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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17 04: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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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曦晨

出版社:哈尔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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郴城春晓

郴城春晓试读:

老板,你早!

一九九八年,初秋的一天。

郴城火车站广场前坪,几

家用人单位广拉横幅,彩旗猎猎,人头攒动,正在举行大型人才招聘会。

28岁的吴辛正在为找工作发愁,看到如此场景,忙拨开人群来到一家名叫顶呱呱肥料公司的招聘摊前应聘。

他有点紧张地问:“老板,像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你们公司要不要?”

一名戴眼镜的女孩瞧了他一眼说:“我不是老板,我是公司人事部经理,我叫秦仪,这样,你先填张表格,填完后我再答复你。”

吴辛接过笔,唰唰唰,在表格上划了一阵子,填完,交给秦仪。

秦仪认真审核了一遍说:“你的情况除年龄稍大了一两岁外,其他条件基本符合,我们公司正需要你这样的壮劳力,你可以到车间上班,你明天就来公司报到吧!”

都快半年没工作的吴辛,一拍自己的后脑勺,心说:“嘿,这就算又有班上了!”似乎这等好事来得太突然,令他自己有点喜出望外,不大敢相信。忙对秦仪说:“好好好,我明天就去报到。”

天清晨七点,吴辛来到位于城南工业园区的顶呱呱公司前门,一名身材魁梧高大、满脸横肉的年轻保安拦住他说:“你干什么的?不许进入公司。”

保安叫田军,他穿着保安制服,头戴大盖帽,腰束一根黑色警用皮带,左手大拇指扣进皮带里,右手握一根粗黑的警棍,身旁居然还趴着一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那狗发出一阵阵欧欧昂昂的怪叫声,目含凶光地死盯着吴辛。

吴辛忙解释说:“我是你们公司刚招的工人,我也马上要到这来上班了。小兄弟,你就让我进去吧。”

田军说:“不行,所有人员一律要等到

点钟才能进入公司。你可以先在登记本上记录一下,再到门外候着。不登记,八点以后也不准进。”

吴辛心想:“这公司整得像个保密局似的,不就一私企吗,也太把自己当盘菜,太高调了吧。嗨,不进就不进吧。”

透过公司前坪的不锈钢伸缩大门,吴辛也能将公司窥探个大概:“公司占地大致40亩左右,可见部分除了一栋五层楼的办公大楼,没有几栋像样的建筑,后面就是两大排车间,公司内居然大部分是菜土和树木及绿化带,公司的围墙也是一项半拉子工程,很多地方居然没完工和扫尾。

但在公司的主道边立有众多做工考究的宣传牌,上面写着一些高大上的内容:“公司为世界粮食增收做贡献。”“公司科技为人类粮食丰收保驾护航。”等等,不一而足,看上去让人提气、激动、备受鼓舞。

八点钟终于到了,吴辛顺利地随同近百名新老员工进入了公司。二

初到公司,几十百把号人,大家全站在公司办公大楼的前坪,彼此听声音听话题,找相熟投机的人聊天儿,吴辛居然找到了一名街坊赵民。赵民读了所技校,大为感叹目前像样的公司太少,就业困难,好多国企现有的人员都在裁,好的单位又进不去,又说郴城实在太小,问吴辛怎么也到这公司来了。吴辛说:“我一个初中学历的人,能混碗饭吃就可以了,这公司说我有劳力,就录用我了。”

听得赵民表情尴尬,他想:“倘若如吴辛所说公司将靠卖劳力来提升效益,这公司前景堪忧,怎么吴辛这种纯体力劳动者也跟我混一起了?他似乎有点失落。”

大家正在叽叽喳喳议论交谈,从公司大门开进来两辆小车,一辆皇冠,一辆普桑。车停之后,下来七八个人,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艾千下车来到人群中。他五短身材,个子不高,50岁左右,他叼根烟,手舞足蹈地当众宣布:“全体人员到五楼大会议室开会,我要讲话。

秦仪和几名行政人员都忙召集大家前往五楼大会议室。

去往会议室的途中,一名常德籍同事菜菜颇有个性,呜里哇拉直念个不停。他30岁左右,红光满面,好像快被钱逼疯了似的,他说:“这年头,只要有钱,叫老子干啥都行。”

有人就说:“叫你去杀人,你也干?”

菜菜说:“拿一百万来,老子马上杀个人给你瞧瞧,没人杀,我杀死我自己。”

有人就说:“是杀别人不是杀你,你值几个钱。”

菜菜说:“老子反正为一百万能把命豁出去,钱归了老婆孩子,死也值了。话不扯远了,来这打工,不晓得老板会给我们开多少工资。”

旁人说:“马上开会了,你可以再大声问问老板嘛!”

菜菜说是要问清楚,划不来趁早走人,这地方好荒。

近百人落座会议室后,艾总和薛厂长、蒋副厂长、财务总监廖总及车间主任姜大鹏陆续进入会议室主席台。

薛厂长做了一下行政人员及自己的简短介绍,讲了一番公司性质、现状概述和远景描绘后,大家以热烈掌声欢迎艾总讲话。

艾总站起身,手上夹根烟,说:“我首先感谢大家成为公司的一员。我今年春节期间到广州去搞调研,在广州火车站看到了人山人海的打工人群,希望大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就业机会。广州那边流行一句摧毁人性的话,叫什么

只脚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打工仔到处都是。是这么说的吧?希望你们随时都要记住,你们端的饭碗是我给的!”

也不知是他当时表述这句话时的语气不对还是气场不符,当时台下就呜里哇拉大声嘈杂起来,有人喊:“切!没有打工的出力,老板也要死翘翘。”有人交头接耳说:“听他说话就觉得素质不咋样。”菜菜问:“招聘时说每月开500块钱工资,每天干8小时,又扣伙食费,公司又有点偏,坐公交还得自己掏钱,这点工资是不是少了点?”

艾总说:“安静,安静!大家不要只盯眼前,公司拥有先进专利技术,前景广阔,希望大家对公司要有信心。目前是起步阶段,明年工资将翻番,后年力争上市,还将开辟国外市场,届时到国外建厂,在座各位均可独当一面,我将授权给每位一个项目经理职位。从明天起,公司实行军事化管理,早晨要做早操和晨跑,至少要进行3公里拉练。”

台下又是一片嘈杂声,有人说:“公司是以生产和产品为主,又不是学校和军队,都老胳膊老腿了,谁还跑得动。”纷纷抱怨吃不消,没搞头,要取消。

艾总大吼:“谁不服从公司的规章制度,轻则罚款,重则开除。厂长及留厂行政人员一视同仁。”

本想再嚷嚷几句的菜菜也闭嘴了,心说:“只要当官的能撑下来跑步做操,老子也能。”三

第二天清晨,保安队长欧小宇居然在公司的播音室播出了一首嘹亮的起床军号曲。那荡气回肠、悠远嘹亮的军号声,吴辛听得有点儿时空错位,仿佛是在军营,全公司男女立即奔到办公大楼一楼集合。

手握尚方宝剑的欧小宇26岁,精神饱满,声音洪亮,相貌英俊,气宇轩昂,属于美男。他刚从部队退伍,只听他吹了几声口哨后说:“全体都有,立正,向前看,稍息!今天遵照公司规定及艾总指示,我们做完早操后,将进行3公里晨跑,目标工业园区小镇管委会前坪,到点折回。第一队,吴辛带队,第二队,菜菜带队,吴辛、菜菜出列,听懂没有?”

吴辛和菜菜大声回答:“到,是。”

早操很快做完,近百号人开始双拳半握,齐腰而提,迈开步子,队列整齐地跑出公司大门,朝目的地管委会大楼跑去。在队伍进入小镇时,欧小宇带头喊起了口号:“一二一,一二一。”那阵势就像有支部队来到了小镇。天还未大亮,惊得小镇上的居民都从阳台上来瞧究竟,居民们有的说:“这顶呱呱公司又在发宝气了,大清早来跑步,吵死个人。这点人有什么显摆的,人家飙飙公司一千多人都不拉出来跑,真是没见过这号惯爱出风头的公司。”这样的晨跑跑了一个星期后,有天清晨,有户居民嫌脚步声太响、口号声太吵,直接穿着睡衣站阳台上大骂:“吵你屋里死人倒灶,老子正搂老婆睡觉,吵得老子兴致全无。发宝气呀!”

欧小宇仗着人多势众,冲那居民一指说:“你再多嘴,扒光你裤子拉下来游街示众。”吓得那居民赶紧缩了回屋,不再作声。后来晨跑的次数也少了,周

周日取消,只在天气好的情况下,跑一三五三天。

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里,近60名的车间男女员工,没干过一件与公司产品生产相关的事,干的事是如下几项:挖沟、栽树、修路、砌围墙和年轻男女谈恋爱、美食讨论大比拼、打牌赌钱、在公司录像室看录像、奔工业园小镇闲逛和玩乐。全与公司产品和生产无关,谁也没有去想公司的走向和自己接下来的境况。

公司二楼有间小会议室,十多名管理人员正在开会。

艾总发言,他说:“人员招聘接近尾声,各部门各岗位人员基本配齐,设备已在路上,现在是关键期,大家要充分打起精神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来。薛厂长要做到人员情绪稳定,不可因暂时不能就岗生产而产生懈怠情绪,一旦投产,人员还有可能紧缺。现有人员边做杂事,边进行一定的岗前技能培训。刘经理要拟出和完善产品销售的一系列方案,未雨绸缪,早做准备。销售这块我来主抓,并将召开全体销售员会议,我还将去广东找猎头公司挖人,来领衔和充实公司的销售队伍。采购及财务由林絮(艾总老婆)和廖总主抓。”

会议正在进行,保安田军火急火燎地冲进会议室,报告也没喊地大叫:“艾总,不得了了,地瓜村来了十多个人手持杀猪刀在大门口闹事,扬言要砍、砍、砍……”

艾千大发雷霆,桌子一拍说:“公司养你们这十个保安干什么的?难道全是吃干饭的吗?砍什么砍?啊?给我把那些农民打回去!”

田军委屈地将袖子挽起,给艾总看自己右手臂上一道长长的血口子,说:“我们十个保安全挡在门口了,那些农民有举长木棒的,有拿杀猪刀的,有的还拿着锄头、砌刀,叫你马上付清砌围墙的工钱,否则就、就、就、就砍死你……”

艾千火冒三丈,大骂:“放他妈的狗屁!这帮地瓜村死不开眼的农民,老子才欠他们几个钱,胆敢口出狂言。你们给我捉住一个打死一个,不见血不放手,有事我来兜着。”

说完连忙掏出手机拨110报警,并对薛厂长说:“全公司员工紧急集合,公司大门口去打架。”

薛厂长不同意,他对艾总说:“不就几个农民,我去处理。千万不能让公司所有员工去打架,这会捅更大的娄子。”

艾总也只好收回成命,他正同薛厂长从二楼走下楼梯,欧小宇又到了,说:“有一个叫大毛的农民翻墙进公司来了,拦也拦不住,手握杀猪刀说他不要钱了,只要你的手和脚。艾总,你躲一躲吧。警察未到前你不要露面,他们只找你算账。”

艾总惊出一身冷汗,他站在楼梯台阶上已隐约听见大毛的叫嚣声,薛厂长也劝他说:“你快躲进那间假董事长办公室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艾总在二楼的办公室有两间,挂董事长牌的那间其实经常没人,也不在那办公,那只是个幌子一样的摆设,以躲麻烦和回避不想见的人,而楼道最里的那间挂资料室的房间,才是真正的董事长办公室,功能和设备齐全。

艾总满腹忧愤地一下钻进了资料室,将两道铁门死死地反锁上。

八个保安与大门外的十多个农民对峙,一个保安正与已冲入公司球坪的大毛僵持,阻拦他冲进办公大楼。欧小宇和薛厂长根本没理会大毛,他俩直接来到大门口,与大门外的农民对话。

薛厂长长着一脸络腮胡,老远就有一个叫刮子的农民认出他来,那农民大喊:“你大胡子来讲事没卵用,你去叫那挨千刀的艾老板来,他妈的讲话不算数,我们没日没夜帮他赶工期,日晒雨淋,六个月前就讲好,围墙一砌好就结账,如今都完工三个月了,一分钱都没结。要老子做事时就讲得嘴巴甜蜜蜜,找他结账就回回躲!现在孩子要开学了,还不见钱,老子要把围墙全部推倒。”

原来早先所见的部分残缺围墙,是因民工泄愤而故意推倒造成的。

薛厂长站在他们面前说:“你们谁把票据统计一下,一共多少钱?”那个叫刮子的农民说:“还用统计吗?一共八千多块钱,早就算好了。”

薛厂长马上对刮子说:“你先把大毛叫出公司去,叫所有闹事的人全部撤回,你们再不走,公安马上就到,你们不但要吃官司,八千块钱连罚款都不够,知道吗?”

刮子一听,大喊:“哦,只准你们欠钱,就不准我们来要钱?哪有这样的王法!你们公司还是立在我们地瓜村的地盘上,连我们的钱都敢赖,老子天天来闹,叫你公司不得安生。”

薛厂长说:“你来结账是合法的,但你拿着凶器来结账就是违法,一旦我们的保安被鉴定为轻伤,你们将被判刑,你们懂不懂?”

刮子一看田军手臂上那尺把长的血伤口,就说:“你们今天结不结账?不结账老子今天就是不走,天王老子来了都是这句话。”

薛厂长说:“账可以结,但医药费你们必须付。这账你结不结?”

刮子一听有账结,便答应可以扣点医药费。

薛厂长说:“那你进来把票据拿好,跟我到财务室拿钱。”

大毛被刮子喊出了公司,围在门外的农民见刮子居然拿回了工钱,也纷纷撤走。

一大帮农民和刮子刚离开十多分钟,公安到了,薛厂长讲了下情况,说已没事了,公安嘱咐了几句,开车走了。

事情就这么平息了。只是田军一个礼拜未上班,做了工伤处理。六

薛厂长、蒋副厂长及车间主任姜大鹏都是艾总的故交。蒋副厂长年近60岁,是个老实人,钳工出身,干出来的活,钉是钉,卯是卯,有板有眼,是个技术大拿。姜大鹏40多岁,车钳焊电水,各工种似乎什么都懂点,但无一精通,大伙儿叫他万金油。艾总一叫唤,他立马将差事应承下来,干到中途或扫尾,无法善后或完工,他才去找蒋副厂长,有时被蒋副厂长数落,说他开始就错了,浪费原材料。

姜大鹏头发梳得溜光,极爱干净整洁,车间几个稍有姿色的女子,他无一不爱,有事没事他喜欢凑过去嘘寒问暖,他条件可以,父母均是退休干部,老婆在一家大型国企上班,自己从汽修厂内退后搞了一阵子生意,不但没挣钱,还赔了本。他说生意赔了也不用他掏钱,是他有钱的爹妈掏了十万块补窟窿。他有个儿子,读高二,吃穿住用及零花,全是他爹妈全包,他有时千恩万谢地感叹自己这辈子什么都不好,唯有一样是好的:命好!他爹妈把孙子看得金贵,对姜大鹏已不抱任何希望,家族的兴旺及光宗耀祖全寄托在他儿子身上。他在老婆面前也丈夫不起来,老婆的收入几乎是他的两倍,福利及待遇他根本没法比。

他在员工面前总以艾总嫡系自居,对员工常大声呵斥。菜菜不怵他,经常跟他较真说:“你干得好的事我也干得好,我干不好的事你也干不好,牛什么牛?”他恨菜菜恨得咬牙,追在所有官大的屁股后面打小报告,编排菜菜这也不是,那也不对,扬言一个月内就要菜菜滚蛋。

菜菜扑哧一笑说:“要我滚蛋,没那么容易,除非我自愿不想干。”

这话有内涵,原来菜菜是有背景的,他一个姑父在银行当官,是艾总想巴结都巴结不过来的主。姜大鹏只是一双眼盯着车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车间员工因此给姜大鹏取一绰号叫姜多嘴。

艾总娶了个小自己二

十一

岁的老婆,叫林絮,是名大专生,她一年四季都是裙裾打扮,面容一团粉白,显得十分年轻漂亮。她走路姿态轻盈袅娜,女人味十足。

这天艾千驾车回到自己二百六十平方米的大房。

林絮说:“阿千,你犯不着为一点小钱去惹恼那些下苦力的人,不值哟。”

艾千说:“在我眼里,十块钱和十万块钱都是大钱,十块钱累加一万次就是十万。现在公司刚起步,我这里不把十块钱当钱,到下面就会有人不把一千块钱甚至一万块钱当钱。我们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要抠紧。什么是老板?在我的经历中,老板就是守财奴,不是守财奴的老板,迟早要变成丧家之犬。”

林絮问:“我们公司的广告做出去之后,好多供货厂家来推销产品,不知道接哪家好,你来定一定,说说意见?”

艾千说:“不管谁来推销产品,必须铺货或押款,这是前提。他们谁不夸自己的产品这好那好?那是他们嘴里的好,到我们眼里,要会鸡蛋里挑骨头,挑出了骨头就是节约了钱。现在的市场太黑太乱,极不规范,谁守规矩谁吃大亏,你讲诚信好心待他,他欺你势单力薄人地两疏,狠心宰你黑你,好多省的货根本不能送。那些坐商一年到头全靠吃人家货款和黑人家货物发财,你去收账,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再大的店再大的铺,倘若有心黑你,做起假来全是一路货色。任何时候都是现金为王,只要有钱,不愁没好货上门。”

林絮问:“那八百万贷款什么时候能下来?地皮款才付了三分之一,又在催了。”

艾千说:“我明天要出去应酬一下农行的老曾,还得请徐老出来,再叫上贺会长。前段时间已沟通得差不多了,款子不出纰漏的话,应该很快就会下来。“近期,我们要在各个方面造势,我为什么要让员工去晨跑?就是要让人家知道我的公司招人了,有人气有生机了,即便不足百人,我也要拉出去,队伍总是由小到大壮大的,我不怕弱小,只怕残缺。“谁来催地皮钱让他催去,哄一哄,拖一拖,油滑他们几句,这帮家伙一面求我再找客商来投资买地,一面放肆逼钱,哼!地价不升值,那地皮钱能拖就拖。“你瞧瞧现在那地段多荒凉,我是他们的马前卒,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没有我在那荒坡上打下第一桩,建厂房,谁会当那是工业园区?”

林絮微笑着听完艾千那喋喋不休的偏执言论,她轻哦一声,柔顺地说:“阿千,你有见地,有办法,我全听你的。”八

车间几十号人参加的户外劳动正式开始了。

菜菜说这是又一次短暂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活动。人要不断学习,既要学工学商也要学农,伟人说,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菜菜总能苦中作乐,在艰辛和无奈中自寻安慰。

公司第一天派的劳动是挖沟。

赵民被姜大鹏委任为挖沟监工,属脱产干部,负责收发劳动工具,给每个人定任务及验收。菜菜起跳不服气,直问姜大鹏凭什么这么好的差事不委任给他。

姜大鹏气得就要上去撕烂他那张臭嘴,大声呵斥他说:“我俩谁是车间主任?”

菜菜两手一摊说:“这也不是车间呀,这是挖沟现场。”

姜大鹏说:“赵民是中专生,你什么学历?只会讲怪话捣蛋。”

菜菜轻笑着说:“挖个沟也讲学历吗?我是村里泥瓦匠本科,我最适合当监工,沟的宽深曲直,我一瞄就准。”

姜大鹏一声吼:“少啰唆,挖就挖,不挖就扣钱。”

菜菜一声叹息说:“哎,冒办法,跌到钱眼里的人好遭孽,一个小官崽崽也争不来,还被人骂,实在命苦,那就开始挖吧!”

这挖沟是沿公司三面近千米的围墙墙脚,挖条宽50厘米、深30厘米的护墙挡水沟,以防雨水漫厂或侵蚀墙脚。

这几十名员工的年龄、学历、家境、体力和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可谓来自五湖四海,南腔北调。艾总招工有在社会上招的,也有凭关系塞进来的,小到18岁,大到40岁,男女都有,有初高中生,也有中专生,有厂矿子弟,也有官太太,还有下岗工人、纨绔痞子和附近农民。

挖沟任务每人每天20米,上午10米,下午10米,吴辛居然土拨鼠似的,呼啦呼啦,沟挖得飞快,宽深标准,整齐直溜,一个上午就将任务完成了,他干活不偷懒,不惜力。

菜菜挖一阵歇一阵,凡遇到赵民挨近他身边来巡视,他就不挖,挂一副轻蔑的表情,故意凑到吴辛那段沟边去抽烟聊天儿,他气鼓鼓地要抵触赵民,藐视他的监工权威。

吴辛挖完后,来帮菜菜,菜菜边冒汗边责怪他说:“这是帮资本家干活,又不是给自己家里做事,你那么积极干吗?干快干慢反正每天就那么点钱,你这么快就挖完了,不担心赵民明天加任务啊。”吴辛一声憨笑说:“不会吧。”

菜菜叹一声说:“不会吗?你等着瞧吧。”

第二天继续挖沟,有人手掌已经磨出了血泡,工具也损坏不少。果不其然,赵民一上工就提出要加任务,加到每人每天挖30米。

菜菜锄头一扔说:“赵民,你先来挖十米给大伙瞧瞧,老子累一上午底裤都是汗,你以为这挖沟是在床上跟你老婆滚床单,是那么轻松快活的事吗?”

赵民说:“我也不想加任务,是姜主任瞧见你们昨天完成得太快,就……就……”

大家都起哄说吃不消,不准加,菜菜说:“你天生就是当狗腿子的料,姜多嘴说加就加呀,他问过我们同意不同意吗?”

这时一名最懒的娇气的女孩指着赵民鼻子,气急败坏地哭着骂他:“你今后娶了老婆,姜多嘴要睡你老婆,你肯定也同意。”

乐得大家前俯后仰,差点儿笑岔气。

赵民说:“我还没老婆呢,他想睡也睡不着呀。”

菜菜起哄说:“大家同不同意加任务?”

几十号人围在一起喊口号:“不加!不加!”

弄得赵民像被批斗的地主一样十分尴尬和沮丧。

叫喊声把姜大鹏主任招来了。他讪讪地笑着说:“大家不同意加任务就不加嘛!但不许喊口号示威。挖沟的质量要保证,要爱惜工具,昨天锄头损坏了七把,沟也挖得深度和宽度不够,弯弯扭扭,看都看不得。”

一名绰号叫娃哈哈(他酷爱喝奶,一天要喝十瓶,便得此美名)的18岁小青年说:“我不想挖了,我干脆每天出30块钱给肯挖的人来挖。”

姜大鹏一呸说:“不过是你老子有几个钱,看你读书不上进,怕你在社会上学坏,才送你来这儿上班,你不要凡事砸钱解决,蔑视劳动,带坏风气!”

娃哈哈一脸稚气地说:“没人干我也不干了,我情愿不要工资,扣钱就扣钱,我不在乎。”

姜大鹏一脸轻视地笑,说:“那你就不干活,多喝奶,一边待着去吧。”

那名叫小娟的官太太倒吃得苦,她说她老公虽是名干警,但她自己是一处园艺场的工人,这点儿活自己吃得消。

姜大鹏大力表扬小娟,夸小娟不但人漂亮,且自立要强,无官太太的娇气。他平时就最腻小娟,小娟长得标致,纤巧可人,风韵犹存,姜大鹏可以眯缝着一双色眼盯小娟两小时不挪步。菜菜说这道风景叫:“垂涎欲滴,秀色可餐。十

挖完沟后,进行了一次专业知识培训,主讲人是名科研所的老教授。

教授已有70多岁了,他精神矍铄,声音洪亮,上课第一句话就说:“在座各位,有高中或中专以上学历的,请举手。”

人群中有不少人把手举了起来。

教授说:“请大家把手放下,人数勉强过半,值得欣慰。同志们,我在大学都是给本科生授课的,这里为什么要让大家举一下手呢?因为接下来我要讲的内容,是要按听众的学历层次来做出取舍的,有的内容讲深了,低学历者会听不懂。”

姜大鹏站在旁边带头鼓掌,并插话说:“大家要认真听,教授在外授课的收费标准是每节课500块,还不一定请得来。”

菜菜一听,大为吃惊地说:“知识就是金钱呀。哎!还是当专家教授有钱。”

教授接下来侃侃而谈,绘声绘色,深入浅出,讲了水稻的分蘖、倒伏、返青、灌浆等现象,也讲了氮磷钾硼等肥料对作物的阶段性功效。讲到后面全是专业术语,母本父本、种属科纲,云里雾里,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了。

菜菜和吴辛居然听着听着打起了瞌睡,姜大鹏来到他俩身边咳嗽一声,厉声说:“不许睡觉!”

菜菜反问他:“不睡觉,你听得懂吗?”

下午继续讲,打瞌睡的人更多了,连那些高中学历以上的人,似乎都被打回小学原形,既没几个听得懂,也没几个认真听。

蒋副厂长走出培训室,来到走廊透透气,烦躁地抽完一根烟后嘀咕着:“这种讲课是白丢钱!”

第二天就停止了授课培训,又开始参加户外劳动,劳动内容是搬大石头填路基,再倒碎石子,铺水泥路面。

赵民依旧当监工,上午劳动结束,中午要午睡两小时,下午临上工的时候,菜菜居然发现赵民午睡过头,未到工地现场。大伙儿站在工地等他半小时了,赵民仍在呼呼大睡。吴辛说去叫醒他吧,菜菜说:“你别去当这好人,看我怎么收拾他。”

菜菜来到薛厂长办公室,说赵民午间不休息,找几个人在宿舍打牌,上班时间躲到宿舍睡觉,工地现场乱得一团糟,都等他领料领工具却找不到人,他现在还在宿舍呼呼大睡,工作不以身作则,身为脱产干部,带坏作息风气,大家谁都不敢管他。

薛厂长当即领着蒋副厂长来到赵民宿舍,赵民仍在大睡,薛厂长也不叫醒他,而是打电话把姜大鹏叫来,一顿怒斥:“看你委任的什么人,当场宣布解除赵民职务,职务由干活最卖力的吴辛取代。”

赵民下午搬石头时,姜大鹏骂他是扶不起的阿斗。赵民扶一下近视眼镜说:“这受气的小官,我早就不想干了,我干点分内的体力活自在得多。”

菜菜凑到监工吴辛身边讨好说:“你当了监工可得买包烟来抽抽。你看你,拿支笔,握本文件夹,别人干活你闲着,多神气。”

吴辛说:“你别取笑我了,烟我会买给你,但你得离我远点,你这人太坏,我得防着你。”菜菜说:“你这人不识好歹,当了官就拆梯子摆臭架子了。”

吴辛不理他,忙跑开去指挥装模倒水泥路面。十一

公司培训室正在召开销售人员会议,廖总、林絮、秦仪,刘经理、薛厂长等均到场。销售人员共有二十多名。

会议由销售部刘经理主持,讲了一个开场白后,艾总做主旨发言。

他拿了几张纸举一举说:“大家发财的机会到了。”在座的销售员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艾总接着说:“我这里拟定了一个方案,一个月之内你们按区域把情况给我统计上来,我们是有职能渠道的,我们的产品,可以说凡有作物的地方,就有我们的市场,种庄稼的人,谁不想丰收增产?在技术上,我们是握有先进专利的,就像拥有原子弹核武器一样强大。你们先把渠道完善,只管把当地的实际作物土地面积统计上来,我们就按这个面积来测算产品销量,再开足马力生产,绝对没错。”

刘经理问:“销售员的差旅费怎么报账?”

艾总大气地说:“实报实销,但不得弄虚作假。跟你们说,我是杀猪、开客车、开酒店,再到全国各地跑建材做总代理出身的,业务员的那些套路和艰辛我基本都懂。”他说完拿眼神跟廖总对视了一下。

他说:“我对销售员向来是高看一眼,你们的进入也是把关严格,基本都是大中专学历,且专业基本对口,开出的工资是生产人员的两倍甚至更高,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厚爱。”

销售员段灿问:“遇到有人要求拿回扣和提出返点怎么办?”

艾总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他有胃口吃,你尽管喂,但出厂价和回扣及返点公司有统一的把关标准,待会儿廖总跟刘经理会详讲细节。”

艾总说:“我们的销售员下去,不能做一个单纯的资料收集员,而是要尽可能地熟悉当地人脉、环境和渠道,尤其是类似产品的销售现状和市场潜力,做好充分的市场调查和摸底。“你们一个月后,我要人人过关,逐一提问,希望你们届时能就我提的问题、我要的东西,令我满意,别让我失望。过几天我要给大家引见一位重量级的销售能人,他目前在广州,我请了他三次来公司做营销总监,他都拒绝了。他有主导销售上亿元农肥产品的经验和策略,那才是真人才呀!届时,他若能来,你们要多向他学习和取经。“一个月后,你们谁的业绩毫无起色,没有成效的,请自动辞职,我的公司不养闲人,我的钱要用在得力的人身上。你们瞧瞧,给我开车的司机小潘抽的烟都是芙蓉王。”他说完又举着自己的香烟盒晃了晃说:“我才只抽普版红河,每包不足十块,我这人是很惜钱的。请大家不要笑话,我小时候家里穷,靠捡别人的西瓜皮当菜吃,我不敢挥霍奢侈,更不会在不值钱的人和事上花冤枉钱。”

接着,廖总、刘经理做具体部署,艾总离会,驱车赶往广州。他忙得一个月很少能在公司待上一天。

十二

车间铺水泥路快扫尾的时候,招进来三名年轻人,一名电工何青,一名维修工高俊,一名普工凡赛。

何青、高俊是郴城人,凡赛是城郊石镇人。姜大鹏叫何青画了一张电路图,叫高俊焊了一台老虎车、修了一下包装机的下料斗,叫凡赛开了一个下午的提升机。三人就算合格录用了。菜菜在他们三人面前面授机宜,将姜大鹏的所有过往和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都宣讲了一遍。

何青三人听得将信将疑,都对姜大鹏没好感了。

何青一到车间,永兴妹子小依就对他特投缘,公司的宿舍管理松散,不严谨,女工寝室就在男工寝室对面,搞对象的特多。几乎等同于一边是干柴,一边是烈火。桂阳妹子小荷看上了凡赛。宜章妹子小纤与高俊打得火热。

何青、高俊和凡赛的工装根本不用自己动手洗。有时三个女孩提衣服并排到水龙头上洗,菜菜就骂赵民、吴辛都是两条不中用的哈卵,车间的三个靓妹全被这后来的三个小子搞定了。

赵民说:“我妈已在托亲戚帮我找,我不着急,我不想到这公司找老婆,过家家似的,哪会长久?”

吴辛说:“我就更困难了,我老婆跟我离了,我现在身边带个6岁的儿子,又是个农民工,没条件呀!那些小妹子从来话都不跟我说一句,见了我就躲。”

菜菜说:“看来,我们仨就只能当观众了。”

凡赛长得高大,足有一米八五,小荷却只有一米五,但长相甜美,皮肤白皙,凡赛问小荷说:“追你的男孩子那么多,你为啥喜欢我?”小荷说:“那些男孩跟你比都算矮子,若我俩在一起,今后生出的小孩儿应该不会像我这么矮吧?你爱我吗?”

凡赛说:“原来你喜欢我只是为优生优育考虑呀,我就再没别的优点和长处了?我喜欢你长得像影星林心如,样子甜,眼睛大大的,欢快活泼。”

小荷笑骂一句:“你就是个色鬼,我老了丑了你准会变心。”

凡赛说:“我哪会呢,我喜欢你、爱你都不够,你老了我也老了,都丑了。”

小荷说:“你油腔滑调,没正形,准靠不住,是吗?”

凡赛每天晚饭后就到小荷寝室去聊天儿,小荷让凡赛躺在她的小床上,她帮他松骨按摩。凡赛嫌小荷不会按,说干脆我帮你按吧!小荷一拍他的手说:“去,你不能按我,只能我按你。”凡赛问为啥。小荷说:“不为啥,还没到那时候,时候到了,我让你按个遍,包括每一寸肌肤。”

凡赛气得大为感叹说:“只准你按我,占我便宜;不准我按你,占你便宜。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小荷一推他那堆肉身坯说:“你就一身野猪皮,又厚又黑,哪有什么便宜可占?你瞧瞧,我这皮肤吹弹可破,白白净净,柔嫩细腻,香喷喷,你能比吗?”

凡赛大叹一声:“还是柔嫩白净的女孩值钱,我不能比,我就是一专会拱红薯婆的野猪。”小荷一掌打在凡赛肚皮上问:“你骂谁?你胆肥了,敢骂本姑娘红薯婆,自刮鼻子一百个。”

打情骂俏声,夜夜不绝于耳,惹得菜菜、吴辛和赵民烦躁不已。

十三

何青骑个嘉陵70摩托车载着小依到郴城影剧院去看午夜场。回来的时候,老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痛,何青就叫小依抱紧抱紧再抱紧,小依大喊一声:“抱那么紧干吗?”何青说:“我马上提速了。”小依说:“你提就提呗,怪声怪气。”

何青将车开得飞快,快到工业园那段荒路时,既没路灯,旁边又正在搞路基建设,到处是一堆一堆的碎石土灰。何青提速还没开半分钟,摩托车一下撞在一堆大石灰上,灰堆顿时扬起一阵灰来,摩托在叫,何青在哇哇痛得大喊,小依吓得直哭。俩人被灰弄了个大花脸,满身白灰,何青双腿都是木的,幸无大碍,坐在地上休息了十多分钟,二人推着车,一瘸一拐回到公司。保安田军当笑话讲了一个月,气得何青要揍田军。

高俊找了小纤等于找了把枷锁。菜菜说:“高俊那么会玩的一个人,未找小纤前,打牌、喝酒、下棋、抽烟样样玩得转玩得顺,一拍拖,人就变了,烟不抽,酒不喝,牌不打,棋也不下了,为了一个女人,啥滋味都戒了,实在划不来。”

小纤骂菜菜:“你生活最有滋味,天天打白念,就是一副嘴巴没死,快赶上姜多嘴了,你别把我家高俊带坏了。”

菜菜啧啧连声地说:“就说我家高俊了?你也太会抢男人了吧?才认识几天哟!也不害臊。”

小纤说:“就是就是,就是我家高俊,气死你,你能咋样?”

菜菜故意喊一声高俊打牌去,高俊说不去。又喊一声高俊下棋去,高俊又说不去。

菜菜说:“高俊,你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高俊说:“我去了小纤会跟我玩命,我还是保命要紧。”

菜菜只能跟吴辛和赵民玩,下工之后,打乒乓球、打篮球,要不就到小镇喝啤酒,买瓜子、皮蛋,吃蛋炒饭,打桌球,尽量远离寝室那群正值发情期的高级动物。

十四

公司车间那些青年男女的芬芳恋情,卿卿我我,打情骂俏,搂搂抱抱,惹恼了妻儿不在身边的菜菜。把他馋得嗷嗷直叫,他年龄不是很大,才三

十五

岁,且肤白,不显老,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的模样。

这天他在一堆员工中突发兴致,大声宣布要检验一下自己的魅力和80后女孩对爱情的纯真,他说:“我去食堂窗口打饭,只要一瞧见厨房那个骚妹子的翘臀丰乳,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若隐若现,诱惑无比,我他妈就想一头撞死在她怀里算了,这证明我还是个正常的男人。求大家今后帮我隐瞒一下我的已婚实情,我也要在公司找个80后女孩谈回恋爱。大家帮我包装和广告,吹吹我,说我在常德鼎城城内有大房有铺面,我爹是开厂的老板,我妈是高校食堂的承包人。若帮我老菜大功告成,我请各位到镇上宵夜吃蛋炒饭喝啤酒。”

小娟直接呸他:“你羞死个人了,你想犯重婚罪呀?也不知丑,要瞒什么要吹什么,你有实力直接可以找情人呀!”

菜菜说:“我找你吧,你又看不上我,再者你老公是警官,还不拿枪崩了我?我爱我老婆和儿子,我不找情人,我只想谈一场恋爱,检验一下80后女孩的恋爱观跟我们60后、70后有什么不同。今后公司车间若又有鲜嫩妹子录用进来,你们让我先扑上去,闻一闻,我只闻不尝,绝不食言!若谁今后当了我的二传手尽可检验,保证妹子身未破,鲜常在。”

赵民恨死了菜菜,一脚踹在他小腿上说:“你个脸比屁股还厚的骚鸡公,谁稀罕你那蛋炒饭和马尿,你跟姜多嘴是一丘之貉,又坏又色,快滚一堆去吧。”

踹得菜菜差点儿跪在地上,菜菜一返脑见是赵民,大骂:“有种别跑,别被老子逮着,逮着看我怎么骟掉你。”十五

一天上午,大伙正在公司西坪搬木头,突然从公司大门开来了两辆大卡车,车上装载着塑料包装箱板。姜大鹏大声吆喝:“全部去下货,把包装板卸下来。”

送货老板是湘中人,挺年轻,叫顾伟,三十二岁。顾伟打电话给艾总,艾总说自己在武汉出差,一切事宜找薛厂长。薛厂长接待了他,顾伟同薛厂长在车前简短交谈几句后,薛厂长命令员工们卸货。

卸完货,临近午餐,公司饭都没留顾伟吃一餐,开了两张收据就打发顾伟走了。

菜菜和吴辛在拼命卸塑箱板,塑箱材料厚实,字体印刷清晰工整,任扔任摔不折不变形,质量甚佳。

下午的时候,公司进了位漂亮的女员工,十九岁,名叫谭小爱,一进车间就吸引了那些男员工的目光。菜菜大模大样地冲上前去大献殷勤,女孩很警惕地张望着他,将菜菜从头看到脚,微嗔着说:“你要吃人吗?凑这么近,一身尿素味,熊样,笨手笨脚,离我远点!”

菜菜闻言,大为讶然,心想:“这妹子辣呀,一看就是见过世面,见生人不憷,爱憎分明,任性有特点,正合我意呀。”菜菜说:“妹子,我很想认识你,你叫啥名呀?”小爱轻声一句答:“谭小爱,记住了吧!大熊叔叔,你叫啥名呀?”

问得菜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才咧着嘴回一句:“我,我叫菜菜,你怎么就把我叫得那么老呢?我才

二十

七岁呀。”

小爱一听,轻笑一声说:“人生得武高武大,取个案板上挨宰的名字,也不嫌叫着丢脸。你才二十七吗?我身边二十七的朋友可比你阳光帅气得多哟,你怕快奔四十了吧?胡子拉碴,一脸的皱纹,快离本姑娘远点儿。”

围拢来的人都大笑菜菜自取其辱,撞上火力凶猛的枪口了。弄得菜菜一个下午自惭形秽,了无生趣。

吴辛上前安排谭小爱跟小娟学开包装机,菜菜凑上前去跟小娟打眼色。小娟没理他,也没多介绍他,开始教谭小爱装塑包带、调辨色器。

十六

谭小爱的到来,惊扰了几名纨绔子弟和社会关系复杂的车间员工的情爱向往。候子是名街道工委主任的儿子,其母在市某小学教书,他的口头禅是:“人熟为王。”说明他在郴城某一处角落很吃得开。

汪剑是一省企下属企业的干部子弟,脑袋瓜机灵,人长得英俊,相貌堂堂,个高挺拔。

还有他们的头张野,他的左耳居然是只开耳朵,似是被剪刀齐耳垂来了一刀,开岔明显,他是机务段那块儿自称混得开的角色。他们三个是中学同学,毕业后,当时就业渠道窄,家中父母觉得将这些心肝宝贝送到沿海开放城市去挣那几个打工的辛苦钱,实在是不忍心,加之家境尚可,也不缺那几个血汗钱,社会关系活络,万一哪里可以挤得个一官半职的正式编制,人就在身边,随喊随到,岂不方便。于是,让他们暂时屈就在顶呱呱公司打工。

他们抽烟、喝酒、打牌、玩游戏,每人骑辆富先达摩托,公司与家之间往来穿梭,十分张扬潇洒。腰别BP机,在车间横冲直撞,他们不服谁管,阳奉阴违,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把姜大鹏气得吐血。姜大鹏找薛厂长诉苦说:“赶快把这些瘟神请走,做事磨蹭,叫他扫屋,他去赶鸡,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凡事一说就懂,一做就错。天天在车间围着女工耍贫嘴,我一指责他们,他们居然威胁我说:“厂内你还算条卵,出厂你连条卵都不是,老子随时扁你!”

这天张野凑近小爱身边,将一口满是烟味的热气吹在小爱的脸上,小爱朝他那张满是调戏表情的丑脸就是一耳光,打得张野捂着右脸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又不忍回手去打小爱那张招人怜爱的漂亮脸蛋,他说:“哟嗬!哥喜欢你才来贴你,你怎么敢打我呢?”小爱说:“你少来欺负我,本姑娘是四中出名的小太妹,上学时书包里都是夹着菜刀的。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学校有十三太保,那全是我的铁哥们儿,你有种去挑战他们,摆平了他们,你才有资格来吹我头发,来欺负我调戏我。否则,我一通知他们,你只有挨打的份,信吗?”

张野一听这话,分明是在挑战自己的胆气和能耐呀。

张野说:“好,什么时候你把他们约到道口或大树下粉店来,让我见识见识,领教领教。”

三天后的下午,公司门口来了俩骑本田摩托的男青年,引擎轰轰,故意将声音抖得老高,在公司门口居然玩起了绕圈漂移,嚣张异常。他俩一高瘦,一矮胖,问保安田军说找车间的张野,田军说车间没这个人,来人又说找谭小爱,说谭小爱是他俩同学。田军把谭小爱找来了,两个青年问谭小爱怎么那个欺负你的人辞工了吗?刚才听保安说车间没这个人。

谭小爱说张野就在车间,理都没理田军就把张野叫到了大门口,跟来的还有候子和汪剑,十三太保中的高个叫刘军旗,他一把上前掐着张野的脖子说:“马田帮的旗子你听说过没?问你话呢?听没听说过?快点儿答,答慢了老子掐断你脖子!”

候子和汪剑立马上前帮阵,同刘军旗来的另一个矮子用一记勾拳就把候子放倒,又用臂肘和一个扫堂腿打得汪剑倒在地上。这矮子只管出手打架,一句话不说,眼疾手快,招式利落凶狠。田军上前来制止,刘军旗说:“跟你不相干,这几个小杂种胆敢欺负我的女同学,老子今天来领教领教他们,你别管!”田军见他俩身手十分了得,也只好嘴劝,不敢上前一步。

刘军旗问张野服不服,还欺不欺负谭小爱。这是太丢面子的事呀,张野拼了吃奶的力气想挣脱刘军旗的钳制,但的确是力量悬殊太大,在刘军旗的手臂和腿脚间无法动弹和反抗。遇到高手了,他只能痛得哇哇大叫:“不敢不敢再不敢了。”

刘军旗另一只手一拨额前长发说:“在郴城只有我马田帮的旗子可跟别人约架,你他妈几个毛都没长全的小混混居然敢跟我约什么道口、大树下,你们铁路那块儿的岔子是我兄弟,知道不?问你呢,知不知道?快讲!”

张野一听岔子,他全明白了,这刘军旗的确是大有来头的,就说:“那是我大哥的大哥。”张野在岔子那帮更狠的角色里名分太次,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岔子是铁路帮的真老大,最狠的角色。张野心里顿时大倒苦水,今天算是碰上真神了,连忙道歉说:“认识认识,我再不敢欺负谭小爱了,大哥松手、松手。”

刘军旗冲站一旁的小爱说:“小爱,今后谁敢欺负你,通知一声,第一时间到,坦克,我们走!”

那外号叫坦克的矮子抿着嘴唇收了手,而后,两人各自骑着摩托一溜烟扬长而去。

谭小爱看都没看张野三人,转身趾高气扬地回了车间。

张野、候子、汪剑这次败得太惨,在公司颜面尽失,不出一周,三人相继辞工走人,一个不剩,反倒称了姜大鹏的心意。他说:“这帮家伙走了好,走了好,让我省心了。”

用菜菜后来的话说这叫:“小混混遇到了大混混,狗咬狗,活该!”

十七

有过这番经历,在车间员工的眼里,小爱的周身似乎笼罩了一圈神秘的光环,弄得在她面前,男员工不敢放肆,女员工不敢嫉妒,连姜大鹏在她跟前说话都拿出了商量的语气。

小娟冲菜菜问:“这么大能量的小太妹,你还敢追吗?这回根本不是大家让你了,是大家求你登场显显身手,看你有何能耐能征服小爱了。你不是挺向往跟80后女孩谈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吗?”

菜菜咧嘴自嘲说:“小爱这种女孩是只恶狼群里的小母狼,我一头老牛了,既缺实力又缺功夫,心痒却本领不够,无法下嘴呀。”

谭小爱后来落入了小武汉口中。小武汉是公司招聘的技术员,武汉人,在公司大家都叫他这一绰号。他25岁,脸面白净,高瘦文弱,蔫不拉唧的模样,文绉绉的,成天守着一大堆盆盆钵钵,搞测土测肥试验,独来独往,跟公司谁都不爱说话。别人跟他招呼,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大伙都说他自命清高,他是华中农大毕业的高才生,公司给他的工资和待遇相当好。

小娟就问谭小爱是怎么攀上小武汉的,人家一个堂堂的大学生,会看上她?会爱她?

小爱说:“这种蔫不拉唧的小男人,孤高自傲,离家又远,其实骨子里不但饥渴情爱滋润,还特闷骚,本姑娘稍展温柔妩媚,略施收放手腕,他就被诱得难以自持。再说,我姿容也算过得去吧!小娟姐!怎么说个攀字呢?这多难听多掉价呀,是不?你不知道,他说啥都一套一套的,话匣子一打开,不逗到你乐不罢休,一副特臭美的德性。”

小娟说:“你就那么快吃定他了?”

小爱说:“我小太妹看上的人,只要我愿意献身,他死都死不脱,破了我的身子,这辈子他就是我的男人了,忠我,我把他侍候得夜夜似皇帝;毁我,哼,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把我惹毛了,咔嚓!剪掉他那玩意,说到做到。我一唬他,吓得他小脸煞白,乖乖的。”

小娟听得忍俊不禁,又暗自一吐舌头,心说:“这小太妹类型的女孩呀,幸好菜菜没招惹上,否则,真会变案板上的菜,挨宰的份,这谭小爱真是不好惹呀。”

死不勤快的小武汉,居然有时提桶衣服到水龙头上去洗,桶里赫然摆着谭小爱的红色内衣内裤。

小荷回到寝室将这发现说给凡赛听,叫他也得向小武汉学习,洗洗她的内衣内裤,凡赛大呸一声说:“小武汉那是被小太妹收拾得已提前进入蜜月状态了,我呢,毛都没摸到一根,我学不来。”

小荷一拳砸在凡赛的后背上说:“你就不疼我,满脑子低级趣味,尽想美事,春节期间,你请我到你家去一趟,小纤、小依还有小爱,我们都去,花一天时间,去看看你家,考察考察。我若满意,我就给你,什么都由你折腾去,蜜死你,好不?”

凡赛露出一副憧憬表情说:“好吧。”

十八

公司车间所有户外劳动暂时结束,告一段落。设备全部安装调试到位,原料陆续批量进厂,按照艾总的前期部署,各地产品订单纷纷涌来,成效喜人。政府加大扶持力度,贷款、土地、税收等各项优惠政策,一路绿灯。

公司几乎每月都有接待盛宴,呼啦啦一阵一阵,级别高的警戒,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交警、特警、派出所,各警种严阵以待,场面宏大,戒备森严。小车一来就是几十台,前坪及周边道路停满。

艾总陪同省部级、地市级领导莅临公司的视察调研不断。他信心满满,举重若轻,口若悬河,从前期设计到目前运作再到远景规划,将顶呱呱公司标榜得阳光灿烂,前途在望。迎来送往的官员太多,田军和欧小宇说:“我们保安站军姿敬礼,右手都举痛了,吃饭端碗手臂都是酸的。”

公司开始开足马力,全员上岗两班倒,满负荷生产,一分钱工资不加,午夜时分,有份价值两元的鸡蛋粉免费供应。

艾总激情四射地号召说:“大家要做有理想、有抱负、有长远目光的员工,要把工作当事业来拼搏,不要患得患失,不要计较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公司年终将设荣誉奖项,譬如:顶呱呱公司爱岗标兵奖、先进员工奖、终身荣誉奖,等等,多达八九项。你们要以获得上述荣誉为无上光荣,要以自己是顶呱呱公司的一员而无比自豪!”

把顶呱呱公司吹得跟世界500强企业似的。

年终奖及加班费有吗?一分钱没有,全是给一堆带绒布的红壳壳荣誉证书。

菜菜大发牢骚,说:“老子年底回家,我儿子考了个好成绩,扑我怀里来撒娇讨好,我还得抓把糖,封个十块二十来块的红包打赏打赏,给点实惠的东西。却没料到他老子年纪一大把了,还在公司被老板忽悠当猴耍。”

员工动员大会上,菜菜当即举手反对,说公司加班必须给加班费,劳动法也没规定加班费可以用荣誉证书替代。帮腔的员工太多,都在发出嗡嗡嗡的示威抗议声,薛、蒋二位厂长也没办法稳定情绪,就在艾总身边耳语了几句,艾总脸色一阵阵难看,最后,艾总只好妥协,满足员工加班费的要求,仍希望大家要做个大气的员工,不要斤斤计较。

菜菜一噘嘴巴嘀咕说:“这也不是谈大气和斤斤计较的事呀,想扣加班费,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做奴隶的人没法大气,也没资格不斤斤计较。”

姜大鹏站在菜菜身边听他嘀咕,恨得他直咬牙。

十九

冬至后的一天,北风呼啸,寒风凛冽,公司大门口来了十多个壮汉,个个气势汹汹、怨气逼人。田军一看是砌办公楼的乔老板。乔老板五短身材,年过五旬,他叼根烟冲田军说:“我来找艾千。

田军说艾总出差半个月了,近段时间没来公司,他不在公司。

瞧情形说话和维护公司及老总形象、声誉和安全,是一名合格保安的必备素质。外人认为这是撒谎,保安认为这是操守和忠诚。田军就是这种保安。

田军一瞧来了那么多人,又简单问一句:“你们来那么多人干吗?”乔老板说:“干吗?还能干吗!来要钱。我帮艾千砌办公楼,还有二十多万块钱没结,都拖了两年了,这都年底了,我今天非要拿到钱不可。要不然,我这帮做事的,年都没法过。”

田军说:“那就你一个人进去吧,其他人别进去,免得我难做。”

乔老板轻语一声说可以。乔老板叼根烟,昂头进了办公楼。

那十多个人中的一个说:“算什么公司,排场摆得挺大,这点钱都拖这么久,今天不结账,你们老板哪都去不了。”

乔老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艾总。

艾总一见他,满脸的怒气,先发制人地冲乔老板就是一顿训:“一点点尾款,你像跟屁虫似的,天天电话里追着要要要。你来了正好,来来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工程,屋顶漏水,刮胶掉皮,有的地方我叫你按我的意思弄,你偏不,这改那改,全走了样,结果一大摊子乌七八糟的事。你只晓得要钱,催命样催!”

乔老板不理他那套,气定神闲地说:“材料你全过目了,施工按图纸走,验收是质监站通过的,我哪都做到位了,二十多万是一点点尾款吗?你这栋楼我垫资一百二十万就垫了一年多,回回结账跟屙羊屎样一点儿一点儿挤,你哪回主动爽快地给我账上打过钱?我好心帮你,你把我当叫花子。今天你说破天也得结账给我,我做事的一帮人都来了,没钱过不了年。”

艾千脸一板,大发脾气:“你什么意思?来那么多人,威胁我是吧?我堂堂市级重点保护企业,年产值过亿,会赖你那一点点钱?”

乔老板火气一上,说:“咱俩就别扯那些虚的了,当初你在我面前是如何承诺的,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别逼我走司法程序。我讲交情才来讨,不讲交情会有人逼你掏钱,你信不信?”

艾千烦躁不已,他立起身,在办公室转圈,瞧着乔老板一副油盐不进、一根筋的蛮横样,开始打电话叫薛厂长和廖总到办公室来。

他将薛厂长和廖总叫到办公室里间,开始诉苦,跟他俩化缘借钱。他说自己暂时实在困难,公司大把的钱出去,产品回款甚少,全是净投资,让他俩无论如何,就是他们自己没有去借也得每人掏三万出来,帮帮他渡过眼前的难关,应应急。

薛厂长和廖总都是艾千的故交,瞧他筹钱急得如此模样,均答应掏钱或筹钱马上帮他。

艾千出来同乔老板商量说:“账上欠你二十七万四千块,我这里现金只筹到二十万,那七万四,我有台买时花了十五万多,现在八九成新的桑塔纳小车,作价七万四抵给你。至于值不值七万四,还有个意思在内。屋顶漏水,墙面脱胶,部分装修扫尾工作不到位,若要你返工,总得两万块钱的成本你要花,是吧?现在全算在这七万四里头,我来弄,不劳你动手花钱了,你看行不行?这账呢,你结,下午就来拿钱开车走人;不结,就随便你,你爱咋样就咋样。我有一大堆事,忙不赢。”

乔老板见过那台桑塔纳,充其量值个五万块都了不得,但对艾千这种嗜钱如命的老板而言,如此清账已实属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也只好当即答应就此两清。二十

公司培训室正在召开管理员及销售人员会议,艾总从广州将农肥销售奇才时可锋请来,给公司做专场营销讲座。

时可锋35岁,艾总坐时可锋旁边。艾总介绍完后,时可锋开始主讲,他面前摆着一张纸,上面只有几个字。

他微笑着看了下艾总,说:“贵公司艾总及各位同仁,大家上午好,承蒙艾总厚爱,亲赴广州相邀三次,我都未能成行,这次是第四次,盛情难却,我来只是与大家做一次有关农肥销售方面的探讨,大家共同学习。我的感悟是:团队,时机,卖点,售前,售后和激励。“我虽有年销量上亿的纪录,但那是曾经,不是去年,更不是今年,且那是一个团队的共同业绩,团队很重要。农肥的销售时机主要集中在全年的前三季,到了十月份之后,收效甚微。贵公司产品的卖点在哪?定位要准,主要在增收上。农肥最终要落到农民手中,由农民去用、去观察和检验,农民是最讲实际的。售前的产品宣传要实事求是,不要夸大,也不要缩小,重点在使用方法和时间等细节上多投入耐心,认真讲清楚,不要有误导。农肥卖出去了,钱到手了,千万不要不闻不问不回访,售后也是重要的。最后是激励机制。对在全年当中农肥销量业绩突出的总经销商,奖励一定要到位,且要信守承诺,可以奖励现金、实物,也可以奖励出境旅游。总之,农肥产品推销初期接受检验时,各类信息的收集是令销售人员最头疼的,要及时反馈,多加分析。会上我简短讲到此,至于详尽的细节策略及成功案例,我有一本小册子,待会儿艾总会分发给大家,我们共同学习、探讨。谢谢大家!”

下午,时可锋回广州去了。

薛厂长挺惋惜地问艾总:“怎么公司不能将时可锋留下来主抓营销呢?”

艾总说:“我都开出年薪50万了,他仍未答应。我侧面了解了一下,他手头有一项产品的市场潜力比我们的产品更大,他执意拒绝,我们就另请高明吧。”

二十一

一天上午,来了位应聘区域销售经理的中年人。他看了办公楼,看了厂区,也看了贴得到处都是的产品宣传画,才走进艾总的办公室。艾总问了一下他的基本情况后说:“我们公司的销售经理是需要自带资金的。”应聘者问:“怎么讲?”艾总说:“就是你自出资金50万或30万,将我的产品按出厂价买下,在我指定的区域去销售,任务完成,我还给你工资和提成。”应聘者说:“任务未完成可否退货?”艾总说:“货都卖给你了,还退什么退!不退,但可以换。”应聘者说:“我就一个打工的,没这个财力。加之你这产品又是初投市场,实效和反响如何根本没底,风险太大,万一砸手上,怎么办?”

艾总说:“一个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前怕狼后怕虎,不担一点儿风险,那哪成?销售经理职位不是留给拿死工资的人干的,是为有梦想图大钱的人准备的,你干不干?”

应聘者问:“你的产品真像宣传说的那样有奇效吗?我只担心这一点。”

艾总喝口茶,将茶杯盖一扣,大为不悦地说:“先进专利证书,互联网检索世界首研首创,各职能部门跟踪检测,政府大力扶持宣传,这些东西,难道有假?”

应聘者说:“这些没假,我也相信,但农民用过后的真实口碑,你这好像没有呀。”

艾总说:“专家劳心劳力蹲大田实验,难道还抵不过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说话靠谱?”

应聘者说:“我也就是问问而已,你那么急干吗?俗话说,夸货的不是买家,贬货的才是买主嘛!”

艾总闻言,笑逐颜开,颇为高兴地说:“听你这口风是要买货去赚上一笔?”

应聘者说:“我先买十万块钱货去销,可以吧?”

艾总说:“不行。至少得买二十万,这是门槛,你要知道,我还要划区域给你,还要做相应的广告投放,做宣传。十万块,太少,我不划算。”

应聘者说:“好吧,二十万就二十万,我后天就来提货。”

艾总忙说:“那你先把钱交财务室,交钱后随时提货。”

应聘者当即交了二十万块钱的货款。原来他叫江名,湘中人氏。

二十二

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很快到来,经过年前的昼夜奋战,仓库上下两层堆得满满当当。可是日进斗金的销售美景不再,通过渠道铺货的销售策略出现了重大失误。虽然货全出去了,货款却回得少之又少,二十多个拿底薪的销售员的各类报账,雪片般堆在廖总财务室的桌前。廖总向艾总建议说:“你这实报实销的大气做法没监督机制可行不通,有的销售员居然一天车费达到了两百,住宿费、伙食费又是两百,公司吃不消呀。”

艾总一问林絮,林絮说成本是有这么高。艾总马上开会。

会上他说:“个别业务员居然近两个月一包产品未销出去,报账却报了两千多块,快赶上旅游观光的支出了,底薪一加,每月从公司拿三千多块。车间一个拼命干活的员工工资最高才六百多,你们拿钱的时候不觉得惭愧吗?”

段灿说:“在外跑,点多面广,任务量大,要跑出成效来,就得四处走。现在什么都在涨价,成本是有所上升的。”

艾总说:“我不点名,你自己倒跳出来了。你说说看,你怎么就一天花了近两百块钱的车费?”

段灿说:“点多人散,我们是去求别人、找别人,别人不会在家在店恭候我们。坐公交根本不行,效率太低,难免打出租车或坐摩托。我的钱全部是实际花销的报账,没虚报一分钱,有时还贴烟钱呢。”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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