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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0 00:25: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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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恺

出版社:吉林文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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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王冠:不列颠王权和战争史

染血的王冠:不列颠王权和战争史试读:

前言

“黄虞夏商周,春秋战国秦,两汉三国晋,晋后南北分,隋唐五代宋,元明清及民。”有赖于历代先贤的总结和教育,国人对中国历代王朝的传承往往如数家珍,但对西方历史却常常摸不着头脑,即便是相对简单的英国历史,读者也常常弄混淆。由此,笔者便产生了采用西方年鉴学派理论,系统讲述英国王朝历史的想法,旨在还原日不落帝国的盛衰史诗。

气势恢宏的巨石圆阵的建造者是谁?凯尔特诸王和来自罗马的征服者之间经历过怎样的政治博弈和血腥较量,才开启了不列颠作为帝国行省的全新时代?英国历史上脍炙人口的“亚瑟王和圆桌武士”的传说背后有没有黑暗回忆?

曾有过“七雄并立”的盎格鲁-撒克逊人,是否也曾有过勾心斗角和合纵连横?是否出现过“一扫六合、虎视雄踞”的霸主呢?崛起于北欧苦寒之地的维京海盗,缘何能够跨越重洋,并在大不列颠群岛生根发芽?

自诩为“征服者”的诺曼威廉究竟来自何方?他对英格兰的统治又给后世造成了哪些影响?金雀花王朝的奠基人亨利·安茹是否真的是凭一纸婚约便坐拥了大半个法国?“狮心王”理查一世与弟弟“失地王”约翰之间又有过哪些龃龉?被后世传颂的《大宪章》的签署又是否真的标志着民主、共和?“长腿”爱德华为何能顺利鲸吞威尔士,挟持苏格兰?《勇敢的心》中揭竿而起的华莱士在历史上究竟是何许人物?英国历史上著名的“毒后”伊莎贝拉之子—爱德华三世如何成功战胜自己的母亲从而君临英伦?英法百年战争时,又是什么力量使英国能在战场上长期压制对手?“圣女贞德”神话的兴起与落幕,背后又有怎样的政治博弈?

10岁登基的亨利六世是否真的天资愚笨?反复拉锯的兰开斯特与约克两派,缘何投效于亨利·都铎的帐下?先后迎娶了六个妻子的亨利八世是否真的是一个用情不专的渣男?有着悲惨童年的伊丽莎白又为何能战胜诸多强敌,带领英国走出血腥、迷茫的黑暗时代?著名的“护国公”克伦威尔究竟是民主的救星还是独裁的军阀?推翻国王查理一世的内战是否真的是民心所向?高举“弑君之斧”的新贵们缘何被“王政复辟”的海啸所吞没?|楔子|诸王时代——不列颠文明的襁褓期冰与火之歌

1996年,美国文学巨匠乔治·马丁(George Raymond Richard Martin)推出了长篇奇幻史诗《冰与火之歌》(A Song of Ice and Fire)的首部曲——《权力的游戏》(Game of Thrones)。凭借着瑰丽的想象、宏大的视野以及别具一格的文风,这部作品一经推出便风靡欧美,随即又被翻译成数十种文字,在全世界收获了诸多拥趸。如先贤所云:“小说是文化的折射,而文化则是历史的投影。”《冰与火之歌》虽然名义上是一部架空小说,但细心的读者仍发现,那些发生在名为维斯特洛(Westeros)大陆的故事,与现实中大不列颠的历史存在着某种关系。

根据《冰与火之歌》的描述,维斯特洛东依颤抖海(Shivering Sea)和狭海(Narrow Sea),西临日落之海(Sunset Sea),南接夏日之海(Summer Sea),北方则是冰雪覆盖的永冬之地(Lands of Always Winter)。尽管其南北长3000英里(4828.032千米)、东西宽900英里(1448.4096千米),面积与现实世界中南美洲的面积相当,但其形状,却几乎是大不列颠群岛的横向镜面翻转。

在乔治·马丁笔下,最早一批定居者是于12000年前借由名为多恩之臂(Arm of Dorne)的大陆桥抵达维斯特洛的先民。但由于其乱砍滥伐破坏了当地繁茂的鱼梁木(Weirwood)森林,维斯特洛大陆的土著精灵——森林之子愤而以魔法破坏了多恩之臂,最终导致维斯特洛大陆自此孤悬海外。这则神话故事虽然只是小说家言,却也符合不列颠群岛的历史。

在距今300万年前的第四冰河期,巨大的冰川覆盖着整个北半球。早期的人类追逐野兽时可能通过由于海平面降低而形成的大陆桥,往来于今天被称为英吉利海峡的低洼地带。1935年,英国考古学家在距离伦敦18英里的肯特郡(County of Kent)斯旺斯科姆村(Swanscombe)一所教堂的砾石坑中,发现了距今约20万前的早期智人遗骨化石。从此,不列颠群岛的第一批定居者被命名为斯旺斯科姆人。

在斯旺斯科姆人的遗骨化石附近,考古学家还发现了诸多在当地早已消失的大象、犀牛等生物化石。考古学家们据此推测,当时的不列颠群岛的气候远比今天温暖,因此在泰晤士河流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狩猎场。斯旺斯科姆人的猎手们可能由此被吸引,从欧洲大陆迁居过来。不过,斯旺斯科姆人在不列颠群岛的分布并不广,至今仅在英国南部发现四处遗迹,因此他们的生存状态只能从少数出土的石器工具和烧制的木矛中窥测一二。

斯旺斯科姆人之所以龟缩于泰晤士河流域,除了贪恋当地丰富的动物资源外,更主要的原因是,此时的不列颠群岛仍被寒冷的北极苔原覆盖着。在距今约11万年开始的“末次冰期”,冰雪几乎覆盖了英伦三岛。在年平均气温均为8摄氏度的严寒中,脆弱的文明火种艰难地维持着那微弱的光亮和温度。

直到距今12000年前,气候才逐渐转暖。人类活动的痕迹再次出现在了不列颠群岛的遗迹中。借助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手持旧石器时代晚期复合工具的先民们逐渐填满了整个英格兰和威尔士的蛮荒之地。掌握了人工取火技术的早期人类开始在英国各地建造原始房屋。1823年,英国牛津大学的地质学教授威廉姆·巴克兰德(William Buckland),在威尔士南部的高尔半岛发现了英国最早的人类墓葬。由于墓坑中发现了红赭石粉和象牙饰品,考古学家一度称死者为“帕维兰红粉佳人”(The Red Lady of Paviland),但最后经确认这具遗骨的性别为男性。

这一时期不列颠群岛的先民们依旧以渔猎为生。但随着荒原被茂密的森林取代,原先体态庞大的大象和犀牛逐渐绝迹。为了追逐奔驰于密林中的爱尔兰大角鹿(Megaloceros giganteus)[1]等生灵,弓箭—这一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人类发明在不列颠群岛逐渐普及,并在日后的演进中成了当地居民的招牌武器。

大约从公元前4000年开始,不列颠群岛进入农耕时代。在今天英格兰最大的湖泊——温德米尔湖(Windermere)附近,考古学家发现了当地居民饲养牛羊猪狗的定居点遗迹,因此这一时代的不列颠农耕文明被命名为“温德米尔土丘文化”。除了养殖业外,还在当地发现了前民采用犁耕方式种植野生小麦的痕迹,加上约克郡等地出土的原始陶器,足以证明此时的英格兰大地上已经出现了新石器时代文明的曙光。◎ 爱尔兰大角鹿的复原图

约公元前3000年,泰晤士河沿岸出现了以土埂围起的原始村庄。另一种用途至今存疑的人工建筑群也在英格兰南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那就是现今仍矗立于伦敦西南100千米处的索尔兹伯里平原(Salisbury Plain)上,以巨石圆阵(Stonehenge)闻名的石林、石圈。在英格兰,类似的石林总计发掘了980余处。其具体用途有集体公墓、部落医院、祭坛圣地等多种说法,古代先民将重达数吨的蓝砂岩从南威尔士开凿出来运抵英格兰,再打造成石柱的过程也令人匪夷所思。因此,自巨石圆阵被发现以来,便一直有好事者将其与超自然力量联系在一起,各种玄之又玄的传闻更是多如牛毛。◎ 用途至今仍存疑的巨石圆阵◎ 关于巨石圆阵的中世纪油画

一般认为,石林、石圈的建造者来自北非。公元前3000年至前2000年,身材短小、皮肤稍黑、头颅狭长的北非移民,经伊比利亚半岛进入欧洲大陆,并通过在今天法国北部布列塔尼半岛的定居点逐渐向不列颠渗透。由于他们长期盘踞在伊比利亚半岛,因此欧洲史学家普遍称他们为“伊比利亚人”。由于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伊比利亚人拥有高超的航海技术,有史学家认为,连接不列颠群岛和欧洲大陆的陆上通道在公元前1000年之前仍未被海洋淹没。

在漫长的新石器时代,创造了璀璨农耕文明的古伊比利亚人无疑是不列颠群岛南部的主宰。宏伟的巨石阵究竟是古代天文台的遗迹还是显赫家族的墓地,已经毫无意义。公元前500年左右,一群金发碧眼的“侵略者”闯入了古伊比利亚人的家园,他们便是发源于阿尔卑斯山脉地区的凯尔特人。早已习惯了田园牧歌生活的古伊比利亚人,自然不是向来以好战而闻名的凯尔特部落的对手,只短短数百年的时间,凯尔特人便成功用自己的叶形剑将古伊比利亚人数千年的文明积累扫荡一空。

从爱尔兰等地广泛流传的凯尔特神话中,世人不难看出凯尔特人“强取胜于苦耕”的民族特性。伊比利亚人并非凯尔特人疯狂扩张的唯一受害者。公元前390年前后,凯尔特人洗劫了处于襁褓中的罗马文明。公元前279年,凯尔特人首领布鲁图斯(Brutus)率军攻破希腊人依为长城的温泉关,并亵渎了奥林匹亚山上的宙斯神庙。◎ 被美化为特洛伊后裔的凯尔特部落领袖◎ 布鲁图斯洗劫宙斯神庙布鲁图斯的想象图

自诩为“不败勇者”的布鲁图斯最终在与希腊人的战争中伤重而死,他所纠集的大军也随即陷入了分裂。满载着战利品的凯尔特人返回了他们在欧洲的主要聚居区—高卢(Gaul)。这段历史在后世英国御用历史学家蒙茅斯的杰佛里(Geoffrey of Monmouth)撰写的《不列颠诸王史》(Historia Regum Britanniae)中,竟然成了“特洛伊后裔”布鲁图斯领导遗民的《出希腊记》。

死于马其顿的布鲁图斯在《不列颠诸王史》中,带着从希腊讹诈来的金银和美女一路扬帆,经由地中海来到了法国北部,并大言不惭将凯尔特人征服不列颠群岛说成是月之女神戴安娜(Diana)的指引。只是不知道在罗马神话中改名为朱庇特(Jupiter)的宙斯先生会作何感想。在与当地被称为“高卢人”的凯尔特部落多次交战后,布鲁图斯虽然屡战屡胜但不忍多杀,于是决定转进与高卢一衣带水的海岛,并以自己的名字将其命名为“不列颠”。这个一望便知是以讹传讹的故事,却折射出有趣的历史现实。在好勇斗狠的凯尔特诸部之间,英伦三岛不过是欧洲大陆失败者的避难所,“不列颠”之名虽然与布鲁图斯关系不大,却的确源于凯尔特部落“布里吞人”(Brythonic)的音译。

蒙茅斯的杰佛里虽然生卒年不详,但大致生活在诺曼王朝统治时期。作为一个受过正统神学培训的天主教修士,蒙茅斯的杰佛里除了在《不列颠诸王史》中加入了大量希腊神话、圣经故事的经典桥段,还为了照顾诺曼贵族崇尚武力、热衷征服的阅读偏好,将凯尔特人统治下的不列颠描述为西欧霸主。在《不列颠诸王史》中,“月之女神”戴安娜向布鲁图斯许下了神谕:“那里是你和你的族人合适的住所。对于你的后代来说,它将是另一个特洛伊。一个源自你祖先的伟大民族将在那里诞生,整个世界都会臣服在他们脚下。”不仅高卢地区任不列颠人七进七出,连号称“永恒之城”的罗马也数度陷入不列颠人之手。

但随着叙事的深入,蒙茅斯的杰佛里很快体会到了“造谣一时爽,圆谎忙断肠”的痛苦。毕竟凯尔特人洗劫罗马时,布鲁图斯尚未出世,而恺撒对高卢和不列颠的征服却是世人皆知的历史。一时无法自圆其说的杰佛里只能这样写道:“我不再描述他(指征服罗马的不列颠诸王)在那里(罗马)做的其他事情和他最后的死亡,因为罗马的历史学家会讲述这些内容。如果我自己要描写这些事件,本书将过分冗长,再一次涉足其他人的研究领域,我就会偏离自己本来的意图。”可谓最无耻的“春秋笔法”。鹰旗下的阴影

公元前55年,一位来自罗马的执政官率领他的百战之师出现在了高卢北部沿海地区。这位名为尤利乌斯·恺撒(Gaius Julius Caesar)的罗马贵族此时已经征服了大半个高卢,并在这一年的夏天深入了日耳曼人的领地,解除了来自侧翼的威胁。后世诸多英国学者从经济、政治等方面赋予了恺撒这次远征非凡的意义。但事实上,从军事的角度看,恺撒首先考虑的是切断英吉利海峡两岸之间凯尔特部落的往来。因此,在公元前55年的远征中,恺撒仅派了2个罗马军团,区区1万人。◎ 罗马军团在多佛海岸抢滩登陆

在以灰白色悬崖而闻名的多佛(Dover)附近,恺撒以舰载的石弩和火箭猛攻凯尔特人的侧翼。经过一番鏖战,罗马第十兵团的鹰旗首度飘扬在不列颠群岛的土地上。但习惯了风平浪静的地中海的罗马海军,显然不适应阴晴不定的英吉利海峡。随着负责运送骑兵的18艘战舰被狂风吹回欧洲大陆,失去后援的恺撒只能放弃深入内陆的计划。英国史学家则在恺撒撤军的问题上大吹法螺,宣称罗马军队大败而回,恺撒仅以身免。甚至高卢人也深受不列颠人民抗击“罗马法西斯”的鼓舞,令恺撒不得不在高卢采取怀柔政策。恺撒征服高卢之路走得磕磕绊绊,但他还不至于像《不列颠诸王史》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

公元前54年的春季,恺撒再度发动了对不列颠的跨海远征。经过一个冬季的准备后,恺撒手中已经拥有800艘战舰和运输船,足以运载高卢军团的半数(5个兵团,总计约23000名步兵和2000名骑兵)。据说,不少非军事单位的船只也如影随形般跟着恺撒的舰队,这些私人船只主要为罗马的商人和奴隶主所有。他们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希望能从恺撒的军事胜利中分一杯羹。◎ 恺撒军团两次远征不列颠的登陆地——多佛地区

恺撒第二次远征不列颠的登陆地点,史学家向来有着不同的看法。但根据恺撒本人的说法,虽然事先选定了更为有利的登陆地点,但由于风暴的影响,罗马舰队最终被迫在前一年的登陆点——多佛附近登陆。这一次,罗马人几乎没有遭到对手像样的阻击。根据抓到的俘虏的口供,不列颠的凯尔特人本已布防完毕,但他们看到海上驶来的舰队数量后吓得逃离海岸,躲到地势较高的地方组织防御了。这使罗马人有充分的时间在海滩上建起堡垒以保护停泊在岸边的船只,登陆工作进行得相当顺利。

虽然一场风暴再度摧毁了罗马远征军的锚地,但恺撒依然决定率军深入。顺利横渡泰晤士河后,恺撒遭到了难缠的对手——由部落首领卡西维罗尼斯(Cassivellaunus)指挥的战车部队(chariot)。以方阵为主的罗马步兵很不适应这种高机动性的部队。恺撒曾对不列颠人的战车运用有着详尽的表述:“在车战开始时,不列颠人驾着战车遍地而来,同时投掷标枪。一般来说,狂奔的战马和车轮的嘈杂声足以使士兵惊恐万状,溃不成军。在马队冲开一个缺口后,他们便从战车上跳下来,徒步作战。同时,战车的御者驾车稍稍向后退,把战车摆到合适的位置上,使他们的主人在寡不敌众的时候能够顺利退到自己的阵线。就这样,他们把机动部队的灵活性同步兵的稳定性结合起来,而且经过每日训练,达到了非常熟练的程度。即使在陡峭的斜坡上,他们也能控制住奔驰若飞的战马,迅速勒马停蹄或转辔他去。他们能沿着车辕跑动,站到车轭上,然后像闪电一般回到车里。”

不过,卡西维罗尼斯也存在软肋。和大多数凯尔特部族首领一样,卡西维罗尼斯在外交方面乏善可陈。虽然在《不列颠诸王史》中,蒙茅斯的杰佛里将不列颠凯尔特人联盟的分裂归咎于凯尔特部族里一名贵族和卡西维罗尼斯的私人恩怨,但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以自然经济为主的凯尔特人无法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罗马远征军虽然在不列颠战车的袭扰下疲于奔命,但仍可以在固守滩头阵地的情况下,不断通过劫掠的方式削弱凯尔特各部族。因此,自知无力拔除罗马军队在多佛海岸的桥头堡,卡西维拉努斯便选择与罗马议和。但此时的恺撒不得不抽身返回欧洲大陆,镇压再度爆发的高卢人起义。折冲樽俎后,恺撒撤离不列颠。

尽管恺撒并未征服这个海岛,但那些垂头丧气走过罗马大街的不列颠人战俘还是足以令恺撒吹嘘自己的功绩。此后近一个世纪,罗马人都止步于英吉利海峡以南。不列颠之所以免于遭受入侵,除罗马内部围绕共和与帝国之争发生了一系列战乱外,也仰赖于高卢和日耳曼地区的“蛮族”与罗马军队之间的反复拉锯。

最终,将不列颠纳入版图的是罗马帝国的第四任皇帝——克劳狄一世(Tiberius Claudius Drusus Germanicus)。他是“暴君”尼禄(Nero Claudius Drusus Germanicus)的养父,罗马帝国对他的施政水平评价不高,甚至他宣称发动的远征不得人心:“士兵们一想到要到已知世界之外去打仗,就感到愤愤不满。”但承平日久的不列颠群岛却由于分裂而无力抵抗入侵。西方史学界将克劳狄轻松征服不列颠群岛南部的胜利归功于“能够轻易地武装泅渡最湍急河流”的日耳曼雇佣兵,认为是他们“射人先射马”的战术瓦解了不列颠精锐的战车部队。

罗马帝国对不列颠的统治残酷且血腥,凯尔特人的武装抗暴此起彼伏。其中最为著名的莫过于公元61年布狄卡(Boudica)领导的起义。布狄卡本是与罗马帝国关系密切的爱西尼王国王后。她的丈夫生前曾留下遗嘱,将王国统治权上交给罗马皇帝尼禄,但前来接收的罗马军队却大肆劫掠。在“世袭财产被夺走,皇亲国戚沦为奴隶”的情况下,布狄卡忍无可忍,率领8万起义军横扫当时被称为伦丁尼(Londinium)的伦敦周边地区,不仅诸多罗马移民和商贾成了刀下之鬼,赶来镇压的帝国正规军——第九兵团也被打得溃不成军。◎ 不列颠的战车曾一度令罗马方阵步兵颇为头痛◎ 罗马帝国的日耳曼雇佣兵◎ 布狄卡女王起义

但随着罗马帝国陆续集结驻军,布狄卡及其起义军土崩瓦解。在此后长达400年的统治中,罗马帝国军事和经济的优势不断渗透,令不列颠南部沿海地区成了罗马帝国的产粮区。而以高地为主的北部地区,即便是强悍的罗马帝国军队,贸然深入也往往会遭遇片甲不还的惨败。117年,罗马帝国第九兵团便消失在苏格兰的浓雾中,成为了旷古之谜。

此事极大刺激了罗马皇帝哈德良(Publius Aelius Traianus Hadrianus)。121年巡视整个帝国时,哈德良亲自授意不列颠驻军沿边境修筑贯穿整个不列颠蜂腰部的防御工事,这条防线史称“哈德良长城”。尽管哈德良的养子安东尼(Antoninus Pius)曾一度将罗马帝国在不列颠的统治向北推进了100千米,在更为狭窄的克莱德河与佛斯湾之间修筑了“安东尼长城”,但是在苏格兰部落汹涌的反扑下,罗马帝国的统治区域很快便龟缩回了哈德良长城之内。于是,这段116千米的边墙便成了文明与野蛮的分界。不列颠南部的原住民也逐渐习惯了现有的生活秩序,直至日益腐朽的罗马帝国在蛮族入侵的浪潮下崩溃。◎ “哈德良长城”和不列颠的罗马驻军"/>

为了绕过哈德良长城,居住于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凯尔特部族——皮克特人,泛舟入海从两翼登陆。而随着日耳曼部落涌入一海之隔的高卢行省,407年罗马帝国的驻军在一位名为君士坦丁(Constantinus III)的贵族指挥下有序撤离了不列颠。在罗马皇帝“各个行政区应该设法自卫”的政策下,不列颠当地的罗马化居民又苦苦挣扎了数个世纪。在“野蛮人把我们赶向大海,大海又把我们赶向野蛮人”的无助中,不列颠人开始结社自保,后世著名的“亚瑟王和圆桌武士”的传说便脱胎于这个时代。

事实上,亚瑟王(King Arthur)是一个生活在威尔士南部的小酋长,所谓的“圆桌武士”则是一支以战争为生的雇佣军。在罗马帝国的余晖逐渐黯淡的岁月里,亚瑟王和他的部下联合各凯尔特人部族的武士,共同抵御来自北欧的日耳曼分支——撒克逊等部落的入侵。以骑兵为主的不列颠人可以在局部战场上形成优势,但却无力抵抗一场移民大潮。4世纪前后,来自北欧的撒克逊人通过朴次茅斯(Portsmouth)等桥头堡逐渐蚕食了整个不列颠南部地区。

在积极展开武力征服的同时,撒克逊人也积极寻觅此时已然在欧洲大陆声名鹊起的天主教的支持。此后,宗教的力量成为不列颠人团结一致的纽带。在教会的推动下,原本泾渭分明的民族对立逐渐演化成一场宗教战争。恰如神话故事中,首席魔法师梅林(Merlin)的离去令亚瑟王走向没落一样,当牧师在不列颠群岛取代了自诩为“森林之子”的“德鲁伊”(Druid)巫师后,陷入分裂的不列颠人最终兵败哈德良长城一线。昔日不列颠南部罗马帝国的农庄随即成了撒克逊群雄的角力场。英国历史称之为“七国时代”,而那些勾心斗角的历史更幻化成了《冰与火之歌》中的家族兴衰。撒克逊人以其同宗之名称这片土地为“盎格利亚”(Anglia),这个拉丁词汇最终音译为“英格兰”(England)。◎ 后世诸多关于亚瑟王的传说都带有浓郁的中世纪色彩群鸦的盛宴

一般认为,撒克逊人抵达不列颠地区的时间不晚于433年。根据英国史料的相关记载,这一年为了抵挡北方皮克特人的威胁,盘踞在肯特地区的凯尔特部族领袖沃提根(Vortigern)遣使向罗马求援。但此时的罗马帝国早已自顾不暇,西罗马帝国的疆域上各派日耳曼雇佣兵首领相互攻杀,永恒之城数度沦陷于蛮族之手。相对稳定的东罗马帝国此时也正面临着匈奴王阿提拉(Attila)的武力威胁,不得不以每年700磅黄金的“岁币”购买一时的安宁。

正所谓“上帝关了一扇门,必然打开一扇窗”。沃提根虽然没有等来罗马帝国的援军,却意外招揽了一支名为“朱特人”(Jutes)的日耳曼部族。从近代一系列考古发现来看,“朱特人”虽与撒克逊人同宗,但却拥有相对高的文化水平。罗马帝国面对不断强渡莱茵河试图侵入高卢行省的日耳曼人,曾进行了一系列的分化瓦解活动,招揽一些相对温驯的部族居住在莱茵河西岸,最终催生出了日后对法国历史影响深远的日耳曼部族——勃艮第人(Burgundy)。朱特人也很可能长期以雇佣兵身份活跃在罗马帝国的莱茵河防线内侧。411年,勃艮第国王扶持了一个罗马傀儡皇帝乔维努斯(Jovinus),并以其名义侵入莱茵河东岸。此举引起上莱茵河地区的持续动荡,饱受战乱滋扰的朱特人趁势渡海,依附沃提根也在情理之中。

抵达不列颠群岛的朱特人兼具雇佣兵和难民的双重身份,本不足以对凯尔特人的统治构成威胁。但皮克特人的常年袭扰,早已令不列颠群岛南部的凯尔特各部族严重失血。迫切需要壮丁补充军队和自耕农的沃提根等凯尔特部族领袖,对泛海而来的朱特人大开方便之门,最终令其在肯特郡等不列颠南部地区站稳了脚跟,并不断呼朋唤友招来更多老乡。定居于日德兰半岛的盎格鲁(Angles)和撒克逊(Saxons)两大部族便是在这一时期纷至沓来。

凭借骁勇善战的日耳曼雇佣兵,凯尔特人在5世纪中叶艰难挡住了皮克特人入侵的狂潮。但问题也接踵而至,既然朱特、盎格鲁和撒克逊这三大外来部族可以击败强大的皮克特人,在不列颠南部取代孱弱的凯尔特人又有什么难度呢?450年前后,朱特人首先赶走了曾收容他们的凯尔特部族首领沃提根,鲸吞了肯特(Kent)地区。盎格鲁和撒克逊两大部族则大举北上劫掠哈德良长城以南的凯尔特人定居点。

500年左右,北上的盎格鲁-撒克逊联军在巴洞山(Badon Hill)一线与皮克特人展开主力决战。在后世的很多传说中,这场战役的胜利者的桂冠被戴在了凯尔特英雄“亚瑟王”的头上。当然,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宗旨,可能有部分流亡的凯尔特贵族骑兵加入了皮克特人的军阵,与之共同对抗盎格鲁-撒克逊联军。但他们的努力与巴洞山之役的胜利,对步入灭亡之路的凯尔特人而言毫无意义。因为就整体环境而言,凯尔特人在不列颠的没落与罗马帝国的分崩离析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被罗马殖民统治近4个世纪后,不列颠南部凯尔特部族在经济、文化、军事等各个领域都与罗马帝国趋同,“腐朽、堕落”的文明基因早已深入凯尔特人的骨髓。以至于他们在面对同胞皮克特人和其他蛮族入侵时,表现得和罗马人一样软弱无能。◎ 盎格鲁-撒克逊联军血洗凯尔特村庄的◎ 5世纪的撒克逊战士想象图

巴洞山之战唯一的意义在于保住了凯尔特人在威尔士(Wales)地区的立锥之地。盎格鲁-撒克逊联军在越过了哈德良长城之后也停止了北进,专注于消化南方的占领区。对于朱特、盎格鲁和撒克逊这三大外来部族对凯尔特人的种族清洗,英国史学家向来有两种看法。一部分人认为,各修道院保存的关于盎格鲁-撒克逊联军烧杀抢掠的史料夸大其词。战斗和屠戮是有的,但远没有记载的那么残忍,很多地方的新移民和凯尔特人相处得很好。理由是通过考古挖掘发现,伦敦地区昔日罗马时代的堡垒和集市保存完好,并在盎格鲁-撒克逊人统治时期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与之相左的观点则认为,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凯尔特人的屠戮相当严重,因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泰晤士河流域的伦敦等主要城市外,不列颠半岛南部绝大多数的城镇均遭到了毁灭。

无论如何,从5世纪开始,凯尔特人在不列颠南部地区的统治归于瓦解,取而代之的是7个由盎格鲁-撒克逊人建立的政权。除了朱特人鸠占鹊巢创建的肯特王国,撒克逊人在不列颠南部陆续建立了苏塞克斯(Sussex,又称南撒克逊)、威塞克斯(Wessex,又称西撒克逊)、埃塞克斯(Essex,又称东撒克逊)王国。而盎格鲁人则在北方建立了诺森布里亚(Northumbria)、东盎格利亚(East Anglia)和麦西亚(Mercia)政权。不列颠南部由此进入了“七国时代”(Heptarchy)。◎ 七大王国疆域简略图

朱特、盎格鲁和撒克逊三大部族本就互不统属,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本属平常。之所以形成七强并立的局面,得从日耳曼民族特有的部族构架说起。北欧残酷的自然环境令日耳曼民族几乎成了先天的战士,罗马史学家塔西佗(Tacitus)这样描述道:“(日耳曼人)无论何时都矛不离手,当一个人到达能使用兵器的年龄,就在大会上由一位酋帅(部落或叛乱者的首领)或父亲或亲属给这个青年装备一面盾和一支矛。在战场上,酋帅的勇敢不如他人,是他的耻辱;侍从们的勇敢不如酋帅,也是他们的耻辱。假使自己的酋帅战死,而自己却从战场上生还,这就是毕生的耻辱了。保卫酋帅,甚至将自己的军功归于酋帅,才是精忠的表现。酋帅们为胜利而战斗,侍从们则为酋帅而战斗。”

可以说,每一个日耳曼部落都是一支以血缘为纽带的军队。在征服不列颠南部的过程中,原有的部族体系虽趋于解体,但盎格鲁-撒克逊联军之中也逐渐形成了诸多军事集团。这些军事集团以统帅为核心,以亲兵为羽翼,操控着占领地区无数朱特、盎格鲁和撒克逊自由民及凯尔特奴隶的生杀大权,并由此进化为独霸一方的王政霸权。

这些盎格鲁-撒克逊王国的政府由部落首领会议演化而成,国王手握行政和司法大权,昔日的部落贵族也组成国王的顾问会议,协助国王处理国政。国王再将领地以郡为单位交由麾下的将帅管理。郡作为王国的基本地区行政单位,名义上由国王委任的郡长治理,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郡长的职位为世袭,一个强势的家族甚至往往能同时管理几个郡。因此,在所谓的七大王国下面还存在许多割据势力。这些家族的向背也决定了七国的兴衰强弱。

入主不列颠后的一个多世纪里,由朱特人建立的肯特王国始终牢牢掌握着“盎格鲁-撒克逊”联盟的牛耳。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除了朱特人拥有较盎格鲁、撒克逊两族更为先进的文化理念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此时不列颠南部的绝大多数地区已毁于兵燹,唯有肯特王国所占一隅相对完整。因此,盎格鲁-撒克逊联军各部仰其鼻息也在情理之中。597年,肯特国王特尔伯特(Æthelberht of Kent)在其首都坎特伯雷接待了罗马教皇特使——圣奥古斯丁(Augustine of Canterbury),并随即宣布接受洗礼,皈依天主教,令肯特王国成了盎格鲁-撒克逊诸国的宗教中心。在此后的漫长岁月,坎特伯雷主教区作为天主教在英国的中枢,源源不断地聚集着财富。

讽刺的是,当天主教借由坎特伯雷向不列颠群岛扩张势力时,肯特王国的霸权却轰然坍塌。表面上,盎格鲁-撒克逊诸国是通过天主教的传播奠定了其“天命有常,唯信上帝者居之”的争雄理念,经过上百年的休养生息,盎格鲁-撒克逊诸王国均逐渐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通过以“海德”(Hide,约120英亩)等单位向部族成员分配土地,一种全新的社会阶层逐渐形成。盎格鲁-撒克逊人称之为“刻尔”(Ceorl)。刻尔不同于奴隶或农奴,因为在法律上他们仍是自由民,但领有土地的刻尔必须无条件承担兵役,并通过在战争中建立功勋来获取更多封地的赏赐。身为国王的部族首领也不得不发动对外战争,获取更多的领地以巩固刻尔们的忠诚。正是在这样的利益驱使下,各大王国之间的相互征伐悄然拉开了序幕。◎ 装备简陋的刻尔步兵

最早取代肯特成为盎格鲁-撒克逊诸国霸主的是雄踞北方的诺森布里亚王国。诺森布里亚的迅速崛起得益于其微妙的地理位置。面对北方的皮克特人和西方龟缩于威尔士群山的凯尔特余部,连年不断的边境摩擦使诺森布里亚拥有盎格鲁-撒克逊诸国中最为精锐的军队,令与之接壤的东盎格利亚和麦西亚两国倍感不安。不过,这两国有不同的解决方法:东盎格利亚国王雷德沃尔德(Raedwald)选择介入诺森布里亚的内部纷争,试图借此与诺森布里亚结盟,最终迫使肯特王国向其俯首称臣;执掌麦西亚的彭达(Penda)却选择与威尔士地区的凯尔特人联手。

633年,麦西亚与威尔士联军在英格兰中部大败诺森布里亚王国的主力部队,麦西亚的霸权之路由此展开。此后的二十多年,彭达率领麦西亚王国军队不仅屡败诺森布里亚和东盎格利亚军队,还向南方扩展势力,放逐了威塞克斯国王琴瓦尔三年之久。虽然彭达在655年对抗诺森布里亚王国的决定性战役中阵亡,麦西亚的国势一度由盛转衰,但麦西亚仍掌握着诺森布里亚、东盎格利亚、威塞克斯三国的宗主权。

经过数代的经营后,麦西亚终于又迎来了新一代雄主的降临。757年,出生于麦西亚一个古老贵族家族的奥法(Offa of Mercia,?—796年)在内战中击败了堂兄埃塞尔博尔德,夺得王位,随后便开始了收割王冠之旅。在奥法登基之前,麦西亚王国已经征服了以伦敦为中心的埃塞克斯王国。以之为跳板,764年,奥法率军攻入肯特,七年后又征服了苏塞克斯。至此,头戴麦西亚、肯达、东盎格利亚三国王冠的奥法,几乎完成了对不列颠南部的统一。雄心勃勃的他开始寻求威加海外。◎ 伍斯特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描

796年,奥法与统治西欧大陆的绘着麦西亚国王彭达在战场上英姿查理曼大帝(Charlemagne,742—814年)缔结了通商条约。基于对不列颠霸主的敬意,查理曼大帝在书信中肉麻地称奥法为“我最亲爱的兄弟”。但两人的关系很快便因儿女联姻问题上的分歧而破裂,查理曼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迎娶奥法的女儿,而奥法则提出让自己的王子迎娶查理曼的公主。在两位强者各不相让的情况下,查理曼一度禁止不列颠商贾到西欧贩卖货物,但这种两输的局面显然不是双方想要的,两人最终重修旧好。

整体来说,奥法统治时期的盎格鲁-撒克逊诸国初次感受到了经济一体化带来的繁荣,以奥法头像为标识的硬币在不列颠南部地区通行。官吏对各地大小贵族及平民所领有的土地进行登记,通过《海德贡赋册》统一课税。许多驰名欧洲的学者陆续来到不列颠,令奥法在约克开办的学校一度与查理曼大帝的亚琛大学齐名。奥法统治后期,麦西亚王国动员大量人力修筑了贯穿英格兰与威尔士边境地带的防御工事,这条名为奥法大堤(Wales and Offa's Dyke)的线状工事为270千米的堤坝和深壕沟,远远比不上昔日的哈德良长城,但后来一度成为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分界线。

[1]7700年前,繁盛一时的大角鹿曾广泛分布于亚欧大陆,其化石最早在爱尔兰的煤田被发现,故而得名。|第一章|金雀花开维京之灾——龙头战舰阴影下的盎格鲁-撒克逊诸国

在盎格鲁-撒克逊诸国长达400年的关门恶斗接近完结时,龙头战舰的阴影突然出现在了寒冷的不列颠东北部沿海地区。英国史料中第一则关于北欧海盗的记载出现在789年。这一年,小股北欧人在多赛特郡(Dorset)沿海登陆,并因税赋问题与当地官员发生流血冲突。仅根据这则记录我们很难判断此事的性质,因为北欧沿海地区的居民劫掠成性,但偶尔也会经商。无论如何,此事都揭开了此后英国历史延绵两个世纪之久的“维京之灾”。“维京”(Viking)一词来自一度盛行于北欧的卢恩文字,意为“来自海湾的人”,后逐渐成了欧洲大陆对斯堪的纳维亚及日德兰半岛居民的泛称。当然,并非所有来自该地区的民众都是海盗,大部分时候,这地区的人和欧洲其他地区的人一样,以农耕、渔猎和放牧为生,但北欧地区恶劣的自然环境令维京人常年为生存和温饱而奋战。

大文豪茅盾曾感慨:“北欧神话是庄严而富有悲剧性的。这也是与自然斗争而仅得生活的北欧人所想象的必然结果。”常年的冰封、不时窜出丛林的猛兽、可怕的海侵和喷发的火山,共同构成了“诸神黄昏”般的末日记忆。冰霜巨人压垮了彩虹之桥,“魔狼”芬里厄吞噬了“众神之父”,巨大海蛇耶梦加得的血液淹死了雷神托尔,而“火云邪神”史尔特尔抛向天空的“胜利之剑”最终将整个奥丁神国化为灰烬。面对宛如炼狱般的故土,北欧男丁们只能选择以维京之名出海闯荡。

动身前往美丽的新世界后,维京人才发现诸神给予他们的是何等慷慨的馈赠:高大笔直的橡树可以轻松打造成灵活轻便又很耐风浪的战船,蕴藏丰富的铜铁矿石可以铸造出锋利坚固的剑斧甲胄,而严酷的自然环境更锤炼出了他们强健的体魄和骁勇无畏的精神。大约从6世纪开始,波罗的海沿海地区便成了维京人的天然猎场。但那里居住的同样是依赖于刀耕火种的原始部族,维京人很快便陷入了抢无可抢的窘境。现实的无奈促使他们建造更大的战舰,雕饰狰狞恐怖的龙头,秣兵厉马向着更辽阔的未知世界进发。◎ 以现代工艺复原的维京战船◎ 北欧海盗使用的武器复原图

793年6月,维京人出现在英格兰东北海岸的林狄斯芬岛(Lindisfarne Island),袭击并掠夺该地的修道院,屠戮并掳走了大量教士。林狄斯芬岛修道院的损失不算惨重,但由于当时的修道院作为神学机构独立于世俗政权外,因此这一案例日后不断被基督教世界提及,作为维京人残暴无良的直接证据。此事更引起了与林狄斯芬岛一海之隔的诺森布里亚王国的高度警觉。一年后,维京人在袭扰芒克威尔茅斯修道院(Monkwearmouth–Jarrow Abbey)时,遭到诺森布里亚王国军队的迎头痛击。据说其头目之一就地被杀,余者逃上战舰才保住了性命。

客观来说,8世纪末维京人对欧洲各地的袭扰仍停留在部族甚至家庭的规模,往往只有一两艘战舰和几十人马出动,一抢到财物便迅速撤走。对不列颠的盎格鲁-撒克逊诸国而言,这不过是皮肤之疾。但随着丹麦、挪威和瑞典等地封建化程度的加剧,传统部族逐渐凝聚成了国家级的政治军事集团,最终在野心勃勃的国王和军事首领指挥下,吹响了维京人冲向整个欧洲大陆的号角。◎ 采取单舰行动的早期北欧海盗

836年,由35艘战舰组成的维京军团在威塞克斯沿海登陆。以每艘战舰荷载40人计算,这股维京人的总兵力约1400人。但就是这样一支规模并不惊人的部队,却在卡汉普顿(Battle of Carhampton)击败并屠戮了英格兰新一代霸主、威塞克斯国王埃格伯特的主力部队。之所以出现这种“维京不满千,满千不可敌”的局面,倒不是因为北欧海盗“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而是因为自796年麦西亚国王奥法去世后,盎格鲁-撒克逊诸国之间开始了新一轮血腥的洗牌,导致其内耗过重。

实际上,麦西亚一家独大的局面早已令其余诸国贵族心存不满,但令奥法的继任者们没有想到的是,首先举起叛旗的竟然是积贫积弱的威塞克斯王国。威塞克斯地处不列颠西南部,自立国以来便不断遭到周边强国的压制。786年,威塞克斯国王驾崩前本欲传位于肯特国王子埃格伯特(Egbert of Wessex,775—839年),不料麦西亚国王奥法横加干涉。

埃格伯特到手的王位不仅被人夺去,也无法在不列颠立足,被流放欧洲大陆长达13年。但正是在这13年里,埃格伯特傍上了查理曼大帝这棵大树,还迎娶了查理曼的小姨子丽特珮嘉(Redburga)。

一番秣兵厉马之后,埃格伯特于802年重返不列颠。他首先夺回了本应属于自己的威塞克斯王位,随后串联东盎格利亚,掀起了一场反抗麦西亚暴政的狂潮。至825年,埃格伯特已将东盎格利亚、苏塞克斯、埃塞克斯、肯特四国收入囊中,不列颠南部形成了威塞克斯与麦西亚王国及其附庸诺森布里亚两强对峙的局面。

825年,埃格伯特率军与麦西亚王国展开决战。829年,他逼迫麦西亚国王威格拉夫(Wiglaf of Mercia,?—839年)承认自己的宗主地位。至此,威塞克斯取代麦西亚成了七国共主,但连年的激战也耗尽了诸国的气血。在盎格鲁-撒克逊人忙于内斗的同时,威尔士人和皮克特人不断袭扰边境地区,令埃格伯特疲于奔命。830年,麦西亚脱离埃格伯特的控制再度宣布独立,令埃格伯特短暂的统一局面结束。◎ 威尔士人与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边境冲突

因此,在卡汉普顿的战场,倦怠的威塞克斯军队面对气势汹汹的北欧海盗一败涂地也在情理之中,尽管两年后埃格伯特在兴斯顿唐之战击败了维京人与威尔士人的联军,但面对不断涌来的龙头战船,盎格鲁-撒克逊诸国均很乏力。为了便于南下劫掠,841年,北欧海盗在爱尔兰的东部海岸建立了著名的据点——都柏林(Dublin)。

851年,由350艘战舰组成的北欧海盗大军进攻坎特伯雷和伦敦,击败了麦西亚国王布里特伍尔夫(Beorhtwulf of Mercia)。这一年,北欧海盗们首次在泰晤士河口过冬。对这些宿敌的灾星,散居于威尔士、爱尔兰和苏格兰的凯尔特后裔颇为欣赏,在诗歌里恭维他们为“性格爽朗、骁勇善战的北国先生”。面对山河残破的危局,盎格鲁-撒克逊人翘首期盼着救世主的出现。鉴于民众有这样的心理需要,战绩平平的威塞克斯国王阿尔弗雷德(Alfred the Great,849—899年)于是被供上神坛,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

阿尔弗雷德是威塞克斯“中兴明主”埃格伯特的幼孙,由于其父埃塞尔沃夫(Æthelwulf of Wessex,?—858年)膝下还有三个儿子,因此他长期不被看好,自幼便被送往罗马呆在教皇身边。如无意外,阿尔弗雷德很可能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主教。但一次宫廷政变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855年,埃塞尔沃夫的次子趁父亲前往罗马朝圣之际密谋篡位。这起阴谋虽然因得不到国内贵族的支持而流产,却令埃塞尔沃夫不再信任几个已经成年的儿子。他将阿尔弗雷德带回国内的同时,改立了遗嘱,声明在自己身后,威塞克斯王国将按照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由四个儿子继承。◎ 阿尔弗雷德大帝的塑像

在头两位兄长执政时期,阿尔弗雷德表现得默默无闻,甚至一度以身体欠佳为由,前往爱尔兰疗养。由于当时的爱尔兰已处于维京人的控制下,因此阿尔弗雷德此行日后被赋予了孤身卧底的神化色彩。英格兰的很多民间传说都描述了阿尔弗雷德以吟游诗人的身份与维京海盗打成一片的故事。但客观来说,阿尔弗雷德在爱尔兰的行动未必只是刺探情报,从事一些秘密的外交活动当时也是在野王子的本分。阿尔弗雷德父兄执政时期,威塞克斯与各路维京人马可谓无岁不战。虽然双方旗鼓相当,各有胜负,但巨大的军费压力却令威塞克斯陷入国库空虚的窘境。因此,如何体面地结束战争成了君主面临的首要问题。

854年,声名狼藉的维京领主拉格纳·洛德布洛克(Ragnar Lothbrok,约810—865年)率领5000人围攻巴黎,查理曼大帝之子“秃头查理”(Charles le Chauve,823—877年)奉上了7000磅黄金“买平安”。当时,阿尔弗雷德恰在秃头查理的宫中做客。依葫芦画瓢,与盘踞在爱尔兰的维京人也和谈,阿尔弗雷德似乎还是有信心的。但双方还没来得及谈出个所以然来,一起意外的海难就令各路维京大军加紧了对盎格鲁-撒克逊诸国的攻势。◎ 美剧《维京传奇》海报◎ 854年,维京大军围攻巴黎

865年,拉格纳·洛德布洛克在不列颠附近海域遭遇海难,漂流至诺森布里亚王国领地后被酷刑处死。诺森布里亚王国饱受维京海盗的袭扰,处决洛德布洛克也算明正典刑。但洛德布洛克的几个儿子皆是一世之雄,纷纷起兵前来复仇。其中闹得最凶的是他的三儿子——“无骨人”伊瓦尔(Ivar the Boneless,约830—873年)。伊瓦尔的骨骼自幼发育不健全,以至于无法独立行走,但他却引领了维京海盗策马冲锋的风潮。866年,伊瓦尔统领的维京大军在诺森布里亚沿海登陆,随即沿着昔日的罗马大道快速推进,迅速合围了诺森布里亚王国首都约克,本就措手不及的诺森布里亚军队又中了伊瓦尔的诱敌之计,在约克城外全军覆灭。据说,伊瓦尔用维京的传统刑罚“血鹰”,从诺森布里亚国王的胸腔中掏出了对方还在悸动的肺,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覆灭了诺森布里亚的伊瓦尔并未就此满足,随后他又率领大军杀入麦西亚境内。此时,威塞克斯的王位已经落到了阿尔弗雷德的三哥艾塞尔雷德(Æthelred of Wessex,847—871年)手中。尽管麦西亚与威塞克斯昔日龃龉不断,但唇亡齿寒,因此艾塞尔雷德还是带着四弟阿尔弗雷德进入麦西亚境内抵御维京人的进攻。在诺丁汉地区(Nottingham)展开一段时间的对峙后,阿尔弗雷德终于斡旋成功,为盎格鲁-撒克逊诸国赢得了两年宝贵的和平时光。

870年,伊瓦尔卷土重来,率先拿东盎格利亚王国开刀。气势如虹的维京大军轻轻松松便毁灭了这个王国的军队,将其国王爱蒙德(Edmund the Martyr ,?—870年,因其死法与耶稣十二门徒之一圣塞巴斯蒂安相仿,因此又被称为殉教王)乱箭射死。面对维京军队咄咄逼人的兵锋,艾塞尔雷德、阿尔弗雷德两兄弟不得不分头迎战。但在关键的梅雷顿战役,威塞克斯军队一败涂地,国王艾塞尔雷德身中枪伤,最终不治身亡。就在局面危如累卵之际,伊瓦尔突然撤回爱尔兰的巢穴——都柏林,并在一年后与世长辞。“无骨人”伊瓦尔及其父洛德布洛克在欧洲历史的长河中只能算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但在维京人的世界里却是传奇,是北欧诸神在人间的代言。随着他们的陨落,那个充满英雄主义的时代也渐行渐远。

871年,从哥哥手中接过王冠的阿尔弗雷德,迎来了自己人生中最为严峻的挑战。这一年,威塞克斯军队与来犯的各路维京人马恶斗连场,其中军团级的会战便有8次(一说9次)。从《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Anglo-Saxon Chronicle)记录的其中6场会战的结果来看,维京人四胜二负占据着明显优势。一些史料甚至宣称威塞克斯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但力量的天平却在这样血腥的拉锯中逐渐向着对阿尔弗雷德有利的一方倾斜。

长期以来,维京人在不列颠横行无忌,除借助了龙头战船的机动性,很大程度还得益于盎格鲁-撒克逊诸国被称为刻尔的自耕农阶层的崩溃。随着贫富差距的日益加大,昔日有土地的刻尔逐渐沦为依附贵族的农奴。此举不仅导致各王国税赋收入的下降,更令可用于征募的兵源枯竭。这些问题,阿尔弗雷德之前的盎格鲁-撒克逊诸国的统治者并非没有觉察,但他们一味强调平均地权的努力收效甚微。

阿尔弗雷德则选择了因势利导,他首先承认各地贵族领有超额土地[1]的现状,并册封他们为“塞恩”(thegn,一般译为“领主”)。塞恩名下的土地和农奴均受国王的认可和保护,但他们也肩负着动员家族所有力量为王国而战的义务。◎ 阿尔弗雷德大帝、塞恩领主和◎ “无骨人”伊瓦尔武装修士正在修筑城墙

除了推行塞恩制度,强化威塞克斯王国的常备军建设外,阿尔弗雷德还将目光投向了教会。其父埃塞伍尔夫执政时期,威塞克斯王国为了赢得罗马教会的支持,允许教会向其治下各行各业征收原先只针对犹太人的“什一税”,甚至娼妓也不例外。此举虽然极大损害了普通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利益,但曾在罗马定居多年的阿尔弗雷德深知教会绝不会轻易吐出这块到嘴的肥肉。与其强行取消什一税,不如要求教会力量也投身抵抗维京入侵的战争。事实上,早在奥法统治麦西亚的时期,盎格鲁-撒克逊各国便已颁发特许状给各地修道院,允许其自行组织武装来抵抗“海上异教徒”的袭扰,但当时维京入侵的形势没有后来那么严峻。随后,面对维京人所过之处被焚毁的修道院废墟,众多修士和神父也拿起武器,加入了阿尔弗雷德的军队。

借助新兴的塞恩阶层和教会两大势力的鼎力支持,威塞克斯国王阿尔弗雷德挺过了即位后的艰难岁月。针对维京人长于野战不善攻坚的战术短板,阿尔弗雷精密测量和勘察后,在国内各城镇修建了城墙。以温切斯特为例,鉴于每名士兵可以防守4.23英尺(约1.3米)的城墙,因此拥有2400户居民的温切斯特(Winchester)建造了一条周长为9954英尺(约3000米)的城墙。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规定任何两个城市的距离不得超过20英里,这样行军途中部队就可以朝发夕至,不用担心在野外露营而遭受到维京人的突袭。◎ 海战中,维京人的骁勇无从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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