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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2 21:3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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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爱新觉罗·溥仪

出版社:哈尔滨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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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前半生

我的前半生试读:

引言

我写的这本书就是我前半生所走过的既肮脏又见不得人的一段丑恶经历。我之所以下定决心要把它写出来的主要原因,既不是“丑媳妇难免见公婆”的消极心情,更不是抱定了“破罐破摔”的自暴自弃心理,而是想从我这哭不得笑不得的“哈哈镜”——说得更确切一点,就是一面“照妖镜”,把我当年的这副丑恶原形赤裸裸地展现在祖国人民的面前,来表达我向祖国人民低头认罪和忏悔的衷忱。同时,也为了要把我这前半生五十年来的一切真人真事,进行自我暴露,比较有系统地摊摆在大家面前,好从我的这段切身体验的新旧对比里,来看过去的反动封建专制制度,曾是怎样坑害人民和欺骗人民的东西;替封建统治者服务的“孔家店”学说和迷信透顶的宿命论以及专门麻醉人民迷惑人民的宗教等,又都是怎样一些杀人不见血的毒刀;帝国主义和资本主义制度以及封建统治阶级,又是怎样地狼狈为奸,怎样地摧毁人类幸福,妨碍人类社会的向前发展。此外,还可以在这一活生生的新旧对比中,看一看我们祖国现在的新社会制度,又是怎样地优越,怎样地和广大人民今后的无穷幸福生活血肉相连,怎样地把形形色色的邪魔恶鬼——当然我更是首先应该包括在内的了——用马克思主义的伟大科学真理,改造成为新人的事实经过。

我是在一九〇六年生于北京的一个封建贵族家庭中,从三岁起便当上了封建专制制度总崩溃前夕的清朝末代皇帝。一直到一九二四年我十九岁为止,就在这座“毁人炉”式的皇帝宝座上,把历代专制帝王所摆过的最高统治者的威风,都耍弄过,历代君王所享受过的吃人肉喝人血的骄奢安逸寄生生活,我也尝受过。就是在这种有形无形的腐蚀剂中,我一步步地僵冷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良心。辛亥革命以后,我还钻了资产阶级革命不彻底的空子,不安分地靠着“前清逊帝”的政治资本,不但虚糜了多少人民的血汗,在优待条件下,过着依然如故的“小朝廷”生活,并且还在“复辟”的歪风邪气中,危害过一次祖国人民的辛亥革命胜利果实。后来索性是每况愈下地勾结了祖国人民的凶恶敌人——日本帝国主义,当上了伪满执政和傀儡皇帝。不但给我祖国东北人民带来了不可估计的灾难,还使祖国六亿人民也直接间接地遭受了一千余万无可补偿的宝贵生命的牺牲和五百亿美元的财产损失。这一切一切更都是我百身莫赎的严重罪恶,我对于祖国人民真是无法抬起头来的。

可是像我这样恶事做尽无可宽宥的人,却在伟大的共产党、伟大的毛主席的马列主义阳光下,不但是给我冲洗了浑身沾满了的泥污,并且还把我那满脑袋的根深蒂固的反动罪恶思想也给一次又一次地消了毒,使我有了今天,并且还给予我以争取重新做人的光明明天。我的可爱的祖国,可感激的祖国广大人民,伟大的共产党和伟大的毛主席,你们救了我,你们彻底地救了我,我再也没有任何理由不否定我过去前半生的一切一切;我再也没有任何资格不痛切地做自我反省批判和暴露我的罪恶行为;我不能不从几年来的学习改造中、几年来的事实教育中,来认清封建社会制度的本质;我不能不从罪恶的亲身体验中,来认清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的种种事实;我也不能不分析我之所以会成为反动统治集团代表人物的缘故;也不能不从羞愧悔恨的回忆中,好好想一想:唯其是我根本就被旧社会制度给蒙上了眼睛,堵塞住耳朵,麻痹了嗅觉,冻结了良心,所以才会成为这样一个专门想要开倒车而违背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大罪人,才会成为一个自往绝路上走的大愚人,这就是我之所以一再犯了无可补赎的严重罪恶的由来。

在社会发展规律的历史车轮的前进下,在封建社会制度毁灭的前夕里,我被当时的社会残余势力,给拖上了摇摇欲坠的宝座,也许可以说这是我的不幸。可是在这由封建社会过渡到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更一步一步走向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规律中,我却何幸而赶上了伟大的毛泽东时代,何幸而遇见了中国共产党。如果不在这个无产阶级彻底大革命时代,怎能还容许我有了今日?

是的,我居然赶上这一空前的伟大时代,我居然有了今天和明天,如果不是由于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彻底摧毁了几千年来的封建制度和百年以来的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和它的走狗,如果不是消灭了吃人的黑暗旧社会而建立了新中国,我当然是会和历史上的多少改朝换代下的被消灭对象一样,要干脆被埋葬在历史垃圾堆中去的。

那么我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唯有在认识自己前半生罪恶的基础上,来完满达成我现在的学习复学习改造再改造的唯一任务,而给重新做人补赎过去罪恶准备好条件。至于今后问题,则是在走向无限幸福将来的前进方向上,仍须在不断学习改造的反复过程中,来努力争取我自己光明的将来,一直到我心脏不跳动时为止。

这就是我对于过去的认识,对于现在的决心和对于将来的唯一目标,也就是我叙述我前半生罪恶过程的立志所在。

在我叙述我前半生的具体罪恶经过之前,打算先请各位在我的假设向导与说明之下,先到我们祖国的人民首都北京,去做一次游览。

当然会有不少的人,曾到过北京。也许有的人一向就住在北京城里也未可知。还许有的人虽然没有到过北京,但也曾经常在报纸书籍或是图画相片上看过首都北京的名胜和古迹。同时也可能有的人甚至连图画相片等也都未曾见过。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请到过北京或是住在北京的各位,随着我的这个书面上的向导和说明,闭目凝神地想一想我所介绍的朱墙黄瓦翠柏青松的古都风味;没有到过北京或是只看过北京名胜的图片的人们,则请按照各自的随意想象,一边听着我的说明介绍,一边“神游”我们的人民首都——北京,怎么样?

那么,我们就在北京故宫博物院北边的景山公园正门前下车,开始我们的观光游览吧!

我们走进这座景山公园的正门,首先映入到我们眼帘的,就是景山。

现在的这个人民的景山公园,远在五百多年前,它就成为元朝皇帝的“禁苑”。现在的这座形如笔架的五个鞍峰的土山,在当时只是一个被唤作“青山”的小土丘,到了明朝第三代皇帝永乐时代,因为修筑帝宫,曾在这里堆过煤,所以又叫作“煤山”。后来又把挖“筒子河”(紫禁城的护城河)的泥土堆积到“青山”上,才形成了今天这样的五个整整齐齐的山峰。到了清朝乾隆时代,又在这山上盖了五座富有诗意的美丽亭子。并在山后修建了八座宫殿,在当时叫作“寿皇殿”,乃是祭供清朝历代皇帝皇后的遗影遗物的地方。一直到一九二四年为止,在这五百余年来,这里一向都是属于皇帝的“禁地”,一般人民只有被劳役和牺牲无数血汗甚至生命替封建统治者去修筑“禁苑”的义务,而没有进这大门槛一步来看看的权利,只能把它看作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除了历代皇帝和他的家属以及王公大臣,它是和一般人都隔离起来的。就是到辛亥革命以后,它还是和一般人民无缘的,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中国,它才会完全被解放出来,重又归还到人民大众之手。例如,过去一直是香烟缭绕阴森可怕的“寿皇殿”,现在则是成为载歌载舞欢笑不绝的少年文化宫。不只是景山公园一个地方的历史如此,在整个北京,在全中国,像景山这样例子的地方,还多得很,多到不可胜数的地步。要知道这些事的变化,绝不只是某个地方的时代变迁过程而已,而在这一伟大的历史划期变革中,是无数的革命先烈在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不屈不挠地斗争,用头颅鲜血换取来的。

请再从这座迎面矗立的绮望楼,沿着山麓往东走,走到红墙的拐弯处,再请折向北,然后再往西踏上登山的平坦山道,再走不几步,就可以看到在山道左边有一座矮墙,围绕着一棵古色古香的老槐。明朝末代皇帝朱由检(崇祯)在明代王朝陷于末期病状的时候,在李自成率领的农民起义大军炮击了北京城之后,在城内外的明朝反动统治的大小喽啰都纷纷起义反了正之后,在专制独裁“天子”的金龙宝座已经坍塌下来的情况下,便不得不在一六四四年三月十九日气急败坏地逃出了皇宫。这位末路皇帝也许是曾经带着他的那个“殉死”的太监王承恩,跑到了景山的最高峰上,向四面看了一下,北京城已经归于起义的农民之手的情景的吧?结果是这位皇帝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光杆天下”,于是就走投无路地不得不吊死在这棵老槐树上了。

在历代的改朝换代中,像是这样的农民起义,像是这样的末路王朝,曾经是出现过不计其数的。就拿我来说,我也就是其中的最后一个。并且我还觉得我的罪恶比朱由检还要大得多。因为他固然是一个明朝的末代皇帝,也曾在十八年的专制魔王宝座上镇压过无数善良人民,也压榨过人民,欺骗过人民,可是他却没有引狼入室来荼毒自己的同胞。可是我呢?我不但是清朝的最后一个皇帝,并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了人民,最后索性当上了狗屁不如的汉奸头子——伪满皇帝。凭良心来说,我对祖国人民所犯下的罪恶,比起朱由检真不知要大多少倍。我的人格比朱由检又不知低下多少倍。要不是有了中国共产党,要不是有了新中国,我还能在今天来介绍朱由检的事迹吗?

好吧,对于这段故事,就把它介绍到这里。我们再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走,向着景山的主峰前进吧!

经过两座富有民族艺术色彩的美丽而幽雅的古亭,就是景山中峰最高处的“万春亭”了。我们就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下,一边看着附近的风光,一边请站在这座三重檐的绿琉璃瓦亭子里,听我介绍一下帝国主义者的疯狂侵略的罪行吧!

在这“万春亭”东边山峰上的那两个亭子,一个叫“周赏亭”,一个叫“观妙亭”。刚才我们所走过的那两个亭子,则是一个叫作“富览亭”,一个叫作“辑芳亭”。过去在这五座亭子里,本来各有一尊富有艺术价值的铜佛像,一九〇〇年英、法、日、德等八个帝国主义国家的侵略军侵入北京时,掠去了其中的四尊。万春亭中的一尊,则被砍断了左臂,这是在后来才被补铸上的。这就是清朝腐败政治的结果,同时也是帝国主义者的又一处侵略罪行的遗迹。此外,像是在前面故宫博物院里的铜鹿、铜鳖等则是在日寇盘踞时被他们抢走了,所以现在只留下空无所有的石头座子。据说日寇在侵略战争中,因为物资奇缺,就把我们的这些民族文化遗产抢走来做屠杀我中国人民之用,这又是和我本身的卖国投敌的滔天罪恶分不开的。

现在请再从这座三重檐绿琉璃瓦亭子里,从那苍松古柏的淡烟轻雾中,俯瞰一下我们人民的首都,六亿人民的心脏——伟大北京城的概貌吧!

向东看,那些宛如童话国里龙宫般的汉白玉栏杆,在那山坡下的一片朱廊翠瓦,在山顶上的那座如同用玲珑白玉雕琢而成的西藏式白塔,以及那隐约可见的绿漪清波,那就是我们六亿人民所喜爱的北海公园。我们从那美丽图画般的北海公园那里,也和景山一样是能找得出封建统治者的罪恶和帝国主义的罪恶遗迹来的。

远在公元九世纪辽代,就曾在那里建造了“瑶屿行宫”。到了金代,更在那里建造了“瑶龙殿”“广寒殿”“团城”以及环绕北海的小山等,同时由开封等处运来了大批的艮岳山石,砌成了园中的假山。到了一六六一年,清顺治的时候,又修了这座白塔,以及白塔寺(现为永安寺)。从一七三四年起,清朝统治者更在这里连续征用民工,搜刮民财,建造了许许多多的亭台殿阁,连续施工共达三十年之久。乾隆更借口给他的母亲庆祝八十岁的寿辰,建造了一座“万佛楼”。据说在这幢三层楼里,共有一万个大大小小的佛洞,每个洞里都有一座金质的无量寿佛。请想一想历代的统治者,是怎样一贯地为了自己个人的游目骋怀,不管广大人民的死活,用皮鞭刀枪逼着无数的劳动人民,缴尽他们的财富,榨尽他们的脑力和体力,用来充填自己的无底贪婪和欲望。在过去真可以说是园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没有一个地方不浸透着劳动人民的血和汗。

到了一九〇〇年的庚子事件时,所谓“八国联军”也曾侵入了这个地方,把这一万个金佛全部盗走还不算,并把“阐佛寺”大佛身上镶嵌的无数珠宝以及具有高度艺术价值的雕刻并珍宝等,都给捣毁的捣毁,抢去的抢去。

我们能不能忘掉封建统治者的长期历史罪恶和帝国主义的长期侵略罪行?

就连现在我们伟大的人民领袖在每年一度的“五一”劳动节和国庆节,检阅人民队伍的天安门圣地,也曾在庚子八国联军侵略我国时,遭受过它们的枪击炮打。在一九四九年,我国人民在共产党伟大的领导下,获得了彻底的革命胜利后,重新修建天安门时,就曾在城楼的梁柱内发现了嵌在上面的帝国主义的弹头。这说明了什么?只有在人民彻底地站起来了的今天,只有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才能保护我们广大人民不再受反动统治者的摧残,才能保证我们的祖国神圣领土的完整,不再受外国侵略者的铁蹄蹂躏,才能使我们先人祖祖辈辈遗留下来的用血汗创造出来的遗产,永远供我们六亿五千万人民欣赏学习和发扬光大。

这就是对我们可爱的北京在过去的一段辛酸历史的回忆,同时,也是我们在今天可以引为自豪和骄傲的。

概略地浏览了伟大的北京城鸟瞰市容以后,再请往南看一看!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就是那个故宫博物院的北门(神武门)吗?那个围绕着护城河,东西有两个玲珑剔透的角楼,好似一幅美丽的图画似的四四方方红色城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出金黄色光辉,在那黄琉璃瓦宫殿屋顶上,好像有万片千叠的鱼鳞,纷纷在万绿丛中游荡着一般,那就是曾在五百多年以前,在明朝的永乐时代,搜刮全中国人民的人力、物力、财力大加修建而成为正式的皇宫,然后更在清代继续把它当作皇帝居住的“紫禁城”的地方。可以说它是在这五百多年的悠久漫长岁月里,一直被那三个朝代的最高统治者,据为个人私有。那些专靠吃人民的肉喝人民的血养肥自己的历代专制魔王,不但住在里面过那锦衣玉食、后妃成群、一呼百诺、穷奢极侈的骄荡淫泆生活,并且还在其中聚集过多少次王侯将相之辈,布置阴谋颁发诏旨,征粮敛财,调兵遣将地镇压了多少次的农民起义,屠杀过多少无辜善良人民,也曾在其中堆积过多少全国人民的血汗结晶,来供他们不劳而食地享受啊!神武门

而我呢?从三岁一直到十九岁,也是毫无例外地在其中过了十七年的醉生梦死生活。这段摧毁人性的封建宫廷生活,还把我从一个普通的小孩子,逐步制造成一个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清朝末代统治者。我在这种“富贵尊荣”的腐朽环境中,一天天地腐化堕落下去,最终当上了叛国投敌祸国殃民的大汉奸!

因此,我在凝神眺望着这座“紫禁城”的景色时,就不能不反躬自问,回忆一下过去反动封建统治清朝的丧权辱国和它的媚外政策。它为了维持自己一家一姓的反动统治地位,不惜断送自己祖国的领土主权,并且还与帝国主义互相勾结,共同来镇压人民统治人民,致使可爱的祖国长期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悲惨地位。那时广大劳动人民所受到的都是怎样的灾难?所过的都是什么样的生活?而这个专靠吮吸人民血汗而自肥的最高统治者——皇帝,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的?先不用说别的,就以这种画栋雕梁、琼楼玉阁来说,就足以表现出统治者的穷凶极恶而有余了。

可是到了今天,在这座玉阶金瓦朱碧辉映的古代艺术建筑物中,却再也嗅不到过去那样的血腥气息和霉烂气味了。因为现在它已在共产党的光辉照耀下,把“独夫天子”所居住的“禁地”,变成广大人民学习、休息和游览的公共地方了。我们劳动人民祖先的民族艺术遗产,现已放出了万丈光芒,它将永远标志着人民的伟大的胜利,永远标志着中华民族伟大历史发展过程和共产党毛主席的伟大功绩,它将和苏联的克里姆林宫一样,永远成为世界人民的胜利象征与和平的巍然灯塔。

那么,我们今天的“神游”北京,暂且到此为止。第一篇我的北京时代第一章我的出生和当上清朝末代皇帝的经过

在谈我出生以前,我想先谈一谈我的出生地北京醇亲王府。

其地点是在北京的北城什刹后海北河沿。这个地方,是在北城最著名的一个风景区。从地安门鼓楼的西边起,一直到德胜门的西方,把什刹前海、什刹后海和积水潭三个湖泊连接起来,形成了一片风景宜人的水乡。在夏天真是绿柳荫浓,荷香扑鼻,执竿垂钓的人们,可以一边静听着树间的蝉吟,一边来钓那银鳞跳跃既新鲜又肥美的鲫鱼和鲤子,简直不知道什么是夏季的炎暑。每当夕阳渐渐藏到西山的层岚叠嶂的背后时,又可以在一天劳动之后沏上一壶香茶,拿着一把蒲扇,坐在那一带柳堤之上,听到一片此起彼伏的咯咯蛙鸣。再加上一轮明月,慢慢爬上了星空,把它那美丽的清辉冰影,映入到暮霭苍茫的水面的时候,真许会使人怀疑:这居然就是车马喧嚣的北京城内?而这个醇王府,就是在这样一个“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好地方,毫不客气地围上了城墙般的砖墙,硬把这劳动人民在当时的一个绝无仅有的休息游玩地给占去了一大半还多。

这在我们新社会中的人来说,尤其是生长在劳动人民已经当了家做了主的新中国后一代来说,也许不会把这块“后三海”的地方,看成是一个怎样了不起的地域。本来嘛,在现在的北京,既有中山公园,又有北海公园、景山公园和陶然亭等,说风景有风景,要设备有设备的无数可供游赏和休息的好地方,甚至连郊区的颐和园、碧云寺、香山和西山八大处等,也都可以坐上宽敞而舒适的郊区公共汽车或是出租的汽车,风驰电掣地游玩个够。可是在我出生的一九〇六年前后的情况,就和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了。现在的中山公园,在清朝封建统治尚未垮台之前,它乃是绝对不许一般人入门一步的“社稷坛”,又叫作“地坛”;北海公园则是专供帝王后妃等特权阶级游宴使用的“禁苑”;景山公园更是清朝皇帝祭祀祖先的地方;陶然亭呢,那时,还不过是一片浑塘芦苇,一块废洼遗址和有三间两厅房以及几株老树和一块“谜的墓碣”的一个所在而已。只由于在当时,所有的名园胜地,不是属于“宫苑禁地”,就是属于皇族大官的私有,这个并不出奇的陶然亭便在酸溜溜的文人墨客的诗歌的夸大形容下,自然而然地名满全国了。它怎能和现在的既有山又有水,并有奇花名木以及绿毯子一般的草地,富丽堂皇的牌楼和现代化的游泳池、儿童运动场、舞场、图书馆、文化厅等应有尽有的人民大众的陶然亭相提并论呢?所以在那个时代里,什刹后海就成为一个引人入胜的了不起的所在了。

还有这里所说的这个醇王府,并不是我祖父醇贤亲王奕譞从宫中分封出来就住的,那座老府坐落在北京西城的太平湖。因为太平湖老府中,生了光绪,所以就连光绪的生身之父奕譞,也不能在这生过皇帝的所谓“生龙圣地”内住下去了,而是按照当时的惯例就得把这个地方当作庙宇或是把它空闲起来。像是北京有名的雍和宫喇嘛庙,那就是清朝第三代皇帝雍正在他当皇帝以前住过的王府,在当时是把它叫作“潜邸”或是“潜龙邸”的。当然我出生之地的什刹后海醇王府也不例外。就是因为这个,又动员了无数劳动人民,新建了一座新的醇王府。这座比过去还广阔还穷奢极侈的新王府,在它将要落成的时候,就赶上了辛亥革命的成功,于是就成了中华民国的国务院。我真替它庆幸,没有被利用为王府而成为革命政府的机关。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在封建时代,人们对于皇帝的看法和封建统治者怎样狂妄自大,以及怎样拿偶像崇拜来迷惑人民借以巩固他们自己的统治的卑鄙手段了。

过去的所谓“生龙圣地”既然不能再住,于是便由当时的王朝政府另在这富有野趣的什刹后海的北河沿,动员了无数人力财力重新建了一座拥有房屋数百间,更有山石林木池沼之胜的新“七爷府”。而我就是生在这个府中的。

一、我的祖父奕譞和我的祖母叶赫那拉氏

我生在一九〇六年,我的祖父名奕譞,是光绪的生身之父,生于一八四〇年(清道光二十年九月二十一日),他的母亲是道光的妃(庄顺皇贵妃)乌雅氏。我祖父因为曾帮助过慈禧(西太后)杀过肃顺以及管理过“神机营”等被认为有功,后来就被晋封为“世袭罔替”的所谓“铁帽子王”,也就是世世代代永远承袭亲王爵位的醇亲王。他活到五十一岁,死于一八九一年(清光绪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是在我出生十六年前死去的。他死后的谥法是“贤”,所以后来人都把他叫作醇贤亲王。

我的祖母叶赫那拉氏,是西太后的妹妹。据我揣测,她和祖父的结婚,也是和西太后的拉拢政策有关。因为我祖父既和恭亲王(我祖父的六兄)杀了肃顺等,造成了东太后慈安和西太后慈禧一同“垂帘听政”的局面,西太后当然也就要竭力拉拢他了,所以就使她的亲妹妹和我祖父结了婚。我对于我这个祖母是死在哪一年,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并且我觉得没有和她见过面。现在我只把关于她的传说介绍几行,我认为从这里面,也许可以看出一些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吧。

我小时曾听旁人说过,她和她姐姐西太后的脾气秉性完全相反,是一个极其拘谨固执的旧式家庭妇女。据说当时同治死后没多久,西太后就在宫中看戏,也叫我祖母进宫去看。我祖母虽然不能不去,但当坐到戏台前面时,却闭着眼睛不看。西太后问她为何闭眼不看时,她便直气噘嘴地说:“现在正在‘国丧’中,我不能看戏!”西太后听了她的话也无可奈何,竟至被她给顶得落下了眼泪,叹道:“你怎么这样地别扭!”还有,从前醇王府的老太监牛祥也曾说过:这位福[1]晋太太真是性情古板极了。自从“光绪爷”进宫以后,她心里真是如同吃黄连的哑巴一样,简直有苦也说不出来,没有法子,只能对她所生的三位“小爷”(少爷之意)特别疼爱了。她的所谓疼爱的方法,就是怕吃多了生病,永远给他们减食,因此把这三位小爷都饿成皮包骨。有时,“看妈”(保姆)实在看着不忍,就偷偷地给他们一些东西吃。这究竟不顶什么事,结果是这三位小爷都由于营养不良活活地饿死了。所以除了光绪不算,二爷三爷四爷都没有了。所以五爷(我父亲载沣)才当上了王爷的。诸位想一想,就连旧社会的母爱都是这样的可怕,简直是“爱之适所以害之”了。

还听到旁的太监说过,我这位祖母,在平时真是一个不苟言、不苟笑的所谓典型的“贤妻良母”。据他说,每当我父亲和我六叔(载洵)、七叔(载涛)在小时大声说笑时,我这位祖母便正颜厉色地申斥他们说:“笑什么!”还说她信佛甚笃,不杀生,以至在夏天的时候不敢到花园去散步,说什么怕踩死蚂蚁。

我的亲祖母刘佳氏(我祖父的次妻,她是生我父亲和我六叔、七叔的)曾对我弟弟妹妹们说过:“你们的那个祖母,她在平日是个忌讳很多的人,像是什么‘死’‘完了’一类的话,她是非常忌讳的,有一年,你玛父(满族称祖父为玛父,呼父亲为阿玛)因为西山的妙高峰‘园寝’(即坟地)刚修好,他就带着全家到那里去看,因为看到修得很称心,祖父便高兴起来,于是就叫人把饭拿到坑穴中来吃。那时你那位祖母因为觉得丧气,就不高兴已极,但又不能表示反对,就在那顿饭之间连筷箸也都没有动一下。在和你玛父的兴高采烈对比之下,越发显得她的垂头丧气的状态了。大家看了这种情形,真是既不敢说什么,又不敢笑,那顿饭吃得真难过极了。”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了一件既荒唐又滑稽的故事来。这是我母亲对人讲的。她说:西太后因为和光绪闹了母子不和的宫闱风波,于是就迁怒到我死去的祖父身上来。有一天她听到了一种无稽传说,说妙高峰的“风水好”,所以才从醇王府出了一个光绪皇帝。理由是在醇贤亲王坟茔附近有两棵大白果树,白果的“白”字和埋在地下的王爷的“王”字连在一起,不就是个“皇”字吗?不但出了一个光绪,还许出第二个皇帝呢?于是她就命人把那两棵白果树锯掉。现代的人听了此话,一定觉得做这样事的人,未免太荒诞不经。可是在那个时代里,却是觉得做那样事并不算什么稀奇哩!

再就是把那两棵白果树锯倒了的时候,曾从那两棵老树的树穴里,爬出了不少的蛇来,于是有人又以讹传讹地说:就是因为锯了那[2]两棵树,所以后来才有了庚子的“义和团”事件,就是说那些蛇来作祟的。在当时很多的人,都是很相信这种说法,并且是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我想在这里也把我亲祖母刘佳氏的事情表一表。她是我祖父的次妻,生了我父亲和我两个叔父,她也是一个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她是最喜欢我的。我现在谈一谈她为什么喜欢我的缘故。

也许有人会这样想:“你是长孙嘛!在旧式封建家长制度的家庭里,当然是最宠爱承重长孙的呀!”

这种想法,我觉得也是一部分理由。但我认为还不能算是从全面来看这个问题。不过,这也难怪,因为我的那个家庭环境,太复杂离奇了。请不要性急,我还是得从头说起。

像是醇王府那样的旧家庭里,由于封建家长制的关系,由于“家规国法”都错综在一起的关系,种种不近人情的离奇现象,真是说不尽数不完的。先拿几项和我有关系的例子来说。在醇王府内,不论是男孩子、女孩子,都是一生下来,就分门立户地各自有一个小小势力圈子。普通的是每一个人都有附属于他或她的“看妈”(我们把“看妈”呼作“精奇”,她是三人中“职权”最高的一个)、“奶妈”(乳母,我们呼她作“嫫”,次于“精奇”的地位)和管杂务的“保姆”(我们呼她作“水上”或是“水妈”,专管劈柴、烧火、洗衣、做饭等杂事,挣钱最少,职位最下)各一名。不过在男孩子的“势力圈子”内有时还有一名太监被拨调过来,女孩子则是只有保姆三名的权利。所以在醇王府内是享受不到一般家庭的父母兄弟姊妹之间的温暖空气的。不但是每天吃饭,各个小集团要各起炉灶;就是玩具日用品之类,也都各有领域,不得互相侵犯。只是做衣服被褥等需要大笔经费的事项,才由各自所属的长辈来负责。

说到这里,我想也许有人对此或者又要产生一种疑问,因为“各自所属的长辈”这句话太难解了,说由父母或是祖母来负责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绕弯子的艰涩难懂的名词呢?

这也难怪,本来那是封建专制家庭内的事情么,拿现在的合理常识去想是想不通的。请看我的这句话的注解。

为什么不说由父母等负责而偏偏要说“由各自所属的长辈负责”呢?因为在那醇王府内是不能简单地用父母两个字来包括一切的。说了半天话才归入到“为什么我祖母最喜欢我”的这个本题来,按照我家的规矩(说是我家的习惯也无不可)生下第一个孩子来,是要归我祖母扶育的。我的二弟溥杰则是归我母亲自己扶育(当然不是自己喂奶,因为各人都有各自的乳母)。至于我长妹韫英(现已死去)呢,则是又该由我祖母扶育了。但是也有例外,我的二妹韫和生下来后,本应由我母亲自己扶育,因为我离开了醇王府进宫去当皇帝,所以这种“扶育分配律”也就被弄乱,而让我二妹去补我的空缺了。我三妹韫颖呢,仍是按照新的“分配律”归我母亲自己扶育。此外我的四个妹妹和两个弟弟(三弟溥倛几岁时便死了)则是因为由庶母邓佳氏所生,便又把他们编在这一“分配律”之外而由其母亲自己负责扶育。

这就是我祖母最疼爱我的原因,也就是当我三岁奉命进宫时,我祖母为我急得患了时发时愈的精神病,而我母亲反倒没有急得怎样的又一个缘故。

不难由此想象得出来,我和我长妹、二妹对祖母是比对母亲还要亲,而我的二弟和三妹则是对母亲近而对祖母要远些。

不但如此,我们家庭中各个成分的“手下”的保姆、乳母、太监、丫鬟之类,也都是忠心耿耿地各为其主。于是就在这种口舌是非的旋涡中,就把父母子女兄弟姊妹的亲爱情分扰得稀薄,因此,封建大家庭中的怪现象,也就层出不穷了,这就是我生身之处醇王府大家庭中的当时环境。至于我进宫后的宫廷环境,请各位往下看就会知道。不过我敢保证,它不但不会比醇王府好多少,并且可以说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二、光绪和慈禧

光绪名载湉,是我祖父奕譞的长子,他生于一八七一年。他的母亲就是我的祖母叶赫那拉氏。她是慈禧的亲妹妹。同治死了之后,就[3]应该过继一个“溥”字辈的人,继承同治之后才对,为什么却要过继一个和同治同是“载”字辈的人为后嗣呢?如果说在当时“溥”字辈中——同治后一辈的侄子当中竟会没有一个适当的人,那是不切合实际的。像是“近支”中的溥伦等,都是在当时比较年长的人,为什么偏要立光绪呢?也许有人会认为因为我的祖母叶赫那拉氏是慈禧的胞妹的关系,所以才要立自己的亲外甥当皇帝,这种看法也确有一部分理由。不过拿西太后的平生政治野心来看,再从她一生中的惯用手段的种种事实来看,与其说是为了亲外甥的缘故,倒不如说是为了要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叫他去打着皇帝的招牌,而自己就好再尝一尝“垂帘听政”的味道。这样想,我觉得倒是确实些和全面些。

现在我想先谈一谈西太后的简单历史,然后再述说她和光绪的关系,我觉得这样做,或许对于那些宫闱中的复杂关系,容易了解一些。那么,就先从慈禧的入宫后谈起吧。

不过,在这里,我不能不先声明一下,因为凡是关于宫闱秘事,这一类的东西,在清朝统治者执政的时候,一般人是不易得知的。即使是从宫中漏出了一些,一般人也是不敢公然地笔之于书或是随便乱讲。至于拿我来说,我的家人,差不多都在为亲者讳的旧礼教束缚下,没有人敢随便谈论自己先人的那些不太漂亮的往事。所以我虽然生在王府,长在宫中,却对于自己先人的那些属于秘密的事例,反倒知道得很少很少。但是就在我所知道的范围之内,不管它是真实的历史也好,或是由传闻得来的街谈巷议也好,我打算本着有闻必录的精神,把它尽情地描述出来。我认为唯有这样,才能从多方面来说明旧社会制度的腐朽、堕落、罪恶本质,才能把反动的封建统治者为了个人权力,怎样钩心斗角、不择手段地来满足自己的政治野心和他们的那些既卑鄙又狠毒的惯用手段等,都给全盘托了出来。不论是慈禧抑或是光绪,或是我自己,固然谁都有不同的政治环境与政治资本,但我相信,在自私自利这一点上,在为了向上爬而不顾一切的这一点上,则全是如同一个模型中铸出来的东西一样,就拿慈禧青年时代的例子来说。

据说西太后乍一入宫时,是个宫女,名叫兰儿,咸丰皇帝很喜欢[4]她,便在暗中有了孕,咸丰的皇后钮祜禄氏听到了她和咸丰的关系(但不知有孕的事情),便趁咸丰坐朝听政的时候,命人把兰儿抓了来,打算对她加以拷问毒打。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咸丰赶了过来,就拿“兰儿有孕”这一句话,消灭了这场风波。于是兰儿就被册封为兰贵人,跟着生了同治之后,由于母以子贵,而且因为皇后没有儿子,她就扶摇直上地俨然也成了皇后。当咸丰死于热河,她和钮祜禄氏便成为西、东两位太后了。

按旧社会的宿命论来说,也许曾有人认为是她的“命好”和“运气好”。不过,如果按照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做分析,她确实是有一些聪明和遇事有办法的人。并且她还有一种封建统治者所应具备的阶级本质,那就是心狠手辣、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才能”,不然怎么会把曾受过咸丰“顾命”的大臣和亲王,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地给杀掉;把声望地位一切都在自己之上的东太后也给简简单单地收拾掉;害死了珍妃,幽禁了光绪。总之,在当时,她的确是有一种作恶的“才能”的。

在光绪年幼时,固然由东太后和西太后一同执掌了国家政权,可是在东太后死后,当时的那个政权,便由她一人执掌。不过是,等到光绪渐渐长大起来之后,“垂帘听政”惯了的西太后,却再也无法老坐在帘子后面了。在这种新情况面前,她当然不能不把国家政权交到光绪之手,而重回到深宫去过那养老生活。可是,她在那好几年的执掌大权中,早已经培养扶植了一帮心腹羽翼,那些人都是代表当时守旧势力的有名人物,如“亲贵”中已死去的恭忠亲王奕䜣和后来的庆亲王奕劻,大臣中则是死去的曾国藩和后来的李鸿章、荣禄等。他们都是以西太后为中心而窃权弄势的有力者。先不要说光绪只不过是慈禧的外甥,就拿她的亲生儿子同治来说,在他长大成人由他母亲手里把政治大权接过以后不久,不就把在当时大臣中居首要地位的恭亲王的世袭罔替亲王给一抹到底了吗?固然是在政界的表面上,我们只能看到在西太后的转圜之下——直爽地说也可以说是在西太后的矫正之下,立即恢复了恭亲王的爵位。我们能不能光就当时政界的表面动向来看这一“新”和“旧”之间的矛盾冲突问题,而认为是顽固守旧的母亲和年少气锐的儿子之间的尖锐矛盾表现,仅仅由西太后的婉言相劝,就能够把黜罚“亲贵中的亲贵”恭亲王的这件大事,简简单单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旋回?真说不定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大吵大闹,才把这事给平复下去的呢。请在后面看一看西太后和光绪正面冲突的发火点的实例,就可以想象得出来,这次母子之间的矛盾出现,是带有怎样尖锐性质的了。

而光绪呢,则是因为自己逐渐长大成人,又由西太后手里接过了政权,特别是当时清朝政府的腐朽无能已达极点。国内是由于太平天国起义之后,清朝统治势力和威望日益减退。在国际间更是在当时的帝国主义列强的压力下,今天割一块地,明天赔一笔款,越发把满族统治者的纸老虎原形现了出来。更加上康有为等的改良主义思想,逐渐抬起头来,国内革命势力也在一天天高涨,所以光绪也就在这种内外压力之中,对于当时的顽固守旧势力不再感到有什么兴趣了。

不过是,改良主义的这种新势力,只是在守旧势力的圈子内,刚刚长出了萌芽,并且它又不是把根子扎到人民群众里面,而是要给清朝封建统治的这座眼看就要倒塌下来的大厦支上一两根支柱而已,所以它和守旧势力比起来,是脆弱而经不起旧势力的一击的。光绪和西太后的主要矛盾就在于此。

不过是,这是从政治全盘上来说的。当然,在人与人的感情之间,在宫廷中的日常实际摩擦之间,在西太后和光绪的个性之间,以及与此有关的种种实例,还有不少。我打算在后面的各个小题内因人就事地再加以具体说明,在这里不多去牵涉它。现在只把与西太后以及光绪的个人性格有关的几项实际生活琐事加以描述。我认为从这里可以认识到一些封建统治者的狰狞面目和其阶级、制度的本质。

我现在还是按着由母及子的顺序,先从西太后谈起吧!

甲、“老佛爷”和“老祖宗”“老佛爷”和“老祖宗”这两个名词,都是当时在清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对于西太后的称呼。要是拿现在的心理来想象,当时的这两个词,如果说是一种“昵称”吧,可又在这个“老佛爷”三个字中,找不出一些亲昵的含义来。要说是“老祖宗”这三个字有些血缘的意味在内吧,可是我总觉得在所谓“亲昵”的成分之外,还含有很多的既尊严又阴森森的感觉。总之,这是在当时宫中的两顶最高的大帽子,既谈不到什么亲昵,更谈不到什么尊严,只能使人听了之后,感到有一种麻酥酥的滋味:既觉得喊人作“佛爷”“祖宗”的人,有一种奴颜婢膝的奴才口吻,同时也会使人觉得被人唤作“老佛爷”和“老祖宗”而居然居之不疑的人,也未免有些“那个”。慈禧

更从被人呼作“老佛爷”“老祖宗”的那一方面来做进一步的分析,这也就是过去的封建统治者,为了要让她手下的人无条件地来服从她,绝对地去尊敬她的一套惯用老办法。因为人家称她作“佛爷”还嫌有些尊而不亲,于是就叫人家唤她作“祖宗”,也就是,在有形无形的人为条件下,好使别人对她永远做人身的依附,使别人要心甘情愿地任凭统治者的喜怒爱憎,生杀掠夺,而事事能够俯首帖耳地逆来顺受。请想,把一些活人都束缚到这样子,还能轻易地起什么反抗的心?这真是把人奴化到底的一种毒辣办法。不仅是要压制、剥削和蹂躏他们的肉体,还想进一步来麻痹他们的思想,征服他们的精神。像是“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的认命思想和“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奴才观点等,不都是从这种基本观念上生出来的吗?像是封建统治阶级的这种狂妄、毒辣的自私心情,并不止西太后一人如此,就拿我来说,自从我三岁进宫起,就有人称呼我为“万岁爷”或是“老爷子”。请想一想看,一群比我年岁大有八倍,甚至其中还有白发盈头的老人,都把一个三岁的孩子叫作“万岁爷”或者“老爷子”,这岂不是一个滑天下之大稽的大笑话吗?可是自从我懂事以来,便也习以为常地毫不觉得奇怪,一直到伪满完蛋,我所“使用”过的人,都曾是这样地称呼我。

为什么在当时不会觉得这种称呼是不合理的,而现在则感到肉麻呢?我认为这就是一个人的立场问题。

像是在前半生的四五十年中,一直是站在反人民立场的我,为什么现在会转变到人民这方面来呢?

这都是共产党马列主义从根本上洗涤了我的灵魂,给我除去了蒙眼的布、堵耳朵的塞子,才使我这冷酷贪婪非人的心,又恢复为柔软和知好歹的正常人的心。所以才使我能从“久而不知其臭”的“鲍鱼之肆”中脱身出来,开始懂得了什么是香,什么是臭!

乙、一个马要了一条命

有一天西太后和一个太监下棋,那个太监说:“奴才杀老祖宗一个马。”西太后听了“杀”字很觉刺耳,便生气道:“我杀你一家子!”于是这太监便被“立毙杖下”。

丙、自行车血案

我听说在同治小的时候,有一个太监买了一辆自行车,教同治骑着玩,被西太后听到,认为太监胆敢拿自行车教皇帝来骑,真是“罪无可赦”。于是这位想要讨同治“万岁爷”喜欢的“聪明”太监,也就在一顿竹板子下,献出了他的生命。

丁、今天天气冷不冷?

我听我的一位老家丁曾说过:“有一天太后由早晨一起来,就觉得心里不太痛快,就向一个太监问道:‘今天外边冷不冷?’太监回答道:‘今天生冷生冷的。’太后发了脾气说:‘什么叫生冷生冷的?’就打了他二十大板。”

戊、这是我坐的椅子!

我在德龄所著的《清宫二年记》中,看到有这样一项记载:有一些外国人要到宫中来参观,西太后便把德龄叫到跟前,吩咐她明天当外国人来参观时,“必须注意他们的行动。如果当外国人要往我坐的椅子上坐时,你虽然不必去拦阻,但须用别的话把外国人引导到别的地方去。上次就有外国人坐了我的椅子……”。事情固然仅是一个坐椅子的问题,但我认为,从这件事情中,是可以充分看出西太后的既自尊自大(太后的椅子别人不配坐)而又怕外国人的尴尬相来。我觉得这虽是她个人生活中的一段极微小的琐碎细节,但也可以从中看出反动封建统治者是怎样自以为是“既神且圣”,而在另一方面则是对外国人的又害怕又敢怒而不敢言的窘态。同时也可以看出“宁赠友邦,勿与家奴”的潜在反动心理。这种精妙入微的反动统治者的心理分析,不是过来人便谁也体会不出的。

己、太后的三顿饭

说来很惭愧,我虽自幼即“生于深宫,长于阿保之手”,但是宫中的每天三顿饭,要丰盛到怎样的地步,我却没有明确数字,可以来做说明。这次我看到潘际坰先生所著的《末代皇帝传奇》一书中,写有一段使我看了也觉得吃惊的材料。因为他曾为了调查这种材料,费了不少的力气,好容易才在北京看到了一个曾在清宫做了二十五年工作的、现已八十多岁的老太监信修明所写的《宫廷琐记》手稿,恰有一则“两膳房(指太后和皇帝用的两个厨房)积弊”的材料,所以我就把这段转抄下来,以补我记忆的不足。内容是:“……太后之份例:每日用盘肉(即猪肘子——原注)五十斤,猪一口,羊一只,鸡鸭各二只,新细米二升,黄老米(即紫米——原注)一升五合,江米三升,粳米面三斤,白面十五斤,荞麦面一斤,麦子粉一斤,豌豆折三合,芝麻一合五勺,白糖二斤一两五钱,盆糖八两,蜂蜜八两,核桃仁四两,松仁二两,鸡蛋二十八个,枸杞四两,晒干枣十两,香油三斤十两,面筋一斤八两,豆腐二斤,粉锅渣一斤,甜酱二斤十二两,青酱二两,醋五两,鲜菜十五斤,秋有茄子二十个,王瓜二十条。”潘先生对此也曾加注解道:“名义上,每天为西太后供应的膳食至少是如此,皇帝的享受还要优厚些。”潘先生还在该书中,又补充了曾在清末做过内务府大臣的金梁,曾根据内廷档案编辑的一部《清宫史略》。其中除做了类似的记载外,还在“王瓜二十条”之后,又给补充了照明费和燃料的开销,内容是:“白蜡七支,黄蜡二支,羊油蜡七支,羊油更蜡一支。红箩炭:夏二十斤,冬四十斤。黑炭:夏四十斤,冬八十斤。”我还可以另外补充说,这只是说太后的每日三顿饭的开销略数而已。此外,太后和皇帝、后、妃等还有厨房以外的“茶房”的每日开销呢。至于山珍海味如燕窝、鱼翅、银耳等,因为早从各地方的所谓贡献中,堆满了许多库房,根本用不着到市上去买。特别是那些“一食千金”的奢侈食品,不但是白在库房里堆积着,有时还把它用来做看而不吃的装饰品。如用燕窝堆成“万寿无疆”的字样等。这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要厉害多少倍哩!说到这里,我还要附带着说明一下“茶房”的历史。

茶房是专门给太后、皇帝等准备两饭之间吃的零食的一个单位,在那里每天都有有专门技术的人,在制造糕点、蜜饯和奶制食品、水果、糖馅以及各种干果,等等。我虽然不知道每天需要多少开销,但据我过去享受过的经验来说,其开支虽然不能像厨房那样多,但也是相当可观的。

在潘先生的书中,还说了当时在宫中对比层层中饱、上下分肥的实例,我不想在这里再引用它,只把我所知道的一个实例来做层层中饱的证明就够了。

我曾听到一个绰号叫“胡吵子”的太监说,宫中例有“尝膳”(即在食前先由指定的太监到厨房遍尝每个菜之后,再把它端到太后、皇帝的面前来,意思预防有人下毒)的制度。可是太后宫里最有权势的总管李莲英,他的“尝”法却是与众不同的,他的“尝”法是把和太后所吃的差不多同等的饭菜都成桌成桌地摆到他的居室来,以准备他“尝”到肚饱为止。

我所举的只不过是层层中饱中的一个环节罢了。依此类推,便可以知道当时清宫中的奢侈与腐败到了什么程度。

说到这里,我又想起宫中层层赚钱的一个实际例子。据说道光皇帝的日常生活,是比较俭朴的。有一天他曾问某大臣说:“在早晨上朝之前,你在家里都吃些什么东西?”大臣回答说:“很简单,只不过吃几个鸡子而已。”道光听了大吃一惊地说:“吃鸡子还说简单?”后来才知道,在宫中当时的公定价格一个鸡子是需要几两银子(大约是二两?我记不太清楚了),所以道光的吃惊,也不能算是“小气”的。

这样的琐事例子,是说也说不完的,暂且把它说到这里为止。接着我想谈一谈光绪的事情。

甲、爱情也没有自由

大家都知道光绪是很爱他的珍妃的,可是他的皇后,则是西太后的侄女。光绪是由于珍妃的关系而不爱她呢,抑或是由于太后的关系而不爱她呢?这是我无从知道的。简单一句话,反正他不爱她就是了。据曾经服侍过光绪的一个老太监说,光绪每当穿过他的皇后所住的地方时,常带着几只哈巴狗看它们往皇后所住的地方——宫殿的台阶或门帘上撒尿以为快,并令跟着他的那一群太监故意跺着脚一阵风似的走过去。事情只是如此而已。也许有人认为光绪的举动太幼稚太没有意思也未可知。不过,我却觉得光绪的这种举动,纯粹是为了发泄发泄他那郁藏已久不易发散出来的愤怒罢了。从这点小事上,是可以充分看出光绪在爱情上是怎样得不到自由,更是怎样在苦恼着的。

乙、“肩担日月”

这句话也是听老太监说的:光绪因为心情总是不好,身体是非常孱弱的。而肩上的骨头瘦得出了两个凸出的棱,那些工于谄谀的太监,便说“万岁爷不是瘦而是‘肩担日月’,这是当皇帝的‘福相’啊!”从这里固然可以说明太监们胡拍乱捧,竟到了怎样既可气又可笑的地步;同时也可以说明,光绪的这种“福相”,正是他的一副可怜相。

还听说光绪每当气愤到了不能自解的时候,便把一些高价的西洋“八音盒”一个一个地摔到地上;有时还故意在西太后每天派来监视他的特务太监面前,笞打服侍自己的小太监。但这是预先定好的圈套,[5]暗中示意打人的“敬事房”太监,不要用力笞打,只要做出形式上的责打就行,他事后还曾对自己的心腹太监说过:“这是为了给他们看而不是要打你们!”

丙、六亲不能认“六亲不认”这句话,本是形容过去反动统治者的绝对利己主义的一种讽刺。可是在光绪来说倒还不是“六亲不认”,而实实在在是连六亲都不能认,都不敢认。就拿他从几岁起当皇帝时说起吧,在封建宫廷中,就没有皇帝把自己亲人随便接进宫来相会的规矩。尤其是在慈禧那样的太后当权下,再加上她们母子的不和,即使醇贤亲王的福晋叶赫那拉氏,是西太后的亲妹妹,也是没有丝毫的通融。因为“祖制”这两个字,是会压得人喘不上气来的,有时甚至是会压死人的。当然大权在握的西太后,她是有变更“祖制”的权力的,如“垂帘听政”就是一个破例的事。可是对于光绪,“祖制”二字,则是有着充分压服的力量的。据说她曾因为政治上的关系,把朝鲜国王的生身父亲大院君,关押在保定很多时候。一方面也就是为了向醇贤亲王示威,暗示他:皇帝的父亲是不准许多事的。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光绪根本不能随便见到他的父母,也就是这样才使他连六亲也不敢认的。珍妃

还听我叔父说过:就是光绪的几个兄弟,也是不能随便见到光绪的面,只是在朝廷正式大宴会的时候,我的叔叔才能有向光绪跪献金杯(大宴会时皇帝使用的是纯金的器皿)的机会。就是在那样的时候,也只能是弟弟跪在地上把酒杯献上去,哥哥也只能像是一个木偶似的端坐不动地用手接过酒杯来。最大限度,不过偶然向弟弟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而已。

丁、“打龙袍”和臭肉

据说自从西太后和光绪母子反目以后,她对于光绪真是用尽了精神上的虐待的方法。例如,在光绪的生日演剧时,慈禧就故意使演《打龙袍》或是《伐东吴》一类的戏。前者是讽刺打“不孝”的皇帝;后者是故意演全军挂孝的戏,借以表示诅咒之意。

又听说,自从光绪被幽禁以后,每天在他饭桌上所摆的菜肴,仍和过去一样,一点也没有被削减,不过是,菜里的鱼肉之类都是腐臭不堪吃的东西。一则为了表示对光绪并没有使他受委屈;一则是故意让他吃不饱。

三、慈安太后的死之谜

就像在上项中所介绍的那样,自从同治当了皇帝,杀了肃顺等之后,慈安和慈禧就以东西两太后的资格,“垂帘”听起政来。固然这时的慈安和慈禧,不论是在宫中的地位上,还是在当时政治的作用上,她们二人都是一样,并没有什么上下。但在当时社会习惯上,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总是觉得慈安比慈禧的资格和声望都高得多。这在从来就不甘久居人下的慈禧说来,当然是一种难堪的事情,所以,在当时的宫中日常生活里,她和慈安之间的摩擦矛盾,自然是免不了的。现在择其中最明显的几项感情冲动的实例来说说。

据说同治在小的时候,因为慈安待人和善,他对慈安的感情,有时比对自己的母亲慈禧还要亲密些,所以慈禧就感到很不满意。她不肯反省自己的一贯态度和作风不好,反倒暗恨起慈安来。后来光绪在小的时候,也是和同治小时一样,总是对慈安觉得更亲近些。这更加使慈禧对慈安不满了。

又听说在光绪六年,赴东陵致祭时,东西两个太后自然是要一同来致祭的,不过,慈安这时,在心中却对慈禧有了一种感想:平日在[6]宫中倒还没有什么,今天是在祭祖先,她过去本是由“贵人”一步一步升起来的人,怎能和自己一模一样地站在一起呢?于是就在这种不可遏止的冲动下,慈安小声告诉慈禧往后退一些,慈禧当然不肯答应的了。因此险些就发生了两个太后的争吵。但是慈禧毕竟是很乖巧的,虽然她非常恼怒,却还能冷静地抑制住自己,于是就在心里想,在皇陵旁边争吵,太不像话,或许还会招来王公大臣的非笑。想到这里,她遂强忍下这口怒气而向后退了一些。

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慈禧对慈安是让步了。可是她心中的怨气却没有消。她想来想去,又想起安德海被杀的事情来了。

在这里先得补叙一下太监安德海被杀的前后概略经过。

安德海是慈禧最得意的心腹太监。在慈禧等杀载垣、端华和肃顺的时候,安德海确实出过一些力气(详见下项)。所以在两个太后“垂帘听政”的局面形成之后,他在宫中的权力就一天大似一天。据说在当时宫中,除了两个太后,就没有一个人敢来违反他的意思,连同治还得遇事让他三分哩。所以在当时,不论在宫内或是宫外,人们都给他起了一个“爱称”——“小安子”。

小安子很善于揣摩、逢迎慈禧的意旨。例如,慈禧平素喜欢看戏,他就竭力替她网罗著名的演员充作“内廷供奉”,同时组织太监排戏,以讨西太后的欢心。从此,西太后就经常沉溺于观剧的光阴中。据说,当时有个叫贾铎的御史,因为听说小安子有擅权胡为、逢迎西太后看戏的癖好,每演一天戏,所费就达千金之多,于是就奏上了一本。但在这篇奏文中,他并没有敢直接说到慈禧,只是含沙射影地写了一些太监近日胆大妄为,应严加禁止等语。慈禧看到这篇奏章,也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遂装模作样地下了一道“懿旨”说:责成总管太监认真查究,如果发现有不法情事,便应由该总管太监揭发,否则定将该总管太监革除治罪,等等。她的这道口是心非、假装好人的“懿旨”想不到居然赢得了当时王公大臣的称赞,并歌颂她能“从谏如流”。而慈禧呢,只不过拿这番话来作为沽名钓誉的工具而已。在宫中她每日仍然是照旧看戏。

后来在同治快要结婚的时候,安德海便怂恿慈禧派他赴江南一带督制新郎皇帝的“龙衣”。慈禧也知道在清代“祖制”中有不许太监无故出京四十里的惯例,但禁不住安德海的巧言诱惑,尤其是他所说的“江南一带舶来珍物很多,趁此也可以多买些带回来”等话,终于打动了追求奢侈豪华的慈禧的心,于是便在口头上准许他去,但仍嘱他须要沿途谨慎,不要惹出事来。

谁知安德海从同治八年六月出京之后,便坐了两只大船,彩旗高悬,张灯结彩,并大吃大喝地闹得乌烟瘴气,还携带着戏班娼妓多人,笙管笛箫,深夜不绝。一路上真是说不尽的招摇和数不尽的勒索、纳贿,弄得人人侧目,敢怒而不敢言。出了当时的直隶省境以后,他的胆子就愈闹愈大,因之他的勒索骚扰也就越发厉害起来。当他走进山东境内之后,当时的山东巡抚丁宝桢,在忍无可忍之下,就把这种情形,写成奏章,命人送到北京奕䜣处,求其代为转告两个太后。慈禧还想以安德海是奉自己的口头命令出京,想为他解脱,但在慈安的“祖制”铁帽子之下,她也没有办法,只得狠着心,下令丁宝桢,允许他逮捕安德海就地“正法”。

据说,慈安还在“祖制”这一有力法宝下,得理不让人地申斥了慈禧,并说这个守正不阿的丁宝桢应该嘉奖。慈禧在这种境况下,只能是笑在脸上,恨在心里罢了。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当奕䜣把丁宝桢的奏章拿进宫中时,恰巧慈禧正在看戏,于是奕䜣就劝慈安不如趁慈禧未在眼前,迅速下令丁宝桢,命其就地捕杀安德海,以维祖制而振肃朝廷的纲纪,慈安对此颇有难色。但在奕䜣的“祖制”“纲纪”不绝于口的劝说下,并在奕䜣所说的“如果西太后有异议时,王公大臣当据理力争”的鼓舞下,慈安终于听从了不告慈禧而处理安德海的意见。

以上就是关于安德海被杀的两种传说。

当慈禧把近年来的千怨万恨,统统归结到慈安身上时,她又转念一想:慈安的一切,在政治上都比自己要优越得多。尤其是最使慈禧害怕的,就是她有一个最大的把柄,确确实实地掌握在慈安的手里。如果不先把这一危险的“武器”夺过来,对自己真是一个危险万状的事情。于是就在这样的深思熟虑之后,她便想起了一条又阴险又恶毒的计策来。

也许有人要问,慈禧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呢?并且那个“最大的把柄”又是什么呢?

提起这件事来,不用一段倒插笔是说不明白的。那么就回过头来,再从咸丰由于英法联军占领了北京,火烧了圆明园,从北京逃到了热河,后来在热河得了重病的时候说起吧。

且说咸丰由于卧床不起,自知万无好转希望的时候,有一天,就秘密地把他的皇后钮祜禄氏叫到病床旁边,悲痛地向她说:“我这次的病,是好不了的了……连累了你也陪着我逃到了这个地方……”钮祜禄氏,就连忙阻止道:“不要想这个想那个的,请千万好好养病吧!一两天后一定会好的……”咸丰连忙摇手说:“你不用安慰我,自己的病自己还不知道吗?好是不容易的了!”钮祜禄氏正要用话安慰时,咸丰就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有要紧的话对你说,你不要拿……空话来安慰我。你……好好地听我说。”于是咸丰就把叶赫那拉氏(西太后)“母以子贵”的缘故说给皇后听,更说:“我知道你为人过于老实,而她(指西太后)又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我恐怕她将来会闹出大事,而你制不了她,所以我把我写成的遗言交给你。如果她能够安分守己便罢,如果不然你就可以把我这道谕旨向王公大臣发表出来,立即令她自尽,以除后患!”钮祜禄氏就哭着把这份遗言接了过来,秘密藏好。

鸟过尚且有影,又哪里有永远不透风的墙呢?当然这件事,结果是入到西太后的耳中。这次又由于在东陵的这条导火线,西太后便打定了主意,要来一个一劳永逸、斩草除根的办法。想那富于心机的西太后,是不肯鲁莽从事的。她就想:“不把那份可怕的东西(指咸丰的那道遗旨)先弄到手中,终究是不妥的。可是又怎能和她(指东太后)提到此事呢?有了,唯有如此如此,才能达到目的。”于是西太后从第二天起,便向东太后表示了亲热无比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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