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学生团结友爱的故事(让学生受益一生的故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18 05:3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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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占强

出版社:辽海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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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学生团结友爱的故事(让学生受益一生的故事)

让学生团结友爱的故事(让学生受益一生的故事)试读:

前言

哲理是从点滴的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精华,只有用心去洞悉,我们才能更好地体会成功与成长的价值。一粒沙中看出一个世界,一朵花里藏着一个天堂。我们微小的瞳孔映照着广阔的世界,我们有限的人生蕴涵着无限的哲理。用心去发现,将浓缩的真知化为鲜活的智慧,我们就能在学习和生活中驾轻就熟。读哲理,为学习和生活储备智慧。在故事中畅游,青少年会感到身心完全放松,从而真正享受到阅读的乐趣。通过或富于智慧或充满想象、或饱含大爱或寄寓深情的故事,孩子们能看到世间的善恶,并拓宽心中的天地。许多故事还可以帮助青少年树立远大的理想和正确的人生观。

本丛书精选了适合中小学生阅读的经典故事,这些故事意蕴深妙,语言简练,深入浅出地阐发了丰富的人生哲理,其中的智慧可以帮助中学生理解学习和生活的意义,有助于他们更好地贴近生活,融入社会。

兄妹俩的入学通知书

一进八月,小夏和小秋天天去村前的大路边盼信。土路上的尘土很厚,八月的阳光煮熟了那层泡沫,赤脚踏上去便会燎起几个水泡。

终于有一天,盼来了信,两封。小夏一封,小秋一封。两人急着看了信的封面后,又互看了对方的。小夏说:“京城的,比我的好。”小秋道:“上海的,也不错。”兄弟俩将半个月来的焦躁一起用欢笑发泄出来。

小夏拆信,小秋也拆信,忘了头顶上的烈日。小夏一惊,小秋也愣。

后来兄弟俩半喜半忧地回家,将通知书念给父母听。父亲说:“上大学要这么多的钱?”母亲只叹了口气。

八月的乡村,最富裕的是阳光,而最贫穷的是金钱。棉花还没到上市的季节。

父子仨兵分三路,到晚回家,所筹措的钱还不够费用的十分之一,兄弟俩上学掏空了家底,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母亲只好把一头正在长膘的猪卖了。

八月的日子越来越少,小夏和小秋的上学费用仍差一大截。那天,他们去了学校。校长和班主任都非常同情,但也无能为力,只好以学校的名义写了封信给乡政府,请他们想办法。

当父亲在烈日下奔波了三天捧着由乡政府出面借的两千元贷款回到家里,一下子仰面倒在地上,昏了过去。十天来的劳碌和心焦,使这个在太阳地里劳作了半个世纪的硬汉子也趴下了。

上学的费用还不够一个人用的,八月的日子所剩无几。

没想到这天邮递员竟送来了一张汇款单,一千元,学校来的。附言栏里只有几个小字:“祝贺!全体教师捐赠。”父亲从床上爬起,母亲赶紧将汇款单递过去,父亲的嘴唇嚅动着,发不出声音。

费用还只够一个人的,日子不会停留,小屋里的人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峻。三个人的目光一起盯着床上的父亲。父亲忽地一骨碌坐起来,说:“现在只有一条路,你们也都懂事了,自己决定吧。要不,抓阄也行。”

小夏和小秋顿时像两尊雕塑。

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小夏抬起头说:“小秋,你去吧,你的学校好。”小秋也抬起头:“不,我比你年轻一岁,哥,你去吧。”

这时谁也没注意小夏一个微小的动作。他把手伸进衣袋,摸出那张录取通知书,撕个粉碎。小秋醒悟过来后,一下子跪在地上:“哥!”泪水夺眶而出。

八月的最后一天,小夏带着二百元路费出了门,他去南方打工。父母欠下了许多债,小秋在学校还要许多开支。八月的阳光压在十八岁少年小夏那瘦小的身上,很沉很沉。

八月的阳光下,小秋站在村头的土路旁,看着那泡沫似的尘土上那一行深深的脚印出神。

那时糊涂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

在我的印象之中,我童年时头顶的一片天是大姐撑起的。在这个没有父亲的家庭中,大姐的位置和作用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家中每逢大事小情,母亲总是用商量的口吻和大姐讨论着,属于男人的体力活儿也由大姐来完成,一切都好像理所当然。

那年,我没有考上大学,赋闲在家,整天无所事事。隔三差五还到夜总会去“蹦迪”。

有一天,大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找到我说:“你去学开车吧!”

我玩世不恭地说:“学那破玩意儿有什么用?”

我一句话便把大姐噎住了,她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好半天才说:“姐给你买了辆车,已经办好了出租牌照了。你这么大的人,也该干点儿正事了。”

大姐的口吻越来越像妈妈,唠唠叨叨的我有些厌烦。

我就这样被大姐逼着学了开车。大姐给我车钥匙那天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要注意安全;第二不管你挣多挣少都要交给我一点儿钱。

有了车我也并没能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地做事,开快车被警察逮着了,收了本,顿时觉得昏天黑地。我大姐到局里给我要本;她起初没给我什么好脸色,但我会缠她。我说:“姐,咱家就属你对我好,这事也非你不行,你就找人帮我说说情吧!”

我看着她背着她喜欢的黑色小挎包,在雨天里,撑着一把断了骨的旧雨伞,一步一步消失在窗外的马路上。当时我并没有良心发现。

后来我把车借给了一个最好的朋友,朋友在夜里驾车去一个小镇,由于疲于奔命,回来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一棵大树上。可想而知,我的车除了四个轱辘完好无损外,车的前半部分以及挡风玻璃全都面目全非。我以为这一次大姐无论如何都会狠狠地说我几句,我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等着她骂我个狗血喷头,可是等了一两天,她并没有说我一句。她说:“车坏了不要紧,只要人好好的没事,就是最大的安慰了。”这时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第二年,我又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酒后开车,撞了人还“穷横”。当时我并没有十分的害怕,也就是赔人家一点医药费的问题。可是,这一次大姐她十分恼火,赔了人家几万块钱,事情了了,她还是收了我的车钥匙,并且到车市上,赔了好几万块钱把车给贱卖了。我也恼了,不能理解她的做法,跑到她的家里,跟她大吵了一架。

我强词夺理地说:“你不就心疼那点儿钱吗?你每年奖金就十数万,你也好意思心疼那点儿钱。”

她气得嘴唇哆嗦,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时她大学毕业后在外贸公司做事,效益好得不得了,很多人都眼红。她的车我开了两年也并没有给她1分钱。

我负气而去,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一辆车成了我和她之间永远的痛。

后来回家时,听母亲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了一些她的事。我终于明白,大姐当初是担心我空闲时间太多怕我学坏,于是狠心花了十几万块钱买了一辆车,办了出租的牌照交给我。所谓的交给她一点儿钱,也只是为了约束我不乱花钱。现在把车卖掉,实在是怕我再有意外。

我听了之后默默无言,我心中明白,大姐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我的人,她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辛辛苦苦一单一单做下来的。

那之后,隐约听说她从外贸公司辞职了,我替她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听说她又开了一家私人的外贸公司,做得很有规模,心中略感安慰,同时又替她担心。姐夫是走仕途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帮她,再能干的女人也是女人,需要亲人的帮扶。

再后来听母亲说,二姐的女儿在帮她,我略微放下心来。谁知好景不长,二姐的女儿竟是别有用心,在她那儿干了一段时间后,把她大部分的客户卷带跑了,另外支起了一摊,和她对台打擂。大姐的伤心是可想而知的。

有一次在母亲家里遇见大姐,我的心竟有些颤抖,大姐秀气的脸庞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和淡淡的倦意,头发散乱地掖在耳后,她的身上并没有成功女人的气度和从容。她的客户大部分都在国外,常年飞来飞去的,三十来岁的人,已经见老。

我有心跟她说句道歉的话,看她脸上淡淡的样子,怎么也说不出口。其实在我心中何止跟她说过百遍。可不当面向她道歉,我就永远无法为当初的偏激和任性找到合理的出口。

我终于鼓足勇气,对大姐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好几年的话。我说:“大姐……那时我年轻、糊涂,你见谅。”

大姐淡淡地笑了,说:“就这事啊?我早忘了。”

我一时有些动容,原来心里有爱的人,是只知道付出,从不问回报的。

我终于和大姐和好如初。

长兄如父

去年九月一日,许国春以路南民族中学状元、省级三好学生的身份跨入了云南省最高学府——云南大学的校门。他含泪向送他入学的兄长道别,久久地注视着那个远去的瘦弱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这位如父般的兄长叫许国清,年仅二十三岁。三年前,家庭变故将他推到了苦难的边缘。从此,他那年轻的生命便承担了对一个家庭的责任,承担了养育弟妹,培养他们成人的责任。

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一日,许国清年仅四十四岁的父亲因病医治无效,撒手离开了人间,临终前,他把妻子叫到床前,“我不行了,留下的就是两头牛、一匹马、两头猪、三十多只羊,还有这五间房。老母和孩子们全托给你了,望你看在夫妻情分上,给老母送终,把孩子抚养成人……”支走妻子,他又把年仅二十岁的长子许国清招到眼前,“儿子,我死以后,长兄为父,你要好好撑住这个家……”许国清此时早已泪流满面,父子相对无言。

然而仅仅几个月后,许国清的母亲还是带着大妹离开了山高路险、贫穷苦寒的树密寨,远嫁他乡,还带走了家中不多的存款,年逾古稀的奶奶病愤交加,溘然长逝,许国清悲愤落泪,卖羊卖马,在无情的冬季安葬了奶奶。

短短八个月的时间,许家少了四口人,眼看着一个曾经完整的家庭坍塌下来,许国清一脸茫然,他想到了远走他乡,也想到了死,但弟弟妹妹们仿佛像迷途的羔羊,正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大弟许国春,在三十多公里外的县民族中学读高一;小弟许国斌,年仅九岁,刚读小学二年级;小妹,许国芬,十一岁,在读小学四年级。“哥,家都这样了,你还是让我退学吧,退了学,咱俩一起抚养弟弟妹妹,供他们上学。”夜深了,许国春压低了声音请求哥哥,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已经快成器了,怎么能半途而废?”许国清不耐烦了,话中带着火气。

这一夜,许国春又流泪了,他知道哥哥的脾气,他更明白,世上没有比哥哥更好的人了,他要以自己的优异成绩来报答自己的兄长。

清晨,别的同学还在梦乡,许国春已经开始了晨读;夜晚,晚自习后熄了灯,他时常又悄悄地燃起了蜡烛;星期天、节假日,别的同学回家的回家,游戏的游戏,惟有他匆匆洗完衣服便夹上书本来到校外,在田埂上、树阴下一呆就是半天。

许国春不敢回家,他并非不想念哥哥和弟弟妹妹,他没有路费。他知道如果回家,哥哥便又会四处奔走,为他借返程的路费。哥哥的衣衫一次比一次更破旧,他实在不忍,他的心痛得很厉害。读高中期间,他舍不得看电影,最大的奢侈便是买蜡烛,即便如此,每捧回一包标价一元八角的蜡烛,他都仿佛看到了哥哥在日益劳作中不断消瘦下去的脊背,而每到这时,他总是想偷偷地流泪。

很快,班主任、科任老师发现,原来成绩平平的许国春越来越沉默寡言,而成绩却直线上升,到高二,数理化总成绩已跃居年级第一,物理成绩居全校榜首。参加高考时,物理成绩高出本校第二名六十多分。

许国春心里明白,这一切,他都是为了报答哥哥呀!为了供弟弟妹妹上学,许国清承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困苦。

许家有十多亩承包的责任田,如今这田,只靠他一个人耕作。每到播种季节,旁人家总是一人赶牛犁地,一人相随播种,而许国清,只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

一个冬春又一个夏秋,许国清在这些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但这片田不足以养活他兄妹四人。为了增加收入,他压缩种粮面积,种植了一些烤烟,别家的烟收获了,用马驮着去卖,他只能用肩挑。崎岖的山路凹凸不平,他深一脚浅一脚默默地前行。

他没有条件为自己追求什么,衣服能遮体就行,肚子不饿就行,衣被破了,他要拿起针线自己缝补,到了成家的年龄了,同龄人已经携妻抱子,而他依旧守着这几间破房子,尽心尽力地给弟弟妹妹营造一个贫寒但属于自己的窝儿。

然而他仍然力不从心。三年过去了,大弟许国春考入了大学,许国芬考入中学,许国斌也考入了寄宿制高小读六年级。他们都成长起来了,许国清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欣慰。然而,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也笼罩了他。弟弟妹妹们都将住校,家里只剩了他一个人。而且,这将是一笔多大的开销呀,家中早已四壁皆空,惟一的财产只剩下一头耕地的老牛。

八月十九日,是许国春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日子,这一夜兄弟俩久久无法入睡,他们谈到了这几年的生活,谈到了眼前的艰难,也谈到了未来的希望。

二十日一早,国春奔县城拿录取通知书,国清奔四村八寨去借钱,为弟弟凑学费、盘缠。当国春从老师手中接过通知书,他被要交一千一百七十元学杂费的数字吓懵了。

从树密寨到县城三十多公里,从县城到树密寨又是三十多公里,许国春心急火燎赶到家时,哥哥还未回来。看着弟弟妹妹欣喜若狂的样子,许国春苦涩地笑着,他知道爹死娘嫁人之后的三年多,弟妹从没有今天这样高兴。当哥哥垂头丧气回到家时,许国春不问也知道结局。这一夜,哥俩愁得无法入睡。“明天我再去借,会有办法的。”其实他也知道,明天不一定有希望。一天、两天、三天……国春报到的时间逐渐临近,国清四处借钱毫无收获。“哥,我不读了,树密寨的人没大学文凭不是照样活着,让弟弟妹妹读吧!”“胡说,别人想读人家都不要,你考取还不读,就是卖牛,卖房子也要读下去!”许国清借债无门的消息,不几天就传遍了树密寨村。消息惊动了一个人——高金明。

现年三十八岁的高金明,一九七六年从师范学校毕业后便当了老师,四年后调到树密寨村小学任教。十多年来,他曾有三个得意门生走出山寨,迈进了大学校门。许国春是他的学生,是他认为会有前途的弟子。得知弟子无钱上学时,高老师连夜和妻子商量,决心助许国春一臂之力。

八月三十日,高老师将整整一千元人民币交给许国清,要他尽快送弟弟去上学。看着这雪中送炭的救急钱,兄弟俩哭了,泪水哗哗往外流。八月三十一日,许国清带着弟弟许国春翻山越岭,来到十多里外的徐国村的高老师家,向恩师辞别。九月一日,高老师和许国清把许国春送到了昆明,送进了云大。

安顿好弟弟,许国清马不停蹄回到了树密寨。这一夜,他又被钱困扰得无法合眼:明天,妹妹许国芬要到大可中学报道,需要钱;后天,弟弟许国斌要到岩子脚小学读书,不但要钱,还得交米。钱,成了他魂牵梦绕的上帝。“哥,我们报到去吧。”天一亮,妹妹就催哥哥。“明天去吧,哥今天有急事。”安慰好妹妹,许国清又出门去借钱。妹妹哪里知道,哥早已囊空如洗,债台高筑,借贷无门。

所幸妹妹考入的大可中学得知许国清家的困境把欠交的一百余元学杂费免去,许国情感激地连连道谢,送走妹妹,他又扛上米和行李,将小弟许国斌送进了寄宿制小学。临别时,还忘不了连哄带吓,“你不好好学习,哥不给你送钱和米。”见小弟连连点头,他才放心地离开学校。

弟弟妹妹们又纷纷进了学校,许国清孤身一人守着空荡荡的房子。静听着那与他做伴的老牛嚼草的声音。记者问他:“你家这样困难,为什么还要供弟妹读书?”“再难也要供,为了弟妹我情愿牺牲一切,即使借债、卖家产、不成亲,我都心甘情愿。我们没有了父母,我要做一个最合格的哥哥。”

黑夜再长,白天总会到来;寒冬再长,春天总会到来。许国清兄妹已经走过了漫漫长夜,正向灿烂的明天走去,尽管前面的路依然坎坷……

背书的女孩

因为照顾小弟小妹,姐姐十二岁那年才开始读书。姐姐读书很用功,每天放学回家后,她总是一边干家务活儿一边背书,满屋子里充满了她流利的有节奏的读书声。

姐姐上到三年级时,父亲突然卧床不起。那时我们都还小,全靠母亲一个人来支撑这个家。一天,一位好心的邻居来劝母亲:“让你家大妮子回来挣工分吧。”正在剁猪食的姐姐听到了这话,背书声戛然而止,一走神儿,菜刀将手指头砍了一道血口子,却顾不上疼痛,焦急地望着母亲,喊:“妈……”母亲看了一眼姐姐,摇摇头说:“妮子读书这么用功,咋忍心不让她念呢。”从此,姐姐更加勤奋更加用心地读书了。

早上,姐姐和母亲一齐起床,母亲去挣工分,姐姐就收拾屋子,做饭喂猪,给小弟小妹穿衣服;晚上,母亲坐在油灯旁纺棉线,忙完一套家务的姐姐就趴在油灯下写作业、背书,还给母亲讲课文里的故事。

因为劳力少,家里口粮越来越少,锅里的粥也越煮越稀了。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欠下了一大笔债。这时,七岁的我也开始上学了。

舅舅见我家的境况如此凄凉,将母亲数落了一顿:“为啥还不让大妮子回来挣工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咋舍得?”母亲红着眼睛说。“女娃终究是别家的人,读书有什么用?”

母亲望了一眼姐姐,哭了;姐姐也哭了。但十五岁的姐姐已经懂事了,她知道一切已无法挽回,就强作笑脸对母亲说:“妈,我回来吧,迟早要回来的……”刚说完,她就扑在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

哭过后姐姐将书包收了起来,开始上工去了。第一次上工前,姐姐将她写剩的作业本塞进了我的书包,叮嘱说:“弟,替姐争口气。”然后将我送上路。以后,每次放学,姐姐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弟,今天的课文又讲到哪一节了?”接着就逼我去写作业。

晚上,检查完我的作业后,姐姐一边纳鞋底,一边背(农夫和蛇),那是她学的最后一篇课文。“从前,有一个农夫,在路上看见一条被冻僵了的蛇……”母亲听了,难过地说:“妮子,别背了。你一背书,妈的心里就不好受。”姐姐就躲着母亲背。有一次,姐姐正在背书,被母亲撞见了,母亲“呜”地哭了。姐姐见状连忙说:“妈,我是瞎背的,背书没有一点儿意思。那位农夫真傻,那条蛇真狠毒……真的,我以后再也不背了。”母亲却哭得更凶了:“妮子,别说了,你越说娘心里越难过……”母女俩又抱头痛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姐姐狠狠心将书烧了。从此,再也听不到姐姐的背书声了……

一晃十年过去了,这时姐姐已是一个三岁女孩的母亲。姐姐虽然才二十六七岁,却被太阳晒得满脸黝黑,被体力劳动磨炼得粗手大脚。姐姐虽然文化有限,但一直关注着我的学习成绩,为我的每一次得高分而骄傲,也为我的偶尔落后而着急。这一年,高考早已恢复,我有幸考上了一所师范大学。全家人高高兴兴地为我庆祝了一番。姐姐比谁都高兴,她用她家最好吃的东西招待我,还给我赶制了棉鞋和棉袄。我家离车站比较远,上路那天,全家人一起送我。但不久,姐姐便接过行李,对其他人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送弟一程。”

姐姐背着行李,轻轻快快地行走在窄窄的山路上,似乎又回到了背着书包、领着小弟小妹上学的童年。

走着走着,姐姐突然问我:“弟,你还记得《农夫和蛇》的课文吗?”

我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我早忘了。”“我还记得。”姐姐说,接着又用十年前那种背书的节奏,给我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姐,你的记性真好。”我由衷地赞叹道。“我有空就背,一年总要背上几遍。”姐姐说。“姐!”我想起了往事,便低下头,“本来,你也能上很多的学。”“别说了。”姐姐异样地笑了笑,眼睛闪过一道莹光。“弟,我有一个要求,你答应不?”“答应,答应,你快说。”“姐这辈子没什么文化,等将来你外甥女长大了,你好好帮她一把,让她也考上大学,好吗?”“一定一定……”我发誓说。

车徐徐开走了,姐姐还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我。姐姐的身影在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突然幻化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边背着书包一边背着课文……我的眼前顿时蒙眬一片。

体检

中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们一家全然不知。

班主任郭老师骑着自行车一路找到我。那时,一家人正在豆田里拔草。

郭老师把车子停在地头,摆弄稳当。走进地里与爹寒暄几句,对我说:“明天上县医院体检,可别误了,就一天!”回走了几步,又补充,“成绩下来几天了,你也没去看看。他们都到县里去了,明天一早你就去吧!”“中!”没等我开口,爹抢先答了。

父母都很高兴。当晚,母亲把这个消息免费宣传到了小村所能到达的每个角落。第二天,天刚亮,我和三哥草草地扒了碗饭,三哥推上自行车,我俩向县城出发了。

本来通往县城有两班车,但为了省钱,三哥主动提出送我去。可能也有他自个儿的想法。三哥没进过城!

三哥骑,我坐在车后。一开始,可能是兴奋劲儿使的,三哥骑得飞快。但骑了二十来里后,速度就慢慢地减了下来。我从侧面看到成串的汗滴从三哥的鬓角往下淌。我说:“三哥,我带你吧!”三哥不肯,说:“别!到那儿你还得体检呢,得留点劲儿。”三哥说到这份上,我不好再争了。那年三哥十九,我十七,论说我是能带得动三哥的。

太阳悄悄地爬上来,三哥通红的脸颊上,均匀地撒了一层淡淡的小盐粒。我到底还是不忍了,又说出要带三哥的话来。三哥扭过头,脸别向一侧:“不要不要,你啰嗦个屁!”……

我俩到了县城,已是中午。我跟在车后,三哥推着车,两腿僵直地一叉一叉地往前挪,给人的感觉,若不是依赖着车子的支撑,三哥随时会倒下去。

进了医院的大门,迎头正碰上陈校长和郭老师他们出来。郭老师看见我俩,劈头就问:“你们咋这时才来?”三哥的脸刷地蜡黄,我俩惊惧地望着郭老师他们。郭老师拿眼瞥向陈校长,陈校长说:“咱们学校安排在上午,都检查完了。”又皱皱眉,“这样吧,我跟教委说说,等下午上班,你和外校的一块儿查。”

我们在医院里找了片树阴休息,没提午饭的事。其实三哥的兜里有十块钱,是我和三哥摘了一天叶子卖的钱,现在不能吃掉它,那是我的体检费。躺下,话没说上几句,三哥就扯上鼾了,他上午骑了四十公里的土路,累了。

下午的体检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我报的是师范,身高、视力、色盲、嗅觉这些都不太碍事,要求不严。正准备量血压,不知三哥啥时挤进来的,扯着胳膊把我拽了出去。三哥指着拐拐拉拉向上延伸的楼梯,急着说:“四儿,快往上跑几趟!”见我犹豫,三哥又说:“你血压太低,跑跑就上来啦!”我明白了。我家状况差,住校这几年,顿顿吃馍就开水。学校也卖包子、油条,有时也能买点菜,但那都是家庭条件好的学生才能吃的,我很少吃得上,身体可想而知,血压就更不用说了。

我欣喜三哥的好办法。拔腿就往楼上跑,可没跑出几步,就觉得头晕腿晃,扶着栏杆不敢动了。三哥见我停下,火了!冲上来,拉着我就往上跑。但我整个身体软塌塌的,没有一点力气,一层楼没跑完,三哥也撑不住了,蹲下喘了。

女医生量完了,摇摇头,又抬眼看着我,笔尖在纸上犹豫着绕了几圈,才写下“70、110”。体检出来,在医院门口又碰上陈校长,三哥把钱掏给他。陈校长迷惑了:“啥钱?”三哥说:“四儿的体检费。”陈校长笑了:“今年咱学校中考考得好,体检费学校都报了。”蓦地,三哥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张扬的惊喜。又把钱塞进兜里。

我和三哥一前一后往回赶,从一家小吃铺里传出来诱人的香味:三哥停下来,往里探了探,又往前看看漫长的路。回过头,似是征求我的意见:“四儿,要不咱吃点饭吧?”我也伸头往里瞅了瞅,咬着嘴唇,默默地点点头。

姐妹

白洁比白珊早来人世十余分钟,便有幸做了姐姐。更有幸的事儿还在后头:白洁在市政府某局做了几年打字员,年龄稍长,又被安排到科室做了干部。白珊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技校毕了业,到工厂做了钳工,没过几年,厂子就倒掉了,只好下了岗。

下了岗的白珊很是垂头丧气一阵子。后来,开了一间时装门面,她才昂起头来。那时,她整天忙得脚后跟直打屁股,两头见星星。她白天要守摊位,货卖完了,还要连夜奔赴武汉的批发市场提货,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天用。

白珊做生意,挣点血汗钱。她姐姐白洁跟着沾了不少光。街上流行什么,白洁就穿什么,怎么时髦怎么来,而价格却便宜得令人咋舌。不待见她的,背后称她为花瓶、绣花枕头,正眼也不瞅她;一样想穿得光鲜却不想挨宰的,都跟白洁套近乎。特别是一帮女孩儿们,整天白姐长白姐短地赶着叫她,叫得白洁心花怒放,怒放之后便免不了隔三差五地到白珊的铺子里拿紧俏的衣服。市面上风行一时的款式,即便再贵,只要白洁来了,便三文不值两文地裹走了。白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无可奈何,忍了几回,终于没有发作。

有一次,白珊进了一批时装,非常抢手,一个上午几乎脱销,只剩了最后一件。白洁来了,进门就相中了,直嚷嚷:嘿,今天真来着了,这套衣服小珠穿最合适。小珠是白洁他们单位新进的大学生,娇嗲嗲的,高挑个,穿衣服顶讲究的,跟白洁不止一次光顾过白珊的铺子。白洁说着,就要伸手去取。白珊拦住了她。白珊说:小珠穿,小珠穿得起吗?白洁不由得伸长脖子看价码,标着八百九十元。白洁不屑地一撇嘴说:这还不是你定的?得,给你一张总行了吧?白珊沉着脸说:不行,这是我给一位朋友留的。白洁听了,只得作罢。可是过了一会儿,白珊却以四百九十元的价位和一位顾客成交。顾客走了,白洁的小粉脸涨成了大紫茄子。

哟,你出息了,姐妹的情义一点也不讲了?

你咋不替我想想呢,我起五更睡半夜图的啥?

我不和你这个老财迷说了。

你清高,你喝西北风去吧。

姐妹俩话不投机,吵得一塌糊涂,闹个不欢而散。

白洁有些日子没去白珊的铺子了。一天,局长找到她,托她替他夫人买一套时装。白洁本欲不去,无奈局长开了口,只得硬着头皮去了。白珊见了,也不言语,只顾低头织毛活。白洁尴尬地转了一圈儿,无趣地走了。最后,她在市场上花高价买了一套时装,倒贴了几百元。此后,她再也没帮人买过衣服,在单位的人缘日益淡薄,大多数人都觉得她不够意思了,跟她只剩了点头的交情。

后来,机关分流,白洁第一批从单位里被撵出来,下放到鬼不下蛋的单位所属的公司,工资都不能按时领了。白洁把怨气都发到白珊身上。如果不是白珊小气,自己能沦落到这种田地吗?

白洁下午下了班,在夜市里鼓捣了个大排档。她手艺不错,人又殷勤,生意尚红火,收入自然不菲。一来二去的,她索性辞了职,专门做起了生意。

白珊的丈夫带了一些人,来请客,稀里哗啦点了一堆菜。吃完了,嘴一抹,正欲离去,才想起未给钱。白洁正生白珊的气,一分钱都没少收。白珊的丈夫鼓着一张脸走了。

说话年间就到了。往年,白洁和白珊总是在正月初二那天一起带丈夫孩子回娘家,大家团聚一次,欢天喜地过个年。今年,她俩为了躲开对方,不约而同地在初一去了。白洁去的时候,白珊已经来了,缩在屋里不出来。白洁抬眼看见了院里停放的白珊的摩托车,连屋都不进了,转身拽着丈夫孩子打道回府。

一个好端端的年就这么搅和了。

娘是寡娘,心头一闷,闷出病来了。白洁和白珊分别来看娘,娘都劝:你们一母同胞,孪生姐妹,至亲骨肉,怎么能反目成仇呢?你们的爹去世早,多少年了,我都是为着你们才活下去。现如今你们俩闹成这样,我这当娘的还活个什么劲儿呢?娘劝着,呜呜地哭。劝白珊,白珊一个劲儿地梗着脖子,将脑袋扭在一边。劝白洁,白洁低垂着头,前思后想,发现自己从前的诸多不是,脸红了。

一日,白洁让白珊的儿子带回去一盘磁带。白珊狐疑着接过去,放进录音机,按下开关,一阵激越高亢的音乐骤然响起。少顷,一个女声奔放无羁地唱着:你是我的姐妹,你是我的Baby(宝贝)……

白珊静静地听着张惠妹的《姐妹》,眼角慢慢溢出了豆大的泪珠,不听话的泪珠汇成了串儿,顺着鼻翼悄悄爬下来。

一块旧表

父亲生病住院时,我写信给乡下的大哥,让他来服侍几天。我跟大哥说,父亲一生病,二十四小时都要人侍候,我们夫妻俩都上班,实在是忙不过来。大哥接到信就急匆匆地赶来了。

大哥人很厚道,一到我们家就全揽下父亲住院陪护、做饭、送饭的事。我和妻从内心感激。过了些日子,大哥看父亲能下地走动,生活能自理了,就想回去了。大哥说家里的玉米该收了、黄豆也早该割了,还不知你大嫂在家忙成什么样了。

我跟妻说,大哥出来不少天了,让他回去看看吧。妻也是这个意思。

临启程的那天中午,妻做了一桌好菜,让我陪大哥好好喝两盅。说这些天,多亏了大哥早早晚晚地往医院里跑。要不,我们连班都上不了了。大哥说,这些话都不要说了,自己照顾年老的父亲,还有什么不应该的。大哥问我有没有不爱穿的旧衣服什么的,给他几件带回去穿。我告诉他都给他弄好了,有他能穿的,也有大嫂和小侄子能穿的。大哥很高兴,又问我有没有我不爱戴的旧表什么的给他一块。大哥说,能跑个钟点、大差不差的就行了。大哥说在乡下,整天泥里一把、水里一把的,有块好表也戴不出来。

说心里话,家里哪有什么旧表。但我忽而想起抽屉里有块新“瑞士”。那是我一篇获奖小说的奖品。感情大哥整天在家没事,把什么都翻到了。

当下,我有些不大高兴,我跟大哥说,家里没什么旧表。对他说现在表不值钱了,花个二三十块钱,买一块就是了。大哥说,你窗台上不是有块旧“苏州”表吗?这时间,我才想起窗台上那块旧“苏州”。那块表,是我考上大学那年秋天,父亲送我到徐州时给我买的,也是我考上大学后,父亲给我添置的惟一一件东西。这些年,尽管我有了更好的表,不戴它了,但我一直都珍藏着它。我觉得父亲在当时能给我买那块表,实在是太不易了。我们家兄妹多,我考上大学那年,大哥刚成家分出去过了,小妹和三弟,一个读高一,一个读初三,家里处处都需要钱。可父亲就是在那样的情况下,硬是咬着牙给我买了一块当时能值八十多块钱的“苏州”表,它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增添了好多骨气和勇气。可现在大哥要它,我真有些舍不得。我跟大哥说,那是父亲给我买的。妻却在一旁鼓动大哥,你别听他那一套,趁早拿走了事,省得放在家里,戴也不是,扔也不是的。大哥笑,举杯跟我说喝酒喝酒。

回头,也就是我和妻要上班先走的时候,大哥还在不紧不慢地喝着。我和妻都提醒他,不要忘了返程的班车时间和桌上那块旧“苏州”。

大哥挥挥手说他忘不了,让我们放心好了。谁知,天黑我和妻下班进家,大哥人是走了,可那块旧“苏州”,却仍旧放在桌子上。妻一看那表,半是牵挂,半是惋惜地说,大哥中午喝多了。言外之意,连表都忘了。

我没吱声。我知道大哥不是忘了带那块表,而是不想夺我所爱。当晚,我和妻合计了一下,第二天一大早,便把那块新“瑞士”给大哥寄去了。

妹妹的“情书”

我有一个孪生妹妹,她叫尼莎。如你所知,尼莎和我的模样如出一辙:天然的栗色卷发,微笑时露出两个小小酒窝、鼻头调皮地翘着、眼睛碧蓝澄澈。父母认为我和妹妹是上天赐予他们最神奇的礼物,他们也像许多拥有孪生宝贝的父母一样,总是把我和妹妹打扮成一个模样。

但是我认为这样做糟糕透顶。想想看,这世上还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她时时出现在你身边搅得许多人都分不出到底谁是谁,你必须穿跟她一样幼稚的衣服留跟她一样夸张的发式。更重要的是,我的妹妹尼莎除了模样和我无甚区别外,其他地方根本和我南辕北辙,尼莎性格倔强,什么事都不愿意遵循规则,考试成绩总是排在最后,年纪轻轻居然就有了男朋友!而我,在学习和生活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乖乖女。

有一次,我在路上被一群学生指着说:“喏,她就是那个和班主任打架的尼莎!”我大声跟他们解释说我是桑托斯而不是尼莎,可他们谁都不相信。还有一个傍晚,我被一个满脸酒气的坏小子堵在楼道口,他说:“尼莎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去找那个混蛋托雷?”我哭着跟他解释说我不是尼莎,那家伙不仅不相信,最后还恶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我每次不幸的遭遇,都是因为我被人误认为是尼莎而带来的。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讨厌妹妹,我迫切希望摆脱她的阴影。桑托斯,她和尼莎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我跟妈妈说想穿一些看起来端庄稳重的衣服,比如说淑女套裙和系带子的皮靴。妈妈却不同意:“尼莎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再说她也不喜欢穿皮靴的。”她的回答让我觉得很恼火,她分明在袒护妹妹。我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把我和尼莎弄得一模一样?我为跟她穿一样的衣服感到羞耻!”妈妈听到我的怒吼后很惊讶,不过她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在十四岁的那个夏天,我终于可以摆脱尼莎的影响,穿上只属于我的衣服,为了在模样上看起来和尼莎有很大区别,我甚至狠下心把一头及腰长发剪成了板寸。日子久了,认识我们的人都知道那个披散一头长发穿色彩斑斓短裙的是成绩一塌糊涂的坏姑娘尼莎,而那个蓄着齐耳短发穿草绿色长裙的,是“五好学生”桑托斯。

尼莎看到我的装扮,在一旁笑我老土俗气。我不理会她,心里想:“只要不被人误会成你,就是穿成乞丐我也愿意。”

十六岁那年我爱上了班上的一位男生,思虑很久给他写了情书。那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对一个男生动心,长长的情书里面我还夹了一张五岁时的照片。信后面也没有落款,我是怕万一被拒绝了也可以装作不是自己干的。

我最坏的打算是,他默默拒绝我不给我回音。但是第二天中午课间休息时,他却大踏步走向讲台,这个混蛋居然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念我给他写的情书!他展开信的时候,那张照片不小心掉了出来恰好被前排的同学捡到了。同学们开始把目光投向我,我想他们仅仅通过照片还不能判断出是我,但是那个家伙举着的情书昭示天下,谁都熟悉我那工整的笔迹。我长期以来维护着的尊严瞬间坍塌,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进去。正在这时,坐在教室后面的尼莎径直走上讲台。她一把抢走男生手上的信和照片,接着甩了他一巴掌。然后,妹妹还展示了她贬人的经典动作,将大拇指竖起来后直指地下,她对那个男生说:“你是个小人,我为自己曾经暗恋你感到羞耻!”

尼莎的举动显然让同学们大吃一惊,因为谁也不相信书法最差的她能写出那么工整的情书来。尼莎一屁股坐上讲台,丝毫不为此感到难为情地宣告:“不瞒你们,这封信是我花了十英镑贿赂我优秀的姐姐桑托斯代笔的。如你们所知,我亲爱的姐姐一向对我的无耻要求毫无还手之力!”她说得那么轻松随意,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对此深信不疑。尼莎那么坦然地担当了孪生姐姐带给她的“耻辱”,而她的姐姐桑托斯做不到。

我羞愧万分地低下头,但是心里在跟那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丫头说:从今以后,我会跟你穿毫无二致的衣服留同样飘逸的长发,我会感恩上天赐予我和你一样的生日、容颜,更会和你一起担当人生的酸甜苦辣!

唤醒英雄

中尉军官曾勇在一次出差途中遭遇剪径客,他奋不顾身与歹徒搏斗,终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被送进了医院。曾勇伤得太厉害,手术后三天三夜一直昏迷不醒。富有经验的老主任医师说,曾勇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如果一直昏迷不醒,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部队首长、战友,包括等待英雄醒来采访的媒体记者们都急了。曾勇是英雄,如果能让英雄说话,能让英雄重返部队,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啊!“办法不是没有,如果能找到它的主人,也许能唤醒他。”

主任医师拿出了一封沾着英雄鲜血的信扬了扬。众人马上争相传阅,信在每个人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医师手中,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是一封没写完的信。“珍珍:离开你的这些日子,我心里一直很难受,我没想到那天你会说出那句话。你知道吗?当时我的心有多痛,看着你负气远去的背影,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在剜我的五脏六腑……”

信写到这里断了,人们一起把目光投向主任医师,想从他嘴里得到救醒英雄的良方。主任医师又缓缓开了口:“当然,这个法子不一定灵,但绝对不会有害处。现在关键是要找到这个珍珍。因为从信中可以看出,他与这个珍珍关系非同一般,对她那句话刻骨铭心,如果让珍珍站在床前重复那句话,刺激他的脑下皮层,他有可能恢复知觉。”

众人一听很兴奋,都表示愿意帮忙寻找珍珍。尤其是媒体记者更是跃跃欲试。次日,报社、电台、电视台一起发出新闻,珍珍这个名字一夜之间就家喻户晓了。

媒体一炒作,医院也热闹起来,美女爱英雄,医院每天都要接待数十名自称珍珍的人。她们皆对医师陈述一段自己与曾勇有关的感人故事。有的说她与曾勇是同学,从小青梅竹马,后来相爱了,可不久前曾勇换了岗位来到了一个穷乡僻壤工作,她便提出与他分手;有的说曾勇向她求爱,她骂过他“大头兵”而伤害了他;还有的说曾勇与她相爱甚笃,而她爱慕虚荣,去找了个大款……一个个鲜活亮丽的少女,故事一个比一个真切感人,似乎曾勇是个遍地留情的情种了,但少女们说得动情悱恻,让人不得不信,连一生见多识广,阅人无数的老主任医师也陷入了云里雾里,不知到底哪个是珍珍了,只得一次又一次地陪着感动。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却没有一位少女能把英雄从昏迷中唤醒过来。

到了第四天,主任医师不知接待了多少个“珍珍”,他对自己出的这个主意也差点失去了信心。快下班的时候,一位容貌出众、举止端庄的姑娘走进他的办公室。“姑娘,你找谁?”主任医师问。“我叫珍珍。”姑娘答道。“珍珍?你叫珍珍?”“是的,曾勇是我哥。他的那封信是写给我的。”“你……”“半个月前,我哥回乡探亲,临走的时候,我求他给我办件事。我中师毕业分在城郊一所偏僻的小学教书,我知道哥的好同学的父亲在县教育局当局长,要他帮我求求情……调我回城工作。他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局长家门口却不敢进去了,当时我气得想哭,对他大叫:‘你这个怕死鬼,我这辈子不认你这个哥哥了!’说完我转身跑了,躲到学校,直到他回了部队才回家,我……我对不起他……”

老医师又一次感动了,他有种预感:这个珍珍说不定是真的珍珍。于是,他嘱咐姑娘一番,便带她来到了英雄的特护病床前,姑娘一见曾勇,就扑上去痛哭失声,老医师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拉起来,示意她按他的吩咐去叫。珍珍镇定了一下,还是带着哭腔叫开了。“你这个怕死鬼,我这辈子不认你这个哥哥了。”“再叫。”医师说。“怕死鬼……”“再叫。”“怕死鬼……”

奇迹出现了,曾勇紧闭的眼皮开始跳了几下,身子也在抖动,医师又让珍珍叫了几声,曾勇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嘴唇开始嚅动,尽管没有声音,但从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在叫珍珍,珍珍惊喜交加地扑了上去。“哥……”

老主任医师绷着的脸舒展开了。他含着泪,拉起珍珍,紧紧地握住珍珍的手,目光里充满了感动和慈爱:“谢谢你,珍珍。”“我哥他……”“放心吧,他有救了……”

我是小妹我是月亮

妈妈希望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做爸爸的再版,于是,家里就有了哥哥;爸爸想要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儿,做妈妈的复制品,于是,家里就有了我。

小时候,哥哥带我跑步,我跟不上,就哼哼唧唧地在后面耍赖,哥哥便得意非凡地停下来等我:“知道我为什么是哥哥吗?就是因为我跑得快,先跑到这个世界上来了,所以——就做了哥哥。”

刚刚得到自己文章发表的消息,便兴冲冲地跑回家,哥已备好一个大蛋糕等我。“哥,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文章?”(我署的是笔名)哥切着蛋糕,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谁让我是你哥呢?”

每次有什么好吃的,哥也总是塞到我嘴里:“你先吃,我是哥哥。”

习惯了做哥哥的小妹,习惯了哥哥的呵护爱怜,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长大。长大的我成绩优秀而出色,也许是明知自己又丑又笨,一无他长,只好埋头发愤,别无

选择

。长大的哥哥球玩得出色,棋下得出色,也英俊得出色一米八的个头,宽宽的肩膀,此外,父亲年轻时的棱角与浓眉,母亲的炯炯明眸与高鼻梁,无一例外地被他霸道地一一独占,但哥哥的成绩一点也不出色。“恨铁不成钢”的父亲每每以我作比来训斥他:“做哥哥的竟然还不如妹妹!”虽然我有时竟也会嫉妒哥哥,但我真心地希望哥哥完美,便也常常好言相劝,甚至“恶语相激”。

哥哥最终还是只好到一重点高中读自费;次年,我考入另一所省重点高中;兄妹见面的机会少而又少。假期在一起的时候,一向对哥哥言听计从的我开始学会为一点点小事耍赖狡辩,拒不悔改,哥哥每每在我伶牙俐齿前败下阵来。有一天,难得在安静的饭桌上我和哥哥大战糖醋排骨,哥把我最爱吃的脆排骨全拣到我碗里,看着狂吞大嚼的我,他突然悠悠地说:“小时候,有一次妈不在,你饿哭了,我喂鸡蛋给你吃,你也是这副样子的。”我想着自己小时候馋馋的吃相,禁不住皱着鼻子大笑起来,“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当然记得……”哥也笑了,又低下头去,悠悠地说:“小时候,你真听我的话。”

我愣住了,小时候!小时候?长大的小妹真的不需要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仅仅大我十八个月却俨然一个小小保护神的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总是牵着我的小手,在家门口等妈妈爸爸下班的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自己忘掉了帽子却仍一丝不苟地记得给我系好围巾、戴上小手套的哥哥了吗?不需要那个给我捉了一只又一只蝴蝶,汗水涔涔却依然不厌其烦地问我“够不够”的哥哥了吗?

不!不!哥哥,我永远是你的小妹!哪怕白发苍苍,你也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哥哥!

以后在校的日子里,无论学习多忙,我都每周写一封信给哥哥,附资料,夹照片,像小时候那样,孩子气地一一尽述我全部的眼泪,全部的欢笑,其中不乏豪言壮语,乃至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言。哥的回信一如既往。“哥相信你!你一向是出色而优秀的!”

高中毕业时,哥拒绝了保送体院的推荐名额,参军去了长春。我临近高考,接到哥哥的来信:“你一向是哥最出色的小妹!傻小孩儿,你问哥你‘会不会落榜’,哥告诉你:‘你会的——如果所有的大学都不招生的话。’你不是喜欢军队生活吗,高考结束后,哥接你到军营来玩。”

我没有让哥哥失望,哥哥却失信了——他没有回来带我去参观军营,只是寄回一大叠照片;照片上,哥穿着空军制服;浅蓝的衬衫,宽大的蓝裤,英俊之外又平添了几分威武。他正忙着报考军校;哥没忘了向小妹祝贺。

寒假,哥哥在除夕前夜才从军校预备班赶了回来。采访的叔叔赞叹爸爸有个好出色的儿子,哥哥回头冲我挤挤眼,“其实,我一向就是很出色的,是吧!以前都是让你给比下去的,小坏蛋!”两周的假期一晃而逝,哥坚持过一天再走。当过军医的父亲还恪守着军队的纪律,催哥哥马上赶回部队:“早一天是走!晚一天也是走!你不是军人吗!你不是说去锻炼自己吗?怎么还这么散漫?”哥低头沉默半晌,目光转向我,说道:“可明天是元宵节。月圆时节伤离别。”我认为我理解哥哥的心情。

爸爸和哥哥在客厅里“谈判”,我缓缓地退出到哥哥的房间,帮他整理一下东西——我深悉父亲的脾气,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哥哥的枕下是一本绿缎面的笔记,随手翻到最新的一页,一根银链坠着一枚银月亮滑落到床上——“……明天是元宵节,是晓月的生日,爸妈说是月亮送给他们一个女儿,而我是在太阳射回北回归线的那一天出生的,爸妈说是太阳赐给他们一个儿子,那么就注定,太阳一生都要把光洒向月亮。爸妈放心,我会永远爱护小妹的,毕竟我只有一个妹妹,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的身体是流淌着一模一样的血。明天,我要在月亮升起,小妹十七年前出生的时刻,送给她一枚银月亮,并问她要不要太阳的光,尽管,她自己已是一个优秀且出色的孩子而且一心想做太阳……”

我把银月亮紧紧贴在脸上,热泪滚滚而下,“哥,我愿做月亮!”

三哥

我说,到了,三哥,这就是北京站。

三哥说,这北京站要比咱县里的客运站大多少倍?

此刻三哥的话只有我能听懂。我们兄弟八个当中只有我和三哥最合得来,最知心。

我说,三哥这就是前门,那是人民英雄纪念碑,那是人民大会堂,那是故宫,那是毛主席纪念堂……

三哥说,咱们先看毛主席去,你知道很早很早我就想见毛主席了。

三哥在毛主席接见红卫兵那年就把行李都准备好了,却没能来成。那时大哥、二哥都参军没在家,四哥体质弱,我和六弟七弟八弟又都小,在三哥要走的前夕,父亲突然害重感冒卧床不起,母亲去世得早,这样里里外外便全靠三哥一人张罗了。三哥哭了半宿也没能来成北京,看到毛主席。

三哥说,毛主席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和照片上一样的慈祥。

我说,毛主席永远不会变的,永远那么慈祥。

三环、四环的高速公路使三哥眼花缭乱。我们乘坐的出租车时速达到了一百五十码,害得三哥连连告饶。三哥说:这东西要比我那牛车快出多少倍?这路一层一层的这么高。要掉下去咋整?快停了去商场吧。

三哥从没出过县城,除了牛车马车驴车外只坐过两次手扶拖拉机。

我说,三哥,这就是燕莎商场。

三哥说,这楼梯怎么会走?

我说,这是电梯。

三哥说,这商场可真大!这石头人也能卖钱?还要一百元?买个碾盘才几十元,那有多大用处……

我说,这是秦始皇兵马俑,那不是一百元是一万元。

三哥说,那这个大石头王八是三万元了?咋这么贵?一个活王八才几元钱。

我说,那不是石头王八是玉龟,不是三万元,是三百万元。这些都是古董,是文物。如今一个活王八做成清蒸甲鱼也得上千元。

三哥说,这儿连个卖货的都没有让人偷了咋整?咱走吧,碰坏了赔不起。

我说,有程控电视监视着呢,偷不走。

父亲去世的第二年三哥险些和我来北京。因大哥和二哥在部队来信说,打完这场仗就会回来。三哥想这个家可以交给大哥了,可以上北京一趟了。三哥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来趟北京,可是那场战争结束后大哥和二哥却没能回来,双双牺牲在老山前线了。那时我家的条件还不好,四哥和六弟有了对象急着结婚,七弟八弟考上了大学要三哥供养。三哥却终身没娶,三哥说,弟弟们都没出手我怎能娶妻,怎能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三哥那次没能来成北京,只我独自一人来北京打工,后来挣了些钱寄回家给三哥,说安顿下家里来北京吧,我在车站接你。四哥却给我拍来了电报,说三哥病重要我赶紧回去。

第二天我和三哥只逛了八达岭、十三陵,三哥便说什么也不逛了,三哥说,这儿上哪儿都得花钱,进个门就是钱,吃饭住店都贼贵,一天就得好几百,得两三亩地的玉米钱,回家吧!我看到了天安门看到了毛主席就行了。

回家后我将装三哥的骨灰盒从皮包内捧出,看到三哥的像溢着满足的笑,我的泪流了出来。上次收到电报后三哥就已经走了,我知道三哥是为了我们这一家子累死的。四哥说,三哥临走时就一个心愿,想和老五去趟北京,看看天安门,看看毛主席……

花姐姐

我和花姐姐比什么都不行,我不会钩座套,不会织毛衣,不会掐苗儿。花姐姐手巧,有能力,还很俊俏。

上小学的时候,我在乡下做了半年插班生。花姐姐是班上的班长,也是我的表姐。这倒没什么稀罕的,这个班上我有一群的表哥表姐,就是出个把表姥爷也不是不可能。我家的表亲数不清。

最初最恨的人就是花姐姐。

那是个午后,知了叫得人心烦。睡不着又热,海边的小村子潮潮的,简直要了我这个西北娃的命。

我在炕上又吵又闹的,姥姥就用一个芭蕉扇,一下子拍在我背上,去,去河边捡嘎拉去。我就蹲到姥姥家房头的那棵芙蓉树下。树边就是一个水沟,我在沟边刻字玩。

一个背草筐的男孩子经过,看见我穿得和他不一样,斜眼看了我一会儿。看我挺老实的,就放下背筐坐在筐边的草上和我说话。

我就知道了,他是对面那排青砖房里住着的滕家的大孙子,叫志功。滕家是大户,住房有前后两排青砖房,街上有半条街的铺子,很有钱。

那天姥姥喊我吃饭,我都没听见。

吃饭的时候,姥姥告诉我,那个叫志功的男孩很好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却知道用功;爱学习也爱劳动;花姐姐是他的小媳妇儿。小媳妇儿在当地就是定好的娃娃亲,打小儿就两家走动。

我听了,把一块蘸了虾酱的馒头扔到了汤面碗里,溅起的汤水落在了桌上。姥爷用烟锅敲一下桌沿说,吃饭也不老实。我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说不吃了。

后来就开学了,我抱着一个矮板凳去上学,老师说凳子太矮,就让我和花姐姐挤一个长板凳。花姐姐、我还有志功就挤着一张桌子用。

我撇着嘴说过道里有人踩我的脚,花姐姐就让我坐在了中间——她和志功的中间。

可是志功老是隔着我和花姐姐说话,有时也问功课。

下课了,我去玩,玩回来一看,铅笔盒里的笔都削好了,还用小刀刮得尖尖的。我明知道是花姐姐削的,却要背着她红着脸对志功小声地说谢谢。

志功搞不清是什么事,见我一双娇羞的样子,也不由红了脸,说莫谢莫谢。

花姐姐每天下午来上课都带一个玻璃瓶,里面装了奶白色的液体。我尝过,那是面汤加了白糖,可花姐姐偏说是牛奶。

我就悄悄和志功说,花姐姐用面条汤冒充牛奶,她喝过牛奶吗?奶牛只有我们草原上才有呢!

志功不看我,却很倔强地说,我家就有一头,赶明儿我给你带一瓶牛奶来。

第二天,志功还真的带来了。我尝了一口,千真万确是奶粉冲的。他家根本没有奶牛。我说是奶粉冲的,花姐姐说是奶牛下的,一来二去吵了起来,吵到最后都别过脸去,趴在桌上了。我把脸别过去,看到志功木头一样的表情。

那天下午又要打扫卫生,是擦玻璃。我被分到了第二个窗户。站在窗台上,能看到教室外边,花姐姐和志功在扫花池边的垃圾。我低头看了一会儿,又看到窗台上志功的那个可恶的瓶子。就一脚把它踹下去了。瓶子摔在桌上,乳白色的液体流了一桌子,透过桌缝,又流到了桌肚里。我有点儿幸灾乐祸了——桌肚里可都是他俩的东西,我的书包在毛妮的桌子里呢,毛妮的桌肚大。

自习的时候,花姐姐发现了桌肚的秘密,一声尖叫,惊得四周都是眼睛,志功也抱出书包来,大呼小叫的。

我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看看这个,再扭过头看看那个。嘻嘻,我说,你们的奶牛咋乱挤奶呢。

秋天真正来的时候,我要回家去了。老师说要给我开个欢送会,我却一口气跑到小学校边上的粮仓上,对着空的粮窖哇哇大哭。

花姐姐和志功赶来,花姐姐把一个本子塞给我,说哭啥咧?再来嘛,要不寒假我去看你。是那种农村很少见的笔记本,封皮是外国一处美丽的风景,翻开封皮是花姐姐小小的字迹:“分手时说分手,请不要说难忘记……”是一首现在看已经很老的歌。我看着它流了很多泪。

我展开本子哭着说:“志功呢?为什么不写?”

志功笑笑,用一根不知谁丢在那儿的铅笔头写下了“祝佳佳学习进步,天天向上”几个字,然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满意地把本子合上,抱在胸前,笑了。

妹妹

家西有一道山,山上有杏树。杏花一开,满山白花花的,杏儿一熟,就更诱人了。

我和妹妹常去山上吃杏。山东有一山崖,崖边有一老树,年岁不辨,结的杏子又大又甜又水灵。妹妹爱吃那杏,我也爱吃。

后来,山脚下修一条公路,叫备战路,绕山而行,弯弯曲曲,不知伸向哪里。从那以后,上山,就得横过公路。

妹妹十岁那年,杏子熟透,我带她上山吃杏。杏儿很多,我们摘了很多,吃了很多,也剩下很多。便用褂子包着又大又甜又水灵的杏子,蹦跳回家。我前,妹后,妹妹喊着“哥哥”追我。过公路,我听到身后尖锐的刹车声。

妹妹失去一条漂亮的腿。

妹妹在阴影中长到十八岁,念完高中,就扔掉拐杖,再不出门了,整天关在屋里,看书。看累了,就从窗口看晴朗的天,看山崖边的老杏树;看阴阴的天,看模糊不清的西山。

爸爸叹息着,妹妹找不到工作;妈妈抹着泪,妹妹难以嫁人。好多好心人都为妹妹可惜着。

杏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妹妹的笑容谢了许多年之后,终于开了。

那是杏花怒放的时候,满山白花花的。妹妹微笑着,把我喊到她的屋里:“哥,给我做副拐杖好吗?我要那棵老树上的。”“好好,我这就去。”

我爬上那山,那山崖,那老树,砍了两根带花的树枝,给妹妹做了一副拐杖。

妹妹拄着我做的拐杖,像鸟儿生了一副翅膀,在屋里来回扇动,白白的脸颊泛起了绯红色:“哥,你真好,真好。”

我的鼻子好酸好酸。“以后我挣了钱,就给你买手轮车。”“不要。这就行了,谢谢哥。”妹妹对我一笑,就转过脸去,望窗外的天空。

第二天是个漂亮的雨天,妹妹早起,打扮得漂漂亮亮,在全家人的熟睡中,拄着我做的拐杖,去了那山,去了那山崖……

妹妹再没回来。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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