高水平国际性艺术研究学术平台。

谢谢大家!吴良镛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向人民艺术家吴冠中先生致敬。

刚才各位已经把吴冠中先生的生平、他的伟大成就、在艺术上的造诣以及他的人格介绍了。我想在这里再补充一点,就是吴冠中先生来清华工作一事,我认为非要讲一下不可。新中国成立后,清华建筑系原来的高庄、李斛、常沙娜教授等,都调到中央美院去了。在这个时候,我就请示当时的蒋校长,通过蒋南翔校长,我去找周扬,周扬开会,然后我又找中央美院的江丰校长。我首先第一个邀请吴冠中先生来清华任教,为什么呢?20世纪40年代初,我在清华大学当学生时,就知道,吴冠中是重庆大学的教师。那个时候两个学校都在一个校园里,所以彼此都知道。吴冠中先生来清华以后,工作相当努力,做了很多作品。吴冠中讲希腊艺术、罗马艺术等,因为他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所以学生们听得非常新鲜。

再有,我和吴冠中的交往是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当时的北京饭店有一个厅比较难以处理,后来说要做《长江万里图》加以装饰。当时吴冠中先生,还有在座的袁运甫先生,还有画家黄永玉先生就去了,这是一幅相当好的作品。我记得他画的鼓楼、钟楼水彩画,我觉得到现在也是相当好的。我与吴先生相知70年来,吴冠中先生取得伟大的成就。我个人感觉,他无论在逢时或者背时,他对艺术的追求,无论油画、水墨画、水彩画等,追求的方向一直没有改变。在人生的道路上,他作为艺术家、画家,也是我们作为非艺术的人们的一位良师益友。他是现代的专业工作者必须要崇敬、学习、敬仰的模范。刘巨德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尊敬的各位前辈,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来宾,各位同学:

我们的祖国所以能不断地坚强地向前迈进,就是因为我们祖国的土地和人民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像吴冠中先生这样优秀的儿女和优秀的知识分子。他们关心祖国的命运,甘于奉献,甘于为祖国承担不幸和苦难。他们勇于探索,勇于冒险,勇于创新,勇于推翻成见,他们的思想和境界永远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精神的脊梁。

近一个世纪以来,中国文化艺术界几代人曾为创造中国现代艺术的理想而前仆后继。吴冠中先生高举中西绘画融合的大旗,承前启后,不图功利,超越自我,超越中西、古今之界域,超越现实社会中各种社会价值观和清规戒律,为我们如何创新、如何继承传统、如何走向未知增加了新的答案,提供了极为宝贵的经验和示范。

先生走了,他为我们留下一个艺术春天的背影,也为我们留下一道艺术雷电的火光,更为我们留下一滴艺术太阳的血。其间饱含着一个真正艺术家的光明和痛苦,也映射出一个艺术家追求真理的信心、胆量和智慧。吴冠中先生有强烈的爱国的赤子之心,更有艺术无国界的视野和情怀;他有独立自由的艺术思想,更有甘愿做艺术奴仆,为艺术而献身的殉道精神;他有现代艺术抽象形式美的眼光,更有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底蕴和诗意美的境界。他的丹青魂魄冠中外,艺道风骨越古今。他的艺术思想和生命精神永远是我们学习和研究的课题。

先生走了,他的思想品格和艺术精神将继续对民族文化的振兴产生重要影响。

吴冠中先生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谢谢大家!张小平广州黑马广告有限公司董事长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校友代表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朋友们:

今天,我们从四面八方聚集母校,以追思的形式向我们最敬重的吴冠中老师作最后的集体心灵念别。请允许我谨代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所有在场和未能出席的老同学和校友们,向老师说句心底的话:吴老师,我们爱您!

这话一直藏在我们心底。此刻,我们相信吴老师能听到。

老师在中国艺坛一直是最富争议的艺术家。在他的艺术认知里,“拒绝豢养,自生自灭,饿死首阳而不失风骨”。独行的老师,身影背后是他播下的无数种子。老师也曾感慨种子成活的不多,但成活的种子,种子繁衍的种子总比老师一个人多吧。这就是血脉,这就是老师说过的“师承血缘”,血缘是割不断的。中国文化史,终究是由无数星星汇成浩瀚的银河,在多少年以后,人们观看“天象”,在那一片壮美的星河中也许我们其中有人能和老师相会。

人上了岁数,才逐渐明白老师为之奋斗一生的美,大约才理解老师一生呐喊的“扫美盲”。老师是第一个把美作为民族复兴大业的核心素质价值提出来的人。一个美盲的民族也许能成为世界制造大国,但绝对成不了世界创造强国。从老师晚年的毁画和捐画的壮举,我们能感受到一个真正艺术大家的坦荡和崇高。在记忆里,这就是我们母校的魂灵,这就是光华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老先生们特有的风骨。“苦难的机遇”,是老师对自己一生成就的总结。“幸运的机遇”,则是吴老师所有学生成长的心声。

师恩如山,血脉相连。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我们的哀思。今天,我们汇聚在一起,每人心里都为老师默默献上一朵心花,我们簇拥在一起发出的能量,幻想着能温暖老师远行的魂灵。衷心祝福我们最敬爱的吴老师。

吴老师,我们爱您!孙倩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学生代表、绘画系学生尊敬的各位老师、同学:

在此我谨代表清华美院所有在校同学向吴先生致敬。

四年前,吴冠中先生来美院做讲座,我慕名而去,不曾想那次是我见到先生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和众多仰慕先生的晚辈一样,我对先生的了解更多是从他的画作和他的文字中。

先生的艺术之路是由两支笔走出来的,一支是艺术的笔,一支是文学的笔。每次品读先生的文字,字里行间先生的思想和情怀,使我受益匪浅。一个有坚守、有责任感的艺术家,不仅要有良好的技艺,更要有独立的思想和对文化的担当。“笔墨等于零”,“风筝不断线”,先生很多独到的观点都引发了当今艺术界广泛的思考和讨论,一个对社会文化有深刻洞察的艺术家,自然有极丰厚的文化底蕴和遗世独立的精神修养。

先生曾说“知识分子的使命是推翻成见”。艺术家首先应该是知识分子,先生一辈子思考艺术、实践艺术、修炼艺术。一百多万字的散文和随笔,奠定了先生精神的基石,也给无数无法得其言传身教的莘莘学子以精神食粮。先生的真迹很少有人能拥有,但是先生的思想每个人都可以阅读,感谢先生留下的宝贵财富,作为晚辈的我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先生曾说“艺术家的粮食是苦难”。先生一生奉献艺术,坚持一辈子做最纯粹的艺术,能一生殉道艺术已是不易,而始终保持创造的活力更是难上加难。“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无论是生活条件最艰难的时候,还是政治环境最严峻的时候,先生为艺术的信念不改,对艺术的真诚不变。即使年龄也无法动摇先生创作的活力,虽年迈,却永葆艺术青春。古人云,“以人为镜可以正衣冠”,先生就是我们的镜子,而这面镜子可以照光明,也可以辨忠奸。他为在黑暗中求索的人指引方向,而通过这面镜子,也可以检查自己对艺术的态度。先生对艺术的真诚是我们一辈子检验自己的标尺。

九十年生命历程,七十载艺术春秋,生命不息,创作不休。再次品读先生的作品,内心竟若新芽萌发。先生走了,质朴而纯粹的意境还留在这里;先生走了,简约而深邃的思想还留在这里;先生走了,低调而高贵的精神还留在这里。我相信,无论沧海桑田,真正的艺术会永存人间,真正的精神也会薪火相传。作为晚辈,对吴先生精神的传承我们更是责无旁贷。

今天是吴先生的诞辰,在此,我谨代表全体同学祝吴先生的艺术常青。

谢谢!1983年秋,吴冠中在四川木里山区写生1947年冬,于巴黎大学城司徒安英国皇家肖像雕塑家协会原主席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雕塑同行们:

我非常荣幸应邀在吴冠中追思会上发言。

自从2006年11月我遇到吴冠中先生之后,我就希望能有机会为他创作肖像,我非常尊重他蓬勃的创作精神和他伟大的作品。

我们努力了几次,但是都因为吴老的身体不适而没有实现。今年4月我们约好了见面的,但是因为吴老先生的身体原因没有成行。6月,我闻知他的突然逝世感到非常伤感,感觉到创作他的肖像的时刻到了,以此让这位不平凡的人永留人间,以此来表示我对他的敬意。我研究了吴冠中先生各个阶段的照片资料之后,没有选择他年迈之时,而是选择了他年富力强的创作阶段创作了他的肖像,他那专心致志的创作面容代表和展示了他特有的魅力。

吴冠中是永生的,他永远活在他的作品和热爱他的艺术的中西方人们中间。

最后,我代表我本人及西方艺术家向吴冠中的夫人和家庭的最大不幸表示诚挚的问候。

谢谢大家!李文儒故宫博物院副院长

刚才看到司徒安先生把雕像捐赠给清华大学,我真是非常感动。吴先生把他的艺术奉献给了人民,艺术家又把他的艺术奉献给吴冠中先生。请允许我代表故宫博物院及郑欣淼院长向吴冠中先生再次致敬。在今天吴冠中先生的诞辰,对吴冠中先生追思,最好的追思就是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成立,所以向清华大学致敬。

刚才短片里面较突出的一个镜头是吴先生捐给故宫博物院的几幅作品和故宫博物院为吴冠中先生在紫禁城的午门城楼上举办了题为“奉献”的展览,同时我们召开了两次国际学术研讨会。我想讲在捐赠和展览期间的一些事情。当得知吴冠中把他最好的作品捐赠给国家,选择我们保存他的艺术作品的时候,我们非常欣慰和感动。我和郑欣淼先生到吴冠中家表示感谢,其实那天上午我们关于捐献、关于艺术创作的事情一点儿都没有谈。当天晚上,吴先生就打来电话,说他在原来捐献给故宫的两幅作品的基础上再加一幅,这幅就是《石榴》,石榴大概有18颗,每一颗石榴里有200多颗小小的果实,我想是不是吴冠中先生一生献给我们的作品?他一生差不多有2000多幅作品。

我们在商量吴冠中先生在故宫博物院举办展览和研讨会的时候,我几次到吴先生家。后来我请吴先生到紫禁城午门城楼,我们准备给吴冠中举办展览的地方看看,吴冠中先生去的时候并没有通知我们,他一个人悄悄地去了。在午门城楼上,正是现在这个时候,从端门到午门,人很多,1996年,那几天也是暑假期间,我们从午门向下看,我说,“吴先生,这不是你的色彩嘛。”

第三天,我到吴先生家,谈完事情他说“你来看”,我说“看什么?”他说“我画好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结果一看,是这样一幅他站在午门的角度,看到的端门到午门的色彩,上面题了两句词。我想这就是吴先生的精神,他站在紫禁城上看到今天的青少年,像彩色的河流一样进入古老的紫禁城,他想到的是过去的紫禁城里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想到的是他们的命运。接着吴冠中先生又作了一幅名为《紫禁城》的作品,那时候还有如此大的创造力,一幅作品就以字,“紫禁城”三个字,下面是吴冠中色彩缤纷的色点,我想他表达的就是沉重的紫禁城,几百年压抑着和摧残着缤纷的、彩色的生命。还有一幅是从高高的天空俯瞰紫禁城的辉煌。紫禁城作为封建专制时代结束之后,紫禁城留给现代、留给未来就是中国的哲学之美、中国的史学之美,吴先生把它抽象出来了,用他特有的抽象艺术。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吴先生为紫禁城创作了三幅新的作品,我想这里面就包含了吴冠中先生作为艺术家的精神。这是不管艺术家还是普通人,永远值得追思的地方,永远值得致敬的地方。再次向吴先生致敬。

谢谢!1989年3月,吴冠中在巴黎街头写生 蔡斯民摄马书林中国美术馆副馆长尊敬的吴冠中先生的亲属,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同学们: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中国美术馆、代表范迪安馆长向吴冠中先生致以最深切的哀思,向吴冠中先生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吴冠中先生走了,他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并视为生命的艺术成果留给了国家,留给了人民,真是艺贯长虹,令高山仰止,为艺术界称颂,不愧为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

吴冠中先生一生执著于艺海耕耘,处世求真,与人为善,艺术唯美,他活得精彩,走得超然。他的一生是真诚的一生,真实的一生,创造的一生,不负丹青的一生。他是一位影响20世纪中国美术发展历程的艺术家、教育家。先生的艺术人生不断求索、出新,不仅在油画民族化、中国水墨画现代化的领域中有所建树,还对中国传统艺术思想有其真正独特的深刻领悟,在中国艺术精神表现与现代绘画形式结合、实践与艺术理论等方面均做出了杰出贡献。先生毕生的艺术创作重在自我感受且充满艺术活力,他始终保持鲜活的艺术心态,创作出大量的艺术精品。

近几年,年近90高龄的吴冠中先生在思考自己艺术作品的归属时,他首先想到的是国家、是人民。他曾对家人讲:“东西你们可以分掉,但是作品不能,作品是给国家、给人民、给专业人员看的。”他的想法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和支持,并先后向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浙江美术馆、香港艺术馆等艺术机构捐赠了大量美术作品。

先生给中国美术馆捐赠了《根扎南国》、《都市之夜》、《逍遥游》、《野草》、《鲁迅像》、《高桥》等,可以说大部分都是驰名作品。

为了向先生表示敬意,2009年2月,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三馆联合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耕耘与奉献——吴冠中捐赠作品展”,展览汇集了吴冠中先生捐赠给三馆的油画、水墨画、水彩画共计183幅。当时在“吴冠中与中国现代艺术”为主题的学术研讨会上,学术界、艺术界给予先生高度评价。

值得一提的是,先生捐赠这些作品的时候,正是先生的作品在艺术市场价位不断攀升,作品拍卖纪录不断刷新屡超千万、数千万的时候,而先生此时无偿地捐出一批批的作品,慷慨捐赠之举更是令人钦佩。

中国美术馆两次接受先生捐赠的作品共46幅,而在中国美术馆提出按照“20世纪国家美术收藏和捐赠奖励办法”,将给予捐赠奖金时,先生毅然回绝。他说:“艺术家创作自己的作品如同孕育婴儿,创作出好作品就是要留给人类,人生短,艺术长。艺术家属于人民,来自大众,艺术作品同样要还给人民大众。”我们无不为之感动,深深地敬佩先生的高尚品格,奉献精神,将自己的艺术归于人民的文化情怀,文化精神,文化责任意识。我们衷心感谢像吴冠中先生这样无私而真诚奉献一生艺术成果,挚爱国家美术馆发展建设的艺术家们。2010年7月7日,“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在中国美术馆举行

吴冠中先生为多个美术馆捐赠的意义并不只在于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经济价值本身,捐赠义举的社会效益是巨大的,是无法量化的,是意义深远的。先生不仅是为国家美术馆的藏品建设作出了贡献,更是为人类社会文明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他为当代艺术家们再次树立了可效可仿的光辉典范,将成为流芳百世经久不衰的精神力量。先生虽走了,但先生心系祖国、心系人民的无私精神,将永远激励我们。

吴先生离世的当天,中国美术馆迅速调整展览档期于7月7日至8月2日再一次为先生举办“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将中国美术馆收藏的吴冠中先生全部作品共计62件展示出来,使更多挚爱先生艺术的观众,通过欣赏先生的作品,走近先生的艺术世界,走进先生的心灵世界。这期间来中国美术馆参观吴先生纪念特展的人络绎不绝,反响十分强烈,一时间展览会成为了澄心启智、寄托哀思、追忆缅怀先生的场所。其间为满足广大观众的愿望我们将展览延时了一个月,并举办了“吴冠中为人为师”、“吴冠中的艺术成就和历史贡献”等一系列专题报告会。中央领导李长春同志看了展览后,对吴先生作品及成就给予高度评价,称吴冠中同志是中国当代美术界成就卓著、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大师,是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

今后我们一定要更加珍惜、爱护、保管好先生的作品,还将选择适当时机将先生的精品杰作进行展示,让更多的人走近大师,感受大师,我们深知这是我们缅怀大师、传播大师精神最好的方式。

吴冠中先生的逝世无疑是中国美术界、艺术教育界的重大损失。吴先生高风亮节的捐赠义举不仅将永载史册,为后人敬仰,而且一定会激励影响更多的人将更多的好作品奉献给社会、国家和人民。

吴冠中先生是中国艺术界的又一精神楷模,他将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谢谢!根扎南国水墨设色1978年145cm×368cm杨晓阳中国国家画院院长

各位前辈,同志们:

大家好!

我发言的题目是《吴冠中、张仃的事迹绝唱》。

我是最后一个向张仃先生、吴冠中先生请教的后辈。因为吴先生曾经尖锐地批评了中国画院体制,为此我非常珍视吴先生的批评。我和吴先生进行了两个多小时的谈话,受益非常深,受到吴先生指导、肯定和鼓励,终生难忘。

大家都知道,在最后几年,张先生和吴先生观点的对立成为一个公案。时间推移,他们到底有哪些不同?我通过思考,我认为他们的观点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其中四点非常一致。第一,张仃先生和吴冠中先生都崇拜鲁迅,这是一致的。张仃先生至死都在捧读鲁迅全集;吴先生讲一百个齐白石都比不上一个鲁迅,这一点是一致的。第二,吴先生讲求形式美,“形式就是内容”,张先生主张“守住中国画笔墨底线”,因此这一点也是一致的,本质上没有矛盾。第三,拆掉中国艺术画的围墙,主张开放和借鉴国外文化,也是一致的。第四,吴先生讲风筝不断线、不脱离人民群众与张先生讲大美术、为人民服务,也是完全一致的,没有区别的。

到底什么不同?这场争论给我们的启示和思考到底是什么?

第一,两位先生语言表达方式表面上是不同的,但实质上逻辑是一致的。张仃先生语言表达是中国式的,是带有政治家风范和胸怀的忍辱负重式的,讲求度的把握,像中国传统中很多大家都是大政治家的现象一样,张仃既是艺术家,同时是政治家,考虑问题还要考虑解决问题。吴先生是西方式、现代式的,强调艺术的独特意义和特性,他是强调式、夸张式的,直接切入本质,“笔墨等于零”就是典型的范例,他是为了警示,引起特别的重视。西方艺术家18世纪之前往往是科学家,18世纪之后反其道而行之,但区别于中国,他们没有政治家的加入。吴先生是19世纪后的大声疾呼式的,中国艺术是早熟的艺术,起步就与整个天地仁学、政治、社会联系在一起,所谓功夫在画外,后来又加进新的丰富内涵。因此,两位先生只是表达各有特色,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第二,两位先生客观上是唱着双簧,无论是否自己认识到这一点,一位是提出问题的勇士;一位是解决问题的大师。就这样一个世纪以来,两位先生表现角度、方式、语言不同,而实质完全一致的最佳合作双簧对手戏,表现出他们共同的忧患和无奈,敲响了警钟,留下了一曲哀婉的绝唱。他们共同忧虑的问题,其实不是艺术和艺术家本身造成的,是由于二百年来中国经济、政治的弱势而形成的民族文化自信的缺失造成的。我突发奇想,谁能证明他们的争论不是一种合作,或有意或无意,但是这个历史的时代不能没有这个双簧。吴冠中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敏锐提出形式美、风筝不断线、笔墨等于零、拆掉中国艺术的围墙、艺术人才的培养并非人人都有结果、美协画院应该解散等尖锐的批评言犹在耳,这些都是警示的警钟,体现出一个有良知的艺术大师的高贵人品和不怕牺牲的殉道精神。他和张仃先生最后的对立本质上是最后的合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想他们的世纪绝唱会更加显示出时代的光辉,因为他们是我们这个时代光辉的代表,让历史去证明吧。他们的绝唱哀婉,甚至悲壮,他们都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包括他们的终生友谊,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张仃先生走了,吴冠中先生感到了孤独,吴冠中先生也走了,但他们的精神永存。故宫白皮松(一)油画1975年91cm×56cm水天中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女士们、先生们:

我感到非常荣幸,也感慨万千,在今天这样一个场合来谈吴冠中先生。

在20世纪中国绘画史上,吴冠中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人物,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是一位具有独立思想和自由精神的完整的人。

吴冠中先生的艺术思想与艺术实践在同时代的画家里面可以说独树一帜,而且具有广泛和深刻的影响。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他的艺术观念和绘画创作不断地在中国艺坛引发波澜,进而推动中国绘画观念的变化与发展。他的艺术思想以他的创作实践为基础,在中国艺术史上,吴冠中的特殊意义是开辟了一条跨越传统程式、融汇中西艺术的道路。吴冠中对中国绘画的贡献是,他发现了20世纪中国绘画在形式创造上的空缺,他的创作实践是创造新形式的实验,而这种新形式是他追求具有中国文化内涵意境的手段。正如他所说:“用绘画的眼睛去挖掘形象的意境,这就是我艺术生涯的核心……”

他对现行艺术体制的批判,除此更能发挥艺术精神创造的向往,他对现代美术的影响在于呼唤美术家对绘画本体的关注。他不崇拜传统的笔墨形式,但他是当代水墨画家中最能表现水墨画语言的画家之一。他在传统笔墨形式之外创造出新的水墨画的杰作,因此也就拓展了现代的审美。这种新审美的核心就是表现生命的运动。他的实践让我们看到,中国绘画和其他事物一样也存在着多样发展的可能性。

吴冠中是一个企图在新旧时代保留自己纯正个性的中国文人,他的绘画作品和艺术观念是他艺术思想与20世纪后期中国文化环境既冲突又亲和的产物,是画家以个性化的方向对20世纪艺坛正面和负面各种挑战的回应。他所处的时代对他的艺术造诣有极大的影响,其中决定性的环境因素是20世纪70年代后期到来的自由。吴冠中忐忑而坚韧的艺术路程,树立了独立思想、独立人格。在吴冠中先生已经离去的今天,我们可以清楚地认识到,给艺术家充分的自由是多么必要。艺术需要帮助,需要批评,但这一切都只有在艺术自由思考、自由创作的基础上才有意义。

在我们今天汇聚的清华校园里,树立着一块举世闻名的纪念碑,碑铭中有几句尽人皆知的名句:“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这是70年前陈寅恪先生在《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中抒发的学术理想,吴冠中与王国维在人生道路和文化贡献上都不相同,但我觉得用这几句话纪念吴冠中先生并警策我们后来者,仍然是意义深长的。2007年8月出版的《吴冠中全集》潘公凯中央美术学院院长

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好!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中央美术学院对吴冠中先生的去世表示最深切的追思、哀悼,同时对吴冠中先生的艺术成就和他作为一个艺术家对于中国美术事业和美术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表示最大的敬意。

刚才几位都说得非常好,对吴先生这一生,他在艺术上的成就,他的艺术道德对我们后人的启示以及他的人品各个方面都做了非常充分的阐述,我非常赞同。

我自己对吴先生也非常敬重,个人感情也非常好。吴先生留给我们的遗产除了他的绘画,他在散文、文字著述方面之外,我觉得特别值得我们敬重的是吴先生的人品。吴先生是一位非常单纯的艺术家,在今天,“单纯的艺术”已经很不容易了。本来艺术家就应该是单纯的,但是我们这个社会往往使得我们很多艺术家开始不单纯。但是我觉得吴先生在今天仍然保持着一个单纯的、真挚的艺术家本质,这是非常值得敬佩的一件事。

刚才水先生以及几位先生都谈到了,吴先生在晚年,他的画价非常高,他非常有条件装腔作势,他非常有条件做很多艺术家想做的一些事情,但是他没有。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艺术探索和艺术追求当中,他的生活非常简单,他的家里面还是那样地简朴。他不想当官,他对于物质生活也没有什么追求,繁华和奢侈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对他没有诱惑力,我觉得这一点是非常难以做到的事情。

吴先生总体上是幸运的,因为他在改革开放的30年当中,他生活在一个非常好的时代、非常好的氛围当中,而这个氛围跟他在20世纪70年代末,他首先提出来的一些观点是有关系的。他提出了“艺术内容决定艺术形式还是艺术形式决定艺术内容”这样一个题目,他的关于形式和内容方面的几篇文章,可以说是改革开放之初在理论方面最早开放的一个信号。他写的这些文章,其实他当时并不是想出名,这并不是想靠文章来达到什么目的,他仅仅是想把自己心中多年思考的简单道理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这在当时需要勇气。这些文章对于20世纪80年代美术界的开放具有非常重要的启示意义或者说是旗帜性意义。从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以来,吴先生一直是中西融合取向的美术探索方向的一面旗帜,他主张不囿于传统,但也不主张完全跟着西方走,他希望把从西方所学到的东西和他所理解的传统融合起来,在他的艺术创作道路当中,在他的有限的一生当中寻找中国式的,又带有世界性的这样一种艺术形式,能够雅俗共赏,能够中西方融通,他觉得这是他的生活目标。所以他一直到去世,都为此而孜孜不倦地工作。他的工作热情,他的勤奋程度,令我们晚辈非常惊讶。他的创作数量之多,他下乡写生的范围之广,都是我们所难以企及的。吴先生的这种真诚,这种作为一个艺术家的单纯,这种心无旁骛、献身艺术的决心,对于中华民族文化振兴的信念,对于我们的未来,对于我们的后辈都具有巨大的启示意义。所以吴先生是中国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画坛的一个代表性人物,他代表着中国改革开放在美术界的变迁,他代表了艺术家希望中国艺术走向世界的一种企盼和决心。我在此再次对吴先生留给我们的巨大精神财富表示敬意。

谢谢!太湖鹅群油画1974年46cm×61cm许江中国美术学院院长

各位来宾,老师们、同学们:

吴冠中先生逝世已两个月,但我仍觉得他没有离开,老人亲切的面庞总在眼前。我一直记得今年3月4日下午,我和他一道观看朱德群先生画展的情形,那就像一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在山野中奔跑,他指给我看哪一张他最喜欢,哪一张他想偷回去。那般欢乐和纯真深深地感染着我,直到今日都难忘却。

吴先生最让我感动的是他的率真,这种真带着灵魂深处的坦诚,带着对人、对己的真诚,带着对于艺术创作的赤诚。他的一生都热爱母校,将浙江视为他的艺术故乡。他尊鲁迅先生为“精神父亲”,坚持做一个有脊梁的中国文人。他说真话、发真言,坦诚直抒胸臆,勇于推翻成见,以尖锐的观点来针砭时弊。他经历坎坷,却将坎坷化作信念。他受过苦难,总将苦难汇集而成艺术的忠贞。他是现代中国艺堂上不可多得的、有独立思想和人格的艺术家,一代杰出的思想者。

吴先生是从林风眠艺术道路上走过来的,但他走得更远。几十年来,他东寻西觅,寻寻觅觅。在中国水墨绘画方面追求时代性,在油画等艺术形式上创造民族性,但是在核心处都秉持他的真,来追求中国民族的时代性。吴先生是我们这个时代横在东西方之间的思想隼锐、艺术迭新的文化旗手。

吴先生曾说“一天劳动换来安宁的夜,一生劳动换来安宁的死”。现在吴先生已仙逝,安宁地仙逝。他一生的劳作,包括他的精神将成为时代的财富。

今年11月底,浙江省和文化部将在浙江美术馆举办题为“东西贯中”的吴冠中艺术回顾大展,我们将全面展示他的艺术,梳理他的人生,宣传他的精神,追思缅怀他的不朽灵魂。

去年12月,我们看望吴先生,临别时我们同他说再见,他说:“吴大羽先生曾说过,‘怀同样心愿者,无别离’。”此话当长歌,记忆到永远。李磊上海美术馆馆长尊敬的吴冠中先生的家人,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领导和来宾:

吴冠中先生从2005年到2008年,先后三次无偿捐赠给上海美术馆87件代表作品。这些作品是吴老捐给国家的,是吴老深情的重托,更是让我们承担起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记得2008年3月1日,吴冠中先生找我商量捐赠作品的事。他说:“我的艺术是属于人民的。以前我很失望,以为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我的艺术,甚至想把作品放到国外去,那样可以更加便于传播我的艺术。我现在不这么看了,中国这二三十年有多大的变化,现在世界都羡慕中国的发展,我们要对自己的国家充满信心。我觉得我要把最好的画留在祖国,大家要看吴冠中就到中国来看,要研究吴冠中就到中国来。”“我的艺术是属于人民的”,这句话的分量非常重,这就是吴冠中先生的见地、胸怀和气魄。

他说:“中国的发展要有文化的支撑,要有自己民族文化的代言人,要有被世界广泛认同和喜欢的艺术品,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文化落后,人家就不会尊重你,我们有伟大的传统文化,我们更要有伟大的现代文化。我的画有中国的味道,但又不固守传统,也不照搬西方,我有新时代的精神,我表现的是心里的真、善、美。”

吴冠中先生的话至今还萦绕在我的耳畔,我们唯有认真地整理、研究、弘扬他老人家的艺术,才能对得起他的重托,才是我们国有的公共美术馆应该做的工作。

2009年,我们在中国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香港艺术馆等单位的支持下,举办了大型的“我负丹青——吴冠中捐赠作品展”,并整理出版了《我负丹青——吴冠中捐赠作品集》、《不负丹青——吴冠中艺术评传》、《思考的回声》、《吴冠中艺术研究与评论》。2009年下半年起,我馆开辟专馆,长期陈列吴冠中先生捐赠的作品,使广大观众能够经常看到大师的原作。正如吴冠中先生所说,中国的发展要有文化的支撑,要有自己民族的文化代言人,要有被世界广泛认同和喜爱的艺术品。我们将吴冠中先生的作品作为中国文化“走出去”的主打项目,目前在文化部外联局的指导下,准备2011年在中国与奥地利建交40周年时,在维也纳举办吴冠中艺术展,2012年将在美国亚洲协会美术馆举办吴冠中艺术展。同时我们还在联系一些国家和地区的重要博物馆、美术馆举办吴冠中先生作品的展览。我们还将配合好刚刚成立的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做好有关的工作,也将配合好今年11月将在浙江美术馆举办的“吴冠中艺术回顾大展”。

上海美术馆代表国家收藏了吴冠中先生的艺术精品,我们不仅要保管好,更要研究好、运用好、弘扬好,不辜负吴冠中先生对祖国、对人民的一片深情。

谢谢!司徒元杰香港艺术馆馆长尊敬的吴冠中家属,尊敬的各位来宾:

香港艺术馆现正展出的“独立风骨——吴冠中捐赠展”,是吴先生在世时最后开幕的一个展览。他特别为展览亲笔题词:“独木桥头一背影,过桥远去,不知走向何方。六十年岁月流逝,他又回到了独木桥,老了,伤了,走上桥,面向众生。”60年前,1950年,吴先生是从巴黎乘船经过香港,再坐火车回国。他当日上车的尖沙咀火车站,就是今天香港艺术馆的地址,也是收藏和展览他前后共四次无私捐赠作品的地方。

艺术馆第一次为吴冠中先生举办展览是在1995年,当时是以他作为20世纪画坛,代表创新方向最重要的一位画家。2002年第二次的展览更别具意义,我们布展时把吴先生的三件作品放在一起:《双燕》、《秋瑾故居》、《忆江南》,以说明他的“风筝不断线”理论。吴先生对此大表惊讶和感动,认为我们能看透他的创作心路历程,结果他把这三幅作品,连同其他画作一起捐赠给我们,他自己认为最具代表性的《双燕》成为了香港艺术馆最经典的镇馆之宝。现在有画家朋友说:“到巴黎罗浮宫,要看《蒙娜丽莎》;到香港艺术馆,要看《双燕》。”吴先生为我们创造的另外一个经典,就是他的第一次为几百个观众公开示范写生。今天,仍然可以看到一些市民站在同一地方模仿吴先生写生,成为香港的一个文化景点。

今年这次展览因吴先生身体不好而未能来港,我们早前便把展览的情况向吴先生报告。6月初,吴先生便提出再增加捐赠我馆5幅绘画,包括他入院前的几幅作品。6月25日黄昏,我们在艺术馆举行接收捐赠的新闻发布会,而吴先生溘然于当晚去世!他刚刚送给我们的作品竟然成为他遗赠香港的绝笔之作!这令我们艺术馆、广大香港市民感到无比震惊、悲痛和惋惜。香港所有大的报纸均用了大标题、全版报导吴先生的逝世;而特首曾荫权、政务司司长唐英年等高级官员,均向吴冠中先生家人发出了慰问信;香港艺术馆至今收到2300多份观众的感想和悼念留言,并已有超过16万观众看过这个展览。香港从来没有给予一位艺术家这样的高度重视和深切悼念。

香港市民对吴冠中先生的尊崇和怀念,不单是因为他的艺术和捐赠,最重要的是他遗爱人间的一份高尚情操,是被他的整个生命、精神和人格深深感动。如他的名言“风筝不断线”,永远连系着大家的心灵和感情,并牵引着我们对艺术和人性的“真、善、美”这普世价值的追求。

谢谢各位!双燕水墨设色1981年70cm×140cm郭建超新加坡国家美术馆馆长尊敬的领导们、学者们、艺术家们,还有艺术馆的同仁,老师、同学、朋友们:

21世纪初以来,中国艺术界一直在追求的现代性,我们说吴冠中先生当之无愧,他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开拓者。从他的艺术创作以及艺术理论,我们看到它们能够折射出在这个跌宕起伏的社会背景面前,在这个复杂变幻的整个文化环境里面,一位艺术家以他身为一个个体,以一个独立和自由的精神,顽强不懈地来完成他的艺术使命,最终在大师离去之前,他秉承一贯的那种跨越东西方的艺术思考终于为人类的文化做出最大的奉献。

新加坡十分荣幸地在2008年得到吴冠中先生给的这份馈赠,是吴冠中先生给公立美术馆所有的馈赠之中十分重要的一个部分。这个捐献包括113件作品,创作年代是1957年到2007年。在2009年,我们和上海美术馆、中国美术馆协办了“耕耘与奉献——吴冠中先生捐赠作品展”,更借着新加坡美术馆呈现了“风筝不断线——吴冠中捐赠作品展”,将作品完全地展示出来,与公众分享。在此,我再一次代表新加坡向逝去的大师寄以我们最深切的感谢和敬意。

吴冠中先生跟新加坡的渊源是博深的。应该说在徐悲鸿先生之后,中国对新加坡最有影响力的一位艺术家就是吴冠中先生。吴冠中也对于新加坡的现代画和城市建设成就感到赞叹,他觉得新加坡是东西交汇的一个点,觉得又跟他的东西交融的艺术精神契合。吴冠中先生的艺术追求是在找寻中西文化的共通性,这恰巧又跟西方学者所说的人类最终所要面对的最大摩擦将是文化上的差距刚好相反。吴冠中先生跨越50年,整整半个世纪,坚定不移地把东西艺术的交汇点通过个人的创造风格,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大众面前。早在他在杭州艺专的时候,就受到林风眠老师的东西调和的艺术上的理念的影响,还有跟吴大羽先生学了西画,还学了中画,逐步形成了对一种现代主义的形式构成的强烈的概念。他又在国画里面看了石涛、八大山人的作品,体会到了在国画里面那种晶莹神似的画意,其实跟西方的抽象主义是能够相互比较的,所以他到法国深造之后,就亲自去体会西方的现代主义,然后用直观的方式去了解、去感受东西文化怎么样在艺术的领域里面得到更完整的融合。所以融汇中西就变成吴冠中先生一生的创作方针。

他对于形式美的重视,也就是他能够作为沟通东西艺术的桥梁。他在1979年发表的《绘画与形式》的文章里面认为艺术本身就是一种形式的思考,形式是艺术最关键的环节,所以他呼吁我们去探索形式主义,他排斥任何非本体性的公用的艺术思考。当我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就想说他关于抽象美的论述,在中国美术史上实在是意义太重大了。

这里我们要强调的是吴冠中先生所坚持的独立人格和思想,他这个人始终令人敬佩。他的形式美的思考贯穿了一生的艺术创作。他早期的油画里,在新加坡美术馆收藏的几件20世纪70年代中期的作品里面,我们就已经开始看到他那种形式探索的重心,他把中国传统美学的精神和西方现代艺术互相关照。这些早期的油画作品对于形式美的诠释,在不断进化,他在最大限度地利用风景画的题材来找寻形式美。

西方的个体追求,是超越生活、超越物质世界的追求,却不是我们东方一般所能接受的一种理论。为什么呢?因为西方的艺术逻辑和东方的艺术逻辑其实是发展在不同的基础上。所以虽然吴冠中先生的作品也体现了欧洲现代主义的一种渊源,但是他不单是对西方形式主义的一种采纳,而是想更深入地展示属于东方的、属于中国的一种艺术底蕴。中国绘画的传统、美学精神是能够总体地呈现在这种直观的体悟里面。行云流水、明月小桥、粉墙黛瓦,是中国托物寄情的永恒主题。舶来的油画虽然能够画出西方的抽象特色,但是最终就算在油画里,吴冠中先生所画的也是属于水墨画的一种独特气息。他的笔触流畅,线条灵动,虽然是源于写生,但是对于环境和物象色彩的描绘,所采取的是对于整个视觉世界的一种关照。所以在黑板、色块之中我们看到,他所表达的是暗含了中国画虚实的关系。

吴冠中的水墨画创作,更看重对形式的探索。在西方油画逻辑里面,这是走向一种抽象画,但是在东方的逻辑里面,却是我们不能够接受的主体跟个体或者抽象跟具象的一种二元对立状况。所以关于抽象美,吴冠中在一篇文章里说,从客观的物象中提取形式、色彩、虚实、节奏各种绘画元素,目的就是要建构视觉要素的形式美。而这种论述又跟中国传统里面本身所具有的抽象又是一种巧合。

这个意代表更高的层次思维,可以理解为主客体之间的交感互动。所以吴冠中先生也体会了艺术家以心灵映射万象,艺术家所表现的是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自然景象交融互射。大师以风筝不断线,体现了他对于和观众的交流一直保持着一种高度的自觉。新加坡美术馆是大师的艺术作品和世界观众之间的牵线者,关于大师的艺术作品和研讨会,我们会积极向中国学者学习以及一起研究吴冠中先生的艺术创作及他的审美理念。我们期待在新加坡的多元文化环境里面,吴冠中先生的艺术将为不同的族群、文化背景观众带来审美和对生命的感悟。

谢谢!王中苏宜兴市市长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今天我作为吴冠中先生的家乡代表,与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一样,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和对吴老深深的敬意来参加“吴冠中先生追思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共同缅怀吴老的嘉言懿行及学问人生。

首先,我谨代表中共宜兴市委、市政府以及我们百万宜兴人民对吴老的离世表达最沉痛的悼念。吴老是享誉中外的艺术大家,是中国当代画坛的巨匠,艺术上他坚持博采众长,融通古今,开辟一条融传统和开放于一体的现代绘画之路,为中国书画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生活中,他始终淡泊名利,无私奉献,展现出高尚的品格风范和人格魅力,为艺界和世人树立了难以企及的精神风范。吴老德艺双馨,无愧于“人民艺术家”的光荣称号。

吴老是从我们宜兴走出来的一代艺术大师。他不仅是中国美术界的典范,也是我们家乡宜兴的骄傲。长期以来,吴老情系故乡,在他的作品中时常能感受到故园的色彩和故土的气息,流露出了对宜兴的浓浓乡情。多年来,他给予家乡建设事业的大力支持和帮助,百万宜兴人民永存心中。可以告慰吴老的是,当前宜兴经济社会正保持着快速健康发展的良好态势,县域经济竞争力已经跃居全国第六位。与此同时,我们宜兴文化事业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成为了全国有名的书画之乡。

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吴冠中先生追思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仪式”,对于重温吴老先生的生平,追忆吴老先生的足迹,弘扬吴老先生的精神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作为吴老的家乡人民,将十分珍惜吴老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积极修缮吴老故居,加快兴建吴老艺术馆,以此影响和带动宜兴文化建设迈上更高的台阶,促进宜兴文化事业大发展、大繁荣。同时,我们也将始终牢记吴老先生生前对家乡发展的殷切期望,以更加饱满的热情、更为昂扬的斗志推动宜兴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努力把吴老的家乡建设得更加美好。

最后,再次对吴老的离世致以深切的哀思,家乡人民将永远怀念他。谢谢大家!李政道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美籍华裔物理学家哥伦比亚大学全校级教授

中国高等科学技术研究中心腾丽女士宣读:

李政道先生知道今天清华大学开吴冠中先生追思会,特别发来一封信,寄托他的哀思。

冠中先生和我相识多年。以往每年我回国时,冠中先生及美院的朋友们常常和我相聚畅谈,我们在一起谈人生经历、谈艺术和科学的创造。冠中先生热爱生活、热爱艺术,他的谈话,他的见解,他的艺术家风范,对我有深深的启发。每次分别我们都有依依不舍之情。我们深信:“艺术和科学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不可分割的。它们共同的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它们追求的目标是真理的普遍性。”

冠中先生1996年5月为中国高等科学技术中心举办的“复杂性和简单性”的国际学术研讨会所创《流光》大作,一直挂在我在CCAST的办公室里。每有客人来访,无不驻足在冠中先生的大作前仔细欣赏和品味里面无穷的内涵。在这幅画上,冠中先生写了一首古诗:“流光,流光,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冠中先生的逝世,使我失去了一位挚友。知道这一哀讯时,正值我准备返回美国,在飞机上,有八个字涌入我的思路:

冠盖世艺

中华奇才

谨此寄托我对冠中先生的深切哀思。2010年8月27日迈克·苏立文牛津大学教授

苏立文教授国际事务秘书冯向红女士宣读:

来自英国牛津大学圣凯瑟琳学院终身教授苏立文先生唁电尊敬的吴冠中家属,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

我因故不能前来参加这个重要的纪念活动,我请我的秘书冯女士,在这个追思会上代表我宣读我的心声。

哀悼吴冠中。

此时,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时刻,追思和哀悼一个突然逝去的人,和庆典一个艺术生命获得了永生的人,他就是当代中国最伟大的画家——吴冠中。我多么希望此时能成为在座的一员,亲自当场哀悼吴冠中,这位与我有着近30年友谊的老朋友。

许多方面的成就使吴冠中成为一位不寻常的人物。在事业上,他是一位成功者,作为一位油画家和传统中国画的画家,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天才,才思敏捷是他的风格。他的天赋还反映在他的教学上,他是一位深受爱戴的老师。从他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中,可以体味到他是一位文学修养很深的学者。在生活中他也是个幸运的人,从他与朱碧琴女士白头偕老的美满的婚姻中,我们可以找到他勇敢地摆脱逆境和挣脱苦闷的答案。

总之,吴冠中的许多方面的非凡成就,使他成为一位很值得研究的学者。

从我的老朋友司徒安教授那里,我非常高兴地得知以吴冠中名字命名的“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将要成立了,吴冠中不平凡的一生、他的艺术和他的优美文学著作等所有有关他的信息,都将系统地被研究。这些关于艺术真谛的研究成果,将教诲年轻一代的艺术家。

我衷心地祝愿研究中心研究成果卓越和研究中心的成员们身体健康、生活美满。我坚信研究中心的成立是对吴冠中最好的追思和纪念。

我非常高兴地得知,我的老朋友司徒安用他惊人的天赋而创作出的吴冠中肖像将捐赠给艺术研究中心,使吴冠中大师坚毅的面容永远呈现在人们的眼前和活在人们的记忆之中。

谢谢大家!迈克·苏立文吴可雨吴冠中长子尊敬的各位来宾、朋友们:

自从6月26日中午,中央电视台的《午间新闻》正式发布了我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后,许多领导、很多朋友都到我们家里看望我母亲,向我们表示慰问。还有更多的朋友,包括外地的、海外的打来电话、发短信、发E-mail、发传真、写信、发电报向我们表示慰问,我们未能一一作答,今天在此,我代表我母亲、代表我们全家向大家和朋友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我爷爷是农民兼乡村教师,我父亲诞生的年代,虽然早已是民国,但我爷爷记事仍按旧历。所以,我爷爷告诉我父亲,他生于七月五日,自然是指农历。1947年,我父亲赴法国公费留学,所持的中华民国护照上登记的出生日就是7月5日。1950年,我父亲回到新中国,在户口本上登记的也是7月5日。此后,他的工作证、身份证、出国护照等,一切的法定文件,甚至他最后住院,死亡证明都是7月5日。十几年前,我们最初为我父亲编年表时,问到我父亲,才发现了这个误差。于是,我们追溯到1919年农历七月五日那天,按公历是8月29日。所以,他的实际出生日和他的身份证不同,他的实际出生日是公历1919年8月29日,也就是今天,整整91周年。我们选定这一天举行追思会,正有着特殊的意义。

91年,将近一个世纪,实际上跨越了两个世纪,我父亲从一个诞生在江南贫穷农家的孩子,成为具有独特个性的艺术巨人,经历了何等漫长而艰辛的岁月!无论多么艰苦的物质条件,无论怎样险恶的社会环境,他始终坚持他的艺术理想,坚持他的艺术探索,坚持他为艺术献身、为人民奉献的终极目标。他一生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他为中华民族文化事业作出的贡献,他在中国美术史上的评价与定位,自有艺术史家,文化史家去做评定,我没资格,也不宜对他妄加评论。我只是难以抑制内心的冲动,我要告诉大家,我父亲走到今天,在人们看到他所取得的辉煌成就背后,他这一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有多少鲜为人知的辛酸故事。

但由于时间关系,只能讲几件我亲见亲历的小事,只是我父亲所经历的苦难大海的几滴水吧!

中国美术界的人,大概都知道,近百年来,我父亲可以说是到野外写生最多的画家,无论花费的时间,还是走过的地方。从50年代起,在那种交通、住宿极恶劣的情况下,我父亲背着他从巴黎带回来的油画箱和一叠涂过白颜料的三合板,往往就靠两条腿,跋山涉水、栉风沐雨,在深山丛林中寻找入画的美景。我父亲虽然几乎每年都用很多时间到野外去写生,但是毕竟他最多的创作还是在家里完成的。家,说到家,自从1950年我跟着父母来到北京,我们一共搬过7次家。住得最长的是前海北沿18号,当时是13号,后来改成18号。对于我父亲来讲,从39岁到63岁,住了25年,正是他一生艺术创作最重要的时期。这是个上百年的老北京大杂院,其破旧、脏乱、拥挤,我不必详述,我只说我家。我家住后院西北角的两间房,屋里又潮又暗,只有里屋南面见光。南面下部是薄薄的木板墙,中部有两块固定的玻璃,可以见光,上面直到顶棚都是细木条钉的窗棂,夏天钉着纱窗,防苍蝇、飞虫进来,但防不住蚊子,更挡不住风沙,屋里到处一层尘土,扫不完,擦不净。俗话说“穷人怕过冬天”。我家就最怕过冬天。我们住的是清朝末年建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冬天四面漏风。在北京最冷的三九天,到后半夜,我们家屋里边都是零度以下,不仅水桶结冰,连小便用的搪瓷尿盆盖都能冻在一起!我们晚上都不敢喝水,就怕夜里起来撒尿。父母住里屋,一个双人床,一个书桌,一个书架,一套旧沙发,还有一个油画架,屋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空间了,冬天再安上火炉子,还堆着蜂窝煤,放着炉灰桶,我父亲画画几乎转不开身。何况,我们这四面漏风的破旧屋子,冬天生炉子也不暖和,我父亲在家里画画都要穿着厚厚的几层绒衣、毛衣、棉衣,穿得严严实实,胳膊肘都不好打弯,手又冻得发僵,拿笔都不灵活,我看我父亲冬天在家画画,简直是受罪。为了度过这可怕的冬天,每到秋末,我们都要买煤,安炉子,装烟筒,还要糊窗户。住过老北京大杂院的人都知道,冬天来临之前要糊窗户,用面粉打浆糊,买高丽纸糊窗户。我们家顶棚高,窗户大,我得桌子加凳子站上去糊窗户纸。我父亲通常在下面帮忙,刷浆糊。有一年秋末,就是在刷浆糊的过程中,我父亲发现这糊窗户的高丽纸很软而且吸水,像宣纸,可以用来画画,又比宣纸便宜许多,而且附近的文具店就可以买,不必骑自行车大老远去琉璃厂荣宝斋买宣纸。后来,更发现高丽纸比宣纸结实,适合在野外写生作画,不易被风吹破。从那之后,我父亲到野外写生时,总是带着一卷整张的高丽纸。1981年夏天,我父亲去新疆讲学,在高昌和交河两处废墟用水墨当场写生,用的就是高丽纸。当时,气温40摄氏度以上,加上我父亲写生都是来回移动,不断挪地方,东奔西跑,汗流浃背,汗水和墨汁一起滴在高丽纸上。后来,这两幅画《高昌遗址》和《交河故城》都是因为办画展筹经费而被卖给了赞助商。若干年后,《高昌遗址》在1989年苏富比香港拍卖会上,以落槌价180万港元,创下当时中国在世画家画价最高纪录。《交河故城》在1991年苏富比香港秋拍会上以落槌价260万港元再创中国在世画家画价最高纪录。2007年,《交河故城》在北京保利拍卖出4070万元人民币的高价。谁能相信,这些被世人称为“天价”的画作,就是我父亲用汗水和墨汁画在我们那个破旧的家冬天用来挡寒风所用的糊窗户纸上。

我父亲在巴黎留学学的是油画。1950年回国后,教过一段素描和水彩,后来基本是从事油画的创作和教学。他开始兼作水墨画,是1974年初。这个时间我记得最清楚。因为就是那个时候,我在内蒙古草原插队五年后被调回北京当中学教师。当时内蒙还是冰天雪地,所以我穿着羊皮袍子和一双硕大的及膝的毡靴回到北京。我父亲刚开始画水墨画的时候,只有笔、墨和宣纸,连画毡都没有,先是垫旧报纸,但是宣纸画湿了以后,就和旧报纸粘在一起,一提就破,后来又垫旧床单,也不好用,正好看见我穿回的那双毡靴,全家都像发现了宝贝,我母亲把硕大的靴筒剪下,两片靴筒剪齐,一针一针地缝在一起,成为将近两尺见方的一块毡子,这就是我父亲的第一块画毡。我父亲最早的水墨画画幅都很小,就是由于这块画毡所限。有一次荣宝斋的经理到我家,看到我父亲画的水墨画,很惊讶,他一直以为我父亲是油画家,没有想到水墨也画得这么好。就说:“您能不能给我们画点儿?我们到国外去展销。”我父亲一口答应。下次他再来的时候,我父亲准备了好几幅画让他挑。他一看,说:“不用挑,张张都好,我们全要。”不过,他又说:“真抱歉,现在上头规定不能付稿酬,我们只能给您点儿纸、笔,表示谢意。”后来,他们送了不少画笔、宣纸,还有画毡,来换我父亲的水墨画。也就是从那以后,我父亲才有了真正的画毡,可以画较大幅的水墨画了。又过了些时候,荣宝斋经理来说,“上头恢复稿酬制了,按尺论价,一等画家一平尺收购价5块钱。”谁能想到,35年后的今天,按中国拍卖市场的统计数字,我父亲的水墨画一平尺达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我父亲是以艺术为生命的人,他把自己的心血都倾注在艺术创作中,他视画如命。可是,当年,他为什么丝毫不计较报酬,甚至肯白送画?用笔墨、纸就能换画?1950年,我父亲抱着为祖国、为人民发展艺术事业的满腔热忱回到新中国,在东西方艺术融合的道路上辛勤探索,苦苦追求,他的艺术在祖国的泥土里扎根、发芽、成长,他确信他用心血浇灌的艺术已经开花,他确信他在艺术的探索上已经有了突破,做出了创新,但是,却苦于没人知道,没人理解,更没人欣赏,甚至还遭受批评、排斥、压制。回国二十余年,直至1978年改革开放前,他没有举办过一次画展,没有出版过一本画册。他不止一次悲愤地对我说,也对他的好朋友和学生说过,“我的作品,要等我死以后,成为出土文物,才能被社会认识”。所以,当荣宝斋说,他们收的画是准备去海外、日本、香港地区展销,我父亲的第一反应就是:展销,也是展出的机会!能向公众展出他的作品,这正是他早就期盼的!所以,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想什么报酬,在他的心目中,能够让观众看到他的作品,让更多人了解他的艺术创造,欣赏他的艺术结晶,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报酬。从本质上讲,当年这种思想和他晚年把大批艺术精品捐献给公立美术馆的立场是一脉相承的。他最大的人生快乐就是创造,就是艺术创新;第二大人生快乐就是看到更多的人欣赏他的作品,认识他所创造的艺术价值。而他确信,有价值的艺术品,只有放在公立美术馆、博物馆里,才能够让最多的公众欣赏,让世世代代的人们欣赏。

本着这一信念,历年以来,他已陆续向国内外许多公立美术馆、博物馆捐赠80余幅作品。近年来,一是自知渐近人生终点,仍珍藏在手的作品,应该是最后捐出来的时候了;二是看到改革开放30年来的今日中国,真正强大了,真正开放了,民心所向,不能向后退,只能向前发展。他相信,像“文化大革命”那种毁灭文化、摧残人性的历史悲剧再也不会发生了。于是,从2008年5月开始,让我把在海外珍藏了近20年的81幅代表性精品,分批带回国,直接捐赠给上海美术馆。在同父亲最初商定捐赠作品目录时,我发现其中有一幅画是十几年前父亲说好留给长孙吴言的,暂由我保管,等将来吴言成家时交给他。于是我提醒父亲:“这幅画你不是答应留给吴言的吗?”父亲犹豫片刻,但还是说:“这幅画是精品,放在美术馆意义更大。”

2008年12月,我父亲向中国美术馆提议捐赠近年新作30幅,中国美术馆表示希望能有早期作品,但早期代表作品都已捐上海美术馆了。于是,我父亲几次给我打电话,一再说:“再搜搜家底,再搜搜家底。”我搜尽家底,终于找出两幅1961年在西藏画的油画人像,还有一幅1954年画的水彩画《五台山佛光寺唐塑》,这是迄今为止,能找到的我父亲最早的作品。在我家珍藏了超过半个世纪。还找到一幅1960年在海南岛写生的油画《椰林与牛》,这幅画本是我父亲当年(60年代)就已经送给一个亲戚作纪念的。这时候为了找早期作品,我父亲用一幅新作,换回那位亲戚珍藏了四十多年的这幅早期作品,捐给了中国美术馆。还有一幅1974年的水墨画《树桩雏鸡》,画面很小,正是当年在我的毡靴筒上画的。1974年的水墨作品如今太难找到了。起初,是在一个小拍卖行出现,被一个画廊花几十万元买下,后来,我父亲知道了,用一幅面积大几倍的新作换回这小幅的1974年作品,把它捐给了中国美术馆。

2009年12月,我父亲向中国美术学院和浙江美术馆捐赠56幅代表作和16件藏品。父亲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捐赠了,全部都捐完了,我没有任何牵挂了。”确实,父亲不但把自己的作品全部捐出,连几十年前老师、老友送他作纪念的艺术珍品都尽数捐出。其中包括1946年冬天父母结婚时,父亲的恩师、国立艺专两任校长林风眠先生和陈之佛先生作为结婚贺礼画的画作。还有老朋友朱德群、石鲁、李可染等的艺术精品都捐给了浙江美术馆。

这就是我父亲的性格:画画竭尽全力,捐画竭尽所有。今年4月2日,我父亲因患肺癌住进北京医院。虽然医院尽全力治疗,但毕竟这个病难以治愈,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头脑始终很清醒。6月初的一天早上,他突然对我说:“看来,我这次是出不了院了,也不能再画画了。家里还有5幅画,有4幅是今年住院之前刚画的。我要把它们都捐给香港艺术馆,你马上就去办这件事。”当时,香港艺术馆正在举办“独立风骨——吴冠中捐赠展”,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尽快把这5幅新作送去香港,参加这个捐赠展,尽早让公众看见他的新作。6月22日上午,我拿着香港艺术馆馆长专程到北京送来的捐赠文件,到病房请父亲签名。父亲在病床上躺着,鼻孔前挂着吸氧管,一个鼻孔里插着胃管,我小心翼翼地问:“能签吗?”父亲说:“行。”我和弟弟扶他坐起来,递给他笔。他用左手扶住文件,右手握笔,这时候我看着他的双手手腕、手背布满输液扎的针眼,握笔的手微微颤抖,但他努力支撑着,直等到手不抖了,他才在捐赠文件的5处,用力写下5个“吴冠中”。当时,我们看他精神状态还好,病情也稳定,万万没想到这签名竟是他最后的绝笔!万万没想到,仅仅三天之后,父亲就走了。他走得如此匆忙,就像他从前出远门写生,从不向家人道别。

父亲一生奋斗,一生创造,一生奉献,为社会留下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而自己什么都不留,连骨灰都不留。“身后事竭力从简,不留骨灰”是父亲的生前遗言,但不是“临终遗嘱”。实际上,是2003年1月,因患肝癌入住北京医院,在病房里,父亲同我谈起他对生死的态度时,坦然而明确地告诉我的。同时,他还告诉我,“重要的是作品留下来,作品留得住留不住,要经受历史考验”。而父亲坚信,他的代表性作品将能够经得起历史的考验,它们将是不朽的。

如今,父亲的代表性作品大多珍藏在公立美术馆,永远属于人民,让世世代代的人们欣赏。父亲在他走到生命终点之前,已经实现了他的人生终极目标。

最后,我要说,从血缘上讲,吴冠中是我的父亲,但是,从坚持艺术理想和为人民无私奉献的精神上看,吴冠中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父亲,永远的父亲。

谢谢大家!高昌遗址水墨设色1981年101cm×105cm2005年秋,吴冠中夫妇在家中1997年5月,吴冠中与长子吴可雨在台湾高雄海边吴冠中长子吴可雨捐赠给清华大学的作品——《春酣》时间:2010年8月29日18:00—21:00地点:清华大学主楼主持人:李当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时任党委书记)追思座谈会暨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第一次工作会实况记录李当岐

各位老师、各位来宾:

今天下午我们在楼下开了一个非常隆重的追思会和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成立大会。

由于时间关系,有很多学者、教授、前辈,包括吴冠中先生的很多学生也都没有机会发言。所以我们特意安排了下半段追思座谈会和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第一次工作会。利用这个机会,请艺术中心的主任把研究思路跟大家说一下。

首先请清华大学副校长谢维和教授向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副主任和首批研究员代表颁发聘书。

下面请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常务副院长郑曙旸教授致辞。郑曙旸尊敬的吴可雨先生,尊敬的各位来宾,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晚上好。

今天下午我们在清华大学隆重地举行了吴冠中先生的追思会。在这里,我们今天晚上是两个内容,一是继续缅怀先生的艺术历程,对先生表示更深切的感怀和思念;二是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第一次工作会议。因此,在这里首先我代表清华大学,包括美术学院,衷心感谢大家能够接受清华大学的邀请,作为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一员来参加这次会议,同时也对各方面的来宾能够参加今天这个会议一并表示衷心感谢。

今天下午的会议,我们大家都注意到一个主题,就是“向人民艺术家致敬”。我觉得吴冠中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人民艺术家,应该是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今后研究的主题。可能大家觉得“人民艺术家”这样的命题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不具备个性,或者说过于泛化,甚至觉得有些浓重的政治意味,但实际上我们确定这个主题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觉得只有这样一个称号才能代表吴冠中先生。因为,吴冠中先生作为艺术家,是一个大写的“人”。从我们今天大家的发言可能都能感受到,我印象中比较深的,一个是吴可雨先生谈到,吴先生的一生终极目标就是奉献于人民。什么叫终极?不用解释,大家都很清晰。一位是苏先生的发言,用最伟大的,我们用“最”这个词很少讲了,只有到了人民艺术家这个层面才能称得上“最”,这样一个称号是吴冠中先生名副其实所拥有的。吴冠中自己说“我负丹青”,美术馆是“不负丹青”。一个是先生觉得自己还做得不那么到位,不那么够,一直到一生最后一刻也要奉献给人民。美术馆最后的“不负丹青”,应该是代表了整个社会,甚至代表整个国家对他的评价。这两个都是对冠以人民艺术家最好的注解。

另外,作为艺术家和人民艺术家,我觉得应该是代表着两种境界,因为真正的艺术应该是人们思想的结晶,真正的艺术也是时代进步的心声,同时真正的艺术也是启迪人类创新的一种思想源泉。所以能够真正进行这种代表人类情操最高水准的活动的专家,才能称得起艺术家。所以吴冠中先生说,我画画不是为了养家糊口,我画画是为了创作,为了冒险,创作新的东西。也就是说先生的言与行已经证明了他所说的,也充分证明了他自己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李政道先生说现在艺术家表达越来越内向,表达自己的情感,人家看了不一定引起共鸣,我觉得这个是非常到位的。大家注意一下,我们这些年,很多艺术家画的画别人看不懂,也许有人说他们不懂艺术,但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前些年我曾经参加教育部关于审定中学课本的一个工作,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当时参会的很多老师也提了,吴冠中的作品在里面占的分量很重,也就是说他能反映艺术最真实、最本质的一些东西。所以他这些东西作为整个社会层面的,包括这本书里的一些内容,都可以反映出,就是他能够引起共鸣。假如一个艺术家,你画了那么多东西,不能引起大家的共鸣,那你怎么能推动社会进步?怎么来推动人类整个美育?我们现在越来越认识到,美育作为人格塑造的最重要的方面。我们原来讲德智体,后来叫德智体美,这个概念恐怕现在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能理解。如果说我们中华民族整个美育的情操,把美育的水平达到很高水准的话,我想可能现在社会上很多,甚至突破道德底线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因此,李政道先生说,吴冠中先生不仅表达了情感,而且像我这样不懂艺术的看一看也有共鸣。所以他说冠中先生表达得深,引起的共鸣范围广。所以说,吴冠中先生和李政道先生共同倡导的艺术与科学,实际上也就是我们艺术追求最本质的一些东西,也把什么是人民艺术家这样一个内涵表达得十分清晰、十分正确。所以,先生的作画与做人也同样证明,他自己是一个人民的艺术家,也就是说比艺术家还要高一个境界的艺术家。因为只有真正将艺术视为生命的人,才会用生命为人民的艺术去殉道。这一点在今天下午的发言中,大家也都是有共鸣的。

吴冠中一生有很多思想,其中有一个就是关于风筝不断线的说法,他自己也说,作品与人民之间有某种联系,如果作品比作风筝,那它同人民之间有一条线,这条线是什么呢?就是人民感情的线,也就是说生活与作品之间的线不能断。因此,吴冠中在一生当中才能提出很多敏锐的思考,像在学术界引起最大争论的笔墨等于零这些问题等。他提出来引起文艺界争鸣,包括社会关注的,由此他也真正促进了中国现代美术的发展。从下午的追思会上我们也深切地感受到,吴冠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断地探索中西方文化交流,包括两种绘画不同语言和美学观念的结合。因此,他才能把中国当代绘画艺术推向世界,特别是像苏先生对他的评价,就是作为一位优秀的画家,吴冠中的特质是不容置疑的,他为把中国艺术摆上当代世界艺术地图作了相当有意义的贡献。假如说我们中国的艺术家都能做到这一点,那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在世界的弘扬,包括对人类的贡献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所以说吴冠中先生作为艺术家、文学家、教育家和思想家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极为丰厚的文化遗产和精神财富。

我们今天回过头来审视这样一笔珍贵的遗产和财富,它不仅属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不仅属于他的家庭,而且属于全社会,属于国家和民族,当然更属于世界与全人类。至于这笔遗产和这笔财富的价值,可能我们今天还没有充分认识到,所以我们需要通过深入的研究,通过我们的研究还要不断地挖掘,这样才能进一步得到提升。因此,我们今天成立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这样一个开放的平台,在我们筹备过程中,从学校领导到院领导,到征求各方面的意见,到底这个中心要做成什么样子,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它是一个开放的平台。既然是一个开放的平台,不像以前的学术机构,弄的官样文章很多,不是这样,就是我们大家都可以在这个平台上进行研究,只有研究的人越多,思想共鸣也就更广,迸放的火花越多,才能把他的思想境界在现有的状态下再提升一步。如果说得再高一点儿,这个研究中心、这个平台应该是承载着全球化背景下,振兴我们当代中国文化的一个重任。

吴冠中说大师应该是创作前人所没有的,他发明出来的、他创造出来的前进一步,哪怕半步,他就是大师。因此,吴冠中不愧为我们这个时代无可争议的大师。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研究的进展,相信历史会证明,吴冠中在中国文化史中独特的价值与地位。刘巨德

各位专家、各位老师:

非常感谢大家聚集清华大学追思吴冠中先生。先生虽然走了,但先生的思想、精神、情感、艺术还在。清华大学特别成立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学校让我做中心主任,我心里觉得担子很重,工作难度很大。当然这也是向吴冠中先生学习的好机会。吴先生不光属于清华美院、清华大学,他是属于整个中国艺术界,是世界的艺术家,研究他的人范围很广。清华大学希望把这个中心建成国际性的艺术研究平台,定位很高,为了把研究工作做好,我们想聚集全社会的专家学者一块儿来做,研究中心特别建立一个学术委员会,聘水天中先生为学术委员会主任,然后由学术委员会掌握有关研究的方向、研究的项目,包括策划一些研究性的活动和纪念吴冠中先生艺术的展览等事情,所以中心的学术委员会至关重要,这里在座的很多专家学者都是学术委员会的成员,希望大家给予指导和帮助。

关于中心的工作,院里商定了一些现在只是起步阶段的工作,向大家作一个汇报,希望大家提出宝贵的建议。

第一,建立吴冠中先生艺术档案。搜集、收藏、挖掘、研究吴冠中的相关文献和史料,为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吴冠中艺术陈列馆准备一些相关的资料和作品,最终这个要归到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所以建立资料库,收集有关他用过的实物用具,包括速写画稿这一类,还要建立作品的图录库,建立有关教学思想库、创作思想库、有关影像资料库,还有他的相关图片资料库、生平年表库,以及国内外所有的专家学者对吴先生研究的文录库,这是一项很细致的工作。

第二,出版吴冠中先生的追思文集,以及他各个方面的有关文献资料。组织一些专家学者系统地研究整理吴先生的艺术创作思想。他在艺术领域超越成见、打破清规戒律,对国家有很多建设性的意见,有关他的艺术创作思想和艺术教育思想,甚至艺术与科学互补的思想,包括对他的散文、诗画的研究,书法的研究,以及艺术家生活的研究,这些方方面面可能都需要立项。

第三,举办吴冠中艺术思想学术研讨会和相关的纪念性展览。希望能够把吴先生中西融合这一条路继续延伸和扩展。聚集和邀请国内外有关的专家学者,开展不同类型的国内和国际学术研讨会,出版研讨会论文集。组织和举办纪念吴冠中先生艺术作品展。

总地来讲,这是一项刚起步的工作,想得不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希望各位专家学者提出宝贵建议,我相信大家一定非常高兴支持这项研究工作。

谢谢大家!林素描写生1975年41cm×30cm徐虹

吴冠中先生已经离我们而去,我们的怀念也追随先生而去。对吴冠中先生的追忆与悼念有不同的方式,不同方式折射不同的社会背景和心理内涵。作为吴冠中的亲友、弟子,必然将这份感情视作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我们聚集一起,真挚表达对吴先生的哀思和怀念。

吴冠中在艺术领域里不避艰险地开拓和创新。他的艺术也因其“出场”的艰难,“在场”才被照亮,成为中国现代美术转折的亮点。作为一名画家,他活着的时候,众人对他在现代中国美术史上的位置见仁见智。而随时光流逝,他的名字就如镶嵌在时间帷幕上,将越来越显示其难以磨损的品质,吴先生终其一生精力在艺术上的成就,必将给中国现代美术史留下厚重的卷帙。

吴先生独身面对巨大的阴影,来自集体无意识思维习惯养成的隐性标准谬误,以不容置疑的尺度,来衡量人性、艺术和言行,并做出非此即彼的对立判断。这种僵硬的思维习惯有两种来源,一是对一种文化模式认知的固化,无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即把流传的习俗认作天然法则,越雷池一步就将被口诛笔伐。另一种来源是政策和制度模式的固化,也被作为法则不容置疑。于是在极端的年代里,凡不符合这种模式的言行和思想将遭到大批判式的“荡涤”,在政治气候松动的年代里,如果有违成规,也将被挤压到边缘地带。而吴冠中先生的可敬就在于他活着的时候,面临各种非难和误解,始终以极大的勇气和韧性坚持自己的立场,以鲜明的言论和观点,表明自己的取舍,以此树立了现代中国文化中的“不服从”范例。它表明虽然中国文化传统有重视现实、讲究实际的一面,但也因此有重视实践的真理性的一面。吴先生代表了中国文化中积极、倔犟、无畏、乐观和智慧的一面,体现了关心天下、心系广大的精神境界,由此,给后人展现了个人不服从的合法性和可能性的空间,也从精神上给后人留下一条追求生命自由价值的途径。

随着吴冠中先生的离世,对吴先生纷纷扰扰的喧闹也随之降低分贝。但有些声音并不随吴先生离去而消失,它会伴随着文化艺术的新局面和新矛盾而发挥作用。悼念吴冠中先生角度的多维,也说明吴先生对各个领域的影响以及留给后人的思考。对一位杰出人物的精神遗产如何承继,将是后来者长期思考的重任。对吴冠中在中国文化发展中的意义的评价,映现出中国的文化建设和思想建设的任重道远。

谢谢大家!贾方舟

非常感谢清华大学邀请我来参加这次会议。

吴冠中先生的离去非常突然,我得到这个消息以后感到很震惊,原因是我在这之前一直联系吴冠中先生。我们有一个计划,我要和水天中先生、朱青生先生、殷双喜先生等几位批评家一起去拜访吴先生,但是这个愿望没有实现。我跟吴可雨联系的时候,听说他已经住院了,我以为过几天他会出院,出院以后就去看望他,但没有想到得到这样一个噩耗,所以我觉得非常震惊。

我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很快以我主持的中国艺术批评家网的名义组织了一个在京部分批评家的座谈会,就是在吴先生去世后的一周之内。然后在前几天(8月25日),又做了一个悼念吴先生的展览,题目叫“风筝不断线——缅怀大师吴冠中邀请展”,邀请了六位艺术家,就是在当年李大钧先生跟我们一起做的“吴冠中走进798”展览的桥艺术空间又做了这个邀请展,邀请了尚扬、王怀庆、杜大恺等六位先生,所以做这些活动,就是我太想念吴先生了。

可以这么讲,我1982年写的第一篇文章,就是讨论的吴先生的关于形式的观点。我1982年见的吴先生,拜访了他,从此认识了他。所以我今天发言稿的题目就是《孤独的大师》。因为在我和吴先生的接触过程中,我跟吴先生通了好多信,大概是在80年代和90年代,前后十多封,所以吴先生去世以后,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翻箱倒柜,翻出八九封信。我今天不想谈论吴先生在艺术上的成就,我只想谈作为一个艺术家,作为一个人的真诚。

我那个时候只是一个小辈,而且是一个无名小辈。我跟吴先生接触之后,我每次给他写信,他都会回信。而且从他出版的《东寻西找集》第一本小册子以后,他每出一次都会寄给我。在他给我的信当中,我找出了一些我觉得应该跟大家共同分享的他说过的话。

他在1991年2月1日的一封信中表达了这样的感慨,他说:“无知的、别有用心的评论文字充斥报刊,今日的中国美盲众多,使我近年来少看展出,不读滥调文章,不接待来访,不发表自己的行动消息,来日无多,我仍奋力攀向我将在那儿跌死的高点。我确乎已无同路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悲凉,是大乐,我付出了全部生命的代价。”这段话今天读来依然充满悲怆之情。

他接着又写道:“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吹捧是无效的,攻击更是愚昧的暴露,我绝不搞自己的纪念馆、夸张声势的传记、某某年艺术活动之类的热闹。我尊重朱光潜、钱钟书、林风眠这些脚踏实地的耕耘者,他们谢绝了庸俗的宣传媒介。”

从这些话里,我们完全可以体会先生那内心的孤独,以及对于世俗吹捧的拒绝。看来他在20年前已经已经想好:他要默默离开这个世界,一不开追悼会,二不搞遗体告别!他曾经跟我说:“我现在是腹背受敌,需要像鲁迅那样横站。”传统的艺术家批评他,前卫的艺术家也批评他,所以他觉得他没有同路人,内心非常孤独。但是正如爱因斯坦所说:“所有那些品质高尚的人都是孤独的——而且必然如此。”大师孤独地离我们而去,让我们不能不怀念他。

我在和吴先生交往中,深深地感觉到一个艺术家人格的魅力和做人的品格。他是一个太真诚的艺术家,在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跟他相比。他在生活上的那种简朴,对于物质的无欲无求,那种安贫乐道的苦行僧式的生活,没有一个艺术家能够做得到,唯他所独有。他的画在市场上一而再地创出天价,但是他依然维持着一个平民的生活:房子依旧是原来的;吃的、喝的,依然是那么简单,没有任何显得稍稍奢侈的迹象。直到他去世之前,他都是维持着一种最俭朴的生活,一种平民式的生活,保持着一种平民品格。他对于物质没有任何要求,所以钱对他没有意义。

他曾说,当初留学回来想做唐僧,住在白马寺里译经,以便把他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学生。可是他带回来的“经卷”是“资产阶级形式主义”,唐僧没有做成。然而到了晚年,市场却把他当成了唐僧。他说:“我就是一块唐僧肉,谁都想啃一口。”这话足以说明了他对市场的痛恨、他对市场炒作的不满。

我跟吴先生的交往,从1982年算起,已有28年,在这个过程中,我虽然也为先生做过一些事情,比如策划过两个展览——“此岸 彼岸——吴冠中艺术经典五十年回顾”(新加坡2003)、“走进798——吴冠中2007新作展”(北京2008);做过吴冠中的三个专题讲座(中国美术馆、新加坡美术馆和上海美术馆),写过七八篇文章和一本专集。但是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完,就是计划出一本《吴冠中研究》的集子,这本集子,我准备得基本上差不多了,只是还没有编辑完成,我在去年征求吴先生给写一个书名,题目叫做“此岸 彼岸”,副题“吴冠中研究”。待我第二次去的时候,吴先生给我拿出来看,不单是写了四个字,实际上他把封面封底都设计好了,这使我非常感动。但在他健在的时候没能让先生看到这本书,这是我感到非常遗憾的一件事。

1935年,在美国纽约市罗里奇博物馆举行的居里夫人的悼念会上,爱因斯坦激动而又满怀尊敬地说:“在像居里夫人这样一位崇高人物结束她的一生的时候,我们不要仅仅满足于回忆她的工作成果对人类已经做出的贡献。第一流人物对于时代和历史进程的意义,在其道德品质方面,也许比单纯的才智成就方面还要大,即使是后者,它们取决于品格的程度,也许超过通常所认为的那样。居里夫人的品德力量和热忱,哪怕只有一小部分存在于欧洲的知识分子之间,欧洲就会面临一个比较光明的未来。”

同样,在我看来,吴冠中先生对于我们的“时代和历史进程的意义”,在其艺术的殉道精神和道德力量方面,也许比作为一个单纯的艺术家更有意义。吴冠中离开了我们,再没有人能像他那样直抒己见、直言不讳地抨击时弊、伸张正义了。他不再“仗义执言”了,中国画坛于是变得暗淡、变得寂寞了,我们无法不怀念吴冠中先生。

谢谢大家!祝重寿

吴先生给我的印象就是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在当今真正的艺术家不多,他是全心全意地扑在艺术事业上。

他留给我们丰富的遗产主要应该是两方面。他也讲他是两支笔,一个是画笔,画笔搞艺术创作。他的作品在意境的塑造上,在形式感方面都是很有想法的,说实在的,在当今这样的画家不多。他还有一支笔,钢笔写得文章,今天很多人都提到了。他的文章写得很好,很有文学性,很朴实、很简练,没有那么多多余的东西。我觉得最可贵的就是他的这些美学思想,他的文章写得真是内行人写的文章,都说在点儿上。

我觉得他还有一点,在当今来说,尤其在当今很有现实意义的就是他的美育,他对美盲的批判,尤其是在当今有现实意义的。当今中国的文艺界低俗弥漫、低俗成风,这在文艺界、美术界,甚至文化界,都很盛行,这是中国当前最主要的问题。吴先生在他的文集里,大量的文章都在批判社会艺术上的这种低俗、这种恶俗、这种美盲,所以这一点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

还有就是刚才几位同志讲的,吴先生的人品,这也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谢谢!桑火尧尊敬的吴可雨先生,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朋友:

吴冠中先生溘然仙逝,对我而言实在是太突然了。因为就在2010年3月18日上午,我刚刚去拜访过吴冠中先生,主要是交谈了一下我们浙江美术馆今年下半年准备举办一个“东西贯中——吴冠中大型艺术回顾展”的策划与程式,我还向吴老请教了一些艺术上的问题。这一切似乎近在眼前。忆起那日,他家10多平米的小客厅充满暖意,吴老尽管年逾九旬,却依然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那天谈论近3个小时,思维活跃,观点亦十分明晰,艺术激情溢于言表,融于话语之内。

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吴冠中先生,他确实是当代艺坛的一座高峰。他的艺术思想深邃,无论是对传承与创新、笔墨与内容的认识,还是中西之辩问题等,都有其独特的艺术见解和敏锐宽广的视野。在我看来,吴老艺术的核心是诗性的精神。吴老曾说:“我不该学丹青,我该学鲁迅,这是我一辈子的心态,越到晚年越觉得绘画技术并不重要,内涵最重要。诗才是最高的艺术境界。”中国艺术传统是建立在个人思想之上的诗意传统,从古到今,历史已经证明唯有思想与诗性的艺术家,他的作品才有灵性,才更有深度,他的艺术才能行之久远。从艺术发生学的角度来看,所有博学、精神、品格均融汇成诗性的性灵,构成艺术作品的灵魂,而技巧、题材、形式等因素则位居其次。所以正如吴老所说:“艺术内涵的表达比外在技巧更加重要,因为打动人、震撼人心的只有情感与性灵。”

可以说,读懂了真情也就读懂了吴老的艺术,领悟了诗性也就领悟到了吴老艺术的真谛。在耄耋之年,吴老的艺术之行依然年轻,依然充满着艺术的思辩和创作的激情,在寂寞中孜孜不倦,探索前行。他与我谈话中提到的“艺术要补充生活中所没有的”和“水墨画发展要从整个世界环境中看”的观点,令我深受启发。作为一位后学,能当面聆听吴老这位艺术大师的独特见解,得到他的教诲与点拨,是永远受用不尽的。

吴冠中先生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骄傲,中国的当代艺坛,因为有了吴冠中而显得流光溢彩。吴冠中先生是我们这个时代艺术与艺术家的一面镜子。他的艺术,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高度;他的艺术之路,是我们前行的标向。面对当下纷繁复杂的艺术现象,我们应当像吴老那样,沉静下来,本着对艺术的真诚,去探索与创作出无愧于这个时代的艺术精品,为人民、为社会奉献高质量的精神食粮。虽然前行中我们会有荆棘,但是只要我们坚持,沉寂后的惊雷才是最发聩的!

吴冠中先生这位人民的艺术家,这位豁达而又倔犟的长者,充满思辨的智者,融贯东西的艺术大家,以及饱含时代责任感的文化使者,他的精神,将永铭于我与大家的心中,并激励着我们前行!

谢谢!钱晓鸣

可能我是近年来写关于吴老稿子最多的一个人了,差不多每年都有一些大稿子。我在近年已经写了他两篇发表在《人民日报》的稿子。在《教育报》发表一个整版,作为重点人物介绍他,就是缤纷世界里的教育人生。《北京晚报》也有过我写的稿子。吴老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和一个纯粹的知识分子。他给李大钧先生一个题词,就是“知识分子的天职是推翻成见”。因此他每一次所谈的东西都是那么激动人心、让你热血沸腾。吴老还有一个特点,有时候说话比较急。有些人不太负责任,比如说他讲到一个具体问题时候,未经他同意就把他的言论公开发表了,这方面我是特别注意的。所以写了他很多篇稿子,可以讲没有一篇稿子给他带来麻烦。

从2007年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吴冠中的历史高度和现实贡献问题,吴老讲不敢当,但是他说你可以研究这个问题,他还特别为这个做了一个题词,叫研究到中。我一直在想吴先生的历史高度和现实贡献到底在哪儿?我想这次李长春同志的讲话是对这个问题很好的回答。我觉得他的散文,不仅是其艺术本身,而且从文体上和语言风格上都很值得研究,但是在文学界确实还没有展开一些研究。他的所有作品,很多人可能对他的作品风格有研究,但是从作品的细分化问题,比如吴冠中的中国画有谁具体研究过,我还没有看到,对吴冠中的水彩画的研究,我也没有看到。其实,他一开始是以水彩画被人了解的。我曾经跟潘公凯院长探讨过一个问题,有很多人介绍潘天寿,都是介绍他的笔墨。吴冠中是怎么介绍潘天寿的呢?他首先介绍的就是潘的人格魅力和精神力量。最明显的例子是当年有一个校长和学生之间发生冲突,其中几个男生就追着校长打,结果这个校长没有办法,追到潘天寿的房间,就不动手了。吴先生看人是看根本,看事也是看根本。他晚年还谈到丰子恺,说原来认为丰子恺特简单,但是越到晚年,他觉得丰子恺所揭示的这种人性,这种深度是非常好的。所以我把这些事情跟潘公凯院长说了,他很有感慨地说,吴冠中是一个好人。所以他今天整个发言的主题就是这个。吴先生的作品的原作很多人没有看到过,潘公凯看他的原作包括他的水墨画的时候,他有很多感慨。但是以前在没有看见吴先生原作的时候,潘院长有些误解。所以无论是对他的人还是画,有人说批判吴冠中要当心,因为吴冠中的话往往十年以后被证明是正确的。李小山

也许是一种巧合,中国的两位人民艺术家,齐白石、吴冠中先生的全集就是由我们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的。

今天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参加人民艺术家吴冠中先生的追思会,此时此刻,我想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在为中国艺术界失去这样一位成就卓著、影响深远、敢于直言的伟大艺术家而深深惋惜。在此,我代表湖南美术出版社对吴老的不幸离世表示深切的哀悼,对吴老的家属表示衷心的慰问,对清华大学为追思会所做出的工作表示由衷的感谢。

吴老一生甘于寂寞,清贫一生,倾一生的心血于艺术创作之中,终身致力于油画民族化及中国画现代化的探索,坚韧不拔地实践自己的创作理念,形成了个性鲜明的艺术特色,表达了民族和大众的审美需求,为国家、为社会、为人民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他的作品在拍卖市场上屡屡创出天价,而自己却住在一套老旧的小公寓里,从不追求物质享受,也不出售自己的作品,把一生中各个时期的大部分精品力作都无偿地捐献给了国家,自己却过着俭朴的生活,甚至连个像样的创作空间都没有,直到去世时,仍然住在方庄的一个三居室的老公寓里。去世前几天,还委托长子吴可雨为他的新作寻找归宿。吴老在世时,曾经说过:“走艺术的路就是要寻找,要做好艺术,还需要痛苦。而我的心是永远被痛苦所缠绕。”

今天是吴老91岁的诞辰,也是他老人家离开我们的第65天,现在他终于从一生的精神痛苦中得到了解脱,我想身在天国的他将是快乐的,也将永远不再痛苦。清华大学成立了“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我想我们湖南美术出版社今后也可以与艺术中心有些互动,做一些服务性的工作。

再次感谢!郭宇

刚才大厅里有几位老同学和几位老师看见我都不敢认了,可能时间长了不见,变化比较大。

我是吴先生的老学生,在这儿讲几个简单的小事。首先刚才说要搜集一些资料,我手里头有一封吴先生给我写的亲笔信,主要讲色彩教学的问题,回头看能不能用。我这么多年一直保存着,也没给别人看过,因为是私人信件。

讲几个简单的小事。一

前两天去老同学杨阳家,突然有一个新的发现。这个发现对我来说实在是重要得很。

1972年,先生在李村时画过一幅叫《梨花》的画,那幅画尺寸虽小,我却对它情有独钟。

记得那天开始是同学们围着一棵梨树各自在写生,见先生也在画,同学们干脆放下画笔,全都聚拢到先生身边,场面变成先生的教学示范课了。因为现场看先生作画的机会难得,谁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学习机会。平常先生不太习惯画画时被人围观,这也是许多画家的习惯,当然也有例外,像美院的李苦禅先生就不太在乎边上有没有人。

那天,我是一直看着先生把那幅画儿画完的。记得他画到大约一半的时候,位置有过一点小的移动,开始我以为他是一种姿势坐累了才移动的,后来,我发现他的画面与我看到的实景有了比较大的变化,再仔细看去,画面比实景更完美了,梨花也更加突出,画面的整体结构也显得更加合理了。事后他跟我说,这就是以前我常说的所谓“移花接木”法。对于先生写生时,尤其是风景写生,会经常抱着画架、画具不辞辛苦地来回跑,我们都有耳闻,这次亲眼所见他画同一棵树的梨花也要从不同的角度去取材。那张画的产生过程,让我理解了先生与众不同的写生方法。

我对这张《梨花》钟情的缘由还在于,我从先生创作的过程中,看到了一个真正的艺术家,面对一树盛开的梨花会如此地陶醉。平常先生写生也常有激动的时候,但从未达到这样的忘情程度。画到兴奋时,他像个战士,神情专注,如入无人之境,以至于后退看效果时差一点碰到别人的画板他也没有觉察。四十多年来,那一幕情景时常在我画画时出现,以至如今仍然历历在目。

多年来,我一直想再看到先生这幅给了我启蒙与震撼的名为《梨花》的小画,却一直未能如愿。我不但在同学中打听这幅画的下落,而且还当面问过先生,遗憾的是,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突然在杨阳家的墙上发现了这幅小画时,我真有种辛弃疾说的“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杨阳为人低调,将这幅小画藏在深闺,秘而不宣,让我找得好苦。那确是一张好画,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勾起我很多学生时代的回忆。

细细品味先生的一生,之所以能成为一代大师,正是因为他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任何美的东西,不管是美人还是美景,或许只是瞬间绽放的美的表情,或难以察觉的美的小小元素,只要被他的慧眼捕捉到,他都会把心底的感动与赞叹在画面上表达出来,哪怕这美对他来说可能只是一个错觉,他也一定不会放过。我想,这就是一个艺术家的真诚。他平时常说,艺术家“绝不撒谎”、“绝不学舌”。我认为这是他的作品之所以能够感动无数人的根本原因。二

20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和先生住得比较近,走动自然也多起来。那段时间先生有了新的作品,常叫我去帮他拍反转片,我总是随叫随到。说是帮忙,其实是我占了便宜,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仅成了先生作品的第一个观众,还请教过不少自己想不通的问题,长期的教诲和交往让我受到了很多熏陶和影响。只可惜我的工作较忙,只有在节假日才能动动笔,但先生以前要求我们的“沉心智”、“养慧眼”、“细观察”的教诲却时时不敢忘怀。

时间久了,过年过节也常带上家人去问候。妻子提醒说,当学生的去拜见先生,不好提溜着两只空手去,带点水果什么的也属常理。他不但不收,还常把别人送他的水果让我带走,还说这是任务,要我们帮他吃掉。后来我再去看他就经常是空手去了。

有一年春节前,一位福建的朋友给我带来十几个水仙花头。我一口气全部雕刻出来,送给先生一盘。他一看每个水仙花头只剩了一半,大惑不解,我只得如实告知,说这是按照室温和距离春节的时日而刻制的,春节时准开花。看到水仙这种美妙的东西,一贯不收礼的先生一点都不客气地收了下来。如我所述,素雅的水仙果然在春节时如期开花了,先生很高兴。他原本是很少画花鸟的,这次却破例画了一张水仙花,还特意写了一篇纪念文章。

还有一件让我尴尬却也受益匪浅的事情。那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一个同系统的外贸公司对内处理一种高级的“山马笔”,我听说那是一种上好的绘画专用毛笔。那时我不画国画,心想先生一定会用得上,就买了一支送给他。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却引起他满脸的不高兴。我跟先生十几年,还第一次看见他那样难看的脸色。数说了我半天,我只得俯首帖耳老老实实地听着。记忆中关键的两点:他一是说我刚参加工作不该乱花钱;二是说,笔墨、纸张只是工具而已,不能看得那么重,画画最重要的不是笔墨,感情才是第一位的,没有感情,片面地强调笔墨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谈到笔墨问题,后来先生有“笔墨等于零”的名言。在形式往往大于内容的现代绘画潮流中,先生这种另类画论,体现了一代宗师的独特与深刻。三

早在1972年,先生就患了比较严重的肝病,住到了石家庄白求恩医院。我为不能在他重病时给他以帮助而深感内疚,好在,没住几个月先生就出院了。

先生住院期间,我们时常通信,我向他请教绘画中遇到的技术问题,他则不厌其烦地给我回信。“文化大革命”时期,谈业务是不能示人的。为了不惹麻烦,他躲到室外,坐在树下,在膝盖上给我写回信。每收到这些信时,我都感激涕零。

最让我不能忘怀的,是他在1972年9月21日一封亲笔信中所说的话:“恶病不死,画未吐尽,余年我将以全部精力,投入革命风景画的创新。”这里的“革命”可不是“文化大革命”的“革命”,而是取“改革”之意。从那时起,他便把改革中国画当成了自己的使命,并穷其一生,为国画现代化、油画中国化做出了无人可以比拟的贡献。

在先生离开我们的这些日子里,我的脑子里老是出现两句诗: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晚上经常做些没情由的梦——一会儿梦见在李村劳动时翻了车,一会儿梦见黄鹤楼被长江水冲塌了……梦境最清晰的,是一群同学跟随吴先生在长江边写生,熊照志和张宏图背着从美国带回来的最现代的画箱,我还是背着我那自制的土里土气的老画箱,吴先生依然是草帽一顶,粪筐一个……大家在江边上选景准备写生,但却一直选不好,想回头求助于先生,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人了。一抬头,只见先生真的骑着一只黄鹤飞走了,空中仿佛回响着“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词句。一次次,被梦惊醒之后,我在不眠的黑夜里,回忆我与先生几十年来的交往。这些不着边际的梦,无不说明先生在我生命中非同寻常的意义。张霞尊敬的清华大学吴冠中先生艺术研究中心的各位领导、教授,各位来宾:

我是中日民间文化科技交流协会驻日本的代表,也是吴冠中先生的老朋友。当我们在日本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以后,一些熟悉的朋友,还有日本人,还有中国的一些艺术家、美术家们都到我们协会来了,大家凑到一起,拜托我,他们有的很忙,有的脱不开时间,我说我去代表大家。在这种情况下,我也是匆忙来了。

我们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从内心真是非常地悲痛和惋惜。来到这儿以后,第二天我就到他原来住的前海的地方,我在那儿转了一两个小时,一边转一边回忆一些事情,也不断地流泪。我深深地想到一件事情,就是他住的地方——前海18号。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在“文化大革命”,他老挨批挨斗的时候,我去跟他约画,我去拜访他,那个时候他感到很奇怪,因为我平时不是跟他很熟悉。我的工作单位在东华门那个地方,美术馆经常给我们发各个中国画家的展览。我从那个地方知道、认识和了解了好多画家,也了解了一些画家的作品,但是我本身不是搞美术的,我对美术是一个爱好者。那个时候我是负责对外工作,现在的中粮集团,我是负责搞宣传的,每年100万本的对外宣传,那个时候所有的艺术作品、什么黑画都不允许了,但是我脑子里没有那么多框框,我看到很多画家画得太漂亮了,但是没有办法。我看到很多吴冠中先生的作品太感动人,太有特色了。很多人就提意见,现在黑画家都不能出。我说,我们不管那个,我们的任务就是对国外有影响,我说我不考虑那么多,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我就去约他的画。他第一次不接受我,好像我有什么企图似的,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来一个女同志跟他要作品,后来我找熟人带着我去,跟他介绍说,“她是搞这个的,你就让她做吧!她们有权利”。他说让文化部知道可了不得,我说文化部我不管,文化部管不了外贸部的事,我向国外发。所以在这个时候就出版了一本《吴冠中专辑》,在内地不敢印,跑到香港印,从香港发到各国,美国大使馆以及香港的好多人给我们来信,还通过大使馆跟我们要,说这种作品太好了,还让我们给他们寄。就是说,在那个时代,吴先生的作品,在国际上已经产生了很大影响。

他的东西在那个时候就有那么大的影响,可是在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敢出。我呢也不是要出风头,我不理解那么些东西,他的作品就是好,他的就是有特色,仅仅是这样一种感觉,有好的效果,我是要起到广告宣传这样的一个作用,在当时是没有任何的动机的。从那以后,好多挨批挨斗的老大哥都来找我。1992年,我又在东京,日本人对他的作品翻译、评论,我这儿都有。1992年11月18日,我跟日本人说办一个展览,中国大使馆也来剪彩,影响很大。所以今天听到他逝世的消息,我们真是非常痛心,也非常惋惜。

我在这儿代表一些日本朋友向他表示哀思,向他的家属致以慰问。陈汗青

我从某一个角度是代表武汉的校友,武汉理工大学艺术学院,另一个角度也是代表上海复旦大学艺术学院、华南农业大学艺术学院来参加追思会的。应该说在座的好多人都是我的校友、我的学长,有些是学弟,但是从讲吴先生角度来说,我们都是吴先生的学生,吴先生是我们的恩师,某种角度是我们的挚友,是我们的父亲。这个话可能很多人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我有这种感觉。

20世纪60年代末期,当全校掀起反对“5·16”高潮的时候,我当时被怀疑成“5·16”,最后下放到农场的时候,把我和吴先生关在一起。为什么吴先生跟我的感情那么深?可能我跟可雨没说过,就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在一个炕上睡过一年。吴先生跟我讲,我看你就不是反革命,你不要听他们的,不管怎么样,你是什么样子你就坚持什么样子。所以在当时一片喊打倒我的时候,真正过着非人生活的时候,是吴先生给了我极大的鼓励,当时我就感觉到吴先生是我的精神支柱。好多人就觉得一个20来岁的小孩,面对那么大的压力,就是不折腰,可以说全校少有的一两个被诬蔑成“5·16”又不承认的就我一个,实在是吴先生的支持。所以从这个角度,我一直把吴先生看做父亲。吴先生经常让我去,然后给我讲解,“你已经毕业了,你是我的学生,形式美感要了解”。吴先生送我很多他的佳作,但我自己从来不敢要,吴先生从来都是主动的,包括我带着吴先生的文集,他每次出了新书,我只要去,他就签名送我一本。但是他不要我的东西。他最希望的就是新鲜的蔬菜,就是玉米,他也不是要我的玉米,他就是要培养学生,他就感觉你是弱者,我就要关心你,所以他是一种关爱学生、关爱弱者的态度。他是一种大无畏的,他不怕被诬陷成“反革命”,他自己已经跳进黄河洗不清了,还怕这些小鬼干什么?当然除此之外,包括张仃先生,张仃先生也跟我谈过,老校长张仃先生的关心,我更怀念。包括杨永善老师,都对我有很多关照。

至今想起来,他既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慈父,也是我的挚友。我到了学院,他邀请我到他家单独谈,他说你在那边负责,你不仅要把自己的画画好,也要把这个学院带好,把学科搞上去。正是在吴先生的鼓励之下,我们学校,艺术设计学院应该说是第一个从工艺美院走出来拿到艺术设计博士点。站在这一点上,讲吴先生对学科的关注,对交叉学科,对学生的关爱讲得还太少。吴先生在画画方面大家都讲得很多,我不再一一列举。应该说吴先生根植人民,根植生活,坚持创新,始终把自己的艺术生命同祖国和人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创造风筝不断线、专家鼓掌群众点头、拆掉中国绘画围墙的主张,从理论实践结合的高度将西方的抽象构成色彩和国画的写意、语境、技巧很好地融合,构成很好的艺术观,为中国画坛做出了举世瞩目的贡献。

另外,他又作为教授、博导、设计教育家,特别注重培养学生的艺术个性和艺术创造性。我讲一个例子,他经常带我们出去写生,或者帮他一起带学生,实际上就是想把我拉起来。所以对他我心里很内疚,他对我寄托很多,但是我没有做到。直到现在,我都想怎么样回报他。他通过大量的道理深入浅出地讲形式美的法则,所以他手下带出了一大批人,这些人都是在吴先生的鼓励下成长的。那天我知道吴先生走了之后,觉得特别突然,很不相信。我到吴先生家里去悼念,跟可雨大哥坐在一起,我感觉还是不相信,始终不相信吴先生走了。我总是想把吴先生交给我们的事情做完再向他汇报,结果做不到。清华大学举办追思会,可雨先生把一张画献出来,也感到非常安慰。我们一定要把吴先生交给我们做的事情,吴先生想做还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好,希望吴先生一路走好。

在此,感谢母校,感谢清华大学,谢谢各位校友给了我这个机会。

谢谢!陶咏白

非常感谢清华美院举办了这样一个场面隆重的追思会,说实在的,这几个月,我们时刻还沉浸在对吴先生的怀念之中,所以有这样一个场合让我们寄托哀思,非常感谢清华大学的安排。

刚才可雨讲了,吴冠中是可雨的父亲,也是大家的父亲。当时我一震,我马上想到了“父亲”,这是中华民族的一个精神、一个形象,是一个苦难的形象。但是可雨讲的父亲,我马上想到吴先生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在我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反应。

我虽然不是吴先生的学生,但是吴先生的确是我的恩师。我认识吴先生是因为我跟他的夫人是同事,1976年我们就认识了。当时认识吴先生以后,我特别喜欢听他讲、看他的画,他有一句话是我终生难忘的,“搞美术不搞形式是不行的”,在当时内容决定一切的时候,他说这句话的确是离经叛道。但是对我这样一个人却打开了另一个思路,使我以后的道路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那个时候,我经常跟在吴先生后面,他到哪里去讲座我就跟到哪里,中央美院、劳动人民文化宫都去听他讲,同时他的很多展览我也去看,从他的作品里我知道了什么是形式美,什么是形式感,所以这个非常影响我后面的学术研究。改革开放以后,他不断地发表了关于形式、关于抽象美、内容决定形式这样几篇文章,就像一个炸弹炸开了当时禁锢的思维,当时文化、艺术界还是思想很禁锢的堡垒,所以他给炸开了。他当时是我们的精神领袖,领着大家往前冲,杀出一条血路来。

吴先生走的道路是沿着林风眠中西结合的道路走的,林风眠在走,但是吴先生讲,林先生也有他的局限——只能在室内搞。而吴先生一直在群众中间画画,所以他的画的确走通了中西这条路。他说他自己是苦瓜,苦瓜是长在苦藤上的,所以他要走过大地,和苦难结合在一起。走出这条路是油画本土化的问题,我觉得他最大的贡献是中国画、水墨画,对水墨画做了一个突围,用西方形式的解剖刀突破了传统的闭门关,闭门关一冲破,水墨画的天空就大了,可以进行多种多样的探索,后来新水墨画很快就起来了,所以中国画走向现代,他的贡献最大。他在水墨画上开创了新风,这是他在中国绘画史上最大的贡献。

吴先生虽然走了,但是他留下了丰厚的宝藏,他留下的作品是这样,但他更是留下了精神。他是一个具有独立思想、自由精神,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是一个无私、无畏、敢于说真话、具有社会批判品德的知识分子,以他坦荡的胸怀,他给自己的人生做了一个圆满的答案,以他自己伟大的人格,竖起当代真正知识的塑像。我觉得中国一百年来,更具体讲,五十年出一个吴冠中,这是不容易的,这是历史造成的,这是一个鲁迅式的人物。他给我们留下丰厚的精神遗产,将是我们永远的课题。现在对吴冠中的研究还是琐碎的、表面的,作为后人要一个完整的吴冠中,应该是多角度的、多方面的、立体的吴冠中,任务还很重。还有影视上,我们要树立一个中国真正知识分子的形象,所以影视也应该有所开拓。杜大恺

参加今天这样一个活动,感触很深。吴先生去世以后,举国上下对吴先生的去世的反应是空前的。我觉得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中间,毛泽东在延安肯定过鲁迅,解放以后我们曾经授予齐白石“人民艺术家”的称号,没有以中央的名义对齐白石做一个系统的评价。我觉得李长春的讲话一定不是李长春同志个人的意见,一定代表着中央的意见。所以吴先生所受到的礼遇,在中国近代史上,尤其是新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

今天大家都谈到吴先生一生中都在寂寞和苦难中,他承认自己的艺术是在苦难中诞生的,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比较一下。今天吴先生所受到的礼遇和他曾经受到的待遇,这个巨大的反差意味着什么?我觉得中国社会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好像吴先生这样一个人,很多人说他是一个老愤青,说他是体制外的人,非体制内的人。但是今天他受到了空前的评价,被授予这么高的荣誉,我觉得我们必须看到中国社会所发生的深刻变化,我们这个社会究竟需要什么?需要什么样的艺术?需要什么样的艺术家?刚才巨德讲到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现在的思考,我觉得还完全局限在对吴先生个人业绩的研究上,我觉得是不够的。一定要和国家形势、国家发展、国家未来联系起来,应该用一个全球化的视野来关注像吴先生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今天的中国,受到这样的肯定,背后的情景是什么,这样我想吴先生的存在才更有意义。我觉得吴先生这样一个关于艺术的理念,他做人的方式,他的率直,敢于面对在他认为不正常的一些社会现象,提出自己的一些想法,这样一些举动,我个人觉得都是有社会性的,不是他个人的行为。今天的中国,我觉得中央对吴先生的肯定,肯定是在提倡什么。所以我们的研究一定不能局限在吴先生本人,研究吴先生本身的成就是需要的,这是非常需要的,吴先生刚刚去世,对吴先生认识还很不充分,但是不把吴先生放到更大的社会情景中间去研究,那吴先生的价值也不能得到合理体现。这是第一。

第二,像这样一个研究中心在清华已经做过张仃先生,我觉得其他学校也有相似的机构,它们将来的生存我觉得如果没有足够的支持,包括经济上的支持,我们的很多想法就会束之高阁,就会成为空中楼阁。所以我想我们可不可以由这个研究中心延伸出一个基金会,我个人觉得,包括对我们基金会的事业也会有创新性,一定会搞出一些适合中国国情的、真正对民间社团、民间研究机构起到社会助力的制度性探索。这两件事结合起来,如果结合得好,吴先生的研究中心会得到更大的发展,我期待它的发展。不仅这样,假设我们能够有这样一个制度创新,会推进我们国家基金会制度的发展,这一结果影响就会更大,这也是我们意外的一个结果。

谢谢!叶廷芳

吴先生讲,从事艺术的都是性情人,吴先生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人,这样的性情人有一个崇高的情操,这样的情操构成他伟大的一生。吴先生在很多地方都值得我们学习,由于时间关系,我主要讲三点。

第一,吴先生有一种追求真理的精神和勇气。大家知道他怀着报国之志回国的时候,并不是让他得心应手地搞他的现代艺术,而且他成为了形式的堡垒把子,成了被批判的对象,他受了委屈,但他也绝对不放弃,可是他也不对抗,为什么不对抗?追求民族化,民族化还是有合理的东西,还要吸取,所以他在日后的艺术生涯当中把这个也当做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当然他后来也成功了。

为了追求艺术的成功,他曾经不辞辛苦,跋涉千山万水,风餐露宿。我看到一篇文章讲到,在长江流域写生的时候,裤子穿了23天都没有换,夏天都臭了。这是他忘我的追求。为了选择一个合适角度,上下左右不断地看,一直找到美的感觉才画。没有画架,把粪筐当做画架,他追求真理的精神是非常动人的。

第二,他对形式的追求和创造。我们中国人养成一种惰性思维,创新意志比较薄弱,像吴先生这样在国内、在艺坛上创造一种新的抽象形式,这是难能可贵的事情,本来应该得到鼓励,但那个时候他受到批判。但他没有放弃这个追求,一旦条件、气氛合适的时候,粉碎“四人帮”以后,他在这方面大显身手,确实在形式创造方面走出了自己独特的道路,成为他成功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

第三,吴先生值得我们敬仰学习的是他开阔的视野。吴冠中先生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老人,不是,是一个思维敏捷、观点清晰、敢言敢说的艺术仙翁形象。吴先生的禀赋中包含艺术家、思想家的统一,他常常刺激思维惰性,在他的思想火花中,贯穿主题是反保守、反传统、求创新、求变革。例如他说,有些人在嚷嚷固守传统,爱国姿态其实误国,一针见血。大家都知道,现代艺术家都以重复为耻,因为重复是匠人的习性,而创造才是艺术家的本色。吴冠中先生回顾中国的绘画史如鲠在喉,他说中国的传统绘画90%都是重复制作。

有人用三种动物特性来形容,一个人应该有虎的勇气、鹰的视野、牛的精神。这三种动物的特性统一,我觉得我在吴冠中先生身上找到了,所以吴冠中是我非常钦佩的一位艺术家。

谢谢!王玉良

我几次走进这个房子,这个房子是我悲伤的记忆,因为前几个月在这里举行了张仃先生的追思会,今天又在这里举行吴先生的追思会。时间很晚了,我只想对吴先生的感受讲一个体会,就是吴先生做人方面。我觉得吴先生最了不起的一点就是他敢说“不”。对他看到的不正确的东西他敢说“不”,这是一个人格问题。

吴先生在我所见的艺术家当中是最勤奋的,我见过很多画家,但是像吴先生这样的只有吴先生自己。那种苦劲,吴先生跟我说话时我发现他的眉毛中间有一条白线,后来才知道吴先生原来很白,他老皱着眉头,所以中间有一个深深的痕迹。他一干就一天,跪在岩石上。这都是我们亲眼看到的,那种吃苦的精神和劳动量是我们十分佩服的,我们当时年轻人都做不到。现在回想起来,他的很多精神确实是值得我们崇敬和学习的。我感受最大的一点就是我觉得吴先生敢于向传统说“不”,中国人有几千年的思想,能够对这种传统说“不”的人,就是像鲁迅先生这样的,就是有崇高品德的人。纪念吴先生,我们争取能够做到一个有道德和敢说“不”的人。张延风

听到吴先生走了,我好像听到一声轰鸣,满耳都是轰鸣声,有一种难表的失落和伤感。从张仃到吴冠中,我说一个大师时代结束了。说起我和吴冠中相识还有点传奇性。十几年前我看到他在美术馆的一个画展,我看了以后思绪万千,就写了一篇短文交给一个杂志社发表,后来有一个人受吴冠中先生之托找到我,说吴先生在《美术之友》上看到了我的文章,说我读懂了他的作品,理解了他的心意,所以托人一定要找到我。我也没有写出什么很深刻的东西,可能是几句话他听了以后比较入耳。我和吴先生认识了,我们很谈得来,特别是我们都曾经留学过法国,所以我们共同语言就很多了。吴先生送给我他的画册,安排我到现代艺术学院讲课,在他的文集中也收入我的文章。有一天他一大早来电话告诉我,他刚当选为法兰西艺术院的院士。我每次和吴先生见面,他都滔滔不绝地发表他的见解,他说他的艺术要使群众点头、专家鼓掌,他在思想和艺术上都是很超前的,因为超前,所以倍感孤独。他的某些观点在表达时,也因为种种原因引起了歧义,引起了争论。总之,有吴先生的时代很热闹,没有吴先生的时代很寂寞。

读吴冠中先生的文章和谈话,他的很多话是说给后人听的,难免引起一些人的误解和反感,有时候他不像一个耄耋老人,却像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小孩,所以他是我们这个浮躁的时代少有的心灵纯洁的人,也是一个敢说真话的人。陈池瑜

吴冠中在理论上、在艺术上贡献是非常大的。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当时有一篇文章叫《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揭开了理论界思想解放的序幕。美术界思想解放的文章是吴冠中写的,就是关于形式美和抽象美。所以他在理论上的贡献也是相当大的。

要加强对吴冠中文学方面的研究,因为他文章写得相当好。所以他有200万字的文字和艺术思想也值得研究。

他的贡献主要在中国画方面,在创新方面创造了吴冠中样式,我觉得像齐白石、徐悲鸿、昊昌硕、黄宾虹、潘天寿、傅抱石等将中国画创新推向新的阶段,排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的画家吴冠中把国画创新坚持下来了。吴冠中的贡献主要是推动了中国画的现代形态。第一方面画黑白的、江南的水乡,将抽象的形式借鉴过来,创造出黑白相间的块面抽象水墨。第二方面他画了枝藤、汉柏等,用点和线穿插着画,将书法艺术的线的表现力同美国抽象表现主义某些因素结合,创造出中国式的点线组成的半抽象水墨艺术。第三方面他画一些花卉,花卉的形式感非常强,具有平面装饰美感,这一点可能是吴先生在中央工艺美院工作受到本院的装饰绘画与平面图案形式美的影响,加以新的创造。他在中国画方面创造出一种特别的形式。

他一方面得益于林风眠,早年都是画油画,但是林风眠后来画国画,也画水墨画。吴冠中也是这样,中西融合。另一方面得益于潘天寿,吴冠中在杭州艺专学油画,其实他跟潘天寿学过国画,潘天寿国画的形式是相当好的,吴冠中受到相当大的影响。所以他在国画方面的形式也得益于他的国画老师潘天寿,这造就了他在国画当中的贡献。他提升了中国画在世界艺术中的地位,他在大英博物馆办展览,所以他对现代国画有相当的意义。谢维和

不是总结,我是一个外行,但是作为学校的管理工作者,我今天能够参加这个会,并且很荣幸地接受学校安排来筹备今天这样一个会,和大家一起我非常荣幸。

第一,我代表清华大学感谢大家,衷心感谢大家。从今天下午开始到现在,仍然以如此热切的心情来参与对吴先生的缅怀、纪念和追思。从大家的发言中我看到大家对吴先生的敬仰,从大家的发言中我也看到大家对吴冠中艺术水平、学术水平、思想水平的崇敬,从大家的发言中我看到了大家对中国艺术界的希望,甚至是大家的一种责任。我相信这恰恰是我们召开这样一个追思会最重要的目标之一,也就是通过对吴冠中先生的追思,激发我们的艺术家,我们的学者,我们的知识分子,我们的年轻人,对中国艺术去发展、去创新、去拓展。我想这是追思会的重要目的之一,我想吴先生在九泉之下知道在今天发言中包含着这样一种追求,包含着对中国艺术担当的心态,他一定非常高兴。如果说今天的追思会是成功的追思会,要感谢、要归功于你们的高水平发言。

第二,我深深感受到清华大学成立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是正确的一件事,就像我们当初决定成立张仃艺术研究中心一样。从大家的发言里,我们深深感受到,由美术学院提议,学校认可,成立这样一个艺术研究中心,应该说是非常恰当、非常好的。从今天的发言中也得到了一种印证,就是我们的想法与在座的艺术家和专家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大家的发言,实际上也是对我们中心建设的很大的贡献。从这个角度也要感谢大家,希望大家以后继续支持、参与、指导我们这个中心的工作。

第三,我代表学校表个态,我们将像支持张仃艺术研究中心一样来支持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我们要把建立中心的责任不仅仅看做刘巨德、吴可雨先生的事情,也不仅仅看成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事,是把它看成学校的责任,学校会通过各种不同的政策和资源给予中心尽可能的支持,不辜负艺术家的期望。

再次对大家表示感谢!追思专题缅怀一代大师的崇高风范——在吴冠中纪念座谈会上的讲话蔡武

今天文化部和中国文联在这里隆重召开吴冠中纪念座谈会,缅怀和学习一代艺术大师德艺双馨的崇高风范和执著坚定的艺术精神。

2010年6月25日著名艺术家吴冠中先生与世长辞。7月2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李长春同志,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同志一同参观了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表达了对吴冠中先生的深切怀念,高度评价了吴冠中先生的思想品格和艺术成就。

吴冠中先生是我国当代杰出的艺术家、艺术教育家。在数十年漫长而艰辛的艺术实践中,他寂寞耕耘,不断进行大胆的创造性的尝试。他始终坚持从民族的欣赏习惯出发,始终以“我为人民作画、我要努力画出人民的美感”作为自己艺术的立足点,始终以表现中国人民的情感、气质和美感为追求,坚持以“群众点头、专家鼓掌”作为对自己艺术创作的要求,努力探索既能反映时代风貌,又为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在中西绘画融合方面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在百花齐放的画坛中独树一帜,形成了吴冠中艺术的独特风格。

吴冠中先生一生淡泊名利,生活俭朴。在生前,他精心挑选了自己的数百件作品无偿捐赠给中国美术馆、故宫博物院、上海美术馆、香港艺术馆、浙江省博物馆、鲁迅博物馆、中国美术学院等,把自己的艺术作品献给了祖国,献给了人民,显示了无私奉献的高尚品格和博大胸怀。他爱憎分明,性情率真,光明磊落,敢于发表个人意见,体现了一位知识分子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文化使命感。吴冠中先生以其一生的不懈追求和丰硕成果,为我国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中国当代美术界成就卓著、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大师,是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

李长春同志在参观吴冠中纪念特展时发表了重要讲话,在高度评价吴冠中先生的思想品格和艺术成就的同时,号召广大文艺工作者以吴冠中先生为榜样,学习他德艺双馨的崇高风范;要求各级党委政府充分认识繁荣发展文艺事业的重要性,为催生更多传世之作和名家大师努力营造良好的艺术氛围和社会环境。

人是艺术事业之本。文化艺术事业的繁荣有赖于优秀艺术人才辈出和优秀艺术作品的大量涌现,文化艺术的发展必须依靠一代代优秀的艺术人才的不懈努力。德艺双馨,不仅仅是党和人民对艺术家的期待,也应该是广大文艺工作者奋斗的目标。向吴冠中先生学习,不仅要学习他密切联系人民群众,深入社会生活,反映时代精神,学习他勇于创新,不保守、不封闭、不僵化,努力形成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更要学习他高尚的人格和品德,学习他的爱国情怀和对国家和人民的挚爱,学习他淡泊名利、志存高远的艺术品格,不流俗、不媚俗,始终坚守艺术的冰清玉洁。各级文化主管部门要认真学习李长春同志在参观“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时的重要讲话,贯彻落实讲话精神,在全社会积极营造尊重劳动、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尊重创造的浓厚氛围,宽容挫折和失败,鼓励和培育创新文化,积极探索并努力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艺术生产和发展的新机制,为艺术人才提供更宽广的发展空间,使艺术创造得到更广泛的尊重,为更多的优秀作品不断产生创造条件,为催生名家大师营造良好环境。

中共中央总书记胡锦涛同志7月23日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时强调,文化是民族凝聚力和创造力的重要源泉,是综合国力竞争的重要因素,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撑。要求我们一定要从战略高度认识文化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以高度的责任感和紧迫感,顺应时代发展的要求,深入推进文化体制改革,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号召广大文化工作者和文化单位要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坚持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前进方向,始终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坚决抵制庸俗、低俗和媚俗之风;要求我们创作生产更多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文化精品,最大限度发挥文化引导社会、教育人民、推动发展的功能。我们广大文艺工作者要深入学习、全面贯彻落实胡总书记的重要讲话精神,高举旗帜,围绕大局,服务人民,改革创新,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向以吴冠中为代表的优秀艺术家群体学习,不断攀登艺术高峰,努力成为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为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做出积极的贡献。选自《中国艺术报》1948年,吴冠中于巴黎凡尔赛宫前发现东方:吴冠中绘画艺术的当代文化意义陈池瑜

当代杰出艺术家吴冠中先生2010年6月仙逝,这是中国艺术界的巨大损失。吴冠中先生在油画、中国画创作,在艺术教育与美术理论研究中,都取得卓越成就。我们追思和缅怀吴先生,就是要从各方面深入研究吴先生在艺术创作中的成就,研究吴先生的艺术思想,揭示吴先生的艺术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中的重要意义。

一、导言:发现东方与中国当代艺术的崛起

赛义德在《东方学》中提出的“东方主义”问题已成为一个国际性的学术思想问题,这一问题是在西方强势文化和西方中心主义背景下提出来的,旨在发展本土文化,制定发展东方国家的文化策略以对抗西方文化的单边主义。在全球化时代,任何一种文化意欲凌驾或代替其他文化都是不可能的。最近北京大学王岳川教授提出“发现东方”问题。我们认为发现东方,就是要充分弘扬以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化,阐释中国传统文化和当代文化的价值和意义,制定中国文化发展战略,使中国文化成为新世纪世界文化中的强音。发现东方之意义,还在于提倡文化的多元主义或多边主义,反对文化霸权主义和单边主义,打破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神话观念。

中国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在“西学东渐”的过程中,大量输入了西方的科技、哲学、社会科学、美学和艺术观念,随着李铁夫、徐悲鸿、林风眠等画家在西方学习油画及上海、北京、杭州、武昌、南京等地开办高等美术学院,油画成为中国的一个新的主要画种。而在西方科学主义和艺术上的写实主义的启发下,康有为、陈独秀、徐悲鸿极力主张用西方的写实主义来改造中国画,实现所谓“美术革命”或“国画革命”。油画的引进和国画改良成为20世纪中国画坛的最耀眼的景观。20世纪中期以来的50年历程中,中国画家开始思考和实践中国绘画的东方价值以及思考如何将中国绘画推向世界艺坛。20世纪60年代前后,赵无极的不同于西方抽象画的崭新的富有中国意韵和书法笔力的东方式当代抽象画出现在巴黎画坛,为中国绘画与西方当代绘画的对话开辟了道路。1955年毕业于杭州艺专的画家朱德群从台湾来到巴黎,以富有中国水墨晕染内在精神的当代抽象油画在西方画坛获得成功。1955年也是毕业于杭州艺专的画家赵春翔从台湾经西班牙到纽约,经过近30年探索,将中国水墨画与西画相结合,在美国画坛创造了一种东方式的抽象表现主义。在70年代西方抽象绘画的高潮已经退去后,台湾画家陈正雄则以油画、丙烯和综合材料为工具,创造了一批新的当代抽象绘画,他将中国的草书及抒情艺术精神同西方当代硬边艺术和滴彩画派相结合,创造了一种新的东方抽象绘画,并两次获得意大利国际当代艺术双年展“终生成就奖”和“伟大的罗伦佐”国际艺术金质奖牌。台湾画家刘国松自50年代开始倡导中国现代水墨画,他的创作及抽象水墨画艺术于80年代以来在大陆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并在西方国家展出后获得好评。20世纪前期,大陆油画主要参照西方古典油画和现代派绘画,出现了诸如林风眠、刘海粟、徐悲鸿、颜文梁、蔡威廉、潘玉良等有较高成就的画家,并出现了以庞薰琹、倪贻德为代表的上海“决澜社”之现代主义绘画运动。20世纪中期大陆油画以古典写实主义和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油画作为榜样,在主题性现实主义油画创作中取得鲜明的成效。而在国画创作方面出现了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傅抱石、石鲁、李可染等一代大师,他们为中国现代和当代绘画做出了巨大贡献。此外,从大陆到海外的华人画家和台湾画家如赵无极、朱德群、赵春翔、陈正雄、刘国松等在当代绘画创作中取得了突出成就,赢得了世界声誉。

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同西方在经济、科技、文化、学术及艺术上的交流得到加强,中国的油画、国画在创作上呈现出异彩竞放、多样并存的崭新的格局。80年代以来的中国艺术,以新的审美观和艺术观为精神指导,以巨大的热情和探索精神及以丰富多样的创作方法,创造了中国崭新的当代艺术。中国当代艺术新的成就,代表着东方艺术与文化的再一次崛起,引起世人注目。著名画家吴冠中是中国当代绘画的重要代表,他于1950年从巴黎回到中国大陆后,先后在中央美院、清华大学建筑系、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院(现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执教。特别是80年代以来,吴冠中的艺术思想、油画风景及水墨画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吴冠中于1979年发表的《绘画的形式美》、1980年发表的《关于抽象美》、1981年发表的《内容决定形式?》等文,对中国当代的艺术思想解放起到极大的作用。80年代以来他特别注重油画风景与水墨画的形式创造和抽象美探索,开创了中国当代油画与水墨画的新的风格。吴冠中的绘画在艺术领域代表着中国当代文化的自觉与自强,亦是世界了解中国当代艺术与文化的一座桥梁。1992年3月15日至5月10日,大英博物馆主办“吴冠中——20世纪的中国画家”展览,同时出版同名大型画册,英国BBC电视台拍摄同名专题片。英国艺评家梅利柯恩(Souren Melikian)在《开辟通往中国新航道的画家》一文中指出:“出现一位大师,其作品可能成为绘画艺术巨变的标志,且能打开通往世界最古老文化的大道,这是一项不平凡的工作。也许为此才促使东方文物部的负责人罕见地打破大英博物馆只展古文物的不成文规例。凝视着吴冠中一幅幅从未在欧洲展出过的画作,人们必须承认,这位中国大师的作品是近数十年来现代画坛上最令人惊喜的不寻常的[1]发现。”大英博物馆对吴冠中的发现,是由于吴冠中的油画和水墨画有一种不同于西方绘画精神的当代新质,这种新质折射出中国艺术与东方文化的特征。因此对吴冠中的发现可以看成西方文化界对东方当代文化发现的一个例证。2002年3月吴冠中被授予法兰西学士院艺术院通讯院士称号,他是获此称号的第一位中国人。2002年3月至4月在香港艺术馆举办了“无涯惟智——吴冠中艺术里程”展览,参观人数达18700多人,打破该馆中国书画展每日最高的入场纪录。这都说明吴冠中的绘画艺术在海内外均产生较大影响。这同时也说明,吴冠中所代表的中国当代艺术与文化具有强大的张力,吴冠中对于发现东方具有典型的当代意义。

二、东方情结:吴冠中人生的四次重要选择

吴冠中,1919年生于江苏宜兴县闸口乡北渠村,从1935年受杭州艺专学生朱德群影响改学绘画投考杭州艺专算起,至今已近75年的从艺经历。他的经历可以说是20世纪许多画家的一个缩影。他上过杭州艺专,在抗日战争中随学校迁移至重庆,1947年到巴黎美术学院学习油画,1950年回国后在几所知名大学执教,“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过不公平对待,1978年后在改革开放的新时期焕发出新的艺术青春使创作进入旺盛期。他的艺术历程正是不少中国20世纪知识分子画家的典型代表。吴冠中艺术上的成功及他对人生的解读,是他把握了人生道路和艺术道路上四次重要的选择。

第一次选择是投考杭州艺专。1932年吴冠中考取不收学费的无锡师范,1934年考取浙江大学附设工业学校电机科,他父亲认为学师范能做小学老师就很满足了,进而学电机亦能找到较好的工作。但1935年夏,他在浙江省大中学生暑假军训中与杭州艺专学生朱德群相识,受其影响,决心学画,投考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1936年他违背父命考入杭州艺专,在林风眠、潘天寿、吴大羽、李超士、方翰民、王子云等老师教导下学习绘画。这是他人生的一次重大抉择,虽然违背了父命,从此走上学艺的艰辛而痛苦的道路,但这表明,年轻的吴冠中已经能够独立地把握自己的命运和前途。他在浙大工业学校学习两年多的电工专业,则训练了他一种工科的精神和理性思维能力,或许这一点对他后来注重绘画形式的创造有一定的潜在作用,绘画形式是美的规律的体现,规律则和理性分析有关。在2001年由李政道与吴冠中联合倡导的“国际艺术与科学大展”(中国美术馆),及吴冠中在这次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宣读的论文《比翼连理——探听艺术与科学的呼应》中,可以看出他亦在探讨“科学和艺术的相互影响”。

杭州艺专是1928年在蔡元培的亲自领导下诞生的,由从法国留学回国的林风眠、林文铮分别担任校长和教务长。在林风眠的主持下,该校提倡中西结合,特别重视对西方传统艺术和西方现代艺术的教研。根据吴冠中对国立艺专的回忆,林风眠校长,林文铮教务长,教授们如吴大羽、刘开渠、蔡威廉、雷圭元、王子云,几乎清一色都是留法的,“从授课方式和教学观点看,当时的杭州艺专近乎是法国美术学院的中国分校”。校图书馆里画册及期刊也是法国的最多,塞尚、凡·高、高更、马蒂斯、毕加索等,吴冠中和同学们对这些西方现代艺术大师都十分神往。吴冠中在杭州艺专认真学习素描、油画(包括人体油画)以及中国画,此外学校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开放态度可能对吴冠中及其他学生的艺术思想产生了更为深远的影响。从杭州艺专毕业的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赵春翔在世界画坛能有一席之地或有一定影响,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创造了现代绘画新的形式,而这一点与他们在杭州艺专受到的西方现代艺术观念的教育是分不开的。吴冠中选择了杭州艺专这所当时代表中国最高最新艺术水准的美术学院学习,这使他的艺术立足点从开始就站得比较高。

第二次选择是他去了巴黎。他的老师们都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他受的训练和接受的艺术观念以及所看到的画册大都是法国的,因此巴黎是他心目中的艺术殿堂,现代主义艺术流派诸如印象主义、后印象主义、野兽主义、达达与超现实主义、立体主义都产生在巴黎,巴黎对当时中国的青年艺术学生和青年画家具有强烈的吸引力。1946年他考上公费留学生,与熊秉明等去巴黎学习,他进了巴黎美术学院。每天上午到巴黎美术学院学习绘画,下午参观博物馆、画廊,到鲁佛尔美术史学校听课,晚上补习法语或画人体练习。巴黎美术学院与罗浮宫只隔一条塞纳河,他趁参观人少的时候可以细读罗浮宫的任何一件伟大作品。他如饥似渴,尽量多看历史和现代的伟大作品,两次到意大利去参观艺术名迹。他在巴黎三年,大大开拓了艺术视野,使他在创造东方绘画艺术时,多了一道西方艺术的参照系,因而也使他更能把握东方现代艺术的特征。巴黎花花世界的豪华生活于他如浮云,但巴黎现代艺术中敏锐的感觉和强烈的刺激却很适合他的胃口。在巴黎,吴冠中除在绘画基础方面受到训练外,获益最大的仍然是巴黎现代艺术创新精神,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的现代主义艺术形式感染了他。

吴冠中的第三次选择是回到中国。当吴冠中1981年初重访巴黎时,当年的同学熊秉明问他:“如果你当时也留在巴黎,大致也走在无极、德群他们的道路上,排在他们的行列里,你满意吗?”吴冠中却微微摇头,他并不后悔。鲁迅说黄牛吃的是草挤的是奶,但当吴冠中在巴黎喝的是西方艺术的奶时却挤不出奶来。他开始思考,他的创作灵感不在西方,他的创作源头仍然在东方,模仿西方艺术不是创作。他感到离开东方故土的一阵空虚。“当别人画圣诞节时,我想端午节,耶稣与我有什么相干!虽然我没有见过屈原,但他像父亲般令我日夜[2]怀念……”当他不能说本国语只能鹦鹉学舌地用法语来和异国人对话时,他感到别扭,用人家的语言和人家讲话总感到低人一等。一次他到意大利一个偏僻的小城西乙那去看文艺复兴早期的壁画,他那矮小个儿和黄色的脸,竟使街头一位妇女见后大惊失色地呼叫起来,因为她可能从未见过东方人。

巴黎那么好的学习环境,不是全世界艺术家心目中的麦加吗?但吴冠中的艺术事业在祖国,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安泰,脚一离地面就失去了力量。吴冠中这个黄脸、矮个儿中国英雄有信心要同西方的大师们来展开较量!但他要回到祖国脚踏实地吸取力量!吴冠中一向崇拜凡·高、高更及塞尚,但为什么他们都一一离开巴黎,或扎根于故乡,或扑向原始质朴的乡村、荒岛?他们都在寻找自己的灵魂的安息处和创作的精神源头。吴冠中的梦在祖国,梦在东方!

1950年夏天,吴冠中登上海轮回到了新中国。剪不断理还乱的中国情!当邮轮在蓝色的海浪上向着东方前进时,他的思绪在哪里呢?他在默诵朱自清的《背影》,他在回想20年前小篷船里为送他到无锡师范上学的父亲在为儿子缝补棉被的背影和姑夫摇橹的背影。他想到要用绘画表现河网纵横的家乡,要表现过河渡船上压弯了背的大伯,脸上有伤疤的大叔,粗手粗脚的大婶,白胡子老公公,多嘴的黄毛丫头,还有阿Q。这就是他的东方情结!他在法国当了三年学生,才华却没有得到展露,他要回到故土表现秀丽家乡的苦难乡亲们,要表现白墙黑瓦的村庄、河泊纵横的水乡!

吴冠中的第四次选择即“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在艺术追求上选择了形式,从油画风景和水墨画两方面进行艺术形式上的突破,创造出一种具有东方审美特征的当代绘画形式。25年来他在绘画形式的探索上可谓呕心沥血,苦心经营,创造出富有东方特征的当代绘画形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

三、创造形式:吴冠中油画的民族韵味

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社会步入一个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在意识形态方面开展了一场思想解放运动,新的科学与艺术的春天到来了。正是在这一时期,吴冠中焕发了极大的艺术热情,创作也进入旺盛期。1979年吴冠中60周岁,他第一次参加文代会,即作为代表参加全国第四次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他“感到特别高兴和激动”,并且聆听了邓小平副主席的报告。这给他很大的鼓舞,因为以前由于他从法国留学回来,常常被看成具有资产阶级艺术思想、是形式主义艺术家而得不到重视,现在他可以和大家“平起平坐”了。他开始酝酿“六十变法”。

首先他在艺术观念上进行清理,从1979年到1985年先后发表十几篇论文,这些文章大多发表在影响较大的《文艺研究》、《美术》及香港的《美术家》杂志。这些文章中比较有代表性和产生较大影响的有《绘画的形式美》、《关于抽象美》、《土土洋洋洋洋土土——油画民族化杂淡》、《内容决定形式?》等,吴冠中是改革开放后比较早地对美术理论中的教条主义发起冲击,开始大胆地谈形式和抽象问题的艺术家,他对美术界的思想解放起到较大的促进作用。他在香港《美术家》杂志第6期上发表的《一点心得和感想》一文中说:“我们要讲形式美,要吸取现代西方形式美中的科学因素,我们是以美作为手段,造型艺术不讲形式,那岂非不务正业!”在《绘画的形式美》一文中又指出:“我认为形式美是美术教学的主要内容,描绘物件的能力只是绘画手法之一……而如何认识、理解物件的美感,分析并掌握构成其美感的形式因素,应是美术教学的一个重要的环节,是美术院校学生的主食!”在《关于抽象美》一文中,吴冠中从中国古典建筑,从园林中的窗花,从文人画的意境,到马蒂斯、毕加索、塞尚、康定斯基,强有力地论述了抽象美是人类艺术中普遍存在的一种形式,“抽象美是形式美的核心,人们对形式美和抽象美的喜爱是本能[3]的。”对形式美和抽象美的这些认识,既是吴冠中多年创作经验与探讨的总结,同时也是他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绘画创作中的主攻方向,与此同时他还提出“油画必须民族化,中国画必须现代化”的响亮口号,于是对油画和水墨画的形式美、抽象美的探讨,便融进他关于油画民族化与国画现代化的创作实践中,成为他的绘画创作的艺术方向。水上人家油画1980年46m×61cm

本来他在素描人物和油画人物方面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但在50至70年代害怕画人物画会因“丑化工农兵”而受批评,经过痛苦抉择后,他改画风景油画。他曾到井冈山、海南岛、云南等地写生,“文化大革命”中在河北劳动时,曾用黑板在粪筐(做画架使用)上画麦田、画菜地、画冬瓜,以至被称为“粪筐画家”。这一切都加深了他和人民的友谊、和土地的感情。他从风景画入手,从意境入手,从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情调入手,他对风景画追求的是人民的感情、泥土的气息、民族的风韵、现代的形式规律。

西方的风景油画诸如普桑的历史风景画、透纳和康斯太勃尔及科罗的乡村风景画,反映的是法国和英国的自然景观,且都是按西方绘画的透视规律来安排景物的远近,画面也像其他题材一样被画得满满的。吴冠中要画中国风景油画必须改变这种形式,他要创造一种东方风景油画。类似于西方风景油画的中国山水画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就已产生,到唐五代成熟,宋元明清成为绘画主科,中国山水画讲究意境,讲究经营位置,云烟雾霭、流水小溪、蓝天白云,常常采用轻抹淡染或留空加以虚化,所谓虚实相生、计白当黑正是中国画的构图和表现特点。吴冠中认为,油画民族化的途径之一,就是如何将与中国画意境生命攸关的“虚”的艺术表现手法借鉴到油画中来。

吴冠中在风景油画中大量画江南民居,那白墙黑瓦的强烈色彩对比,那古老建筑的块面形式,正是他探索形式美与抽象美的绝好的题材。他爱江南水乡,爱那些一排排白墙黑瓦组成的民居。20世纪80年代初,吴冠中尝试将对民居的表现同水乡的风景统一在画面上,造成一种秀丽优美的东方意境。如1980年创作的《水上人家》和《水乡》,前者由大块面的白墙支撑着凝重的黑瓦,淡淡的天空与弯曲的河水形成画面水天一色的清雅调子,河边屋旁的柳树迎风摇曳,传达出盎然生意。《水乡》则让水面占据大部分地方,明静的河水、岸边弯曲的树枝及倒影、左上方轻描淡写的几幢瓦房,组成了一幅典型的江南水乡图画,极富中国山水画之意境神韵。吴冠中追求的是一种东方写意油画,他要创造一种不同于西方风景画的东方写意风景油画,将中国画的意象造型特点引入油画风景之中。1985年他创作了《家》,将民居建筑拉近了距离,建筑物成了画面的主体形象。大片黑屋顶、大块黑门窗、墨绿的水、斜横的山墙线、耸立的白墙,共同组成了“家”。此画中作者更注重画面形式的生成,方块的门窗与墙壁和山墙的斜线形成对比,运动着的墨绿的水同静静的墙壁形成对照,淡蓝的天、墨绿的水,上下包围着黑色的瓦和白色的墙,使画面色彩既多样又统一。这件作品是他对苏州周庄小镇的印象。都市之恋油画2002年85cm×100cm

吴冠中大量画江南民居,是要通过黑白块面的几何形来组织画面的形式美和结构美,进而跨入抽象领域,以更概括更精练的绘画语言来表现物件。1981年他画的《老墙》,墙占据了画的九成面积,扑面而来,古墙的斑驳、裸露的砖石横直交错,陡立的墙面给人以崇高感,它堵塞了视线,但墙的视觉形象则更为强烈。墙面即是抽象的几何形体,但其剥落的石灰、交错的砖石,无声地诉说着风雨沧桑。另一张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吴冠中所画的《墙上秋色》,在大块的白墙上爬满了枝藤,似乎在墙的舞台上演奏着线的交响曲。2000年吴冠中画的《江南屋》,采用俯视的角度,画出一片片屋顶和白墙,白色、灰色及黑色几何块面构成画面,仿佛是几何抽象画,此画使我想起立体主义画家布拉克的《列斯塔克的房子》,房子只是布拉克进行立体主义画面构成的一种象征符号。吴冠中2001年画的《故宅》将这种抽象也运用到极致,画面几乎被几大块墨瓦组成的块面占满,留出的被挤压的几块三角形和矩形的白、灰和黄色的墙面,活跃了画面色彩,整幅画似乎在用几何形做拼贴,几何抽象成了此画的主要构成手法。他于2002年创作的《都市之恋》、2003年创作的《玉龙山下古丽江》,都以俯视角度看古镇之整体美,注重画面的整体印象,均采用横排的形式,整齐叠进。不同的是《都市之恋》更多地运用黑色、白色和橙色及灰色作相互对比,显得色彩斑斓而喻都市的繁华。《玉龙山下古丽江》则以灰色为主调,间以小块白色相分离,但整幅画给人以灰色板块的完整意象。《围城》全画几乎均用横竖方块形笔触组成墨绿与灰色几何平面图,笔笔相扣而形成“围”的气息。在这类作品中,民居或都市的房子并不重要,具象的物质已退居次要位置,作者追求的是大块面的抽象效果或是由有规则组成的横排笔触呈现出的整体抽象意境,实现着他所提倡的“抽象美”理想。吴冠中即使在表现异国风景时,亦忘不了大块面白墙的表现手法。1992年他在英国大英博物馆举行画展,他在伦敦郊外的一个小旅店住了一宿,画下了《英国乡村旅店》,画的3/4都被正面和侧面两块白墙占住,右边弯曲的小路伸向远方,此画与1994年他画的江南故乡《窄巷》有异曲同工之妙。1989年吴冠中画的《莫奈故居池塘》,没有池塘碧绿的莲叶,淡淡的水面上横过一道弧形绿色的桥,池塘中停放一只孤独的小船,也许在等待故人,此画以简单的手法表现的是一位东方人对莫内故居池塘的观赏之诗意。由此可见,无论是故乡的山水还是异国的风物人情,在吴冠中的笔下都成了富有东方诗意的风景油画。玉龙山下古丽江油画2003年70cm×140cm

风筝不断线!吴冠中对油画形式的探索并没有走到纯粹抽象的地步,既不同于康定斯基的抒情抽象,也不同于蒙德里安的几何抽象。他的风筝之线都是连着故乡的土地、房屋、山水,总是连着对祖国和人民的热爱之情。他认为油画虽然诞生于西方,但并不是洋人的专利,“油画民族化是画家忠于自己感受的自然结果!”土生土长的中国油画没有理由自馁,祖国泥土的浓香将随着他们的作品传遍世界,闻香下马的海外观众必将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吴冠中的油画的确在探索油画民族化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他的作品具有东方神韵,其精神内涵是对故土的深厚的感情,其形式是当代的中国的审美意象。吴冠中对江南民居的表现,已形成其独特的鲜明的吴氏油画视觉图像样式。他反复画那些民居的墙、窗,抒写他对江南故土的眷恋之情。他于1997年画的《古宅》,2000年画的《弃宅》、《红灯笼》、《窗》、《酱园》,都静静地、无声地记录着故乡的历史和今天,这些作品不用西方的透视原理,而将主体形象直呈给观众,富有现代平面构成的几何美,它们凝重而深沉。《水巷》、《忆故乡》、《怀乡》、《忆杭州》等,仍采用半抽象手法,忆写江南水乡或风景名胜,几何体建筑物仍是他油画的风格标志物。

吴冠中记得,当年在杭州艺专学习时,有认真、用功的学生拿着自己严谨但缺乏灵气的油画请教校长林风眠先生。和蔼可亲的林校长看着画微微摇头,笑眯眯地说:“乱画嘛!”吴冠中领悟校长所说的“乱画”乃解放心灵约束的同义语!1980年以来,吴冠中更加自由地使用点、线、色彩自由地在画面上挥洒,林校长的话成为他追求个性自由表达的座右铭。1985年他画的《彩山》由墨绿、深红、黄、灰色组成的彩色线条在山上飞舞,与狂放的大笔挥扫一起组成极强的动态意象。

到20世纪90年代,吴冠中风景油画及人物画作品中的表现性特点同他的白墙黑瓦构成式作品形成两种主要的风格样式。1991年作的《拙政园》已开始将静态的横平竖直的白墙黑瓦的造型同大笔挥写的狂放曲线相结合,使画面静中有动。创作的《红磨坊》、《奥斯陆之夜》、《大海》、《舟群》、《印尼夜舞》都是表现性很浓的色彩的舞蹈。《印尼小市》以彩色的点,红、黄、绿、白、紫色的小块以及半圆的遮阳伞组成了繁华的小集市。《缤纷》则是由点和小块面组成的色彩交响曲,《金刚》把中国的戏曲人物同斑斓的抽象色彩融为一个画面。作者在试验将纯粹的色彩抽象赋予中国文化内涵。

20世纪90年代以来,由于他对中国水墨画的探索,对中国画意境的神往,使他在部分风景油画中有意地表现出类似于中国画的意境的韵味;《桃花季节》点点粉红的桃花传达出几分春意;《冰雪残荷》枯枝残荷分明表现出中国画同类题材萧瑟景象;《红莲》碧绿的荷叶衬托出几枝红莲,传达出甜美宁静的诗意。吴冠中还将中国画的线的表现力非常自然地结合在他的风景油画中;《山花》红黄的花色同用毛笔笔法画出的小草共同组成繁花似锦山花遍野的境界;《邂逅》在灰色的平面上有规则地布满小色点,自由穿插的飞舞着的黑色细线组成画面节奏;《帆与网》白帆上的轻勾的边线与网的挺直的黑线形成一种张力对比;《荷塘春秋》则是点、线、面的交响曲。

吴冠中成功地创造了中国当代油画的民族形式,使油画这一古老的西方画种在东方获得新的生命。吴冠中在巴黎学习时吃的是西方油画的奶,但却挤不出奶来,施展不了他的才华。他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吃故乡的草却能挤出奶来。吴冠中对中国当代文化的启示是,对于西方文化,中国人必须结合本土文化进行化解,糅进本民族的文化特质,才能创造出不同于西方文化的东方当代文化。

四、东方诗意:吴冠中水墨写意的审美追求

在杭州艺专学习的过程中,林风眠对西方现代艺术深刻理解的精神曾感染了吴冠中、赵无极、朱德群,使他们在现代油画创作中取得辉煌的成就。打动吴冠中的另一位老师则是潘天寿,由于对潘天寿的敬仰,吴冠中曾一度转到国画系跟随潘天寿学习中国传统国画。吴冠中对潘天寿的崇拜,还在于潘天寿的国画创造了一种新的构图与形式,他认为潘天寿是直探博大与崇高的精神世界。潘老师作画时经常说“我落墨处黑,我着眼处却在白”,吴冠中从潘老师学习多年,认为老师课徒最重要的一把钥匙就是形式法则中矛盾统一,即重视画面[4]空间的占领,以少胜多,严格控制面积,出奇制胜。虽然吴冠中后来从事油画创作,但对国画则眷恋不已。1974年他终于拿起毛笔,蘸着浓墨开始画水墨画。而到1980年以后,水墨创作成为他艺术生命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吴冠中说自己学过国画,爱传统,又学西画了,但并不是国画的叛徒。“国画也好,西画也好,学着学着,我越来越发现它们之间艺术规律的共同性。于是我想造一座桥,是东方和西方、人民和专家、具象和抽象之间的桥”。鱼和熊掌他想兼得。于是1980年以来,吴冠中在油画风景和写意水墨两条战线同时出击,战果丰硕。

油画要民族化,国画要现代化,这是吴冠中的口号,水墨画如果从唐代王维“水墨渲淡”算起,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当代水墨如何发展,如何创造中国当代水墨形式,这是无数国画家们也自然是吴冠中思考的头等问题。

吴冠中认为艺术规律是世界性的,油画与中国画在某些艺术规律方面是相通的。他认为形式美的基本因素包含着形、色、韵,他用东方的韵来吞西方的形与色,蛇吞象,有时候感到吞不进去,便改用水墨媒体。1981年他画的《高昌遗址》获得成功,这幅画表现的是玄奘曾住过一段时间的高昌古国遗址,离火焰山不到20公里,现在剩下的只是断壁残垣,所有建筑都是用硬如化石的土坯泥胎建成,淡淡的土黄色调简单而单纯。吴冠中采用他在油画中常用的块面画这些土黄色的建筑遗迹,用基本横、竖的细线条来区分这些黄土建筑的大致轮廓,然后用墨绿淡彩点缀其间以显古城的苍老感,画的顶部是沸腾的火焰山,那红、黄与深绿组成的流动的线条,似乎是火山的熔岩,与火山下静立着的古城形成鲜明对比。此画于1989“苏富比”春季拍卖中,以197万港元售出,开创了当时中国大陆在世画家国际画价的最高纪录。《高昌遗址》预示了吴冠中此后水墨创作的两种基本形式,一是以他的油画中画江南民居的块面形式进一步从事水墨创作,一是以线的交织加上彩点组成点线交错的抽象水墨作品。这两种形式均采用平面构成式的现代表现手法而抑制三度空间的西方式焦点透视原理。新苗水墨设色1991年68cm×81cm

吴冠中曾说他在油画中意犹未尽的画意,再尝试用另一种媒体水墨加以表现。他少儿时期的故乡江南,是他挥之不去的情感所系,他要尝试用中国画白的纸和黑的墨来表现那同样也是黑白相间的江南故居。二十多年来创作了大量以江南为主题的水墨画,使其江南水乡的视觉图式在他的油画和水墨画中都得到了突出的显现。

大面积留白以表现白墙的造型,是吴冠中江南题材水墨画的常用语言。1981年他创作的《双燕》,将江南民宅的白墙横过画面,淡灰的天空与水面上下夹着白墙,横着的黑边墙沿与竖画的黑色门与窗,更显墙的白,作者将中国哲学中的“虚”“无”的概念在他的水墨画中充其量地加以表现,画面素朴如初,传达出淡雅宁静的诗意,横、直的抽象线条,大面积的空白画面,给人们质朴永恒的感觉。80年代中期创作的《故乡》、《大宅》,和20世纪90年代中期画的《飞尽堂前燕》、《易主人》、《江南忆》,或者在画的上方大面积留白,在画的下方画几片墨瓦,或在画的顶部画几笔黑色横线以喻墙沿,而在下部画几丛绿草,画的全白的中部点上一小黑点以示窗子,几只飞燕蕴涵生机。老子说“黑白为天下式”,黑白两色像阴阳两极一样,在中国哲学家看来是宇宙的本质形式。中国宣纸的白色和墨的黑色在吴冠中的画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吴冠中画中的留白并不是无,他常引用马蒂斯的话“画上没有多余的部分”,画的每一部位都是有用的、必需的。吴冠中画中的空白是墙、是天、是水、是空气,那些白色安静得像寂无的禅的境界,他并不在意墨分五色,而是用浓重的饱满的墨,均匀地平涂,以形成画的块面,来衬托和镇住白色。吴冠中的这些作品,可以说充分运用了中国画计白当黑、虚实相生的表现手法,充分吸取了中国文人画的简约淡雅的美学传统精神,但这种简约和空白并不同于西方现代所谓的极少主义,吴冠中的这些作品仍然是“风筝不断线”,表现的是他对故乡江南的依恋之情,传达的是一种东方诗意和东方情调。我们从他2001年画的《沉浮》、2003年画的《空中谱曲》中确实能捕捉到这种诗意和情调。《空中谱曲》左侧是高大的白墙,右下角是一排几何形民居,画的右方高空中斜拉着几根电线,数只燕子休息其上,那不正是乐谱上的音韵高低之符号?弹奏的正是吴冠中心灵中的思乡曲!中国城水墨设色1993年68cm×68cm

吴冠中20世纪80年代画的《鲁迅乡土》、《三味书屋》、《老街》用彩墨画建筑物,由于对建筑块面几何形的爱好及对建筑结构的表现,使吴冠中在20世纪90年代的部分水墨画向几何抽象的构成方面发展。如果说《寻故人》、《玉龙山下古丽江》、《山村》还有山村建筑和城市的意象的话,那么《吴家庄》、《中国城》、《围城》、《新城》则已是用彩墨画出的排列有序的几何抽象画了。2000年以来所画的几幅新作《峡》、《混沌》、《网》、《忘却的纪念》则尝试用阔笔挥扫画面,留下巨大的笔触感,画面有规则的或自由的宽阔的笔触加以结构,可以视为一种新的水墨抽象。

吴冠中少年时在农村生活及“文化大革命”中在河北下乡劳动,使他对植物藤蔓、菜地里的瓜藤、树木枝条穿插观察得相当细致,他从中发现线的世界,中国画毛笔的线条似乎正和它们有某种对应关系。于是,满篇幅的线条组织画面形式,成为他水墨画的重要主题。他画的《汉柏》、《松魂》、《紫藤》、《树丛》、《花花世界》、《苏醒》、《浮游》、《春如线》、《松林》、《野藤明珠》、《逍遥游》等作品,把点和线的表现力发挥到极妙的地步,或是柔嫩的细线轻飞,或是粗壮的墨线狂舞,加之滴洒的墨点或彩点,画面仿佛由线、点、色组成的一首首激烈热情的交响曲。与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画家波洛克的满篇幅“滴画”艺术不同的地方是,吴冠中这些水墨抽象画中,具有中国画“骨法用笔”的线条美,并且有“汉柏”、“松魂”、“紫藤”的东方意象与画面呈现的东方韵味和节奏。

此外,吴冠中水墨画中还有一部分意境清新的花鸟题材和山水题材作品,但吴冠中的这些作品不同于传统的山水画和花鸟画,而是一种新的轻快的手法表现出的当代审美意趣。如《崂山松石》用轻线勾勒山石轮廓,用白色表现山石的表面,虽层层累进向上,既清新又有崂山的耸立之巍峨;《水暖》画苏轼诗意,简笔勾勒几只鸭游于水中,几根绿草,传达春的资讯。他画的《荷》、《桃》、《春燕》、《长日无风》、《野草》、《海棠》表现出花卉草木的勃勃生机,创造出一种自然清新的优美风格。

对形式美的创造仍然是他的水墨画的艺术目标,他借助自然中的树林、花枝、草苗等进行画面形式试验,追求整齐、对称、规律。《新苗》、《年华》、《春风桃柳》、《高粱》、《残江》、《白桦》、《野草》等均采用饱满的构图,或密或疏,或由树干、竹子、高粱直排向上,或由新苗、嫩草、枝条的斜线编织,画的平面装饰感强,在景物有规律的排列组合中透露空间层次感,这些树的排列是冷静而理性的,这可能与吴冠中曾在浙江大学工科学习过两年所训练的工科理性思维有一定关系。这些作品,似乎在做数学与形式的演练,吴冠中说的一个造型艺术家不讲形式是不务正业,所以他把对形式规律的追求视为自己的艺术正道。

吴冠中是形式美的发现者、试验者和创造者,在他的作品中感性与理性、情感与形式统一于画面,他在构筑东方与西方、具象与抽象、传统与现代的桥梁,亦在铺垫中国当代艺术通向世界的轨道。吴冠中的作品无论是油画还是国画,无论是具象的还是意象的、抽象的,无论是点线还是块面色彩,表现出的是民族的神韵,是故土的芳香,是中国的意境,是东方的诗意!吴冠中在80年代以来的崛起,是“发现东方”在当代中国艺术文化中的突出典范,吴冠中的绘画艺术对中国当代文化的启示是,必须立足于民族的本土的艺术和文化的根基上,同时借鉴西方艺术和文化的有关内容,在现代审美理想与审美形式的平台上,打造出既是当代的又是民族的新质文化,使中国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在当代得到新生,使中国当代艺术的春风吹拂环宇,使东方文化之甘露滋润世界![1][英]梅利柯恩:《开辟通往中国新航道的画家》,载《生命的风景——吴冠中艺术专集》第2册,253页,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2]吴冠中:《望尽天涯路——记我的艺术生涯》,载《人民文学》1982年第10期。[3]吴冠中:《关于抽象美》,载《美术》1980年第10期。[4]吴冠中:《潘天寿艺术的造型特色》,载香港《明报月刊》1980年第9期。悼念吴冠中:他一生都是个文艺青年陈丹青

终其一生,吴先生是个文艺青年,学不会老成与世故,而他这一辈的文艺青年大抵热烈而刻苦。

20世纪赴欧学艺的著名官费生,先有20年代的徐悲鸿与林风眠,继之有30年代的吴作人与吕斯百,到了40年代,赵无极、熊秉明、吴冠中三位先生,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到1949年之前,国民政府派赴欧洲的最后几位艺术官费生。

2000年我初到清华美院,被领去拜访吴先生,问及此事。他说,抗战期间他考取杭州艺专,一路流亡,途中苦学法语,预备将来去巴黎。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迅即恢复各学科专业官派留学,全国42个名额,其中绘画一名、雕刻一名,他与熊秉明考取了,1946年动身。赵无极哪年去的,怎样去的,吴先生也说及,我此刻不记得了,好像也是官费吧。1949年末,他们三位为了回不回祖国而在巴黎彻夜长谈,早已是著名的故事:赵、熊二位留下,吴先生回来了。吴冠中在法国留学时使用的学生证件(1)1947年4月,教育部颁发给吴冠中的“公费前往法国留学”证书吴冠中在法国留学时使用的学生证件(2)

20世纪90年代末,熊先生去世了,赵先生至今仍在巴黎。他与吴先生均享高寿,不知哪位年龄更大。今晨得到吴先生辞世的消息,算起来,他是民国时期赴法画家而留在大陆的最后一位老人了。富春江打鱼船油画1963年46cm×61cm

我没有受教于吴先生,仅得一次拜访,此外是在三四次众人的场合望望他。“文化大革命”前,吴先生初露锋芒,我小时候在美术杂志看见他去西藏的风景写生,但不大听人说起他,更不知他的留法的资历,20世纪60年代一切文艺讲革命,他的画风不被宣传的。“文化大革命”后吴先生声名大噪,因为人人期待新权威,美术界忽然发现我们还有一位正当盛年的留法画家,而他有见解,敢说话,“文化大革命”甫歇,美术评论尚在口齿不清地批教条,他就一反唯物论者“内容决定形式”的官式教条,坚称“形式决定内容”,影响至今。其时吴先生五十多岁,如许多复出的老画家一样,到处请去给宾馆画大画。有一天晚上中央美院请他来给师生做讲演,那时没话筒,他几乎句句叫喊,苏南口音,词语简洁,高声历数十大美学问题,此刻我只记得一条:“美”不是“漂亮”,“漂亮”不是“美”!此前“文化大革命”时,哪有人这样子说话呢,我当即神往,心想,这么明白的真理我怎么不知道啊!底下掌声雷动。讲完后,吴先生目光炯炯扣紧自己的左右手,向前平伸——不是武林打手的那种抱拳——对全场每一角落频频致意,好像预备捉牢台下所有人的臂膀,颤动着,摇撼着,我又看得神往,心想,留法前辈到底不同,我怎么不知道这等漂亮激昂的手势呢!房东家油画1972年42cm×43cm

及后渐渐看到过去的资料和影像,才知道吴先生台上全是民国左翼青年的讲演遗风,慷慨激昂,不容分说,仿佛正在民族危亡抗战动员之际。21世纪初那次访他,他已八十出头,家居清谈,仍然神色刚正,用词肯定,确信自己的每一句话,几近论辩的模样。他的面相本来清癯而决然,说到快意处,总有斩钉截铁之势,像是生了气似的。

我当场听他一回说话,隔着桌子,绝对真实的。还是初到清华美院那年,张仃先生、吴冠中先生、袁运甫先生,还有我,算是开始招收博士生。待吴先生由人扶进来,请他给墙上十几位考生作业评几句,他颤巍巍巡看一过,毅然说道:我一个都不招!“那么,吴先生您看是不是给打个分呀?”他应声叫道:“最高60分!”

现在美术界这样子说话的老人,大概不会有了。我曾有幸见识过几位吴先生的同代人,杭州艺专,北平艺专,多有类似的耿介而强硬,可见民国出道的艺术家大致性情毕露,不看人脸色的,即便后来给整得不像人样子,熬过浩劫,一朝出头,脾性还是在,只是如吴先生这般不改其初,到老一贯,委实少见的。

终其一生,吴先生是个文艺青年,学不会老成与世故,而他这一辈的文艺青年大抵热烈而刻苦的。老同学孙景波20世纪70年代随吴先生在云南写生,说他画完收工回住地,天天亲手洗画笔。洗笔多烦啊,他却喜滋滋的。袁运生先生与吴先生相熟,说“文化大革命”后去他家看画,每一幅竟用报纸小心包好了,藏在柜子里,一幅幅取出,拆开,看过了,又仔细包拢放回去。这样地小心翼翼而善自珍重,也是一种过时的美德吧,此外的代价,是吴先生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大约是20世纪70年代末的某次夜谈吧,老人对运生几位说了些归来之后的大不平,翌日清早,竟来敲运生老师的门,神色俨然,再三叮嘱,大意是昨夜谈话没有录音吧?千万不可外传啊!

那代老人的长期恐惧和抑郁,当令年轻艺术家不能想象,也不必亲历了。今时我们但知吴先生的胆气和敢言,不知他还有许多不能说出的话,现在想来,即便“外传”,谁又会当真。我从未见吴先生笑过,仅一次,是1981年在北海画舫斋的什么会议上,散场时我走去对他说,他的文章很痛快。他只一声“哦?”脚步停了停,但在很长很宽的人中一带,略微见笑意,随即十二分严肃起来,询问是哪一篇,又问我同意不同意,意态极是恳切,其时他并不认识我。很多年后,袁运甫先生邀我去美院,曾问及张仃先生与吴先生的意见,据说他也首肯的。

2004年春,美院照例请来医生给全院老师作例行年度体检,吴先生刚抽完血,右手摁着左臂的肘弯,腰板笔挺,神色凛然。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吴先生,看他排在长长的教师队列中安静等候着,我有点吃惊,忽然明白他是这单位几十年的老职工。我又无端想象他1949年怎样在巴黎咖啡馆与两位同学争论到底回来不回来——当初赵、熊二位毅然留下,其实很对,吴先生毅然回来,我以为也很对。那次家访我对吴先生说了这意思,他一愣,沉吟半晌,但我忘了他是怎样回应的。原中央工艺美院,今清华美术学院,张仃先生,吴冠中先生,是最可骄傲的两位老前辈,一位来自延安,一位去过巴黎,今年一年,他们先后停笔休息了。

以上是我对吴先生的零碎的感念。他的晚生与研究者很多很多,想来会有珍贵的纪念和评说吧。2010年6月27日写在纽约与吴冠中先生说陈履生

吴先生,您走了,在您生前我们无缘交流,然而,我曾经批评过您,有时候被人称为批评您的代表人物。因此,社会上有一些误解,有时候我也感到茫然。确实,在今天,批评是很难的事情,经常被怀疑动机目的,因为人们已经忘记了批评的学术意义。现在您已经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候,说什么和怎么说都与您已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各色人等于此间的各种表现却反映了当今社会的文化状态,而在悼念的人群中,基本上有两种人,一种是真心的悼念,比如邓平祥先生发友人的短信挽联——人瑞九序堪嗟百年/年少立身求索背负/五四宿命故国西方/两家门下英才年富转轮来;艺坛七十风云世纪/遍历苦乐沧桑打通/中西古今文论潮流/绘事新锐壮士暮年飞鸿去。还有一种是暗中盘点自己的收藏,清算自己的收益,畅想未来的增长。

社会有时候就是这样作弄人,你不爱听什么他偏说什么,所以,有时候将吴先生置于难堪的地步。您说不卖画,却与市场有不断的粘连,有人还说您是市场的“宠儿”,所以,您逝世之后,媒体最先开始盘点您一生拍卖的总价,先出了个16亿,再有了17亿,继之精确到了17.8亿,进而又计算每平方米的单价是几百万等,还搬出了2010“胡润艺术榜”、“以2.2亿元排名第二”,得出了“中国最贵画家”的结论,好像只有钱才能诠释吴先生的人生和艺术的意义,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典型的代表是某电视台在吴先生去世后两天多的6月28日“紧急制作”并播出的专题片《大师的背影——走进吴冠中》,本来请美术馆的馆长、美院的院长做嘉宾给观众谈谈吴先生,应该是向公众宣传和缅怀这位当代著名艺术家的大好时机,可是,偏偏还请了一位生意人的“收藏家”,好像还是个主角。这真正不是一个锅里的馒头,馆长和院长的尴尬可想而知。然而,主持人的话题始终没有离开与市场相关的数字,而“收藏家”说什么都让人联想到他的生意,所以,感觉到院长有点火,突然对主持人说了一句,“你刚才说的那些数字和我们没有关系”,幸运的是,编导没有把这句话给删掉,给观众留下了判断的依据。是啊,这些数字不仅与专家没有关系,就是跟吴先生也没有关系。

今天的媒体就是这样,鱼龙混杂,社会核心价值观常常被置换,被娱乐化。在纪念吴先生的特殊日子里,应该让公众了解他的艺术创造在美术史上的意义,认识他的艺术在学术上的价值,理解他的真话对于当代美术发展的刺激作用。在网络上可以搜到这样的标题:《吴冠中:整个社会都浮躁要有人说真话》,虽然一时没有时间论证这是吴先生在何时说的,但是,就基本的判断,这应该是吴先生说话的风格。吴先生的艺术成就固然有很多方面,可是,说真话是最值得尊敬的,比如,他在晚年前后说过——“中国美术比非洲还落后”,“美协机构很庞大,就是一个衙门,养了许多官僚”,“艺术活动:就跟妓院一样”,“教学评估检查:劳民伤财的活动”,“一百个齐白石抵不上一个鲁迅”,还包括那句最著名的“笔墨等于零”,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很扎耳,也不顺耳,可是,细细品味,都是逆耳忠言,尤其是在最近关于吴先生去世的种种纪念中,尤其感觉到鹤立鸡群的特别意义。桂林山村油画1972年46cm×46cm第一次“追星”——忆追随吴冠中母校之行的采访程瑞鑫

6月26日,西安出差。在去参观的路上,我接到原工作单位同事的电话:“吴冠中昨晚在京病逝,能否把吴冠中在杭州举办‘沧桑入画’画展期间,你拍摄的照片给我传几张?”闻此噩耗,心里咯噔一下,思绪一下回到了在杭州柳莺宾馆,见到吴老最后一面敬送影集的情景,想起追随吴冠中母校之行采访拍摄的点滴。

最早知道吴冠中这个名字是在1992年。当时,我还是一名学画的学生,一次去安徽西递写生,我起早画了一张《西递晨雾》,当时的班主任老师见后抛出一句话,“有点吴冠中的味道”。吴冠中是谁?原来是一位融贯中西的艺术大家。从此,痴迷于吴老的绘画和文章一发不可收拾,《望尽天涯路》、《美丑缘》、《画里阴晴》、《文心独白》、《我负丹青》、《速写意境》、《吴冠中画作诞生记》等,书架上有关他的著作不下20本。通过对他的画作和散文的阅读,让我见识了一位艺术大家的才情,在艺术求索道路上,那种飞蛾扑火般的精神,打开了我的艺术视野。

人生中会经历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啼哭,第一次恋爱,第一次去某个地方……干记者很多年,唯独有一次采访让我念念不忘,常挂在嘴边与人提起,用当下时髦的话说,那就是我第一次“追星”。

2007年10月,在中国美术学院成立80周年之际,中国美院的“老学生”吴冠中,首次把自己的作品以“沧桑入画”的题名带到母校进行展出。现在我还能清晰地记得获得这个采访消息时兴奋的状态。当时,我还是《今日早报》的一名摄影记者。记得是在一个周日的上午,收到文艺部同事的短信,大意是“下午3点半,在中国美院采访画家吴冠中,记得你喜欢的”。一阵惊喜、激动,紧接着又莫名地紧张起来,再过几小时就能见到我仰慕已久的艺术大师了?

在接下来的展览、研讨、走访母校的系列活动中,我是每场提前半小时到达现场,生怕错过了聆听吴老那富有激情的讲话和真知卓越的艺术见解。记得,去参加画展的新闻发布会,我是带着吴冠中的自传《我负丹青》前往的,结束后,很多人都拿着会上发的《沧桑入画》的画册去找吴老签名。我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像个追星族一样,拿着两本书耐心地排队,等来了吴老的两个签名并合影留念,心里美滋滋的,如获至宝。也记得当天的现场,人山人海,记者、学生、画家、“粉丝”挤满了整个美术馆。

记得,在吴冠中艺术研讨会上,文学界、美术界的名家云集,他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吴老的艺术进行了高度的评价。

记得,在走访中国美院象山中心校区时,吴老看着建在青山绿水间的新校园,连连感叹地说:“好、好、真好!”得知吴老要来看望大家,美院附中的老师和学生早早迎候在吴老为新址题写的校名大石头前,一见吴老来了,学生们马上叫着“吴爷爷好,吴爷爷好……”一声声真切的问候让吴老乐开了花,挥动双手进行回谢。

浙江大学艺术学院为吴老的“回家”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吴冠中版画作品展”,他也给师生留下了难忘的笑声。在吴老惜别时,一位女生紧追过来问吴老,“当初是什么触动您放弃理工科而去学艺术的?”吴冠中真切地说:“是美!是我在杭州艺专发现了美,它像一位妙龄女郎深深吸引了我。”

记得,从浙大出来,我有幸“混”上了车,坐在了吴老身旁,在面对面的交流中,谈到“一切艺术都倾向于音乐”的说法。他说,现在对这个说法他不认同了,而认为一切艺术更倾向于诗,觉得诗比音乐内涵更具深度,她比音乐中偏感官的抽象美更富思想深度,拨人心弦。

人终有去的一天,吴老走了,但他留给人们的精神财富是无价的,留给我的记忆是永远的。1942年,23岁,国立艺专毕业时的吴冠中记忆中一面镜子丁品

1979年4月,我在中国美术馆参观了《吴冠中绘画作品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吴冠中先生的画,特别喜欢,印象直至今日。我喜欢的方面是他的风景油画里有着水彩画的朦胧和概括,有着水墨画的黑白关系和构图格局,以及表现出画面整体的装饰美感,每幅作品完美地统一在既独特又和谐的灰色调中,看到那来自心灵充满着激情的笔触,我眼前一亮。参观时我比一般观众更能深入观赏这些画,潜心漫步徘徊在每幅作品之间。这里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在那个时期我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中央美院,是版画系大一的学生。在此之前我有过十年的知青生活,和十年自学绘画的经历,吴冠中先生所画的景物里,那山呀、水呀,庄稼、农舍我也画过,我们同在“文化大革命”逆境中画画,颇有同感,不同的是他是大师,我是个自学者。二是很长一个时期,美术作品几乎成为了政治运动的宣传品,不让讲艺术的规律和形式美。而时下通过这个展出,吴冠中先生的画又使在场人的眼睛一亮。我后来才明白,吴冠中先生的风景油画始终在追求的是一种民族的画风。

第二次看吴冠中先生的画是1988年10月在日本,在东京池袋西武百货店画廊,这次展览的作品主要是吴先生的水墨画近作。记得我赶到画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离展览闭馆不到半个小时。当走进展览大厅时,我发现吴冠中先生和夫人就坐在厅中的长椅上,而在场的观众只有我一个人。在不远处的我隐约听到两位老人的对话,吴先生对自己展出的作品还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一会指着这幅画,一会又指着那幅画,向夫人讲述着对作品改进的意见。我没有去和两位老人打招呼,是不想去打扰他们的谈话。过后,吴先生严格对待自己作品这件事,永远是我的记忆中的一面镜子。2010年8月29日交河故城水墨设色1981年106cm×102cm东寻西找与东西贯通范迪安

20世纪的中国开启了现代之路,摆在20世纪中国艺术家面前最为严峻的挑战莫过于中西文化的遭遇、碰撞与激荡。这是一个在思想认识和行为实践上都绕不开的根本课题。从20世纪初开始,几代中国艺术家都试图寻找解决这个课题的路径与方式,大体而言有三种不同的道路,其一是从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到潘天寿等为代表的传统创新派,他们坚持在民族绘画的内部寻找创造的新起点,坚持维护传统的价值和语言;其二是主张完全向西方学习,以“全盘西化”的激进思维改造中国艺术;其三是走融合创造的道路,在这方面,既有徐悲鸿、吴作人、蒋兆和等大批艺术家吸收西方学院写实造型的方法建立的写实性现实主义,更有从林风眠、吴大羽到吴冠中倡导的融合西方现代艺术与中国写意传统的艺术实践。相比起来,这样一条在形态上导向现代的中西融合之路更为艰巨,因为它的目标与理想不仅是要超越古人和前人,而且是要超越文化上的他者。用吴冠中先生自己的话说,他是“横站”在中西文化之间,一生咬定在现代层面上的中西融合这个文化理想并持续探索,由此为我们留下了极有启发意义的经验。简要说来,有三个方面特别值得我们学习和深思。

第一,以宽阔的胸怀和开放的眼光看待中西艺术的相同性。面对形态、样式都与中国艺术不同的西方艺术,人们容易多看差异性,但吴先生独具慧眼,抓住了中西艺术的共同性。他说,“愈往高处走,东西方艺术的本质愈显得一致,油彩或墨彩工具之异不是中西艺术的关键”,“中西艺术的目的都是谋求艺术的创新和情感的表达”。在这里,“往高处走”十分重要,只有站在文化的高度,才有高屋建瓴的文化识度,既敢于肯定西方现代艺术在西方现代文明发展中的价值,也充分看重中国艺术具有吸收和融合外来文化的能力,在文化心理上,不被西方现代文化的强势所压倒。在他看来,中西文化的碰撞是时代赋予中国艺术家的历史机遇,抓住这个机遇迎头而上,只会更加凸显中国文化的生命力和本色。这是一种大国文化的精神风范和胸怀。正是这种内在的文化自觉意识和自信心态,支持了他毕生的探索。

第二,中西融合要遵循艺术规律和美的创造规律。吴冠中先生对“美术”一词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美术”重要的首先不是“术”,而是“美”。这个美,要具备时代的内涵和形式语言的新意,他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只能实事求是,一步步爬行。我从风景画入手,从意境入手,从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情调入手;我只不断地实践,追求的是人民的感情、泥土的气息、传统的风格、西方现代的形式规律”。他一方面研究西方现代主义的造型特征,抓住了点、线、面,黑、白、灰这些西方现代绘画的基本语言;一方面不断从中国艺术传统中汲取营养,以“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认识追求自我与自然的契合,以“东方的韵”融汇和消化“西方的形与色”。他之所以兼作油画与水墨,双管齐下,水陆兼程,就是为了在艺术造型的规律上打破中西的壁垒。他说,“一把剪刀的两面锋刃,试裁新装,油画的民族化与中国画的现代化,在我看来是同一实体的左右面貌”。解决中西融合这一课题的抱负,在吴冠中那里变成了直接的方法论,这个方法论既是思想认识的方法论,也是绘画实践的方法论。

第三,艺术创新的目的是为了人民。吴冠中先生一向强调笔墨当随时代,他说“笔墨要跟着时代走,时代的内涵变了,笔墨就要跟着变化,要根据新的情况创造出新的笔墨”;但另一方面,他坚持“风筝不断线”,“一切的形式及形象无一例外地都以生活为源泉”。因此,他不搞自然主义,也不搞完全的抽象派,而且在意象的道路上不断精进,用大量的作品将传统绘画的写意转换为现代的意象造型。他也因此走遍各地,从自然物象中概括、提取抽象美的因素进行艺术表现。这种实践方式使得中西融合的理想不是停留在口号上,而是落实在可行的研究中。他用现代的手法描绘祖国的家园、山川、气象,使中国主题、中国思想、中国风景得到了现代语言的展示,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

这三个方面,让我们看到了吴冠中先生“东寻西找”的真正意义。古有屈原“上下求索”,求的是人与宇宙天地的和谐,处在现代文化条件中的吴冠中先生的“东寻西找”,是在中西交融的文化语境中寻找到艺术建构的坐标。从东寻西找到东西贯中,是吴冠中艺术发展的逻辑结果,是中国艺术自立于世界文化之林并彰显文化力量的体现。李长春同志在《做德艺双馨、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文艺家》文章中指出,“他融通中西、古今,把传统与现代、中华文化与西方文化、具象与抽象有机融合起来,为我国当代艺术的开拓创新和多元发展树立了典范”。这是对吴冠中以及20世纪以来中国艺术家坚持融合创新之路的准确评价和高度肯定。

今天的中国文化仍然处在与世界文化更深层次的相遇、碰撞与激荡情势之中,而且伴随着信息化和经济全球化的趋势比20世纪中国更为严峻,这就要求我们要像吴冠中先生那样,以宽阔的胸怀和充足的胆识看待挑战和机遇,在本土性与当代性、民族性与国际性这些关系问题上具有跨文化的姿态与能力,在弘扬传统、吸收外来的文化融合道路上创造出有中国文化内涵与特色的时代艺术。选自《艺术评论》英国室内酒店油画1992年45cm×65cm作为思想家和批评家的吴冠中方宁

吴冠中作为大艺术家的身份并不需要论证。他的作品的价值已经受到全世界的承认。毋庸讳言,我们起初对他的了解,其实更多地来源于市场神话对他形象的塑造,正像一位朋友讲的,拍卖公司为他贴足了标签。但是,作为思想家和批评家,吴冠中似乎并没有获得应有的地位,他的价值并没有得到与之相称的尊重和关注。

也许,吴冠中本人并不赞成我们用这种方式对他进行追思与纪念,因为他生前就留下了“一切从简”的遗言:不搞遗体告别,不开追悼会,不留骨灰。他说“我就活在我的作品里”。这个作品,应该包括他的所有画作和文字。他反对一切束缚和成见,也反对一切妨碍艺术发展的体制。在他看来,那种僵硬的教学模式、那种官僚体制化的教育和无所不在的规范尺度,除了导致平庸与成见之外,于艺术的真正发展是很难相适应的,更不用说对特立独行的艺术家的观念与思想能做出什么样的阐释了。

他在《横站生涯五十年》序言中提出:知识分子的天职是推翻成见。而今天我们看到的是越来越普遍的成见在塑造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人格。人们沉浸在“艺术工业”与“学术工业”的束缚中,被出成果的焦虑所压迫,被获取物质利益的欲望所征服,而这些原本都是与艺术天然敌对的东西,原本就是艺术家创造本性的对立物。当越来越多的艺术家和学者由于缺乏创造性的思想而最终丧失发现美与创造美的能力之时,“吴冠中”的确可以成为我们的一面镜子。

20世纪80年代,吴冠中提出“绘画的形式美”、“艺术的抽象美”,强调“风筝不断线”的创作理念,到90年代引发的“笔墨”之争,无不体现了他作为思想家和批评家的性格,及其对于艺术规律的认识所达到的深度。一个真正的思想家和批评家往往是孤独的,他在人们沉迷于热烈的时候始终保持着一种清醒;他在人们普遍乐观的时候始终掩藏着一份悲观;他对自由和创造力的关系始终有着自己独特的感受;他的内心所苦始终与这个时代相纠结,相融合。即使从理解我们时代的艺术与艺术家的角度来看,我们也应该深入地研究作为思想家和批评家的吴冠中。黄河油画1993年61cm×80cm他的去世,是美术界巨大的损失冯远

当时我在智利,要回国的前一天得到消息,说吴老仙逝,太突然了。我一直认为他身体硬朗,去年还到家里为他过90岁大寿,当时觉得千金难买老来瘦,并且为他敏捷的思维所震动。

如今,他也悄然离开了我们。我一回国就赶到吴老家中看望,遗像拍得很好,是向上海美术馆捐赠作品时在新闻发布会上照的,吴老的几个捐赠展我都在场。

吴老是中国当代德高望重的艺术家,为中国美术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他的美术作品、理论见解,为中国美术事业在当代的创新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促进作用。作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教授,吴先生是杰出的美术教育家,桃李满天下。作为一名90岁的老者,吴先生长期坚持写作和绘画创作,并在自己的艺术道路上不断创新,无私向各大美术机构捐赠作品,他是值得美术界学习的榜样。他的去世,对美术界是巨大的损失。

我们尊重吴老的遗愿,一切丧事从简,但他的追思会一定要办好。这方面我会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密切联系,有需要文联和美协做的,我们也会积极配合。从吴老的儿子那里得知,吴老住院期间并不想别人去看他,我完全可以理解,这样一位坚强的老人不希望别人看到他没有气力的样子。张仃老、华君武老,也是这样。

说到这,我为这些艺术大师们的相继离去,感到悲痛。我总觉得他们还在,不曾离开我们。有老一代美术家典范精神的引导,当代美术发展就会有价值和精神追求。至今还记得与吴老谈话时,他在艺术上的精到见解,对当代问题一针见血的批评,总让我很受启发。

苗圃白鸡

油画

1976年

46cm×61cm向吴冠中先生致敬韩朝

将以怎样的胸怀包容这些

苦难,悄然坠地

石涛、鲁迅,还有凡·高

凝结了一个时代的爱慕

于是在批判与被批判之间

在歌声与咒语之间

在破除与建构的缝隙之间

继续奔波继续

拒绝平庸的结局

荆棘满地你仍将精神漂泊

拂去灰尘和苦闷

连那戏剧的旁白都热情如火

而你的白发是展开的旗帜

号召漫游的线条和色彩突围

它们舒展如条条经幡如火如荼

也如江南的清新

也如那难解的答案

过去、未来,东方、西方

水陆兼程行程已经延伸得很远

20世纪的汹涌浪潮

更新着中国艺术的面容

你是怎样横站了五十年

五十年后的某一天,五百年后的某一天

仍将有人祭奠你的孤独和失眠

祭奠你生命的铿锵并怀念你的境界

与你邂逅在李村的村头

或者大英博物馆或者家乡宜兴的船坞

你还是激动如初,告诉他们

丹青何以负

风筝不断线

他们告诉你昨天

整个中国的媒体齐声悼念

向人民艺术家吴冠中致敬

英国的雕塑家司徒安

要把你雕刻在永恒里

香港的朋友说

去巴黎看蒙娜丽莎来香港看双燕

双燕是你的乌托邦

还有小鸟天堂,还有长江

还有远方无尽的怀念

吴先生

这是你用一生的坚韧收获的风景小院春暖油画1976年46cm×46cm吴家粉本——中国现代艺术史中的吴冠中杭间

吴冠中先生年高德劭已经90,按理说我写这样的文章应该是致敬和祝寿,但我作为一个艺术史的学人,写那种人云亦云、言不由衷的文章已经很久了,心生倦意,不想再说废话浪费读者时间和扰乱吴先生的心神。因此在接到约稿后,觉得应该忠实于自己的内心,从自己感兴趣的角度写写吴冠中先生(以下为了读者阅读的方便,省去“先生”两字)艺术的文字。

一、“终生情人”

我在报章的一篇文章中读到吴冠中说,“中国可以没有齐白石,但不能没有鲁迅!”“如果没有鲁迅,我根本就不会从事艺术;没有鲁迅,根本就不会有今天的吴冠中!”“文学比绘画更伟大,美术的极致力量比不上文学的极致力量”。因此,吴冠中有“我的终生情人是文学”的声言。红装素裹油画2003年51cm×61cm

这话说得感性之极,是吴冠中的真性情,他不怕被人批评文学性是视觉艺术的“大敌”,而着意强调文学的伟大。在吴冠中身上,我们看到了文学和绘画密不可分的关系,他的散文是美文,是他的整体艺术的组成部分。现在,我们在看过他的那些足与当代著名作家媲美的文集以后,有谁能说那些文字是多余吗?谁说艺术家只能画画而不能写作呢?萨特在谈到有关写作时说,“写作是一种呼唤”,“写作是某种要求自由的方式;一旦你开始了,你就给卷入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在萨特心目中,写作与自由创造之间有一种必然的对应关系,它最终导向“我写作,故我存在”。这样的一个目标,与艺术的本质殊途同归。

回想黄宾虹在辛亥革命后,选择潜心“学术”,他从孙中山身上看到思想的力量,这与吴冠中选择写作,实在有相似之处,黄宾虹对中国古代画学的整理,吴冠中的重读石涛,在他们的创作生涯上都有重要的意义。也在这一点上,成就他们中国艺术史上大家的身份。反过来看,近五十年以来,中国艺坛“大师”满天飞但却又缺少真正的大师,艺术家的人文素养和人文情怀的普遍缺乏,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一个没有深刻思想的艺术家是不可能成为伟大艺术家的。

二、吴家粉本

吴冠中因他的高寿其艺术历程漫长而使我们看他的艺术显得有些眼花缭乱,但说心里话,我有自己的偏爱,学生时代喜欢他的抒情彩墨,而后喜欢他的具有抽象风格的油画,但现在,我转而喜欢他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批基于写生的乡村风景小品,那真是地道的中国油画,清新单纯,丰富而又内在。实际上,吴冠中的艺术语言近二十年来一脉相承,虽然他经常求新求变,但有承先启后的线索可循,那就是“线”的炉火纯青的运用。与林风眠的线面结合不同,吴冠中的线中不但有线本身的抒情,而且用线建立了作品各种元素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作品所要表达的意境和思想。

虽然吴冠中的作品都是以“架上”的方式呈现,但我在内心里更愿意把它看成吴冠中艺术行为的产物,也就是说,他的作品与文学与生活方式,可以联系起来思考,是一个整体的过程艺术,这是他与同时代的艺术家不一样的地方。他自己曾用“吴家粉本”来说自己的风格,恰切与否不做评价,我在此关注的是吴冠中对这个词选择的背后的考虑。“粉本”是一种样式典型的中国式表述,而非西方的艺术概念,这反映了吴冠中的一种态度,一种中国艺术的立场。我想,我们的现代艺术史,如果也有“粉本”的角度,不但对吴冠中与中国现代艺术的关系会有一种恰当的认识,同时也会是一部真正“中国”现代艺术史产生的开始。

三、“苦难”永远没有终结

人过七十古来稀,吴冠中90岁的时候还很年轻!他爱憎分明、疾恶如仇、口无遮拦,打官司、拿水墨开刀、臧否老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实在不像一个画坛名宿、政协常委,因而他常常又成为媒体的新闻卖点。我已有数年未见到吴先生了,作为晚辈,由于在同一个学校工作,有一段时间与吴先生联系颇多,以至于每年春节前总会收到有他签名的他作品的精致小年历。但工作结束后,多年来的自律促使我遵循不去随便打扰原则,但我常常在听到以上消息时,会心微笑,我好像从未感到意外,有我读过的吴冠中的无数文学作品作支撑,我平常心地认为:吴冠中就是这样的。

一个人的生命是如此不同,能在不同的时间演绎如此丰富多彩的人生。如果记忆没有错的话,吴冠中在“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不久提出“形式美”问题并引起大讨论的时候,他应该已经六十有五了,下放回来尘土未掸,批斗的惊魂未定,早过了退休的年龄,而当时有那么多的著名理论家,对于“文化大革命”的革命现实主义对中国艺术的危害都没有提出能抓住本质和要害的批判,而吴冠中提出来了。1981年,在由北京市美协和北京油画研究会发起的研讨会上,吴冠中说:“我们这些美术手艺人,我们工作的主要方面是形式,我们的苦难也在形式之中。不是说不要思想,不要内容,不要意境;我们的思想、内容是结合在自己形式的骨髓之中的,是随着形式的诞生而诞生的,也随着形式的被破坏而消失。”这话今天看来是常识,但在当年却振聋发聩。表面看来,“形式美”的提出,促使人们在对极左的文艺政策的反思中开始回归艺术语言的本体,但更深远的意义是,它是对“内容决定形式”这个著名的“革命”现实主义创作公式的致命否定,是真正把“文化大革命”极左美术创作送进坟墓的重要里程碑。

在中国现代艺术史上,一个人的贡献有这一点,便足以傲然时空了。但20世纪90年代末吴冠中的“笔墨等于零”又掀大波浪。可惜的是,由于当事人情况特殊,他与张仃先生既是同事,又是中国现代美术运动硕果仅存的大家;更由于中国传媒业对中国当代艺术认识的局限,使这个问题似乎各打五十大板不了了之。依我看来,吴冠中虽然在同代人中一直以激进、鼓吹融合西方、要对传统水墨进行不断变革的面貌出现,但实际上他的“风筝不断线”主张透露了他与传统的渊源,在西方接受的中国艺术家中,例如赵无极、熊秉明、吴冠中等人当中,吴冠中的中国文化意境最浓重,这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吴冠中“否定”那些被一些平庸画家整天拿来当饭吃的笔墨,并非要否定传统中的精华,而是要借这个具有禅宗意味的“棒喝”来推进中国画不要拘泥于笔墨趣味,而应注重整体精神面貌的呈现。这与张仃先生强调传统中国画的笔墨的精神性升华,并没有根本的差异,我始终认为,这场关于“笔墨”问题的讨论,没有建设性地、扩大到不同层面地(甚至是前卫艺术家中)争论下去,是中国当代艺术的一个遗憾。

所以晚年的吴冠中不断被误解,例如他对自己老师林风眠的评价,被人视为不尊师道和狂妄。其实,《增广贤文》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韩愈《师说》中也说“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这些意思早已成为中国人普遍的日常真理,否则中国古往今来只有一个吴道子就可空前绝后。我想吴冠中并非要与老师比个高下,每位学生在自己的内心里都会有对自己老师的批评,因为只有知道老师的局限,才是学生进步的前提,吴冠中本可以在心里说,与好友说,都无可非议,但听的人却辜负了他的信任,把他的声音发大到一个原本不是说的场合,这是谁的错呢?

吴冠中说:“人,从躯体到精神,是独立的个体,这硬道理决定了人的孤独,孤独是人的本分。永恒的孤独转化为永恒的安宁,但人们留在群体的贡献代代闪光。”在他这个年龄,孤独是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是生命的激情、深邃的思想与日渐衰老的躯体之间的斗争,但吴冠中仍然是积极的,他在《自传》中引用了凡·高的一句话:苦难永远没有终结,承认“苦难”的永恒性,对于一个真正的艺术大家来说是一种伟大生命力的象征。向吴冠中先生致敬何先球

一个小小的躯体,孕育了一个伟大的灵魂。

吴冠中先生已经去世两个月了,但我认为他仍然活着。

以往,我们惊叹他卓荦不羁的艺术思想,传颂他苦难的艺术道路,敬仰他的艺术成就;今天,在肃穆的空气中,我们在这里追思这位逝去的老者,向这个不朽的灵魂致敬。

虽然这个消瘦的身影永远沉入了静寂,但他的灵魂却转化为不朽的思想,在人民的心中获得了永生。

吴冠中先生不仅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符号。

在当代世界,他创造了中国艺术的神话;相比,其他神话都是经济的,而他创造的却是艺术的神话。

自鸦片战争以来,我们从民族危亡中自救、自强到今天中国在世界创造的经济神话,我们的国家从闭关锁国发展成为世界经济与政治的大国。从世界范围来看,衡量一个大国的标准,除了经济与政治以外,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文化价值与文化输出是必不可少的。作为一个艺术家,吴冠中先生对于中西文化的吸收与消化,以及他终其一身探索中国艺术价值体系的现代化,和对于中国文化的输出与在国际上的有力影响,恰当地弥补了这种时代的需求。他的艺术不仅得到了中国人民的热爱,而且得到了世界人民的喜爱。

在中国近代历史上,吴冠中先生有张之洞一样博大的胸怀,有鲁迅一样崇高的思想,有齐白石一样对艺术的赤子之心。而且,他更具有的是一种时代的眼光。他的艺术天赋与对艺术的苦恋与执著,创造了一个中国艺术家在当代世界的奇迹。

吴冠中先生的艺术成就与艺术思想不仅属于中国,也是世界的骄傲。

在苦难而漫长的艺术道路上,吴冠中先生把鲁迅作为他的精神父亲。他用床板当画案,用粪筐作画架,他从东方到西方,再从西方到东方,寻寻觅觅,劳动者的辛勤,为后来的人民留下了丰硕的果实。“小小的自我要求向宇宙扩展开去,人啊,总想在宇宙中驰骋征服宇宙,获得最大自由……”作为一个艺术家,在漫长的艺术道路上,吴冠中先生仰望星空,走得很远、很辛苦,也很孤独。今天,虽然吴冠中先生逝去了,但从他留下的艺术思想与作品中,看到了我们这个时代艺术新的进步。

吴冠中先生是我们这个时代值得骄傲的人物之一。他的逝世,不仅是清华大学的巨大损失,而且是中国与世界的巨大损失。追思吴冠中胡伯俊

2010年6月25日子夜,一代艺术大师吴冠中先生驾鹤西去。噩耗传来,张家界为痛失一位亲人而笼罩在悲戚的气氛之中。人们自发地在网络上举办悼念活动,报纸、电视台、电台、网站纷纷编发纪念特刊,以表达对先生的感激和怀念之情。6月28日,我带着张家界各族人民的深情哀思,专程前往京城吴先生家中吊唁,向这位为张家界旅游开发宣传做出杰出贡献、长期关注和支持张家界发展的一代艺术宗师鞠躬致哀。

时间倒回到31年前的1979年10月,那是一个特别的深秋,吴先生赴湘西写生,一个偶然的原因,他走进了当时还是与世隔绝的张家界大山之中,立刻被天生丽质的绝美风景所迷醉、所震撼,一连几天挥毫泼墨,焕发出巨大的创作激情。其中一幅水墨画《自家斧壁——张家界》与他乘兴写作的散文《养在深闺人未识——张家界是一颗风景明珠》,同时刊发于1980年元旦的《湖南日报》。吴先生在文中饱含深情地写道:“为了探求绘画之美,我辛辛苦苦踏过不少名山,觉得雁荡、武夷、青城、石林……都比不上这无名的张家界。”“这里的秀色不让桂林,但峰峦比桂林更神秘,更集中,更挺拔,更野!”“这里是湖南真正的桃花源了!”以文学艺术的方式在主流媒体推介张家界,这是第一次。何况是吴先生这样一位享誉中外的大师级人物,如此充满激情地推介张家界,其分量可想而知。正是吴先生慧眼识珠,最早向外界撩开了张家界的神秘面纱。从那时起,张家界这颗深藏湘西北千万年的风景明珠开始走出深闺,外部世界渐渐知道了湖南有个张家界,中国有个张家界。后来,吴先生的这篇散文,被香港文汇报转载并收入人民教育出版社初中语文第三册,源源不断地让张家界的美丽风景润泽着一届届学子的心田;吴先生的这幅美术作品,曾在国内外多次展出,已由上海美术馆永久收藏,是迄今为止张家界绘画题材中的巅峰之作。

吴先生生前曾多次产生过重游张家界的念头。他在自传《我负丹青》中写道:“张家界的领导多次热情邀我回去看看新貌,虽想去,总是忙,何日得重游。”虽然重游的愿望未能实现,但先生始终关注张家界的发展,一直对张家界充满关爱之情。他欣然为宣传张家界的画册题写书名;欣然接受“张家界荣誉市民”称号;欣然应允以他的名义设立“张家界·吴冠中旅游文学艺术奖”,等等。吴先生的孩子们,因为长时间受父亲影响,也将张家界视为第二故乡,视张家界人为吴家的亲人!

今天,我们可以告慰先生的是,张家界紧紧依托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经过30多年的开发和建设,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旅游事业正在以强劲势头阔步前进。1982年,张家界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国家森林公园;1992年,又被列入中国首批世界自然遗产名录;2004年,入选世界首批地质公园;2007年,被国家旅游局列入中国首批5A级景区;2009年,被中央文明委评为全国文明风景区。张家界这颗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深山明珠,正在不断放射出璀璨的光芒。展望未来,我们豪情满怀。我们将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大力保护珍贵的旅游资源,加快建设世界旅游精品,早日实现从旅游资源大市到旅游经济强市的历史跨越。

张家界人是懂得感恩的。2008年张家界建市20周年之际,先生被公推为张家界特殊贡献奖之首。2011年,我们征得先生家属同意,决定在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建立一座高标准的吴冠中先生纪念铜像,让张家界的发现者、推介者永远与张家界的奇山异水同在,让先生世世代代活在张家界人民心中。江南人家油画1980年61cm×46cm把最好的精神食粮献给祖国和人民——在吴冠中纪念座谈会上的讲话胡振民

根据中宣部的统一部署,今天,由文化部、中国文联在这里联合召开吴冠中纪念座谈会,认真学习吴冠中先生的优秀思想和高尚品德,深情追思吴冠中先生的非凡创作和卓越成就,大力弘扬吴冠中先生崇德尚艺、德艺双馨的崇高风范,动员和激励广大文艺工作者牢记现阶段我国文化工作的主题和当代文艺工作者的庄严使命,努力把最好的精神食粮奉献给祖国和人民。首先,我谨代表中国文联,对吴冠中先生的逝世表示深切缅怀和沉痛悼念!对吴冠中先生为我国美术事业做出的突出贡献致以崇高的敬意!对吴冠中先生的家属表示亲切的慰问!

吴冠中先生1919年生于江苏宜兴。从无锡师范初中部毕业后,考入浙江大学代办省立高级工业职业学校。1936年转入杭州艺术专科学校。1942年,从杭州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毕业,任国立重庆大学建筑系助教。1947年,赴法国求学。1950年,先后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1979年,当选中国美协常务理事。1983年,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他曾任第八、九、十届全国政协常委,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中国文联荣誉委员。他曾被授予香港中文大学荣誉文学博士、法国文艺最高勋位、法兰西学士院艺术院通讯院士。

吴冠中先生忠诚祖国,热爱人民,具有优秀的思想和高尚的品德。吴冠中早年赴法留学,学成之后毅然回国。他坚信,“真要搞艺术,还是要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里去。只有到自己的家乡、自己的民族,才能搞出有感情的东西来”。几十年来,他坚守艺术理想,牢记社会责任,回报人民大众,创作了一大批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相统一的美术作品。对于自己不满意的作品,哪怕已经完全画好、裱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毁掉,曾两次把数百张作品付之一炬。因为他有一个坚定信念,“不满意的画绝不能让它流传出去”。他明确主张,艺术家要关注现实、关注群众,注重在时代进步的伟大实践和人民群众的火热生活中汲取创作灵感;主张艺术作品要为大众接受和欣赏。他时刻提醒自己,“我画画时,想着背后有两个观众,一个是西方的大师,另外一个就是人民”,“画作要靠时间和人民来评判”。

吴冠中先生潜心创作,精益求精,具有高超的技法和丰硕的成果。在长期的艺术生涯中,他始终关注现实生活、关注民族文化艺术的复兴,主张博采中西、融通古今,把传统与现代、具象与抽象融合起来,坚持不懈地探索东西方绘画的不同美学观念,鲜明提出并践行着“油画民族化”、“中国画现代化”的创作理念,推出了许多富有民族气派、时代特色、个性风格的油画和水墨作品,形成了鲜明的艺术风格和独特的艺术魅力,为我国当代艺术的开拓创新和多元发展树立了典范,成为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

吴冠中先生治学严谨,为人师表,具有优良的师德和美好的情操。作为一名美术教育家,他默默耕耘,把智慧和心血奉献在三尺讲台上,深受学生的爱戴。作为一名共产党员,他始终忠诚党的艺术事业,诲人不倦,育人不辍,桃李满天下。作为一名艺术大师,他勤于著述,立论独特,曾出版《吴冠中素描、色彩画选》、《吴冠中中国画选辑》、《东寻西找集》、《吴冠中散文选》、《吴冠中谈艺集》、《生命的风景》、《吴冠中文集》等著作,引起美术界的广泛关注,为中华民族文化艺术殿堂留下了丰厚的精神宝藏。

吴冠中先生博采众长,勇于创新,具有广阔的胸怀和进取的意志。他提倡艺术家要尊重传统,但不要盲目迷信传统;提倡要为我所用地吸收外国现代艺术长处,反对照搬洋人的艺术,主张中国人要挺直自己的脊梁,用自己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他强调指出,“画家有国界,艺术无国界”。他积极融会贯通东西文化之美,发扬创新精神,焕发创作激情,激发原创能力,奋发有为,推陈出新。他先后在香港举办“吴冠中回顾展”,在英国举办“吴冠中——一个20世纪的中国画家”展览,在法国举办“走向世界——吴冠中油画水墨速写展”,为推动中外美术交流与合作做出了积极贡献,成为名副其实的文化使者。

吴冠中先生淡泊名利,无私奉献,具有简朴的作风和高洁的人格。他不为名所惑,不为利所累,生活朴素,不尚奢华。他精心挑选出300多幅画作,无偿捐献给中国美术馆、故宫博物院、上海美术馆、浙江美术馆、香港艺术馆等,表现出他崇高的思想境界和高尚的人品、艺品。吴冠中曾讲过,“爱上了美术,身家性命都属美术之家了”,“我常跟我的孩子们讲,我的画不是个人遗产,钱、房子你们可以分掉,但是作品我要送给公共机构,让历史来检验。我的艺术是属于中国人民的,所以要把最好的作品留在中国”。他关心社会公益慈善事业,多次把作品拍卖所得款项捐赠出来,体现出服务社会、奉献人民的真挚情怀。他生前留下遗愿,逝世后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举行追悼活动,展示出朴实无华的人生态度和慎终追远的人文情怀,堪称文化艺术界的楷模。老墙水墨设色1986年70cm×70cm白花油画1993年50cm×61cm

吴冠中先生是中国当代美术界成就卓著、具有重要影响的艺术大师。他的一生,是放飞艺术理想、追求艺术真谛的一生,充分展现了一位艺术大师的崇高境界,在人民心中树起了一座精神丰碑,为一切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工作者树立了学习的榜样。我们学习吴冠中先生,就是要像他那样,对祖国和人民无限忠诚,勇于担当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自觉把个人的艺术追求融入国家发展的洪流之中,把个人的理想抱负同人民群众的需求结合起来,唱响时代发展和社会进步的主旋律。我们学习吴冠中先生,就是要像他那样,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密切与人民大众的血肉联系,让艺术深深植根于人民群众的火热生活之中,努力创作出更多反映人民主体地位和现实生活的优秀作品,在奉献社会、服务人民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们学习吴冠中先生,就是要像他那样,正确处理继承与创新的关系,博采众长、融会贯通,发扬创新精神,焕发创造激情,不断催生新的艺术样式和表现形式,积极开拓文艺的新天地。我们学习吴冠中先生,就是要像他那样,淡泊名利、无私奉献,提高精神境界,培养高尚人格,时刻牢记艺术工作的社会责任,不断攀登人生高峰和艺术高峰,认真履行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光荣职责。

当前,全国文艺界和文联系统以及广大文艺工作者正在紧密结合实际,深入学习贯彻胡锦涛总书记7月23日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二次集体学习时的重要讲话精神和李长春同志在参观“不负丹青——吴冠中纪念特展”时的重要讲话精神,进一步增强改革创新意识,以更加扎实、更加有力的措施,深入推进文化体制改革,大力发展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进一步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局面。我们一定要抓住机遇,统一思想,振奋精神,切实履行基本职能,努力发挥更大作用,团结和引导广大文艺工作者深入践行和大力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催生出更多无愧于历史、无愧于时代、无愧于人民的精品力作,培养出更多德艺双馨、深受人民欢迎和喜爱的名家大师,为兴起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新高潮、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作出新的更大贡献。选自《中国艺术报》永远的哀思——写在吴冠中先生逝世50日后黄啸

6月26日晨,接某人短信,告知吴冠中先生驾鹤西去,竟无语,唯泪眼凝噎。回家,上网,见网上悲声一片,长文更短文,一程又一程。本不想凑这个场景,奈何身在此山中,脱逃不掉干系。只能长叹一声:“人,又少了一个。”中国的艺术界,又少了一个说真话的人。

作为隔了好几代的晚辈,近距离与吴老先生见面的次数,掐指可数。主要集中在两件事上。一是1997年文化部庆香港回归“中国艺术大展”,因是学术秘书,工作之便多有接触;一是编辑出版《吴冠中全集》,因忝为策划,故偶有沟通。其余虽有机缘相见,均为远距离仰慕。自然谈不上任何个人感情。策划《吴冠中全集》,也只是一个学艺术史的从一个出版人的角度,做一件自认为该做的事,权当完成一个情结吧。虽然后来也有人提议合作出版某某等已逝大师的全集,但均被我婉拒。了完一个情结,就当继续“做该做的事,可做或可不做的事不要做”。

对于吴老先生,虽然没有个人感情,但是从近数十年的中国美术现状来看,感觉自己应该还是对其寄托着某种情感;这可能是人的双重性,也许是一种矫情。

近数十年来,大师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感觉到中国已进入到一个伟大的艺术复兴时代。可是,每当偏居一隅,夜阑人静,窗外只有虫鸣蛙噪时,抬头望天,流星划过,瞬即消逝在遥远的银河,唯有寥寥数颗星星在闪烁。每年都会有一些老大师逝去,每年又都会有一些新大师登向舞台,而许多曾经在舞台上扮演众生相尽情表演的艺术家,大都被时间碾成灰尘,尘封成记忆。尚能被人提及,甚至被膜拜的,也就那么几位。确实,这个时代的艺术舞台很热闹。但热闹繁华下更多的是落寞与空虚。缺乏敢于直面人生的艺术家,更多的是虚伪的艺术家与人云亦云的艺术作品。这是怎样的一个繁荣呢?

难怪吴老先生会说,“我不该学丹青,我该学鲁迅”,“齐白石、徐悲鸿……那么多的画家,抵不上一个鲁迅的功能,少一个鲁迅中国的脊梁骨会软很多,少一个画家不会”。其实,吴老先生,又何尝不是美术领域里的鲁迅呢?敢说敢为,直面艺术中的污浊,一生都在与之做斗争。只是,近年来,鲁迅已被挤出了中小学语文课本;而吴老生前,也一直被挤兑。看来,做脊梁,总会被挤兑的,骨头一定要硬才行。

本不想写任何东西,看惯了日出日落,已然麻木,但因了上面两重关系,还得略表哀思,写下几行,权当是一个晚辈对一个长辈的虔诚敬意吧。2010年8月4日于长沙藤与墙水墨设色1986年96cm×138cm风不息黄丽诗

隆隆!隆!隆隆!隆!强烈、低沉,就像从地底下发出来的声音,那是暴风雨。被突如其来的骤风狂雨笼罩的维多利亚港,泛起了不平静的浪涛。

我背对着二楼的落地窗,衣衫鞋履尽被突来的雨点打湿,来不及整理,在大厅里,我呆立在吴冠中先生站在江南背景中打着黑色雨伞的巨幅肖像图片前。此刻的香港艺术馆,室内下着一场更猛烈的狂雨。“独木桥头一背影,过桥远去,不知走向何方。六十年岁月流逝,老了,伤了,走上桥,面向众生。”这是香港艺术馆“独立风骨”展览,由吴冠中先生亲笔写下的前言。我忍不住落泪。此时,我仿佛在目送先生远行,怀着一种在这里与先生重逢同时在这里与他失散的心情。

他几乎把所有画具捐给了香港艺术馆。在斑驳耕耘的画毯上,他用朱红色的笔,题上“故土”二字。我泪如泉涌,默默地在这个充满先生艺术气息的展馆一角,抽泣。

在这里,我再遇《苦瓜家园》。“苦瓜藤上结苦瓜,血统也,命也。多少事,光环与花圈,都靠苦瓜成正果。苦瓜不苦,我曾题四字:嚼透黄连。”吴冠中先生以苦瓜比喻自身命运,以苦瓜家园比喻20世纪的中国。从法国毕业后,他毅然回国,投身于这团熊火中历练,终此一生,“就像桃树开花了已结了小果,却又移植到异国土地上,失掉了母亲的营养,是否能成活,开花结果呢?石鲁如果到了美国不回来,就没有石鲁;鲁迅如果当年不从日本回来,也就没有鲁迅”。

在这幅《苦瓜家园》前,我凝视了很久。先生在创作这作品的时候,是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苦涩?当时他又是承受着哪种无法释怀的郁结?“谁也没有选择投胎的自由,苦瓜藤上结的是苦瓜子,我晚年作过一幅油画《苦瓜家园》。苦,永远缠绕着我,渗入心田。”

2010年6月26日,周末的天空,雷雨交加。早晨看不到阳光。收到新华兄发来吴冠中先生病逝的噩耗。我失神,紧握床头那本《我负丹青》,陷入一种深深的、深深的,难以言喻的悲痛之中。雷声不断轰鸣,闪电切割着整个世界,披上耀眼的银光,我仿佛看见先生飘逸升空的身影。突然,我很担心红专厂办公室里,悬挂在50年代砖墙上那幅吴先生与我的合照。情不自禁地在衣柜翻找麻质的裙子,披裹在自己的身上,希望能为他戴一天孝。顾不上雷电,冒雨回厂,直到能抱着与他的合照,呆坐在《横站生涯五十年》、《吴冠中全集》等先生的思想巨作旁边,心如刀割。

每当我在辗转忐忑的夜半,定下神来反复阅读先生的著作,品味先生的画中意境,神游在先生的大智大悟里,又觉茅塞顿开,豁然开朗。他此刻怎么能知道他那长期无法静止的神经紊乱,他在白夜里煎熬过而创造的特异之果,救赎了无数如我这可怜虫的灵魂!然而,先生此时离开了苦瓜家园,“我羡慕安息、长眠,人们最终得享永远的安宁,我祈求安宁!”此刻他终进入了长眠,离开了我们的心灵境地,他,永远永远地沉默了。我再也无法在白夜里,掀开纸张泛黄的《文心独白》更新的一页……“我这个苦瓜,只能结在苦藤上,只有黄土地的养料适合我生长。”后来我在6月26日晚上与新华兄见面时,跟他说起先生对“苦瓜”的感慨,他眼圈悄然落下大滴热泪,然后他低头,用他粗糙的手指试图把泪水抹去。我多么想与新华兄抱头痛哭!在先生离世后,我忘了有多少个深夜,挑灯夜读,再次拜读先生拨人心弦如诗般的散文,泣不成声地痛哭,巨人,我们怎么能相信你已离去!

红专厂这片苦藤,也在经历这段苦难的旅程,我们也仿佛重蹈了先生的“覆辙”,误入了艺术这个“歧途”。我引用了先生“苦瓜藤上结苦瓜”的思想,作为缅怀景仰一代艺术大师的思想展览标题,还结合我们秉承着先生的意志而进行着的文化实践“红专厂成长实录”。我曾经在展览现场看到过,有人站立在先生的像前,90°鞠躬,凝视着《苦瓜家园》,阅读先生孤傲的语句,悄然低头哽咽。先生思想照后人:“我知道这个社会,这个人群与我不相干,这些快活的发亮的人面于我很隔膜,灯红酒绿的狂舞对我太生疏,我的心生活在真空里,阴雨于我无妨,因即使美丽的阳光照到我身上,我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历经雨雪风霜,吴冠中先生潇洒坦然面向众生,而我们仍紧守着苦瓜家园的尊严。全因为他的艺术热血流淌在这片大地,涌入了我们的心中,他的一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将长留在我们的胸膛。“风筝不断线”,风,不息,火,不熄,我们将永远握住先生给予的力量,永远紧守先生留赠的苦瓜精神。苦瓜家园油画1998年80cm×100cm吴冠中先生和他的水彩画艺术蒋跃

与吴冠中先生的结缘始于20世纪70年代初,那时我还是一名中学生。偶然在《美术》杂志上看到了他的一幅水彩画《江南雨色》,画面水色畅快亮丽,我被深深吸引,从此记住了他的名字,也爱上了水彩这个画种。改革开放之初,吴冠中先生又在《美术》上谈了“形式重于内容”的鲜明观点,当时无疑是颗重磅炸弹,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与他面对面的接触是三年前,我在中国美术学院研究创作处任职,受学院的委托,负责“沧桑入画——吴冠中画展”的借展、研讨等工作。其间,他非常平和地向我谈了对社会、对人生、对画界的许多看法,思维清晰,逻辑缜密,观点犀利,一如他的文章,临别还送我一本由他本人签名的画册。

如今,他虽然仙逝了,但他的精神财富却永远地留在了人间。

吴冠中先生用国画、油画材料创作的作品早已为世人熟知,并有定论,但往往忽略了他在水彩画艺术上取得的成就。事实上,我认为吴先生的水彩画是最早被人们接受的,而且在这个平台上,他中西合璧、挥洒自如,既有西方的色彩、造型、构图,又有东方的用笔、水汽、精神,也直接建构出了他日后油画和国画的艺术高度。

吴冠中先生早年留学法国,开始时他的水彩画风格直接受印象派的影响,比较写实,属于较纯正的西洋传统,比如他1948年画的《巴黎郊外的教堂》等作品。但吴冠中先生回国后,他开始以中国人特有的眼光看世界,形成了重形式、讲对比、求明快,具有浓厚民族特点的水彩画面貌。我曾几次看过中央电视台访谈吴先生的节目,从中得知吴先生水彩画的写生方法和表现特点。他写生一幅作品要从山下画到山上,从东边画到西边,他的视点不断地在变化,其实这正是他对现实状态的汲取和对自然人生的接近,是顺向式的恢复,还原人本精神的认知能力,是一种体验式的“真实”。这已经不是西方绘画的透视法,而是东方人看世界的观察法。也就是说,他画画不仅凭眼睛,而且更用心灵去认识对象,这是一个从感性到理性的认识过程,带有极强的感情色彩。画家从“心眼”出发,抓住对象的神态特征和气势作画。强调的是“意象性”——“应目会心”,主张“动观”,注重“写意”。这是一种浪漫主义的表现手法,突破时间和空间对形象的局限,视知觉印象与表象活动相交织,综合了作画者的全部印象。他在《风筝不断线》一文中说:“一切形式及形象都无例外地源于生活,包括理想的和怪诞的,只不过渊源有远有近,有直接和间接而已。”因此,我们可以说,吴冠中先生的水彩画作品的艺术意义在于画家面对自然之时,在不断移动观察点的过程中,强调主观情感的移入,所表现的空间并不斤斤计较客观物象某一局部视觉的“对、错”,而是艺术的再创造,是以获取对象精神为目的的宏观把握。吴先生水彩画的艺术成就正如清代大画家石涛的论述,“山川脱胎于予也,予脱胎于山川也,搜尽奇峰打草稿也,山川于予神遇而迹化也,所以终归于大涤也”。的确,他将汉民族的传统审美精神和法则注入西方绘画的写实技巧之中,融会了西方水彩画的精华和中国传统文化而独具风貌,从而对原本属于西方的水彩画加以改造并与中国的社会现实和人文心态、自然感受、审美理念相结合,出现了新的面貌。比如,他对景的表现上,追求畅神达意的艺术效果;在构图上强调主次、藏露、繁简,讲究造型因素对立统一的处理。由此,我认为他的水彩画恰是测量其心身自由、智性修养和审美维度的最佳材料。尽管时至今日,吴先生用其他材料作为羽翼丰满的绘画样式,其成就已掩盖了他在水彩画上的光辉,但从中我们可以窥视到他的视觉审美和艺术境界。当画家天人合一,五行风水在心中活跃之时,其才情也自然而然地在画面上倾注。

愿吴冠中先生一路走好。吴家作坊水墨设色1992年69cm×69cm画从于心一以贯之——怀念吴冠中先生李镇

2010年6月25日23时57分,吴冠中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

从1919年到2010年的91年间,独立而自由的吴冠中先生用他娓娓道来的文字和石破天惊的绘画为中国美术史乃至世界美术史留下了一笔关于“中国画现代化”和“油画民族化”的丰厚遗产。“形式美”、“抽象美”、“风筝不断线”、“意境美”、“笔墨等于零”、“风格是背影”、“林吴体系”等,吴先生的艺术贡献留待后人慢慢评说,吴先生的传奇人生更留待后人细细品读。

吴冠中先生是我的偶像。一文一世界,一画一天国,他的文、他的画、他的人从来就是我的老师。我虽未曾问学于他,但是他“画从于心”、“一以贯之”的精神品格却通过我的导师刘巨德、钟蜀珩二位教授深深地影响着我。

2004年,我投入刘巨德教授门下攻读博士学位,进行中西绘画及艺术的生命精神比较研究,并受到吴先生《我读石涛画语录》前言中“石涛是中国现代艺术之父”观点的启发,选择“石涛与塞尚艺术比较研究”作为论文的选题。彼时,吴冠中先生的自传《我负丹青》完成并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他30年前的油画《一九七四·长江》在家中被重新发现。回首生命账单,旧物失而复得,悲喜交集。这一年前后,吴先生的艺术备受各界关注的同时身体每况愈下、数次入院;也是这一年前后,吴先生开始了他生命的华彩乐章——向海内外公立机构大规模无偿捐赠绘画作品。“艺术家属于人民,艺术作品应归属人民”,吴先生如是说。

自2004年起,我追随刘巨德、钟蜀珩二位教授参与到吴先生的一系列展览之中,因此与吴先生有了或远或近的几次接触,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2005年9月9日上海美术馆开幕的“吴冠中艺术回顾展”。展览前夜我与妻子得知消息赶往上海,翌日清晨在宾馆见到袁运甫、刘巨德、钟蜀珩、卢新华四位老师。刘、钟二位老师告知,展览正式开幕之前我们能够与他们及吴先生一起提前观看展览。展览展出吴先生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至2005年的重要作品96幅,其中油画34幅、水墨42幅、素描写生20幅,并向上海美术馆捐赠其中6幅。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吴先生的大规模个展。我看吴先生和他的画,听四位老师与吴先生的交谈,“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是我那一天的真实感受。在休息室,当吴先生得知我们是刘巨德、钟蜀珩老师的学生并专程赶来时高兴地对周围人说:“他们是真心诚意地来看我的画。”时至今日,吴先生的音容笑貌总会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我常常想,那些浑然天成、浩如烟海的美文美画是如何在这位清癯的老人手中创造出来?这位知行合一的老人又有着怎样一颗不肯媚俗的心?

明代美学家李贽说“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童心,是赤子之心,是真心、本心,是远尘之心、脱俗之心,是伟大艺术家共有之心。吴冠中先生91年的艺术生命展现给我们这样一颗童心:它超越物质、超越社会、超越理性,涤除玄鉴、澄怀味象,永远走向未知的美。中国的八大山人、石涛和西方的塞尚、凡·高不肯追逐潮流,林风眠与吴冠中亦不肯追逐潮流。用童心体验美,用独立的精神和自由的思想走向未知的美,林吴体系和“无法而法,乃为至法”的“一画之法”在画种、画科、风格、流派壁垒森严、势不两立的今天显得弥足珍贵。

吴先生青年时代由浙江大学工业学校电机科转入国立杭州艺术专科学校绘画系学习,深受老师林风眠中西融合艺术主张的影响,亲历中西画两系的合与分,留学法国国立巴黎高等美术学校期间师从苏弗尔皮,回国先后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北京艺术学院、清华大学建筑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在吴先生心中,中国画和油画本无界限,形式和意境本不矛盾,中西艺术体异而性通,水和油、纸和布都是工具,点线面、黑白灰、红黄蓝都是手段,艺术家自我感受的表现才是目的。因此他左右开弓,中西兼作。我尤其喜欢吴先生20世纪60—80年代的油画风景写生和新世纪以来恣肆烂漫的水墨,如果说前者是大刀阔斧与细针密线、情感与理智的交响乐,那么后者则是返璞归真的自然之音、天地之籁,二者交相辉映,是吴先生“画从于心”的两面。

德国哲学家尼采说“艺术是生命的最高使命和生命本来的形而上活动”。艺术的生命和生命的艺术相辅相成。吴先生其人、其文、其画总与“美”有关,他的年表亦无一事不与艺术有关。有人说:吴冠中先生一生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艺术。我非常赞同。他的一生是生活与艺术合一的一生,是“一以贯之”的一生,也是幸福完美的一生。

吴冠中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走向他心中美的世界和天国。生前身后是非谁管得?关于吴先生的艺术贡献和传奇人生的讨论刚刚开始。他的生命之烛将永远照亮我们,使我们温暖。2010年8月28日跃油画1993年45cm×65cm他像一座高山,越远越清晰李磊

吴冠中先生离开了我们。

吴先生去世的消息,让我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他的音容笑貌、与上海美术馆同仁们的接触,似乎就在昨天。吴先生的去世,也把我的记忆牵回到了与他交往的日子里。

在美术界,著名艺术家如何处理自己的作品,历来是十分敏感的话题,其中颇多佳话,但也不乏恼人的纠纷。麻烦较多的是艺术家的配偶、子女对其作品和财产分配的不同意见,所引发种种争议。

吴先生前后把自己毕生创作的87件艺术精品捐赠给上海美术馆,这是捐赠一大笔不可估价的文化财富,也是捐赠一大笔可以估价的物质财富。许多人除了赞赏吴冠中先生的义举外,还是对吴先生家属的态度充满了揣度。应该说吴冠中先生捐赠的实现,除了老人家坚定的意愿外,还与吴老家人的支持和配合分不开。与吴先生子女的接触都让我感到温暖,子女的支持,对高龄的吴先生而言,确实省了很多心。我十分尊敬吴可雨先生,他分两次将吴老的36件彩墨画和30件油画送到上海美术馆。他是来送宝的,但他从来没有以给予者自居,他没向我们提过任何要求,处处都考虑不要给我们添麻烦。我们美术馆与他接触过的同志都十分敬佩他。

也记得有一年,吴冠中先生捐赠作品展开幕活动在北京举行。我凌晨乘飞机抵达北京,开幕式前吴先生见了我就拉住说:“听说你半夜到的,马上还要回去?”我说是因为上海双年展马上就要开幕了,这几天事情太多,所以不能参加下午的研讨会,请他老人家原谅。吴老连说:“我知道,我知道。”吴冠中先生看上去比年前气色好多了,面带红润,人也微微胖了些。大家都为他身体健康而高兴。那次的开幕式上,我正巧坐在吴先生的背后,看着他满头的白发和佝偻的身躯,油然生起敬意。有人说吴先生很聪明,把好画留给大美术馆,既青史留名又烘托市场,我不以为然。以我的观察,吴老已经淡然于名和利的诱惑了,然而老先生又有执著的地方,那就是他对认准的事情就死掰到底。他画呀写呀,一辈子追求艺术的真善美,认真到底,现在年纪大了,难道让自己最满意的作品在污浊的市场中随波逐流?他与许多前辈一样,认为自己的好作品是属于人民、属于民族、属于历史的,自己是藏不起的,子女也藏不起,只有给国家,以后让小孩子们都能看到,这不是为了让大家记住吴冠中,而是让大家知道什么是美。其实,只要认真读过吴冠中先生的文章,就能够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此刻,不知不觉间,我又想到了老先生的背影,他那看似佝偻的身躯中真正藏着的,是一个博大的胸怀和一颗火热的心。吴先生走了,但他的艺术思想、人文精神、艺术成就会被大家更加客观地来进行评价,就像一座高山,我们退得越远,他显得越高,我们能看得更加清晰。在吴冠中先生的精神下前行李大钧

敬爱的吴冠中先生离我们远去了,我们悲伤,难过。我们失去了一个人生的导师,难以再聆听教诲。百雅轩从诞生伊始与吴冠中先生结下的不解之缘,使这个机构走向了崭新的艺术推广之路。在吴冠中的旗帜下,我们已经走过了七年。

一次次的展览,一本本画册,一幅幅版画,百雅轩与吴冠中先生的名字紧紧连在一起。没有吴冠中先生的支持和合作,就没有百雅轩的今天。

那是遍布大江南北的展览,从国家的美术殿堂到大学校园、居民社区;百雅轩举办了吴冠中2005—2007年历年的新作展,把吴冠中的作品带进了中国美术馆、故宫博物院、苏州美术馆、四川美术馆、重庆美术馆;在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美术学院、山西大学、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首都师范大学等高校与年轻学子分享艺术的盛宴;把吴冠中的作品带进了北京798、上海五角场艺术区,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全国巡展。

那是创造性的出版活动。百雅轩出版的《2000—2003年吴冠中作品年鉴》、《2005年吴冠中作品年鉴》、《2006年吴冠中作品年鉴》、《2007年吴冠中作品年鉴》成为今天人们鉴定吴冠中作品的第一手资料。连续性的出版行为与年度的新作展配套,使每年的吴冠中新作展成为艺术界的盛事。而百雅轩对吴冠中1946年公费留学考试试卷的发现和公布,对吴冠中写给老师吴大羽的书信的发现和公布,使人们从多个侧面认识到吴冠中的艺术人生。

那是前无古人的吴冠中版画的制作壮举。从2003年开始,百雅轩用珂罗版、综合版、丝网版画等技术,为吴冠中先生制作出版了数百种版画和复制品,并通过展览、销售、捐赠等各种方式,使数以千计的吴冠中版画进入寻常百姓家和社会公共空间,受到了社会的极大欢迎。吴冠中先生说:通过百雅轩,“美术作品长了翅膀,也追着文学作品飞向世界,旧雨新知,与各式各样的人群相交,相叙,而且无须翻译”,这是对百雅轩工作的最好评价。

那是倾心互信的艺术家和艺术机构的交往过程。吴冠中先生对百雅轩的关爱,化作无数次的指导和鼓励,一个年轻的艺术机构和艺术大师的交往堪称美谈。吴冠中为百雅轩先后题写了大幅的“百雅轩”匾额,题写了“百雅轩版画院”。他告诉我们,“知识分子的天职是推翻成见”;他告诉我们,我们不仅是“继承传统”,而更应“反思传统”。正是在吴冠中先生的指引下,百雅轩确立了“吴冠中艺术体系”的推广之路,确定了“艺术走向生活”的事业理想,确立了“百雅轩宣言”的独特理念。吴冠中有一次特别提出将来百雅轩要举办“百雅轩提名展”,成为百雅轩事业建设的长期目标。

那是对百雅轩未来事业的奠基和期待。经过多年的合作考察,吴冠中先生与百雅轩签订了合作协议,把全部作品的复制权、出版权、展览权、网络传播权授权给了百雅轩。同时,也授权百雅轩承担建设“吴冠中美术馆”,这是一笔无法估量的信任委托,成为百雅轩未来事业发展的基石。在把信任交给百雅轩的同时,也给了百雅轩无上的荣光和责任。

对我们来说,吴冠中先生是百雅轩的灵魂,我们永难回报。我们热爱他,如同他对于他的导师鲁迅先生。悲伤,悲伤笼罩者我们。我们的能力有限,唯有感恩之心。

敬爱的吴冠中离我们而去了。他到另一个世界画画儿去了,同时,也到了另一个世界去说他的真话。从此,天堂里多了一位说真话的画家。

而我们却要在这个世界上前行。

如果要继续前行,那就在吴冠中先生的精神下前行。

吴冠中的精神,就是殉道、创新、独立、奉献的精神。

殉道,是人格的至高力量。吴冠中是一个纯粹的艺术家,一个为艺术而生的人,他用一生的实践来追术、实现他的艺术理想,从不动摇。

创新,是知行合一的表率。不仅是他的艺术实践,吴冠中在意识深处源涌着创新的力量。他的创新与人生同步,老而弥新。

独立,是人生的风骨。他不营私,不结党,不谄媚,不妥协。一个独立的人才是大写的人。

奉献,是他一生的结语。他来时简单,呱呱坠地。去时简单,如飞云散尽。他用一个智者和知识分子的方式创造了他的规则。留给后人的,是无尽的文化遗产和精神硕果。

悲伤依旧悲伤,感恩充盈着心田。凡我同道,当以吴冠中精神来自励,自省,自强,举起吴冠中的旗帜,焕发我们的力量,把未完结的事情做好。

这是对吴冠中先生最好的怀念!2010年6月27日下午乡情与乡愁水墨设色1991年84cm×165cm怀念吴冠中先生李当岐

2010年6月25日23时57分,我们敬仰的艺术大师吴冠中先生与世长辞,噩耗传来,不禁让人扼腕悲痛——中国美术界失去了一位独立风骨的大家,我们学院又失去了一位德高艺精的前辈。

吴冠中先生1919年出生于江苏宜兴的农家。青年时代的吴冠中,也曾想通过学习电机专业以工业救国,却因一次对杭州艺专的参观而激发了心中那颗艺术的萌芽,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执著把一生的光阴和全部的生命奉献给了艺术。无论经历怎样艰苦的自然条件和社会苦难,都不曾磨灭他心中对艺术的痴迷和追求。因为这份执著,他创作了连自己都数不清楚的画作,仅向各大博物馆捐赠作品就达360余幅,同时出版了70余种文集,在艺术实践和理论上都为后人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如果说把一生奉献给艺术事业是吴冠中的人生选择,那么,在艺术道路上博采中西,融通古今,不断探索和创新,勇于破除陈规、勇于向既成观念挑战则是吴先生鲜明的艺术风格和终极追求。他在不同时期提出了许多鲜明的艺术观点——“艺术无国界”、“风筝不断线”、“形式美”、“抽象美”、“笔墨等于零”,这些掷地有声的学术见解和思想,既是吴先生在艺术上求索的成果,也是他求真求新,不断突破的真实写照。2001年和2006年,吴冠中与李政道两位大师联袂在中国美术馆和清华大学主持“清华大学艺术与科学国际作品展暨学术研讨会”,在科学和艺术界引起了巨大反响。吴冠中先生认为:科学揭示宇宙物质奥秘,艺术揭示人类情感奥秘,科学与艺术的同一性植根于推翻成见、探索未知。

吴冠中先生的一生是“率真”的一生。率真不仅仅是他敢于直言,勇于批判,还包含他对祖国、人民的真情,对艺术的真挚,对学生、朋友的真诚,对现实生活的真实。1946年,吴冠中先生以美术类总分第一的成绩考取“中法交换留学”公费生,赴法国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习。1950年他毅然回国,选择了“种回故乡的泥土里”,他说:“祖国的苦难憔悴的人面都伸到我的桌前!我的父母、师友、邻居、成千上万的同胞都在睁着眼睛看我!……总得要以我的生命来铸造出一些什么!无论被驱在祖国的哪一个角落,我将爱惜那卑微的一份,步步真诚地做。”他对祖国的赤诚之心、作为中国人的责任与使命感跃然纸上,这份真情也体现在他的作品当中,正是其中蕴涵的东方神韵和民族气息使他得到国际美术界尊重,2002年,当选为:“法兰西学士院艺术院通讯院士”。

吴先生一生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他画作无数,总拍卖金额高达17.8亿元人民币,但他对物质生活却没有丝毫的奢求,一直住在一套20世纪80年代建造的小三居里,生活极其简朴。而他对社会公益事业和青年学生的成长却满腔热忱。2008年,他把自己的作品《长江万里图》拍卖所得的1275万余港元悉数捐赠清华大学,设立“吴冠中艺术与科学创新奖励基金”,用于资助全国在艺术和科学领域具有创新精神和成果的青年学子。

吴冠中先生不仅是一位蜚声海内外的艺术大师,而且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艺术教育家,他曾先后任教于中央美术学院、清华大学营建系、北京师范大学、北京艺术学院、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和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半个世纪以来,桃李满天下。凡亲身体验过吴先生授课或亲耳聆听过先生教诲的人,都无不为先生那充满激情和哲理的演讲所震撼、所激励,无不为先生那严谨的治学态度、开阔的学术视野、博大的学术胸怀所慑服,无不为先生那坚定的民族自信心、坚强的革命意志和勇往直前的创新精神所感动。吴冠中先生不仅是我们敬仰的艺术大师,同时又是我们身边和蔼可亲的良师益友,是我们民族的傲骨和脊梁,是永远值得我们学习的楷模。

吴冠中先生安静地走了,他不让家属和组织为他举行追悼会或遗体告别仪式,他只是把一生创作的艺术作品奉献给国家,把巨大的思想财富留给后人。作为晚辈,我们一定不辜负先生的遗愿,要无比珍视先生对我们国家和民族的伟大贡献,要认真研究和总结先生的艺术精神和学术思想,努力学习先生的高尚人格和优秀品质,不断提高我们的艺术创作水平和人才培养质量,用出色的工作业绩、创新的成果缅怀和告慰一代宗师。水乡油画1980年61cm×46cm怀念吴冠中李鼎荣

公元2010年6月25日,你走了。其时,北方高温,南方大水。其时,世界杯足球赛在南非举行,世界博览会在上海举办。在气候反常的时候,你正常地走了。在世界最热闹的时候,你安静地走了。

91岁,这是你的年龄,也是你的历史,更是中国美术的历史。91岁,将近一个世纪。在这个世纪中,如果没有你,中国美术就会矮人三分。

百花齐放,你是放得最耀眼的那株荼。百家争鸣,你是鸣得最响亮的那只鹤。

你太瘦了。然而,无论从哪个方向看你,你都像一棵大树,一座城堡,一座殿堂。

你是湖南的女婿。这令我们湖南人脸上有光。湖南人会读书、会打仗,湖南女人也是最会嫁人的啊。

在湘江河畔,在永州之野,画家海天与文友们经常谈起你。我们谈起你,远远多于谈起我们的父亲。

有一首歌叫《怀念战友》。你是大师,其实,你更是一名战士,一名最朴素的文化战士。作为一名文化人,我们在泪水中怀念我们的战友——吴冠中!

战士不死,战友永恒!2010年7月7日于永州朱墨春山水墨设色1986年70cm×140cm观吴冠中画展有感李岚清

题记:2010年6月26日,我在收听中央电视台新闻时,突然听到吴冠中先生病逝的消息,不禁一惊,为继张仃、华君武之后,画坛又一巨匠离我们而去,深感痛惜。2009年2月,《吴冠中捐赠作品展》在中国美术馆举办,我前往观看,蒙先生亲自引导和介绍,此情此景至今犹历历在目。冠中先生德艺双馨,是我最为尊敬的艺术家之一。观看之后,我立即作诗一首并篆印一方,以志所感。不幸竟成永别。今谨以此表达我对吴公的深切缅怀和追思。国画西画水乳融,具象抽象相交映。古意今风各有趣,点线之间显神韵。真景虽美画更美,浓彩淡墨味无尽。踏破青山难寻觅,吴公教我赏风情。2009年2月26日于中国美术馆冠中印象观吴冠中捐赠画展有感而作李岚清己丑二月廿六日审艺的心灵在人间——怀念吴冠中先生梁玖[1]“他走了,留下了脚印。”吴冠中先生在2009年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似乎就是他自传的最后结论。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吴冠中先生故去一年了;距2006年12月12日下午我在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举办的“吴冠中2006年新作展暨艺术教育研讨会”上,作题为《画载心心有寄》的演讲也有近五年的光景。说实话,要不是2011年6月23日下午,“清华大学吴冠中艺术研究中心”的王婷婷女士,来电话邀请参加纪念吴冠中先生的活动——“专家对话——解读吴冠中”,我并没有觉得吴先生已经离开了我们。因为,在我平素的讲课或者演讲中,时常会借用并展示他的作品,或叙说他的艺事。一句话,吴冠中审艺的心灵永远留在我们心间。一

细细想来,说起吴先生我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有在吴先生健在时就自己的艺术认知单独去向他请教。因为,从我的艺术观念——[2]审艺学视野看,吴先生的艺术活动及其成果,就是审艺的反映和实

[3]证。2006年12月12日下午我在演讲中当我这么界说时,在场的吴先生听后没有异议。于是,我一直想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就“审艺学”的概念、观念、价值等请教于他。然而,意愿终未了,成了一个无法补救的学术遗憾。故而,今特撰此文,以纪念这位永远忠于他自己“心艺”的人——吴冠中。加之,我个人是喜欢和尊敬他的:他的为人、为艺、为文。二

纵观吴先生的绘画创作历程,是可以用“远离视觉经验的观看与表达”来结论的。做出这个结论的依据,一是因为他有独特的观看视点。此由《吴冠中画语录》一书中所载的40余幅代表作所证明。无论是《墙上秋色》(墨彩,1997)、《双燕》(墨彩,1981),还是《野草》(油画,2008),这些由他亲自选入书中的作品,揭示了他异于人的艺术观看视点。他有独特的艺术观看视点,是他的主张使然:[4]“我深深体会到‘培养慧眼’远比‘训练巧手’更重要。”

二是因为他有不怕打击的个人化理念转化表现方法与成果。他在87岁时撰文说:“我永不愿吃回头草,惟想拓新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拓自己的路何其艰苦,这艰苦,如今伴我度过一年少于一年的晚境,[5]实是我生命的真正支撑者。”也正因如此,虽然他说自己“长年遭受批判、打击”,还是依然审艺地持续表达着“赤裸裸”的自己之艺。[6]他的艺事心路印证了他自己的观点:“画家,那是路边的野草,被[7]人践踏而仍吐出晶莹的花朵。”我很钦佩吴先生的人生情怀和艺术胆识。再读他在1949年2月15日写给他的老师吴大羽信中的一些话,是可以知道他为何敢于做艺术之形式主义“恶棍”的缘由了。他说:“艺术的学习不在欧洲,不在巴黎,不在大师们的画室;在祖国,在[8]故乡,在家园,在自己的心底。”艺术家敢于一以贯之审艺地坚持探索和表现自己的艺术见解和成果,是值得尊敬与学习的。

三是着力于审艺的探求与实在表达。这表现在:他对既定艺术范式的走出与自我艺术法的建立。仅从他2006年以汉字为表现题材创作的系列作品便说明了这一点。记得当时在展厅面对《黄河》、《驰骋》、《情投意合》、《妈妈》、《囚》、《炼丹》、《羊肠道》、《霸王不别姬》等作品时,有人便议论说:“这是书法?”“还是装饰画?”其实,这些就是他超越惯常所谓“审美”范畴的“艺术作品”。无论其是内在的意蕴,还是外在的视觉形式都会让观者在艺术的范畴沉思。也正[9]是因为吴冠中是在不断地对“艺术”独立思虑——艺术形式论、“艺术贵在无中生有”、“风筝不断线”、“要艺术不要命”、“笔墨等于

[10]零”,才成就了他的人生成就,才让他在中国当代美术历史上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可以说,吴冠中的艺术个性是中国20-21世纪中国美术史上最突出的学术性艺术。仅从他出版的文献看,文本类型达70余种,有思想的著述达一百几十万言,这在中国当代艺术家群体[11]中是少有的。这些也是他留给中华民族的宝贵艺术智慧遗产。三

我在面对吴先生时,总是认为他是“寄寓和守候自我性灵”的一个人。我想这是因为:其一,他总是心有所寄。其所寄是既多又少。多,是多在他关乎人生和艺术之道与理、事与情、意涵与形式诸方面;少,是少在他一心守候在艺事之情上。他曾说:“人生只能有一次选择,我坚持向自己认定的方向摸索,遇歧途也决不大哭而回,错到底,[12]作为后车之鉴。”并不断地反思和追问自己之艺术行为的价值:[13]“鹿死于角,獐死于麝,我将死于画乎?”事实证明,他是活于画。许多学贤,以及我于今天撰文纪念他,也源于此。他是实践了他[14]心中的理念:“真正的从艺者应皆是殉情人。”他的确是一个有情和敢于殉情的人。他反复画墙上秋色,反复表现江南水乡题材,是以画寄于情;他不断抒写散文,是以文字寄于情;他晚年里以汉字为题材,是综合绘画与文字一体化地无间性地寄于情。我曾将吴先生以汉字为表现对象的作品系列称为“人生关键词表现”主题系列。其《母亲》、《情投意合》、《比翼》、《囚》、《羊肠道》、《墨海银丝》、《炼丹》、《横站》等作品的主题联结起来,不就是构成了一个“人生关键词的心语视觉表现”系统吗?当着他的面我这样解读这些作品时,先生当时没有否定。用他的话说,他于这些作品里表现的是“情脉与[15]拥抱”和“汉字春秋”。我喜欢读他的文章、看他的画作,就在于能够直接地感知他的情思,并获得润心之乐。

其二,他于作品中展示的是非单纯的技术。从美术技术学的视点看,吴冠中先生的系列绘画作品是有自己的技术体系和难度系数的。比如,他说“黑、白、灰是江南主调,也是我自己作品银灰主调的基石,我艺术道路的起步。而苏联专家说,江南不适宜作油画。银灰调多呈现于阴天,我最爱江南的春阴,我画面中基本排斥阳光与投影,若表现晴日的光亮,也像是朵云遮日那瞬间。我一辈子断断续续总在画江南,在众多江南题材的作品中,甚至在我的全部作品中,我认为最突出、最具代表性的是《双燕》。横与直、黑与白的对比美在《双[16]燕》中获得成功后,便成为长留我心头的艺术眼目”。从这里,一方面是可以充分看到吴先生对于画面处理的技术层面的思考;另一重要方面,却是看到他画技之外的思维空间。他的绘画作品、文字作品所表现的皆是“画眼看世界”的情思内容,而非单纯得只是物化的技

[17][18]巧。他说“当人们掌握了技巧,技巧就让位于思考”,“似乎文思[19][20]在指引我造型之创新”,“众技皆求归于艺”。如此,才有了他[21]把“画了一幅原野山岭,题名为《母亲》,有人以为弄错了画名,没错,怎能错认母亲”。我想,吴冠中先生留给我们最宝贵的艺术文化遗产,就是他独立揭示出的系列艺道、术理与情思和作品。为此,我们可以称他为“不是之是的宗师”。“不是”,是说他不仅仅是一个的油画家、国画家或散文家、美术教育家、艺术思想家。“之是”,是说他又是一个实在的有成就的油画家、国画家、美术教育家、作家、艺术思想家、学者。也就是说,他是具有多元角色与价值创生的一个大家。首先,他是一个有思想的教师。他主张“叛逆性的师承也许是[22]真正的师承”,以及“造型艺术中最直观的教学关键:眼睛教眼

[23]睛”。他认为“若师只以定规之技授徒,陈陈相因,易流于宗派与程式,束缚了后学者的发展”;他认为“美术院校只是苗圃,绝不可[24]能是艺术家的速成班,不要培养侏儒”。对当年学生批斗他的行为,[25]他说他的教学“是毒还是营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辩证地看,如果吴冠中没有自己教育教学的一套东西,学生想批也批不成。同时,如果他没有自己的教学贡献与特色,以吴先生的个性也不会说出“是毒还是营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话来。其实,我们从吴先生以尊敬口吻谈论他的老师苏弗尔皮教授的言论中,是可以逻辑地知道他自己的为师之道、作师之法。吴先生说:“他(苏弗尔皮)的观点影响了我一辈子,我进而明悟大路与小路作品与画幅大小无关,与题材[26]本身的身价贵贱无关,而命悬于感情的真伪与质量。”我不是他教授过的体制内的学生,但每每读他的书、看他的画、听他演讲,都是很获教益的。比如,他说“突然,我有了一个构想,我想挑选几位我教过的有才华而肯钻研的学生,为他们组织一次展出,作品要出色,而且不得像我,甚至有背叛意味,我赞扬‘叛徒画展’。‘叛徒’是贬[27]辞,但艺术上,继承而后叛逆,是艰巨的创新”。这些思想对做教师都是有很深的启示教益价值的。做大学教师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自己独立的教育教学思想,以及有一套有自己个性和风格的教学实施方法。也只有把这二者结合完好的教师,才能成为教育家。其次,他是有独立思想和自我艺术语汇系统的画家。这一点是他被大家公认的贡献与价值所在,也是他永远“活着”的原因所在。“艺术是感情的事业,大路、小路是作者从艺一生的回顾与概括,而非解剖刀剔分骨肉[28]的机械行为。”他认为:“艺术之成长大都依凭漫长岁月的艰苦耕耘,‘大器晚成’是艺术成熟的普遍规律,王母娘娘的蟠桃三千年成[29]熟,倒像是揭示了艺术创作的规律。”一句话,吴冠中是用脑与手同时发力而创生艺术作品的著名画家。最后,他是有思想并得以卓越外化的学者。长期以来,从事绘画的人,或者说多数从事艺术的人,多被世人看不起或评价比较低,这除了他们对艺术的一些不了解和一些误解以外,的确与有的从艺者自身素养不高有直接关系。2011年2月,当中国的艺术学成为独立学科门类以后,还有人说这样的话:“本来艺术就没有多少文化,这一下好了,脱离文学门类独立了只会更没有文化了。”需要说明的是:讲这话的人之水准是不高的。因为,其不知艺术本身就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种文化。不过,艺术人把这种不正确的话语作为一个警示也还是有益的,即艺术人自己应该更加奋进努力地让艺术文化更厚重。从反思的立场看,在中国当今的绘画艺术界,只埋头画画的人是不少,在艺术品市场获利的画家也不少,然而具有学术性的画家的确不多,是学者型的画家就更少了。比较地看,吴冠中在人生、社会、民族、艺术、教育、中外文化等方面的思考与著述,的确算是他自己赋予了他作为学者的身份。由于是学者的思维与视野,因此,当许多人还仅仅在绘画域游走之时,他已经扩大了自己的思维空间和视界。如此,当他再论艺道谈艺理时,其见解往往是卓尔不群的。于是,有人就认为他叛逆,或不懂人情世故,进而时常让他处于边缘状态。也正因为他是学者,他便是坦然、自然地面对了那一切,并不断前行,直到自然的生命终结时。今天我们纪念他,对于他的学者身份与成就,是应该承认和好好研究的。因为,吴冠中作为学者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他长期思索、学习、探求、勤奋、研究的结果。当我们看到著名艺术家陈之佛先生在1946年批阅毕一份当时作为公派留学考生——吴冠中(时不知其名)的“美术史”答卷

[30]后,感其优秀而用毛笔细心抄录其答卷的故事,一方面,让我们清楚地知道了吴冠中后来的成就不是偶然得之的事情;另一方面,又对陈之佛先生感佩有加。老实说,我对陈之佛师爷这种爱才的师品是极[31]为钦佩的。诚如吴冠中多年后知道此事后深情地写道:“陈老关怀教育,关怀美术发展,真是一片冰心在玉壶,答卷人是谁无所谓,但对年轻人的水平和思想却视之如珍宝。这样的长者、贤者,我愿颂之[32]为伟大的美术教育家。”吴先生的勤奋与遐思体现在他整个审艺心路历程中。他说:“我每次外出写生,总是白天作画,夜间才偶或写[33]文,我的文是画道穷时的美感交种。”他通过比较文学与美术后说:“文学诞生于思维,美术耽误于技术,长于思维、深于思维的美术家[34]何其难觅。”总之,对于吴冠中先生,我们观看他的视点应该多一些,探究他的成长与成就因素也要宽广一些。这样,我们纪念他,才能获得他更多的教益,才能走更长远的艺术之路,才能延伸他的艺术理想。

其三,力戒成为“荣誉的囚犯”。我是主张一个人和一项事业,应该追求一定荣誉或荣誉感。易言之,恰当地追求荣誉可以促进人的进步,可以促进事业的发展。但是,荣誉也是一把双刃剑——有正负之作用。吴冠中先生在论及画家的个人艺术风格时就清楚地揭示了荣誉的负面作用。“风格是可贵的,但它往往使作者成为荣誉的囚犯,为风格所束缚而不敢创造新境。……‘荣誉的囚犯’应是对文艺作家的警示,但获得了荣誉的作家还是易于沦为荣誉的囚犯。当作品成为[35]商品时,画商们往往左右了作者的风格面貌。”我们从吴先生一年一年创作出新的作品形态或赋予作品新含义时,就清楚他自己是力戒成为“荣誉的囚徒”的。尤其在晚年,他获得的荣誉达至极处。然而,他还是那样坦然和淡然行之。他在2009年于中国美术馆举办其捐赠作品展的前言中依然青春、清纯地宣言:“这里展出的,是其血淋淋[36]的肝胆、心脏。”吴先生的艺术家不要成为“荣誉的囚徒”的思想,是具有长期的现实劝诫意义的。综上所述,吴冠中先生用他自己的生命体悟和艺术智慧创造了卓尔不群的艺术之花,这审艺的馨香之花一[37]直开放在人间,以至于此刻的我似乎分不清是“艺术大于生命”,还是生命大于艺术了。我想,吴先生的生命与他的艺术是一体的,并永耀中华。还是吴先生自己说得好、做得好啊!他说:“人生大舞台,人人有谢幕时刻……无数做出杰出贡献的学者、艺术家,最后不知所[38]终,无幕可谢,但作品永远在人间闪光。”是啊,我们总是路过吴冠中艺术之花的怒放!2011年6月26日于北京望尘园[1]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4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审艺学,是指研究人们对艺术领悟反映的系统学说。它包括对艺术自身的领悟与表现和对现实的艺术反映的系统研究。审艺本体性、艺术同一性、艺术可能性和艺术新生性,是审艺学构成的基本结构内涵要素。[3]所谓审艺,就是指人们对艺术的领会。它包含着对艺术本身的领悟性认识、对艺术价值的判别、对现实的艺术反映、对个人命名创造艺术作品水平的判别等基本方面。审艺研究的重点内涵是人们如何去领悟认识“艺术”这个存在,以及人们如何将自己领会认识到的“艺术”予以创造性表现和传达。参见:梁玖著《审艺学》,江西美术出版社,2008。[4]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9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5]《吴冠中:2006年作品年鉴》(序),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6。[6]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7]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3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8]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25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9]吴冠中:《绘画的形式美》,载《美术》1979年第5期。[10]吴冠中:《笔墨等于零》,载《中国文化报》1997年11月。[11]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2]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4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3]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35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4]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32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5]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4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6]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29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7]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1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8]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05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19]《吴冠中:2006年作品年鉴》(序),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6。[20]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36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1]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0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2]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00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3]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59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4]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06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5]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2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6]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5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7]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00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8]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15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29]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3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0]其留学试卷题目为:《试言中国山水画兴于何时盛于何时并说明原因》、《意大利文艺复兴对于后世西洋美术有何影响试略论之》。[31]因为陈之佛先生是我的博士导师张道一先生的老师,故自我攀高枝应尊称其为师爷。不过,从学统来说,又的确是这样的关系。[32]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2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3]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05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4]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4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5]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1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6]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48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37]吴冠中于2006年10月在纪念艺术家祝大年时撰文说:“艺术大于生命。”《祝大年绘画作品集》,11页,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11。[38]吴冠中:《吴冠中画语录》,214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让人民和大师面对面——深切缅怀人民艺术家吴冠中先生梁雄德

面对真正的大师我们说什么呢?找不出合适的语言表达对他的敬仰!即便是作诗咏叹,也难以表达我们由衷的仰慕之情!

千载岁月,时光悠悠。眨眼的工夫数十年的艺术人生,伴随着灵魂和肉体的煎熬匆匆走过。在切实感受大师的艺术精神和艺术思想的历程中。任何人都会在不知不觉中从不惑走到知天命的岁月。知天命乃至耳顺、及至从心所欲。我们不能不感到造就大师的艰辛和不易。毫无疑问,吴冠中先生的伟大创造是不朽的,先生为艺术献身的精神是毋庸置疑的!

无论是黑暗中的摸索,现实中的迷茫,只要感受大师走过的苦难历程,观赏品读大师的伟大创造,心中必然闪现些许灵光。

先生的艺术人生永远是后者的启迪!在我看来做一个真正的艺术大师,必然要背负东方和西方、古代和现代、笔墨和创造、灵魂和肉体,美与丑、善与恶、真与假等“十字架”,接受世俗陈见无情的鞭挞!甚至嘲弄!这与基督的“受难”在本质上是绝对一样的。他要在“十字架”上“永生”!无怨无悔,为艺术付出毕生的心血!“身家性命画图中”,那是何等的忘我之境!

今天,“得道”的吴冠中已是90高龄的耄耋老人,面对现实他仍在“疾呼”、“呐喊”!一个知识分子对人类社会的责任和良知,在他身上得到了纯粹的体现。面对自己孤苦的内心,他永不放弃创造具有独立品格的艺术和精神。

艺术家通过绘画和文字表达内心的孤寂和心灵的伤痛,不断地通过画面寻找和表达心灵的感受,才能创造出美的极致!这是吴冠中先生给我的启示。我们一定要找出那种感觉,创造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我们一定会从大师的艺术人生中获得更多的启迪!

为此我要在“吴冠中艺术”面前深深地感谢古今中外那些真正创造了不朽和伟大艺术的天才们,他们和先生都是我们心目中创造人类灵魂的天使,艺术人生的殉道者,开天辟地的人文始祖,天上盗火的普罗米修斯!他的创造和人民的情感息息相通,血肉相连!让人民和大师面对面,让艺术和大众在一起。2008年1月1日吴荼春秋,艺冠中外吴门无派为艺生,荼苦心痴老年轻;春风桃柳丝丝雨,秋月水光点点情。艺融古今成圣手,冠通西东倍受尊;中得心源觅画意,外师造化铸师情。2008年11月1日梁雄德作藏头小诗《吴荼春秋,艺冠中外》一首

此文于2008年载《神州诗书画报》及《百雅轩艺术网》,时隔不到两年大师便永生了!我真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地摆脱肉体的束缚。巨星陨落呜呼哀哉!心痛异常,怅然若失!我无言表达内心的悲哀!谨以此文再作缅怀。让这位令世人景仰的人民艺术家光照千秋,永垂不朽!

2010年8月29日在清华大学“吴冠中先生追思会”之际吴门无派弟子:梁雄德在黄河之滨,仰望星空,俯察流水!冥想着大师的音容话语为吴荼先生三鞠躬、三叩首。吴冠中先生永远活在我的心中。崂山松石水墨设色1987年180cm×95cm永远的吴冠中林木

吴冠中走了!

2010年6月25日23时57分,吴冠中走了。

中午看电视,中央新闻台的滚动栏目标出吴冠中昨晚去世的消息,让人大吃一惊,及至看第二遍,才知道此事是真的!

我最近出的一本书托人送给他,却还没送到他手中,他就走了!

吴冠中当然是大名鼎鼎。我与他相识是在1995年的香港,参加由香港市政局主办的“二十世纪中国画面面观”国际研讨会,为配合那次研讨会,也举办了吴冠中的个展,吴老也去了。一次乘车,我们坐一排,我与吴老在许多现当代美术史问题上谈得很投机,我当场送了一本与话题有关的我的《二十世纪中国画研究》(此书2000年时出版)中某章节的打印稿给他,他也送了一本他的文集和画册给我。这算我和这位长辈忘年交的开始。后来听北京的朋友说,吴老对我的一些观点很感兴趣,说要研究某个问题可以去找林木,后来真有因此来找我者。1999年11月5日,为给这位80岁的画家祝寿,由文化部主办大型画展“吴冠中艺术展”及学术研讨会,出席的人包括李振道、朱德群、苏立文及国内如黄苗子、郁风、刘国松、周韶华、邵大箴诸前辈画家、论家。我也应邀出席画展和研讨会。我记得在研讨会上,吴冠中坐在第一排,非常专注地听取每一个演讲者的发言。我在研讨会上作的是“永远的吴冠中”的演讲。之所以以“永远的吴冠中”为题,是因为从事艺术史研究,且专门研究过20世纪中国绘画史的笔者,习惯于把一些大家级别的画家放在艺术史的轨迹上去作研究。我没有讲稿,有个提纲,讲了两个大问题——如果要在这二十年(从改革开放的1978年算起)里找一个人,只找一个人,对中国当代美术产生最重要的影响,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吴冠中!是吴冠中,在艺术的内容与形式这个攸关艺术的生命问题上,以大无畏的精神挑起了一场延续一两年的大论战,排除了此前莫须有的所谓经典哲学关于内容与形式的无谓纠缠,给作为绘画艺术生命的形式正了名,这才打开了艺术创造的一道至关重要的闸门,为80年代后中国艺术全方位的繁荣与发展作了极为成功的铺垫,功莫大焉。吴冠中的第二大贡献,是笔墨等于零的影响极大的观点。正因为吴冠中的这个观点,才在中国美术中最重要的民族美术──中国画发展的最重要的关键问题“笔墨”上,以否定笔墨至高无上神话的方式,为中国画的自由而多方向的发展打开了又一道闸门!

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吴冠中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听我演讲时那专注严肃的神情!也欣慰地记得我慷慨激昂的演讲被一次又一次热烈的掌声所打断:大家赞成我的观点。记得我曾在演讲中反问道:“在座各位,你们有谁读过吴冠中先生《笔墨等于零》的文章?我敢相信,美术界90%的人是没有读过这篇文章的,与吴冠中先生论战的人90%是没有读过这篇文章的。”后来的与会者发言,几乎都承认没有读过这篇文章。原因是,这是1991年12月吴冠中在香港《明报月刊》总编的宴会上与一位同行就此问题的争论,后来又应这位总编邀请就此观点写成文章,发表在香港《明报月刊》1992年3月号。大陆画界有几人可能看到这篇文章呢?殊不知1991年发生在香港的事,偏偏在8年后被吴老的一位老朋友张仃仅仅抓住文章的题目“笔墨等于零”说事。1998年11月在北京举办了由中国油画学会和李可染基金会联合主办的“当代中国山水画、油画风景展”,同时举行了“现代中国绘画中的自然:中外比较艺术学术研讨会”。在会上,张仃先生以《守住中囯画的底线》一文引起了一场关于笔墨的论战。其实也谈不上“论战”。当时吴老的这篇文章大家几乎都没看过,但冲着“笔墨等于零”这五个字,全国都可以口诛笔伐,批判之声四起。我当时写了篇文章支持吴老,大意是要全面理解吴老说法,要去读完文章,中国画有比笔墨更本质的东西。吴老看了我的文章,叫不要发,说他的办法就是不理睬,你愈去申诉,他们愈来劲。所以此场论争,其实是论而不争。亦如80年代初关于“内容与形式”的讨论,吴冠中也几乎是一边倒地被批评,他也不说话,但此后画界对形式的高度关注,给了吴冠中一个无声的结论。同样,关于“笔墨等于零”的声讨,吴冠中也不回应,但当代中国画坛以笔墨为中心的率意的水墨写意在重要展览中严重失落,似乎又在印证吴冠中20年前的判断。

吴冠中走了!这位直到去世前还在以接二连三惊世骇俗的观点引起美术界不停顿争论的老先生走了,中国美术界又从哪里再去找思维如此活跃如此年轻的人呢?从来都是年轻人惹老人家生气,而对吴老来说,却是老人家惹年轻人生气。这种画坛奇观,今后肯定不会再有了。联想到11年前我在《永远的吴冠中》的演讲中的观点,我想,吴冠中当然应是美术界这30年中最具影响力之第一人。他的观点,肯定还将继续影响今后的画坛,也肯定还会被后来的历史所印证。

吴冠中走了,但吴冠中真的是永远的。2010年6月26日晚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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