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气浩然——《孟子》读本(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7 01: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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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钱逊

出版社:中华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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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气浩然——《孟子》读本

正气浩然——《孟子》读本试读:

前言

孟子是战国时期儒家的重要代表。他晚于孔子189年,自称所愿是“学孔子”《,史记》说他“受业子思之门人”。《孟子》一书是他晚年带领弟子写成。

孟子继承孔子成人、成圣之学,他的思想也是以做人的道理为中心,由做人而推及治国,而孟子又多有发展。孔子教人“博之以文,约之以礼”,要求德礼兼修,成为文质彬彬的君子。孟子则倡言仁义,认为仁是人的精神家园,义是人一切言行应遵循的道路,做人就是要“居仁由义”。又提出要培养浩然正气,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对后世影响极大。他胸怀平治天下的抱负,把仁义推扩到对待百姓、治理国家,提出王道仁政思想,游说诸侯,但也没有得到任用。

孟子的时代,人性问题已经成为人们关注和讨论的焦点之一。孟子提出人性善的思想。认为仁义礼智等善性植根于人的本心,充分发挥本心就可以了解自己固有的善性;了解了善性也就知道了天命,可以安顿好自己的人生,安身立命。它建立起了由心性修养而上达于天的理论架构,完善了天命与人道合一的天人合一思想,为以后儒家思想和中华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后代儒者评价孟子,认为孟子独得孔子的真传。韩愈说:“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又说,孔子之道博大,弟子们不能全面把握,只能了解其中和自己性情兴趣相近的部分;以后分散到各地传播孔子思想,也只是自己所了解的部分。时间久了,差别就愈来愈大。“独孟子之传得其宗。故求观圣人之道者,必自孟子始。”

宋儒接受韩愈的观点,说“孟子有功于圣门,不可胜言”。他们以《论语》《孟子》为基本经典,加上《大学》《中庸》两篇,合为《四书》,用作教材。自认接续孟子以下“不得其传”的传统,开辟了儒学发展的新阶段。以后《四书》更成为科举考试的基本教材。

今天我们也可以说,儒家成人之学,始创于孔子,而完善于孟子。学习儒家做人道理,读《论语》后,宜再读《孟子》。

从孔孟到宋儒,贯穿其中的中心思想就是做人的道理。《大学》提出为学的三纲领、八条目,最后归结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宋儒说“孟子一书,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养性,收其放心”。儒学的这个传统,是构成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和民族精神的重要基础。我们应继承这份遗产,推陈出新,使它与时代的发展相适应,发展到新的阶段,发出新的辉煌。《〈孟子〉读本》2010年由中华书局出版。2014年,为什刹海书院教学需要,对原书作了一次较大的修订,作为书院教材出版,同时也供广大国学爱好者阅读。钱 逊2015年1月阅读本书的几点方法(一)读《孟子》要联系《论语》,与《论语》会通理解。我们曾说“读《论语》可无《孟子》,读《孟子》则不可不联系《论语》”。孟子思想是对孔子思想的传承。要懂得孟子思想,必先读《论语》,并对《论语》《孟子》作会通的理解。未读《论语》而读《孟子》,或兼读《论语》《孟子》而只把二书作分别的、孤立的理解,不把二者作统一的、会通的理解,都不可能真正读懂《孟子》。(二)对《论语》《孟子》作会通的理解,首要的一点是把握《论语》《孟子》共同的中心思想。韩愈说,孔子之道,“独孟轲氏之传得其宗”, “轲之死不得其传”。宋儒也继承此说。韩愈以至宋儒所说孟子独传的孔子之道,所指为何?这是读《孟子》首先要思考回答的问题。《论语》的中心思想是讲做人。读《孟子》,也应牢牢把握这个中心。忽略这个中心,只从性善论、仁政学说等看孟子思想,不足以说明孟子思想的真谛。(三)对《论语》《孟子》作会通的理解,既要注意二者的同,也要注意二者的异。孟子思想与孔子思想一脉相承,而孟子于孔子思想又多有阐发,许多是“前圣所未发”,发展了孔子思想。孔子讲为政,说“道之以德,齐之以礼”;讲为人,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要求仁礼统一。孟子则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突出“仁义”二字。孔子只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孟子则提出了性善之说。所谓会通,就既要看到异中有同,也要能够同中见异。(四)了解《论语》《孟子》的异同,要注意二者所处时代背景的不同。春秋战国是中国社会变革的时代。时代背景的不同,是决定孔孟思想发展的根本原因。这种不同,可从社会经济政治状况变迁和学术文化发展两个方面来看。社会经济政治状况方面,春秋时期礼崩乐坏,而旧制尚存;战国时则宗法封建王国衰灭,新军国建立,旧制已荡然无存。学术文化方面,孔子之时私学初起,方兴未艾;孟子之时则诸子并作,争鸣势成。脱离时代背景的变化,从观点到观点,从概念到概念,单纯从思想本身作解释,不可能对《论语》《孟子》做到会通的理解。钱 逊2015年1月梁惠王上 凡七章[1][2][3]

1·1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4]利吾国乎?”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5][6][7][8]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9][10]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注释 [1]梁惠王:即魏惠王,名。前362年,魏国将都城从安邑(今山西夏县西北)迁到大梁(今河南开封),因而也称梁国。[2]叟:对老人的尊称。[3]亦:句首助词,无义。[4]亦:此处是“只有”的意思。[5]交征:征,取也。交征利就是上下互相争利。[6]万乘(shèng)之国:乘,古代以兵车的数量来表示国家的大小,一辆兵车称作一乘。万乘之国就是指具有万乘兵车的国家。[7]弑(shì):臣杀君、子杀父叫做“弒”。[8]千乘之家:当时的卿大夫享有一定的封邑,封邑也称采地。卿大夫的封邑、采地就叫做家。[9]餍:满足。[10]后:怠慢。

大意 孟子进见梁惠王。惠王说:“老先生,你不顾千里跋涉的辛劳远道而来,将给我国带来些什么利益吗?”

孟子答道:“王为什么一定要说利呢?只要讲仁义就好了。王说:‘怎么才对我国有利?’大夫说:‘怎么才对我家有利?’士和庶人说:‘怎么才对我自身有利?’上上下下互相争利,国家就危险了。在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国家,杀害它君主的一定是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大夫;在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杀害它君主的一定是拥有一百辆兵车的大夫。在一万辆兵车的国家中能有一千辆兵车,在一千辆兵车的国家中能有一百辆兵车,这数量不算少。但是如果不重视义而把利放在最前面,那他不夺到全部是不会满足的。从来没有仁人遗弃他的父母,也从来没有重义的人怠慢他的君主。王也只讲仁义就可以了,何必说利呢?”《孟子》七篇,是孟子及其弟子们所作,内容丰富。全书从孟子与诸侯谈治国之道、仁政思想的对话开始,逐步展开。有与弟子关于古圣先贤功绩、三代兴亡经验的问答;也有关于为臣、为士、为人之道的阐述和对不同学派思想的辩驳;最后集中于人性善和心性修养的论述。从具体到抽象,从政治、人生到哲学,构成一个完整的体系。读《孟子》,不宜把它当作单纯的哲学或政治学说来读。

孟子自称,自己未能为孔子徒,但所愿是“学孔子”,自认孔子和孔子之徒为师。史书有载,孟子“受业子思之门人”。他继承、发展了孔子思想。《孟子》也成为儒学的重要经典。宋儒把《孟子》和《论语》《大学》《中庸》合编成《四书》,作为学习儒学的必读材料。以后人们常把孔孟并提,称孔孟之道。《孟子》的第一章“孟子见梁惠王”,开门见山提出了孟子的基本主张:“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 “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他认为当时社会的动荡混乱,根本原因在于“上下交征利”,解决的途径就在仁义。这个物质生活与精神追求、义与利的关系问题,是孔孟儒学讨论的一个基本问题,贯穿于治国、为人等一切方面,孟子在书中反复论述,读者宜认真学习体会。

孔子倡仁学,核心思想是仁礼统一。孟子则仁义并提,以仁义为核心思想,对孔子既有继承,也有发展。是读《孟子》时应注意之处。[1]

1·2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2]

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诗》云:[3][4][5][6]‘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7][8][9][10][11]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王在[12]灵沼,於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13][14]《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注释 [1]沼:水池。[2]《诗》云:此处诗句引自《诗经·大雅·灵台》,是一首歌颂周文王德行的诗歌。[3]经、营:经,勘测、划界;营,建造。[4]攻:治也。[5]不日:不到一天,比喻时间很短。[6]勿亟:亟,速。勿亟,不用着急。[7]子来:像子女为父母出力一样。[8]王在灵囿:指西周的开国君主周文王。囿,畜养禽兽的场所。[9]麀(yōu)鹿攸伏:麀,雌鹿。攸,所。伏,安静而不惊动。[10]濯濯:肥胖而有光泽的样子。[11]翯翯:形容洁白的样子。[12]於牣(rèn)鱼跃:於,句首助词,无义。牣,满。[13]《汤誓》:《尚书》篇名,商汤讨伐夏桀的誓师词。[14]时日害(hé)丧,予及女偕亡:时,此,这。害,同“曷”,何,这里指何时。女,通“汝”,你。偕,一同。夏桀曾自比太阳,说什么时候太阳消灭,我才会灭亡。《尚书》这段话,意思是“这太阳什么时候灭亡啊,我们和你一起灭亡!”反映了百姓对夏桀的痛恨和诅咒。

大意 孟子进见梁惠王,惠王站在池边,看着大雁、驯鹿,说:“有道德的人也以享受这些为快乐吗?”

孟子答道:“有道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快乐,没有道德的人虽然有这些,却不会有快乐。《诗经》说:‘开始筑灵台,规划又建造。民众齐努力,很快就落成。王说不用急,民众更积极。文王到园囿,母鹿正安卧;母鹿光且肥,白鸟羽毛洁。文王到鱼池,满池鱼跳跃。’文王用民力建高台、挖池沼,而百姓看作高兴的事,把这个台称为灵台,把这个池称为灵沼,对灵沼里有禽兽鱼鳖感到高兴。古时候的君子与百姓一起享受快乐,所以能够得到快乐。《汤誓》说:‘这太阳什么时候灭亡啊,我们和你一起灭亡!’百姓要与他一起灭亡,他即使有高台池沼、飞禽走兽,难道能独自享受快乐吗?”

梁惠王以享有亭台池沼飞鸟驯兽等而怡然自得,问孟子贤者是否也乐于享受这些。孟子回答中提出了“与民同乐”的思想。孟子不反对当政者的享乐,但他强调“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只有与民同乐,才能有真正的快乐。不与民同乐,招致百姓反对,要与当政者同归于尽,还有什么乐可言?这是孟子仁政思想的一个内容。在2·1、2·2、2·4、2·5章中也谈到这个问题,2·4章有进一步的发挥,可以联系起来读。[1][2]

1·3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3]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4]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5][6]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7]

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

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不违农时,谷不可胜[8][9][10][11]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12]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13]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14][15][16][17]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18][19]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20][21]“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塗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22]‘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23][24]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注释 [1]寡人:诸侯自称。[2]焉耳:一说是形容其恳切到了极点;一说是在这上面的意思。[3]河内、河东:河内,相当于今河南境内的黄河以北地区。河东,相当于今山西安邑一带。[4]填然:鼓声充盈。[5]兵:指兵器。[6]走:古代慢走叫步,快走叫趋。走比趋更快,相当于现在所说的跑。这里是逃跑的意思。[7]直:只是。[8]胜(shēng):尽。[9]数罟(cù gǔ):网孔细密的渔网。[10]洿(wū):大的意思。[11]斧斤以时入山林:斤,砍刀,古代常以斤、斧连称。以时,按一定的季节,指草木零落之时。[12]丧死:葬送死者。[13]鸡豚狗彘(zhì)之畜,无失其时:豚是小猪,彘是猪,此处概指农家养殖的家畜。无失其时,不耽误养育的时节。[14]庠序:古代的地方学校。[15]申:重复、一再。[16]颁白:同“斑白”,花白头发的老人。[17]负戴:古代人力搬运重物,背在背上叫负,顶在头上叫戴。[18]黎民:老百姓。[19]王(wàng):靠实行仁政统一天下。[20]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一说,丰收的年成粮食富足,谷贱伤农,人们拿粮食来喂猪狗,这时国家应该收购粮食以备荒年。另一说,指国君只顾豢养猪狗,横征暴敛,不知节制,把本该人吃的用来养猪狗。检,节制、制止。[21]塗有饿莩而不知发:塗,同“途”,道路。莩,饿死的人。发,开仓赈济。[22]兵:此指武器。[23]无:同“毋”,不要。[24]斯:那么。

大意 梁惠王说:“我对于国家,实在很尽心了。河内发生饥荒,就把那里的一部分百姓迁移到河东,又把河东的粮食运到河内去。河东发生饥荒时也这样做。我考察邻国的政事,没有谁像我这样为百姓打算的。可是,邻国的百姓不见减少,我的百姓不见增多,这是什么道理呢?”

孟子答道:“王喜好打仗,那就让我用打仗来作比喻。战鼓擂响,刀刃相接,就丢盔弃甲拖着武器逃跑。有的跑了一百步才停下,有的跑了五十步就停下了。跑五十步的人就讥笑跑一百步的人,行不行呢?”

王说:“不行!他只不过没有跑到一百步而已,跑五十步也是逃跑啊。”

孟子说:“王如果知道这个道理,就不要指望你的百姓比邻国多了。“不妨碍百姓按农时从事生产,粮食就会吃不完;不用密孔的渔网下到池沼里捕鱼,鱼鳖就会吃不完;只在草木凋零的季节进山林伐木,木材也会用不完。粮食和鱼鳖吃不完,木材用不完,百姓的生养、死葬就都没有缺憾了。百姓生养、死葬没有缺憾,就是王道的开端了。“在五亩大的宅园里种植桑树,年满五十的人就能穿上丝绵袄了;鸡鸭猪狗不失时节地畜养,年满七十的人就能吃上肉了;一家百亩农田,不耽误耕作时节,数口之家就可以免于饥荒了;认真办好乡校教育,反复讲明孝悌的道理,须发斑白的人就不会背物负重走在路上了。年满七十的人能穿上丝绸、吃上肉,百姓能不受饥寒,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是从未有过的。“猪狗吃掉了人的粮食而不知道制止,路上有饿死的人而不知道开仓赈济;人死了,则说‘与我无关,是年成不好的缘故’,这和用刀枪把人杀了却说‘与我无关,是武器杀的’有什么不同?王如果能不去怪罪年成不好,那么天下的百姓就来投奔你了。”

这一章孟子向梁惠王描绘了仁政所要达到的理想目标:“养生丧死无憾”, “五十者可以衣帛”, “七十者可以食肉”, “数口之家可以无饥”, “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 “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说明解决民生问题,使百姓不饥不寒,是王道仁政的出发点和终极目标。1·7章也谈到使“黎民不饥不寒”的目标,可参读。“五亩之宅,树之以桑”, “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 “百亩之田勿夺其时”, “申之以孝悌之义”,和“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等等,是实现这个目标的具体政策措施。孔子曾提出庶、富、教三项治国目标,孟子重视民生的思想与孔子思想是一致的。“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反映了农业经济条件下对保护自然资源的重视,对于今天维持生态的可持续发展也还有启发借鉴的意义。《孟子》中谈到经济政策的还有多处,如5·3、13·23等,都可参读。

孟子用五十步笑百步这个比喻,告诉梁惠王如果不从根本上改变政策,实行仁政,只在具体问题上改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1]

1·4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2]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以刃与政有以异乎?”

曰:“无以异也。”[3][4][5]

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6][7][8][9]恶在其为民父母也?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注释 [1]安:乐意。[2]梃:木棍。刃:刀。[3]庖:厨房。[4]厩(jiù):马棚。[5]率:率领。[6]恶(wū):何,疑问副词。[7]仲尼:孔子字仲尼。[8]俑:古代用于殉葬的偶人。[9]象:同“像”。

大意 梁惠王说:“我愿诚心诚意地接受指教。”

孟子说:“杀人,用木棒和刀剑有不同吗?”

王说:“没有什么不同。”“用刀杀人和用政治杀害人有不同吗?”

王说:“没有什么不同。”

孟子说:“厨房里有肥肉,马厩里有肥马,而百姓却脸带饥色,野外有饿死的人,这等于是率领野兽去吃人。野兽相互残杀,尚且为人所憎恶,作为百姓的父母官,施行政事却不能免于率领野兽去吃人,做百姓的父母官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孔子说:‘第一个用俑陪葬的人,大概会断子绝孙吧?’这是因为它模仿人的形象来殉葬。怎么可以使百姓饥饿而死呢?”

孟子批评梁惠王执政下“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是以政杀人,“率兽而食人”。《孟子》中有多处对时政的批评。这些批评折射出当时的社会政治状况和百姓的处境,反映了孟子提出王道仁政思想的社会历史背景。孟子王道仁政思想正是针对这些情况提出的。由此可以更好地理解孟子的思想。[1]

1·5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2][3][4]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5]之,愿比死者一洒之,如之何则可?”[6]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7]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8]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9]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注释 [1]晋国:此处晋国就是指魏国。[2]东败于齐:魏惠王三十年(前340年),魏发兵攻韩,韩向齐国求救。齐派田忌、孙膑率军攻魏救韩,两军在马陵(今河南范县西南)交战。魏军中计大败,将军庞涓自杀,统帅太子申被俘(下文的“长子死焉”即指此)。魏国从此一蹶不振。[3]西丧地于秦七百里:马陵之战后,魏国遭到齐、秦、赵三国的围攻,魏国多次败于秦国,被迫割地求和,黄河天险尽入秦国之手。[4]南辱于楚:梁惠王后元十一年(前324年),楚国在襄陵打败魏军,夺取了魏国的八座城邑。[5]比死者一洒之:比,为、替的意思。洒,通“洗”。这句的意思是要为死者雪耻。[6]地方百里而可以王:百里,小国。这里是指古代的周文王以小国灭殷夺取天下的典故。[7]易耨:耨,清除杂草。易,快速。“易耨”是抓紧时机清除杂草的意思。[8]制:一说通“掣”,手持。一说意为制造、制作。[9]陷溺:暴虐残害。陷,陷于阱;溺,溺于水。

大意 梁惠王说:“魏国的强大,没有哪个国家比得上,这先生您是知道的。到了我这一代,东面战败于齐国,长子阵亡;西面丧失了七百里疆土给秦国;南面又受辱于楚国。我感到耻辱,希望为死者报仇雪耻,怎样做才行呢?”

孟子答道:“方圆百里的小国也可以使天下归服。王如能对百姓施行仁政,少用刑罚,减轻赋税,让百姓能深耕土壤,及时除草,青壮年在空闲时修习孝悌忠信,用这些在家事奉父兄,出外事奉尊长,这样就可以让他们用木棒来抗击秦、楚的坚甲利兵了。“秦、楚侵占百姓的农时,使百姓不能耕种来养活父母,父母挨冻受饿,兄弟、妻儿离散。他们使百姓陷于痛苦的深渊,王去讨伐他们,谁能和王对抗呢?所以说‘仁者是无敌的’,希望王不要怀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说明了仁政的主要内容。仁政得百姓拥护,而秦楚等强国,穷兵黩武,不顾百姓死活,使百姓流离失所,陷于苦难,百姓离心离德。一边是民心所向,一边是怨恨背离,仁者自然是战无不胜。甚至用木棒也可以抗击秦、楚的坚甲利兵。所以说“仁者无敌”。这也体现了“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思想。“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思想,可以参看1·6、4·1、7·9等章。[1][2]

1·6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3][4]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5]“吾对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6]“‘孰能与之?' ”“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7][8][9]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10]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11][12]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

注释 [1]梁襄王:即魏襄王,名嗣(一说名赫),魏惠王的儿子。[2]语(yù):告诉。[3]卒:通“猝”,突然。[4]恶(wū):怎样,如何。[5]定于一:一,统一。是说天下统一了才能安定。[6]与:跟随。[7]油然:自然产生之貌。[8]沛然:雨盛貌。[9]浡(bó)然:兴起貌。[10]人牧:管理百姓的人,即统治者。[11]领:即脖子。[12]由:通“犹”。

大意 孟子进见梁襄王,出来之后,告诉别人说:“远看不像国君的样子,走近他也感觉不到有令人敬畏的地方。他忽然问我:‘天下怎样才能安定?’“我回答说:‘天下统一才能安定。’“他又问:‘谁能统一天下呢?’“我说:‘不爱好杀人的,就能统一天下。’“他又问:‘谁会跟随他呢?’“我说:‘天下的百姓没有不跟随他的。王知道禾苗吗?七、八月间遇上干旱,禾苗就会枯萎了;而如果天上聚集起浓云,下起滂沱大雨,禾苗就会蓬勃生长起来了。像这样,什么力量能挡得住呢?当今天下的君王,没有不喜好杀人的。如果有不喜好杀人的君王,那么天下的百姓都会伸长脖子盼望他去解救了。真能这样,百姓归附他,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那汹涌的势头谁能挡得住呢?' ”

只有统一天下才能安定,这是时代发展的趋势。而孟子认为,战争给百姓带来死亡、苦难,统一不应靠战争来实现,所以说只有不嗜杀人者才能统一天下,反映了孟子对百姓疾苦的关怀和反对战争的思想。可与4·1、7·9章参读。[1][2]

1·7 齐宣王问曰:“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3]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4]臣未之闻也。无以,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5]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6]

曰:“臣闻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7]之,曰:‘牛何之?’对曰:‘将以衅钟。’王曰:‘舍之!吾不忍其

[8][9]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10]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11]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12]

曰:“王无异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

[13]若隐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14]

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15][16][17]

王说曰:“《诗》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 夫子之谓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18]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19]

曰:“有复于王者曰:‘吾力足以举百钧,而不足以举一羽;明[20][21][22]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则王许之乎?”

曰:“否。”[23]“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然则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24]

曰:“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25]

曰:“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26]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27]“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28][29][30]。《诗》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举斯心加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兽,而功不至于百姓者,独何与?[31][32]“权,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物皆然,心为甚,王[33]请度之!抑王兴甲兵、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然后快于心与?”

王曰:“否,吾何快于是?将以求吾所大欲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闻与?”

王笑而不言。

曰:“为肥甘不足于口与?轻暖不足于体与?抑为采色不足视于目与?声音不足听于耳与?便嬖不足使令于前与?王之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岂为是哉?”

曰:“否!吾不为是也。”[34][35]

曰:“然则王之所大欲可知已。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国[36][37][38]而抚四夷也。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

王曰:“若是其甚与?”

曰:“殆有甚焉!缘木求鱼,虽不得鱼,无后灾。以若所为求若所欲,尽心力而为之,后必有灾。”

曰:“可得闻与?”

曰:“邹人与楚人战,则王以为孰胜?”

曰:“楚人胜。”

曰:“然则小固不可以敌大,寡固不可以敌众,弱固不可以敌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齐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39]哉?盖亦反其本矣。今王发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于王之朝,耕者皆欲耕于王之野,商贾皆欲藏于王之市,行旅皆欲出于王之[40][41]涂,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于王。其若是,孰能御之?”[42]

王曰:“吾惛,不能进于是矣。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我虽不敏,请尝试之。”

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43][44]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45]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46][47]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注释 [1]齐宣王:齐国国君,名辟疆。[2]齐桓、晋文:齐桓公,名小白。晋文:晋文公,名重耳。两人在春秋时期先后称霸,齐桓公是春秋五霸之首。[3]道:言说、谈论。[4]无以:不得已的意思。[5]保:安也。[6]胡龁(hé):齐国大臣。[7]衅钟:古代一种祭的名称。宗庙中的新钟启用前,宰杀牲畜把血涂在钟上进行告祭。[8]觳觫(hú sù):恐惧貌。[9]若:指代词,犹言“它”。[10]爱:这里是吝啬的意思。[11]褊(biǎn)小:狭小。[12]异:惊异、奇怪。[13]隐:怜悯。[14]无伤:没有关系。[15]说(yuè):同“悦”,高兴。[16]《诗》云:此处诗句引自《诗经·小雅·巧言》。忖度(cǔn duó):推想。[17]夫子:对年长或有德者的尊称。[18]戚戚:心动貌。[19]钧:古代重量单位,三十斤为一钧。[20]秋毫之末:毫毛的末梢,小而难见。[21]舆薪:整车的柴草,大而易见。[22]许:同意、相信。[23]与:通“欤”,句末叹词。[24]形:情形、表现。[25]太山:即今泰山,太、泰通。北海:这里指渤海。[26]折枝:有三种解释:一,折取树枝;二,屈身行礼;三,按摩指节以解乏。[27]老吾老:前一个老作动词用,是尊重的意思。下文“幼吾幼”与此类似。[28]天下可运于掌:天下可运转于掌上,形容其容易。[29]《诗》云:此处诗句引自《诗经·大雅·思齐》。刑:通“型”,示范。寡妻:国君的正妻,其称为“寡”,犹如国君自称寡人,是谦虚的说法。[30]家邦:指家与国,大夫的采邑叫家。[31]权:秤锤,此处作动词用。[32]度:尺度,此处作动词用。[33]抑:疑辞,表示不肯定。料想、猜测。[34]辟:开辟。[35]朝秦楚:使秦、楚来朝见。在当时,朝见是臣服的表示。[36]莅:临。中国:此指中原地区。四夷:四方的少数民族。[37]若:如此。[38]缘:攀缘。[39]盖:同“盍”,何不。[40]涂:同“途”,指道路。[41]疾:怨恨、不满。愬(sù),同“诉”。[42]惛(hūn):同“昏”,糊涂、愚昧。[43]罔:同“网”。好比布下罗网捕捉,即陷害百姓的意思。[44]制:约制、规定。[45]轻:轻易、容易。[46]赡:足够。[47]奚:疑问词,何。

大意 齐宣王问道:“关于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情,可以讲一点给我听吗?”

孟子回答:“孔子的门徒从不谈论齐桓公、晋文公的事情,因此没有传到后世,我没有听说过。一定要说,那就说称王天下的事吧!”

宣王说:“具有怎样的德行才能称王天下呢?”

孟子说:“尽力使百姓过上安定生活的人去统一天下,是没有力量能够阻挡的。”

宣王说:“像我这样能够让百姓生活安定吗?”

孟子说:“能。”

宣王说:“凭什么知道我能够呢?”

孟子说:“我听大臣胡龁说,王坐在殿上,有人牵着牛从殿下经过,王见了,问道:‘这牛要往哪儿牵啊?’那人答道:‘要用它来祭钟。’王说:‘放了它吧!我不忍心看它那害怕的样子,它是无辜被杀呀。’那人说:‘那是不是就把祭钟的礼废除了?’王说:‘怎么能废除呢?用羊来代替吧。’不知道有这回事吗?”

宣王说:“有这回事。”

孟子说:“有这样的心思就足以统一天下了。百姓们都以为王是吝啬,我知道王是不忍心啊。”

宣王说:“是啊,真有这样的百姓。齐国虽然狭小,我何至于吝啬一头牛?只是不忍心看它害怕发抖的样子,它是无辜被杀的,所以用羊换下它。”

孟子说:“王不必奇怪百姓会认为您吝啬。用小的替换大的,王的用心他们怎么会知道呢?如果怜悯它无辜被杀,那么牛和羊有什么区别呢?”

宣王笑着说:“这真是什么心理呢?我确实不是吝啬钱财才用羊来替换牛的,而百姓说我吝啬也有他的道理。”

孟子说:“没有关系,这是一种仁术,王是因为只见到了牛而没有见到羊。君子对于禽兽,见到它活着,就不忍心见到它死;听到它的悲鸣,就不忍心吃它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宣王高兴地说:“《诗经》说:‘他人的心思,我能揣摩到。’说的正是先生啊!我做了这事,回过头来想想,却不清楚自己这样做是出于什么样的心。先生这么一说,倒是打动了我的心。这样的心适合称王天下,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有人对王说‘我的力气能举起三千斤,但拿不动一根羽毛;眼力能分清秋天毫毛的末梢,但看不见一整车木柴’,王会相信他吗?”

宣王说:“不。”

孟子说:“现在王的恩惠足以施及禽兽,而好处却没有给到百姓,这是什么原因呢?就像前面说的,举不起一根羽毛是因为没有用力气,看不见一车木柴是没有用眼力,百姓没有得到安定的生活,是没有施加恩惠。所以,王没能称王天下只是没有去做,不是做不到。”

宣王说:“不去做和做不到的表现有什么区别呢?”

孟子说:“要用胳膊夹着泰山跨越北海,对他人说‘我做不到’,是确实做不到;为年长的人折一根树枝,对他人说‘我做不到’,是不去做,不是做不到。所以,王没能称王天下,不是夹着泰山跨越北海这一类的;王没能称王天下,是不肯为长者折树枝这一类的。“敬重自己的长辈,从而推广到敬重他人的长辈;爱护自己的晚辈,从而推广到爱护他人的晚辈。这样统一天下就像运转于手掌之上那样容易了。《诗》说:‘给自己妻子做榜样,推广到族内兄弟,再推广到采邑和邦国。’说的不过是以这样的心施加于他人而已。所以,推广恩惠足以安定天下,不推广恩惠连妻儿都保护不了。古时候的人之所以大大超过一般人,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善于推广他们的善行罢了。现在王的恩惠足以施及禽兽,而好处却没有给到百姓,这是什么原因呢?“称了才知道轻重,量了才知道长短。各种事物都是如此,心尤其是这样。请王思量一下!是不是王非得动员军队、危及士民,与诸侯结怨,心里才感到快意呢?”

宣王说:“不,对这个哪里有什么快意,我这样做只是想追求我最大的欲望啊。”

孟子说:“王的大欲望能讲给我听听吗?”

宣王笑着不回答。

孟子说:“是因为肥美的食物不够吃?轻暖的衣服不够穿?缤纷的色彩不够看?悦耳的乐曲不够听?还是宠幸的姬妾臣仆不够使唤呢?这些,王的大小臣仆都能够供办,王难道是为了这些吗?”

宣王说:“不!我不是为了这些。”

孟子说:“那么,王的大欲望就可以知道了。大王是想开拓疆土,使秦、楚臣服,君临中土而抚有海内。然而,用您现在这样的作为来追求这样的目标,就好比爬到树上去捉鱼。”

宣王说:“有这样严重吗?”

孟子说:“恐怕还更严重呢!爬到树上捉鱼,虽然捉不到鱼,却没有后患。以您现在的作为去追求您的大欲,如果尽力去做,日后还必定会有灾祸。”

宣王说:“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说:“邹人和楚人作战,王认为谁能取胜?”

宣王说:“楚人取胜。”

孟子说:“这么说小国本来就敌不过大国,人数少的本来就敌不过人数多的,力量弱的本来就敌不过力量强的。四海之内,方圆千里的土地有九块,集合齐国的全部土地,只占有其中之一。想以九分之一来制服九分之八,与邹人对抗楚人有什么不同?何不回到根本上来解决问题呢?“现在王如果能施行仁政,使得天下的士人都愿在王的朝廷中任职,农夫都愿在王的土地上耕种,商贩都愿到王的集市上交易,旅客都愿经过王的道路,天下对自己的君主不满的人都愿到王这里来诉说。这样的话,什么力量能阻挡呢?”

宣王说:“我愚笨糊涂,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了。请先生帮助我完成志向,明白地教诲我。我虽然不聪明,也让我试着去做。”

孟子说:“没有固定的产业而有坚定的信念的,只有士能做到。至于一般百姓,没有固定的产业也就没有了坚定的信念。没有了信念,就会放荡胡来,无所不为。等他犯了罪,就依罪论处,加以惩罚。这等于是张开大网陷害百姓。哪有仁人当政而可以陷害百姓的呢?因此,贤明的君主规定百姓的产业,一定要使它上足以事奉父母,下足以抚养妻儿;丰年能够温饱,荒年可以免于死亡。然后要他们向善,百姓就容易听从。“现在为百姓所规定的产业,上不足以事奉父母,下不足以抚养妻儿;丰年终年劳苦,荒年不免于死亡。这样,只是挽救生命恐怕都来不及,哪还有余暇讲求礼义呢?“王要施行仁政,何不回到根本上来呢?一家有五亩宅田种植桑树,年满五十的人就能穿上丝绵袄了;鸡鸭猪狗不失时节地畜养,年满七十的人就能吃上肉了;一家百亩农田,不耽误耕作时节,八口之家就可以免于饥荒了;认真办好乡校教育,反复讲明孝悌的道理,须发斑白的人就不会背物负重走在路上了。年满七十的人能穿上丝绸、吃上肉,百姓能不受饥寒,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是从未有过的。”

这是孟子比较全面论述仁政思想的一章,包含几个要点:(1)“保民而王”,仁政的核心是保民。前几章中反映的对民生的关怀,是保民而王的具体表现;(2)“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无以保妻子。”仁政的实质,是仁爱思想的推扩;仁,是仁政的思想理论基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把仁爱之心推扩到他人以至百姓,就是仁政;(3)“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百姓的道德,基础在民生。没有稳定的物质生活,不可能有稳定的道德追求。(4)因此,仁政的基础和目标在于使“黎民不饥不寒”。(5)为此,孟子提出了一系列的具体政策。

孟子他特别向齐宣王指出,“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仁爱之心,是人人都有的。问题只在于能不能把它推扩开来,延及百姓。这取决于自己做不做,而不是能不能。在个人修养上,孟子也强调,人皆可以为尧舜,没有做到,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这是孟子一个重要的思想,要认真体会。

一般常以“制民之产”为孟子仁政思想的一个方面。这一说法并不准确。“制民之产”是一个中性词,只是说要制定政策以规定百姓的财产,并不涉及政策的内容。这一章中,孟子一方面提出自己的政策和黎民不饥不寒的目标,同时也批评了当时诸侯们的政策,说“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可见分歧不是在要不要或有没有“制民之产”,而在于“制民之产”的内容,是使“黎民不饥不寒”,还是使百姓“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梁惠王下 凡十六章[1][2]

2·1 庄暴见孟子,曰:“暴见于王,王语暴以好乐,暴未有以[3]对也。”曰:“好乐何如? ”[4]

孟子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国其庶几乎!”

他日,见于王曰:“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5][6]

王变乎色,曰:“寡人非能好先王之乐也,直好世俗之乐耳。”

曰:“王之好乐甚,则齐其庶几乎!今之乐犹古之乐也。”

曰:“可得闻与?”[7]

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人。”

曰:“与少乐乐,与众乐乐,孰乐?”

曰:“不若与众。”[8]“臣请为王言乐。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9]音,举疾首蹙[10]而相告曰:‘吾王之好鼓乐,夫何使我至于此极[11][12]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13]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疾首蹙而相告曰:‘吾王之好田猎,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父子不相见,兄弟妻子离散。’此无他,不与民同乐也。“今王鼓乐于此,百姓闻王钟鼓之声、管籥之音,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鼓乐也?’今王田猎于此,百姓闻王车马之音,见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庶几无疾病与,何以能田猎也?’此无他,与民同乐也。今王与百姓同乐,则王矣!”

注释 [1]庄暴:齐国大臣。[2]见于王:受齐王召见。这里指的是齐宣王。[3]好乐何如:这句话也是庄暴所说的,中间加“曰”,表示说话另外起了一个话头。[4]庶几:差不多。[5]变乎色:改变了脸色。[6]直:不过、仅仅。[7]乐乐(yuè lè):前一“乐”意为奏乐、听乐。后一“乐”是快乐的乐。下几句类似的句子同。[8]管籥(yuè):管,笙;籥,排箫。[9]举:皆、都。[10]疾首蹙(è):忧愁的样子。[11]极:顶点。[12]田猎:打猎。[13]羽旄:旗帜。

大意 庄暴进见孟子,说:“我受王召见,王告诉我他爱好音乐。我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接着说:“爱好音乐怎么样啊?”

孟子说:“王如果非常爱好音乐,那齐国差不多就可以治理好了!”

过了些日子,孟子受到宣王召见,问道:“王曾经对庄暴讲过王爱好音乐,有这回事吗?”

宣王脸色变了,说:“我并不是爱好先王的音乐,只不过是爱好世俗的音乐罢了。”

孟子说:“王如果非常爱好音乐,那齐国差不多就可以治理好了!现在的音乐与古代的音乐是一样的。”

宣王说:“能说给我听听吗?”

孟子说:“独自一人欣赏音乐快乐,和他人一起欣赏音乐也快乐,哪个更快乐呢?”

宣王说:“不如和他人一起欣赏更快乐。”

孟子说:“和少数人一起欣赏音乐快乐,和多数人一起欣赏音乐也快乐,哪个更快乐呢?”

宣王说:“不如与多数人一起欣赏更快乐。”

孟子说:“那就让我来为王讲讲快乐吧。假如王在奏乐,百姓们听到钟鼓笙箫的音声,都愁眉苦脸地相互诉苦说:‘我们的王爱好音乐,为什么要使我们穷困到这般地步呢?父亲和子女不能相见,兄弟和妻儿流离失散。’假如王在围猎,百姓们听到车马的声音,见到华丽的旗帜,都愁眉苦脸地相互诉苦说:‘我们的王喜好围猎,为什么要使我们穷困到这般地步呢?父亲和子女不能相见,兄弟和妻儿流离失散。’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只顾独自快乐,没有和百姓一同享受快乐的缘故。”“假如王在奏乐,百姓们听到钟鼓笙箫的音声,都眉开眼笑地相互告诉说:‘我们的王大概没有疾病吧,要不怎么能奏乐呢?’假如王在围猎,百姓们听到车马的声音,见到华丽的旗帜,都眉开眼笑地相互告诉说:‘我们的王大概没有疾病吧,要不怎么能围猎呢?’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王和百姓一同享受快乐的缘故。倘若王与百姓一同享受快乐,那么就会使天下人归服了!”

这一章是讲与民同乐。可与1·2、2·2、2·4、2·5章参读。[1]

2·2 齐宣王问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诸?”[2]

孟子对曰:“于传有之。”

曰:“若是其大乎?”

曰:“民犹以为小也!”

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犹以为大,何也?”[3][4]

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与民同[5]之。民以为小,不亦宜乎?臣始至于境,问国之大禁,然后敢入。[6]臣闻郊关之内有囿方四十里,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则是方四十[7]里为阱于国中。民以为大,不亦宜乎?”

注释 [1]文王:指周文王。[2]传:此指文献记载。[3]刍荛(ráo)者:砍柴的人。刍,草也;荛,薪也。[4]雉兔者:猎取雉、兔等小动物的猎人。[5]大禁:重要的禁令。[6]郊关之内:郊是国都之外的近郊,关是边境上的关卡,此处是指国境之内。[7]阱:陷阱。

大意 齐宣王问孟子:“听说周文王围猎的场所方圆七十里,有这回事吗?”

孟子答道:“在典籍上有这样的记载。”

宣王说:“真有这么大吗?”

孟子说:“百姓还觉得小呢!”

宣王说:“我围猎的场所方圆四十里,百姓还觉得大,这是为什么呢?”

孟子说:“周文王围猎的场所方圆七十里,割草砍柴的人可以去,捕鸟猎兔的人也可以去,与百姓共同享用。民众觉得小,不是很自然的吗?我刚到齐国边境时,先问明了国家的重要禁令才敢入境。我听说国都郊外有个围猎的场所,方圆四十里,凡猎杀其中麋鹿的人按杀人罪论处,那么这方圆四十里等于是在国内设立的陷阱。百姓觉得大,不是很自然的吗?”

可与1·2、2·1、2·4、2·5章参读。

2·3 齐宣王问曰:“交邻国有道乎?”[1]

孟子对曰:“有。惟仁者为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2][3][4]昆夷;惟智者为能以小事大,故大王事獯鬻、勾践事吴。以大[5][6]事小者,乐天者也;以小事大者,畏天者也。乐天者保天下,畏[7][8]天者保其国。《诗》云:‘畏天之威,于时保之。' ”

王曰:“大哉言矣!寡人有疾,寡人好勇。”[9]

对曰:“王请无好小勇。夫抚剑疾视,曰:‘彼恶敢当我哉!’此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王请大之![10][11][12][13][14][15]“《诗》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16][17]笃周祜,以对于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18]“《书》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19][20][21],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于天[22]下,武王耻之,此武王之勇也。而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

注释 [1]汤事葛:汤是殷商的开国君主,葛是夏末的诸侯国。“汤事葛”的事,详见本书《滕文公下》“宋小国将行王政”(6·5)。[2]文王事昆夷:昆夷亦作“混夷”,是当时在周族西北边境活动的少数民族。文王事昆夷的事不详。[3]大王事獯鬻(xūn yù):大王亦作“太王”,指周的先祖古公亶父;獯鬻亦作“薰育”,是当时北方的少数民族。本篇“滕小国”(2·15)对此有较详的记叙。[4]勾践事吴:公元前494年越国被吴打败,越王勾践卑辞厚礼向吴国求和,卧薪尝胆,刻苦图强,最后终于在公元前473年攻灭吴国(详见《史记·越王勾践世家》)。[5]乐天:《易·系辞》说:“乐天知命,故不忧。”所以乐天也就是知命的意思。[6]畏天:下文“畏天之威,于时保之”。“畏天”就是“畏于天威”。[7]《诗》云:此处的诗句引自《诗经·周颂·我将》,这是一首祭祀周文王的颂歌。[8]于时:于是。[9]疾视:怒目而视。[10]《诗》云:此处的诗句引自《诗经·大雅·皇矣》,这是一首歌颂周先祖功业的诗歌。[11]赫:勃然发怒貌。[12]爰整其旅:爰,发语词,无义。整,整顿、整饰。旅,军队。[13]遏:遏止、制止。[14]徂:往。[15]莒:地名。[16]祜(hù):福祉。[17]对:答。[18]《书》曰:《尚书》逸篇。后来的伪古文《尚书》将其采入《泰誓》。[19]惟曰其助上帝宠之:惟曰,发语词,无义。此句的读法不同。一说将“四方”与“惟曰其助上帝宠之”相连,读作“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有罪无罪惟我在”。此处取朱熹说。[20]厥:同“其”,代词。[21]衡行:同“横行”。[22]武王:西周的开国君主周武王。

大意 齐宣王问道:“和邻国交往有什么原则和办法吗?”

孟子答道:“有的。只有仁者才能以大国的身份事奉小国,所以成汤事奉葛伯、文王事奉昆夷;只有智者才能以小国的身份事奉大国,所以古公亶父事奉獯鬻、勾践事奉夫差。以大国身份事奉小国的,是乐天知命;以小国身份事奉大国的,是敬畏天命。乐天知命的人能使天下安定,敬畏天命的人能保护自己的国家安定。《诗经》说:‘敬畏上天的威灵,因而常得佑护。' ”

宣王说:“说得好啊!可是我有缺点,我崇尚勇武。”

孟子答道:“希望王不要爱好小勇。那种按着剑、瞪着眼睛大叫‘他怎么敢抵挡我啊’的人,只是匹夫之勇,只能抵敌一个人。希望大王能把勇扩大!“《诗经》说:‘文王勃然震怒,整顿军队向前,制止对莒的侵犯,提高周的威望,酬答天下的向往。’这是文王的勇。文王一怒就使天下百姓得到安定。“《尚书》说:‘上天降生下民,又安排了君王,安排了师傅,只是为了让他们帮助天帝保护百姓。四方的有罪者、无罪者,都由我负责。天下谁敢违背上天的意志?’有一个人横行霸道,武王就感到耻辱,这是武王的勇敢。武王也是一怒就使天下百姓得到了安定。现在,假如大王也一怒就使天下百姓得到安定,百姓惟恐大王不崇尚勇武呢!”

勇是人们崇尚的美德,但对勇有着不同的理解。怎样才是真正的勇?怎样才是大勇?是值得认真思考的。这一章讲到小勇和大勇、匹夫之勇和文武(王)之勇的区别。要好好领会。

3·2章也谈到养勇,可以参读。[1]

2·4乎?”齐宣王见孟子于雪宫,王曰:“贤者亦有此乐[2]

孟子对曰:“有。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而非其上者,非也;为民上而不与民同乐者,亦非也。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3][4][5][6][7]“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儛,遵海[8][9]而南,放于琅邪。吾何脩而可以比于先王观也?’[10]“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11]也。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12][13]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14][15][16],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今也不然,[17][18][19]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民乃作慝。[20][21]方命虐民,饮食若流,流连荒亡,为诸侯忧。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乐酒无厌谓之亡。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行,惟君所行也。’[22]“景公悦,大戒于国,出舍于郊,于是始兴发补不足。召大师[23][24],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徵招》《角招》是也。其诗[25]曰‘畜君何尤? ’畜君者,好君也。”

注释 [1]雪宫:离宫之名。[2]非:责备、非难。[3]齐景公:春秋时齐国国君,名杵臼。[4]晏子:齐国大臣,名婴,字平仲。[5]观:巡游。[6]转附、朝儛:皆山名。转附,旧说即山东诸城东南的琅邪山,或说是山东烟台以北的芝罘山。朝儛,旧说即山东荣成东北的成山角,或说是荣成以东的召石山。[7]遵:沿着。[8]琅邪:邑名,在今山东诸城东南的海滨。[9]脩:同“修”。[10]适:前往。[11]无非事者:没有无事而空行者。[12]省:省视、视察。[13]敛:此指收获。[14]休:休养生息。[15]豫:义同“游”。春省耕而补不足叫游,秋省敛而助不给叫豫。[16]度:法度、榜样。[17]粮食:此处后面的“食”作动词用。[18]睊睊(juàn)胥谗:睊睊,侧日相视。胥,齐、皆。谗,抱怨。[19]慝:恶。[20]方命:方,逆;命,王命。方命,违抗王命。另一说方同“放”,放弃不用先王之命。[21]反:同“返”。[22]戒:准备。[23]大师:即太师,管理乐工的官员。[24]《徵招》《角招》:所作乐章名。[25]尤:过错。

大意 齐宣王在雪宫会见孟子,宣王说:“有道德的人也以享受这些为快乐吗?”

孟子答道:“有的。人们得不到这样的快乐,就会责备他们的君主;因为得不到而责备君主是不对的,作为一国之主不与百姓一同享受这些快乐,也是不对的。君主以百姓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百姓也就以君主的快乐为自己的快乐;君主以百姓的忧愁为自己的忧愁,百姓也就以君主的忧愁为自己的忧愁。以天下人的快乐为快乐,以天下人的忧愁为忧愁,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是从未有过的。“过去齐景公问晏子说:‘我打算到转附、朝儛去巡游,沿海岸向南直达琅邪。我该怎么做才能和先王的巡游相比拟呢?’“晏子答道:‘问得好呀!天子前往诸侯国叫做巡狩,巡狩就是巡视所守的疆域;诸侯朝见天子叫做述职,述职就是报告所执掌的公务。没有和政事无关的出游。春季察看耕种,补助贫困;秋季考察收获,救济歉收。夏代的谚语说:‘我们的王不巡游,我们如何得休息?我们的王不省察,我们何处得救助?王的巡游视察,为诸侯做出榜样。’现在不是这样了。巡游队伍一出动就征粮,饥饿的得不到食物,劳苦的得不到休息。人人侧目而视、怨声载道,人们也就开始作恶。违背天意虐害民众,大吃大喝如同流水,如此流连荒亡,诸侯也为之忧愁。顺流而下不知回返叫做流,逆流而上不知回返叫做连;永不满足地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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