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金子美铃,一茶先生译
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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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美铃全集2·谁能对我说真话试读：
天空中的大河
海峡的雨
停停下下，毛毛雨
来来往往，摆渡船
潮水们相遇在海峡“这坏天气出门，真遭罪啊”“你去哪儿”“那边的外海”“我往这边，那回见吧”
中间是打着滚的漩涡
来来往往，摆渡船
停停下下，黄昏至
忙碌的天空
天空今晚好忙碌
云朵东奔又西走
撞上了半圆的月亮
它也不知道，还是闷头冲
小云朵团团转，挡路了
大云朵从后面超过去了
半个月亮从云朵间
不断滑过，不断滑过
天空今晚好忙碌
真的、真的好忙碌
秋高气爽
好天气，好天气
——百舌鸟高声地叫
在河边树梢上
晒干了，晒干了
——田里割下的稻谷
挂在了朴树上
一辆，又一辆
——对面街道上的车
满载着稻谷
好天气，好天气
——百舌鸟不停地叫
在无垠天空里
月亮船
空中布满卷积云
那是天空之海的巨浪
银色的小船从左渡回千松
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黄金橹被冲走了
它几时才能回到故乡啊
小船从怒海这边到那边
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老 鹰
老鹰迷迷糊糊
画着圈
是在圈定
自己的猎物吗
海里沙丁鱼十万
陆上老鼠一只
老鹰迷迷糊糊
画着圈
从那圈里
抬头看一眼
突然发现了
正午的月亮象鼻子
长大、长大
山上的大象
好白啊
长大、长大
大象向天空
伸长了鼻子
——浅蓝的天空中
象牙慢慢消散
变白了、变细了
长大、长大
大象的鼻子
怎么伸都够不着
够不着啊
够不着啊
天暗了
——寂静的天空中
够不着的象牙
更白了初 秋
周日的银行纯白肃穆
蟋蟀在里面唧唧唧地叫
清晨微微泛白的天空
蜻蜓敏捷地飞过（今晨，秋天
已抵达港口）
周日的银行纯白巨大
太阳画出它清晰的身影
系着白丝线的知了
拍着薄薄的翅膀
缠在了电线上一夜知秋
一夜知秋
第二百一十天刮起了风
第二百二十天下起了雨
到清晨，雨停了
秋在昨夜悄悄来到
它是坐船来的吗
它是用翅膀飞来的吗
它是从地底汩汩冒出来的吗
谁也不知道
可是今晨，秋真的来了
它在哪儿？不知道
它就在某个地方落叶纸牌
山路上的纸牌
是什么纸牌
金的、红的落叶上
写着虫食流的大作
山路上的纸牌
谁会来阅读
黑色小鸟翘着黑色尾巴
啾、啾、啾啾啾
山路上的纸牌
谁会捡起
悄然刮起一阵大风
唰一下，全拿走了街 道
驶过
春日的街头
驶成
一条竖线
马车、货车
汽车、自行车
走过
白色的道路
走出
一条横线
乞食的孩子
和烟尘的光影冻 疮
春日
冻疮微微痒
屋后的山茶花开了
摘一朵插在头上
再瞧瞧手上的冻疮
突然，我变成了
故事里那个后妈的孩子
泛着浅黄的晴空
都有些难过了黑 夜
黑暗辽阔的原野上
是谁在歌唱
高岗上成排的窗
有一盏灯灭了
远处都市的天空
晕出一片沙金
我独自在阳台
吃着橘子眺望天空中的大河
天空的河滩上
全是小石子
这一颗，那一颗
全是小石子
蓝色的河流
静静地驶
弯弯的白月牙
瘦瘦的帆
梦也一起流淌
闪闪的星子
仿若
一片小竹舟发传单的车
隆咚呛、隆咚呛
发传单的车来啦
载着乐队来啦
捡起红传单
捡起黄传单
发传单的车来啦
跟上、快跟上
离开城市，传单飞舞
成了原野上的紫云英
成了田地里的油菜花
那是春天的车
跟上、快跟上细 雪
下雪了
下雪了
雪落下
就消失了
雪落下
成了泥泞路
下雪了
雪哥哥、雪姐姐
雪弟弟、雪堂妹
一个接一个
雪落下
得意地旋舞
雪落下
成了泥泞路北风之歌
这是
北风突然停歇时
我想的事——
北风在空中说“听啊，听啊
快听我的歌
住在冰原上的
鸟儿的歌
穿过阴沉旷野的
雪橇的铃
我都带过来了
我都带过来了”
没有人回答
也没有人听
半空中的北风
突然寂寞了雨 天
把彩纸
撒满草原吧
把荒野
变成春天吧
咔嚓、咔嚓
剪出许多彩纸
希望明天
是个暖暖的天
有人把彩纸
扔在了黄昏
在银杏铺满
大地的时候暴风雨之夜
风在狂吼
浪在咆哮
海岸边
自言自语的守灯人“在风中
在浪底
现在也有珍珠吗”
风的漩涡
云的漩涡
这上面
自言自语的蓝星星“在风中
在云底
昨天的花蕾开了吗”夜里的雪
鹅毛雪、雪纷纷
落雪的街上
一个盲人
一个孩子
明亮的窗户里
钢琴在歌唱
盲人停下拐杖
侧耳倾听
鹅毛雪、雪纷纷
盖在他的手上
孩子停在窗前
认真凝视
鹅毛雪、雪纷纷
盖在他的娃娃头上
钢琴在歌唱
用心地歌唱
为他们俩
唱响春的篇章
鹅毛雪、雪纷纷
飘落在他们身上
很暖，很美春日漫长
云朵的影
从这座山
飘到那座山
春天的鸟
从这枝头
飞到那枝头
孩子的眼
从这片天
望到那片天
白日的梦
从天空
到无穷小小牵牛花母 鸡
上了年纪的
母鸡
站在
荒地里
站在荒地里
它想：
我离别的孩子啊
现在怎样了
荒地里
长满杂草
三四根大葱
开出葱花
脏兮兮的
白母鸡
站在
荒地里葫芦花
天上的
星星问“你
寂寞吗”
乳白色的
葫芦花说“我
不寂寞啊”
那以后
天上的星星
再也没问过
只是一闪又一闪
感到寂寞的
葫芦花
慢慢
垂下了头紫云英田
星星点点
还开着花
紫云英田
却被犁翻了
黑水牛
眼神温柔
拉着犁
来回走
花和叶
就到了黑的、重的
泥土下
天空中
云雀在歌唱
紫云英田
却被犁翻了橡 子
橡子山上
拾橡子
放进帽子里
放进围裙里
好嘞，下山喽
帽子好碍事
万一滑倒可不行
扔掉橡子
戴上帽子
呼，出山啦
野花正灿烂
摘一朵吧
围裙好碍事
终于，终于
橡子全被扔掉了蟋 蟀
蟋蟀
掉了
一条腿
我骂了
追赶它的
猫
白晃晃的
秋日
却若无其事
蟋蟀
掉了
一条腿茅草花
茅草花、茅草花
洁白的、洁白的茅草花
夕阳下的堤坝上
我想拔一根茅草花
它摇摇头
别拔、别拔
茅草花、茅草花
洁白的、洁白的茅草花
在晚风中
尽情飞舞吧
舞成黄昏里的
白云朵树
花谢了
结出果实
果实掉下
叶落了
然后发芽
又开花
要轮回几遍
这棵树的任务
才能结束呢松 塔
岸边小松树的
松塔
恋着
海的那一边
它跑下来
坐上小船
坐是坐上了
那小船
却是捕鱼船
它在海上
待了一夜
又回来了无父无母的小鸭
月亮
冻住了
枯叶上
挂着雪珠
雪珠
落下来
月亮
藏在云间
月亮
冻住了
池水
也冻住了
无父无母的
小鸭
该怎么
睡觉啊没有家的鱼
鸟儿在枝头筑巢
兔子在山间挖洞
牛睡在牛棚稻草床上
蜗牛一直背着窝
可鱼有什么呢
没有挖洞的手
没有结实的壳
也没有人搭的棚
没有家的鱼
在潮鸣的夜里
在冰冷的夜里
不停歇地游啊游岸边的石头
岸边的石头像玉一样
个个圆溜溜、滑溜溜
岸边的石头是飞鱼吧
投出去就能斩断波浪
岸边的石头还会唱歌
和波浪一起整天唱歌
岸边的石头每个都好可爱
聚一起，却变得了不起
肩并肩，齐心守护大海荒 山
站在荒山中央
能听到许多欢乐的声音
七天没下雨了
口好渴
——这是黑土
天上好多漂亮的云
我们手牵手去抓吧——这是小蕨菜
太阳公公召唤，看看去
我也去，我也去
——茱萸芽、结缕草芽、白茅叶
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天空的鲤鱼
池里的鲤鱼
你为什么跳啊
你想变成大鲤鱼
翱翔在蓝天吗
大鲤鱼只在今天翱翔
明天我就把它收起来
比起幻想，你何不
跳跃、翻腾、回头呢
你生活的池底
也铺着天空的云彩
你也是天空的鲤鱼
遨游在云层上岔 口
铁道的执勤小屋
立在广阔的天空下
小屋门前，老爷爷
在看今天的报纸（长长的、长长的剪影
马兰花开在裤脚
虫子鸣叫在胸口）
铁道的栅栏
横在白色的天空中
蟋蟀躲在草叶丛里
望着白日的月亮一直叫芒草和太阳
——还差一点儿——还差一点儿
芒草使劲伸长脖子
阳光太猛，温柔的
白色打碗花快蔫了
我要为她创一片阴凉
——还差一点儿
——还差一点儿
太阳公公慢吞吞地不落下
那么大的草笼
却只割了这么些杂草
小女孩真可怜月 亮
凌晨的月亮
挂在山边
笼子里的白鹦鹉
迷糊着看了一眼——
哎呀呀，是伙伴
要不要打声招呼？
正午的月亮
沉在沼底
戴草帽的孩子在岸边
架好鱼竿盯住它——
真好看，我要钓上来
会不会上钩呢？
傍晚的月亮
藏在枝间
红嘴巴的小鸟
眼珠子滴溜溜转——
熟透了，已经熟透了
要不要咬一下？摇篮曲
天黑黑
睡觉觉
摘来的红色紫云英
也睡了
垂着细细的
绿脖颈
天黑黑
睡觉觉
山上的白房子
也睡了
闭着玻璃的
蓝眼睛
天黑黑
睡觉觉
突然睁开眼的
只有电灯
和森林里的
猫头鹰野蔷薇
白花瓣
开在刺丛“喂，疼吗”
微风匆匆
赶去救助
花瓣却一片片
飘零
白花瓣
躺在地上“喂，冷吗”
太阳悄悄
送去温暖
花瓣却一点点
变了颜色海的颜色
早晨，海是闪闪的银
银色将所有染黑：
汽艇的颜色、帆的颜色
银色的边上也是黑色
中午，海是浩渺的蓝
蓝色将所有恢复：
海上的稻草屑、竹篾子
香蕉皮，全部恢复了
夜晚，海是安静的黑
黑色将所有掩藏：
那有船吗，那没船吗
只见灯火红红的光鼓豆虫
一个水圈圈，消失了
三个水圈圈，消失了
被施了魔法的池塘主
变成这只鼓豆虫
只要绘出七个水圈圈
魔法就能解开了……
昨天的云、今天的云
一直映在绿水中
一个、两个……
水圈圈却没了影踪葫芦花
知了也不叫的
傍晚
一个、一个
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绿的花骨朵
用力地、用力地
绽放
呵，神灵
正在这里呢日历和钟表
因为有了日历
所以忘了日子
瞅一眼日历
哎呀，四月啦
即使没有日历
但也知道日子
聪明的花儿
开在四月里
因为有了时钟
所以忘了时间
瞅一眼时钟
哎呀，四点啦
即使没有时钟
但也知道时间
聪明的公鸡
鸣在四点钟金鱼之墓
黑黑的、冷清的土里
金鱼，你在看什么
夏日池塘里水草花儿
和摇曳的光影
静静的、静静的土里
金鱼，你在听什么
轻轻踏在落叶上
夜雨的脚步声
冷冷的、冷冷的土里
金鱼，你在想什么
鱼贩担子里
很久、很久以前的伙伴杉 树“妈妈，我会变成什么”“你要先学会长大”
杉树宝宝想——
等我长大以后
要像山腰的百合一样
开出硕大的花
要像竹林中的黄莺一样
唱出温柔的歌
……“妈妈，我已经长大
然后我会变成什么”
杉树妈妈已经不在
大山回答说：“变成像你妈妈一样的杉树”花和鸟
花和鸟
在绘本中
玩耍
花和鸟
在葬礼前
并立
和谁玩啊
花店里的花
和谁玩啊
鸟店里的鸟电线杆
小麻雀在耳边叽喳叫
电线杆睁开了眼睛
小车运着菜走远
木工勤勤恳恳地来上班
午饭过后起风了
孩子紧紧捂住耳朵
断线的气球
掠过鼻尖飞上了天
晚霞满天黄昏至
星星就在脑袋上
脚边响起救世军的歌
电线杆又困了小小牵牛花
那是
秋天的
某日
坐马车经过村子边
看见一间草屋，围着篱笆
篱笆上开着小小牵牛花
天空似的颜色
——宛如仰望天空的眼
那是
晴朗的
某日月亮的歌爱哭虫“爱哭虫，毛毛虫
捉住它，快扔掉”
我好像听见谁在这么说
悄悄地看看四周
青青的樱树叶子中
正好有条毛毛虫
回旋塔拖着一条影子
操场可真大啊
遥远的校舍里
手风琴静静响起
现在这样可不能回家
我只好扯着叶子撕了又撕倒 刺
舔也疼，吸也疼
无名指上的倒刺啊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有一天姐姐说过的话“手指长倒刺的孩子
是不听话的孩子”
是了，我前天哭着闹脾气
而且，昨天没帮忙干活
去和妈妈道个歉
会不会就不疼了呢白天的灯
没有儿童的
儿童房里
只有一盏灯
它孤单吗
外面是清脆的
皮球的声音
窗上是明亮的
太阳的光
一只苍蝇
静静停在上面
白天的灯
你孤单吗捉迷藏
藏起来时
很快被找到
去捉人时
总是捉不着
一直捉
一直捉
一直在捉人的捉迷藏
太阳落山
我想回家了浮 岛
我想要一个岛
随波飘摇的
小小浮岛
岛上总是鲜花盛开
连我的小屋顶也是花做的
投一片影子在碧绿的海面
轻轻地随波飘摇
如果看厌了这景色
扑通一声就跳进大海
穿过我的小岛
去玩捉迷藏
我想要这样的岛吵架过后
只剩一个人
只剩一个人
草席上好寂寞
不关我的事
是那家伙起头的
可是、可是，好寂寞
洋娃娃
也没了伙伴
我抱住它还是好寂寞
杏花
一朵朵飘下
草席上好寂寞……恶太郎之歌
哭、哭
哟，逃跑了
羞、羞
哼，哭鼻虫
我才不管你
我要跑回家
告状去
呀，那家伙的妈妈
来替他出头了
我的妈妈
却不疼我……大海和海鸥
都说大海是蓝的
都说海鸥是白的
但此刻，眼前的大海
海鸥的翅膀都是青灰色
大家都说自己知道
可其实都不知道
都说天空是蓝的
都说雪花是白的
大家都看见、都知道
那会不会也不是真的看不见的
睡觉的时候有什么
淡粉色花瓣
在地板上越积越多
睁开眼睛，就不见了
没有谁看见
可有谁能说是假的
眨眼的时候有什么
白色天马
张开翅膀穿过蓝天
比箭还快许多
没有谁看见
可有谁能说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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