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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6 11:5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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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蔡骏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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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4:末日审判

天机4:末日审判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天机4:末日审判作者:蔡骏排版:SHWJ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出版时间:2011-11-1ISBN:9787544255301本书由上海浩林文化传播股份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序

就是他!

我们旅行团的大巴司机。

这个在《天机》的第一季,整个故事的第二天就被炸死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是幽灵?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

司机面对叶萧惊恐万分,一直退到墙脚下动弹不得。他那胆怯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显然他是认识叶萧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叶萧面前。“你没有死?”

叶萧大步靠近了司机,突然感到自己被欺骗了,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要把犄角抵在敌人的心口。

两个人距离不到一米了,叶萧大声喝道:“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我们可怜的司机,干裂的嘴唇嚅动了两下,终于要开口说出什么秘密了……

此刻,某个遥远的声音再度飘入耳中——

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死而复生的司机究竟将说出什么秘密?亨利为何会亡命天涯?小枝究竟是什么人物?叶萧又即将发现什么真相?

请不要太着急,在即将到来的下一秒钟,《天机》的第四季也就是最后大结局的一季,将为你揭开所有不可解释的谜底。第一章  黑衣人

2006年9月30日,下午14点11分。

沉睡之城。

在警察局旁边的一条死胡同里,我们旅行团的司机“死而复生”,背靠在一堵坚固的高墙之下,瑟瑟发抖地面对愤怒的叶萧。“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司机怯懦地低下头,用简单的汉语回答:“对不起,对不起。”“说!”“我不是故意的,全是因为——”

就当司机要说出什么话时,突然响起一阵清脆的爆破声,紧接着额头上绽开了一朵花,许多鲜艳的花汁喷射出来,飞溅到与他面对面的叶萧脸上。

在刺耳的爆破声响起同时,我们的司机永远不会再说话了。

叶萧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又黑又亮的额头上,美丽的花朵迅速被黑血覆盖,变成一个深深的弹洞。

司机并没有被加油站炸成人肉酱,而是被一枚子弹打碎了头盖骨。

他死了。

而叶萧警官的脸上,已溅满了死者的鲜血,以及脑中浑浊的液体。

司机软软地倒地,脸上还停留着诧异的表情,仿佛在问:“是谁杀死了我?”

他不是第二个,而是第十个。

半秒钟后,叶萧愤怒地转过脸来,双眼如鹰,扫视四周。这条断头巷的一边是院墙,另一边是警察局的四层楼房。

而杀死司机的那一枚子弹,只有可能射自警察局楼上!

沉寂的瞬间,四楼某个窗户晃动了一下。

这如头发丝般细微的动静,却没能逃脱叶萧的眼睛。

他立即拔腿冲出小巷,飞快地跑回警察局里。

幸好,小枝还乖乖地留在底楼没有逃跑,当看到叶萧满脸是血的样子,还以为他受了重伤,吓得几乎尖叫起来。

而叶萧根本顾不得脸上的血,只说了一句:“待在这别动!”

他飞快地冲上楼梯,同时摸出腰间的手枪。

二楼走廊依然寂静,充满陈年的尘土气味,还有刑事卷宗的纸张霉味。他强压住心底怒火,抑或夹有轻微的紧张,拧着眉毛依次检查每个房间,还留心楼梯的动静——断定那个枪手仍在这栋楼里。

是一个危险的家伙。

叶萧不断告诫着自己,把枪举在身体的左侧,就连呼吸也降到最低程度,却无法抑制狂乱的心跳。

二楼并没有任何异常,他轻轻走上三楼,职业的第六感告诉他,某种杀气正离自己不远。但仔细察看一遍之后,那个家伙并不在三楼,他还真是沉得住气,一直守在四楼等叶萧上来?也许,他并不知道叶萧手里有枪,以为可以轻易地制服叶萧。

叶萧低头猫腰走上四楼,但无法确定对方藏在哪个房间,在黑暗的走廊里没走几步,就感到一阵阴风从背后袭来。早有准备的他顺势蹲在地上,随后重重挥出了一拳,便感到打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那是一组强健的腹肌,居然鼓鼓地接下了他这一拳。

那人立刻急速后退,叶萧也举起枪大喝一声:“别走!”

但没想到对面闪起一道红光,叶萧本能地低头闪躲了一下,同时听到一阵清脆的枪响,子弹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幸好这里光线昏暗,否则那么近的距离,早就头部中弹送命了。叶萧缩在墙角开始还击,子弹被撞针冲击着爆破,瞬间冲出枪管射向黑暗。可以听到子弹击中墙壁的声音,同样也没有击中那个该死的家伙。

紧接着楼梯响起一片脚步声,叶萧迅速举枪追了下去,一口气跑下几层楼梯,一直冲到警察局的底楼。这里的光线亮了许多,他清楚地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那人浑身都穿着黑色,甚至还有一副黑色的墨镜——黑衣人?

小枝却站在下面呆住了,叶萧大喝道:“快趴下!”

同时飞快地瞄准对方,准星直指黑衣人后背又是一枪。但对方躲闪得奇快,子弹钻入了警察局的大门。叶萧只得继续追出去,但刚刚冲出警局大门,便感到对方回身抬起了手,直觉让他即刻趴倒在地。果然黑衣人手中一声枪响,子弹再度贴着他的头皮飞过。

自从多年前在云南的那次缉毒行动后,叶萧再没有经历过这种真刀真枪的交火,冷汗自然冒出后背。他卧倒在地还来不及瞄准,便又向对方射出了子弹。

同时他大胆地站起来,再一次举枪对准黑衣人,威严地喊道:“不许动!”

烈日之下,南明城寂静的街道上,两个人终于站定不动了。

黑衣人身材修长,全身都是黑色的衣服,右手拖着一只黑色的手枪。

就在空气即将凝固的刹那,黑衣人的手微微往上抬了抬。叶萧迅速射出一发子弹,正好击中了黑衣人的手枪。

异常准确——只要准星稍微再偏一厘米,对方的手指就会被打烂。

此刻手枪掉到了地上,黑衣人的手却完好无损。他再也无法反抗了,如雕塑般站立在原地。

叶萧往前走了几步,以警官的语气厉声道:“好了,你已经被捕了,请将双手抱在脑后,把身体转过来。”

黑衣人一动不动地停顿片刻,但叶萧明白对方能听懂中文,高声催促:“快!否则我不客气了。”

终于,对方就像被捕的犯人,将双手老实地抱到脑后,缓缓转身过来面对叶萧。

阳光下的杀手——虽然戴着墨镜看不清楚,但毫无疑问是一张中国人的脸。“把墨镜摘了!”

在叶萧的再次命令下,黑衣人乖乖摘掉了墨镜,露出一双狼似的冷酷眼睛。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修长而健美,样貌长得平淡无奇,只是表情出奇的冷漠。尽管面对叶萧的枪口,却似乎永远都不知什么是恐惧。

但是,叶萧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张脸竟似曾相识,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黑衣人?

叶萧来不及动脑去回想了,只感到一阵轻微的头晕,赶紧大声问道:“刚才是你杀了司机?”

黑衣人依然面无表情,好像聋子一样没有反应。“回答我!”叶萧将枪对准了他的脑门,“YES OR NO?”“是。”

黑衣人用中文回答了,这个字简单而明确,一如他射出的子弹。“为什么?”他用枪口顶了顶黑衣人的脑门,就像刚才那枚打破司机脑袋的子弹,“你是谁?”“我是我。”

这句废话更让叶萧勃然大怒,作为警官不能容忍犯人如此无礼,他必须要让这个家伙开口——尽管他连一句小枝的真话都套不出来。

突然,黑衣人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奇特的神色,目光投向了叶萧的背后。

但这种小伎俩如何能骗得了人?叶萧明白自己只要稍微一分神,那家伙就会迅即夺枪反抗。

可让叶萧意想不到的是,自己身后真的有人。

她是小枝。“放他走!”

小枝悄悄走到叶萧身后,说出了这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什么?”

叶萧仍然紧紧盯着黑衣人,黑洞洞的枪口不敢松懈,惟恐被那家伙钻了空子。“我说——放他走。”“为什么?你疯了?他刚才杀死了我们的司机,也许他就是这里最大的阴谋。”

他不敢回头和小枝说话,只能继续用枪指着黑衣人。“放他走——”女孩走到叶萧的身边,平静而干脆地说,“你那么快就忘记了吗?两个多小时前,你发誓要为我完成三件事情。”

叶萧当然不会忘记,他已指天发誓绝不返悔,无论如何要为小枝完成三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再吻她一次,至于后面两件事连小枝自己都不知道。“这就是你要我做的第二件事?”“没错,你必须履行你的誓言。”

他依旧举着枪,面对黑衣人苦笑了一声:“你让我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要我把这个杀手放走?”“是的。”“要我把这个刚刚杀死了一个人,又差点把我杀死的家伙白白放走?而他一定知道很多重大的秘密!”

叶萧的枪口在微微颤抖,牙齿几乎咬破了嘴唇。而黑衣人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并无突然反抗的迹象。“是的,把他放走!”小枝还是回答得斩钉截铁,“我是说真的!难道你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不——”

叶萧痛苦地后退几步,与黑衣人拉开了两米的距离,但枪口依然对准他的脑门。“放他走!”

小枝就像念经一样在他耳边念叨,让叶萧的几乎精神崩溃。他不敢再看黑衣人的双眼,他明白那双杀人的眼睛里,隐藏着对他的轻蔑与嘲笑。

终于,他闭上眼睛,抠下了手枪扳机。

又一发子弹呼啸而出。

小枝也闭起眼睛蒙住耳朵。

两秒钟后,当枪声还回荡在沉睡之城,小枝和叶萧再度睁开眼睛,黑衣人却还好端端地站在眼前。

原来,叶萧刚才的那一枪,是朝着天空打出的。

黑衣人依然那副平静的表情,随后对叶萧点了点头,不知是致谢还是蔑视?而叶萧的枪口已经垂下,无力的双手被地心引力控制着。“再见。”

终于,黑衣人说出了第二句话,便转头向街角飞快地跑去。

小枝也松了一口气,把手攀到叶萧的肩膀上。

半分钟后,当他再度举起手枪,黑衣人早已消失在十字路口了。

沉睡之城的烈日下,警察局门口的街道再度陷于寂静。叶萧长长吁出一口气,小心地将手枪塞回腰间,冷冷地盯着小枝的眼睛。“告诉我——为什么?”

沉睡之城,南明医院。

有的人永远沉睡,有的人刚刚被惊醒。

法国人亨利·丕平,慵懒地斜卧在医院大楼脚下,炙热的阳光洒在扭曲的四肢上,黑色的血依然在地面流淌,渐渐蔓延到童建国的鞋底。

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是的,童建国确认他已经死了,这个可怜的法国人亨利,从四层楼顶摔下来头部着地,当场脑浆迸裂而亡。

颤抖着放下死者的脸,自从四天前亨利神秘失踪,童建国一直都没能找到他,没想到重逢竟是亲手送他下了地狱。

这几天法国人去了哪里?为何要悄悄逃离大家?又为何此刻出现在南明医院?他身上一定埋藏许多秘密,或许比小枝身上的谜还要多,却随着坠楼而永远尘封地下。

童建国单腿跪在地上,死死地盯着亨利的尸体。虽然,他曾在战场上杀死过不少人,但眼前的这个死人,却让他内心万分惊恐,好像已完全超出自己的掌控,落入另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也许,自己并不是猎人,而是别人的猎物。

摇着头后退了好几步,不知该如何处理死去的亨利,索性跑回医院大楼里,躲避那利箭般的阳光。

在阴暗的走廊,童建国低头冷静了几分钟,这才想起来这此的目的——寻找消除鱼毒的血清,以解救命悬一线的孙子楚。

他赶快又跑上二楼,依次检查了每一个房间,打开每一个藏着药品的柜子,又拿出每一瓶药,还有类似血清的包装,放到灯光下仔细查看上面的文字,花了二十多分钟却一无所获。他心急如焚地猛踹墙壁,再看时间已将近两点半了,不知道孙子楚是否还活着?

童建国飞快地冲上三楼,不放弃任何的机会,在查看了四五个房间后,发现一块门牌上写着“医学实验室”。

实验室里有一台大冰柜,藏着很多血清和生物制剂。他兴奋地把这些东西都拿了出来,眯起眼睛看着每一条标签。终于在第二十个瓶子上,看到了一行文字“Constantine血清(抗黑水鱼毒)”。

“Constantine?”

他别扭地读出了这行英文——没错,就是“Constantine”!

童建国一眼就认了出来,二十年前在金三角,他从曼谷请来一位德国医生,就是用这种“Constantine”血清,救活了深中鱼毒的老板儿子的命。

当年他亲手抄写过这串英文,所以脑中还有些模糊的记忆,再加上标签括号里“抗黑水鱼毒”几个字,孙子楚中的十有八九就是这种黑水鱼毒!

尽管搭上了一条亨利的人命,但若能将鬼门关中的孙子楚救活,童建国也算是积下了阴德。

不过,冰柜虽然正在工作,但之前已停电一年,不知这瓶血清是否还有效?但贮藏的地方阴暗潮湿,估计温度也不会高到哪去。他兴奋地抱起血清,找了一些废纸包裹起来,小心地塞在自己衣服里。

在带着血清离开实验室前,童建国突然神经质地一哆嗦,打开窗户将头伸出去,想要再看看楼下法国人的尸体。

没有尸体。

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使劲眨了眨眼睛再往下看,楼底下一片阳光灿烂,却没有任何尸体的迹象。

瞳孔刹那放大了许多,后背心的冷汗全冒出来了,他扒着窗口紧盯楼下——毫无疑问,就是大楼的这一边,对面的停车场还有绿化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不见了刚才的尸体!

他面色煞白地将头拉回来,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不!绝对不可能记错的!就在不到半个钟头前,他亲眼看到亨利摔死在地上,千真万确不会有假!

深呼吸了几下,童建国揣着救命的血清,飞奔下医院的三层楼,急匆匆地冲到大楼外面。

诺大的一片空地,白晃晃的阳光照射一切,不要说一具大人的尸体,就连死苍蝇都不见半个。

他低头仔细查看地面,居然连那一大滩血迹都不见了!

半个钟头前,在法国人亨利的尸体底下,明明流出了很多可怕的黑血,现在连人带血都在阳光下蒸发了。

童建国感觉这是比杀人更大的恐惧,浑身颤抖着后退半步——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自己根本就没遇到什么人,也没发生大楼外墙和天台上的追逐,更没有那致命的一枪,当然也不会有摔死在楼底的亨利!

不,这不可能!

一切都可以怀疑,但童建国绝不会怀疑自己!他确信自己的记忆不会错,三十分钟前经历的那些事情,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亨利的确摔死在了楼下。

如果一定要拿出什么证据的话?他抬起自己的鞋子,果然在鞋底发现了残留血迹——刚才他站在这里,鞋底沾到了亨利流淌的鲜血。

至少鞋子不会撒谎!

童建国总算吁出一口气,确定不是什么幻觉了,亨利百分之百是死在了这里。根据他多年的战地经验,是不可能把活人死人判断错误的——无论是动脉呼吸还是瞳孔,童建国都可以替代医生宣布亨利的死亡。

可是,为什么尸体不见了呢?

一朵乌云缓缓飘过天际,暂时遮挡住了太阳,童建国的脸藏在阴影里,牙齿之间瑟瑟发抖。

难道在天机的世界里,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法国人亨利也可以死而复生?

下午,两点半。

太阳被一朵乌云遮盖,阴影掠过小枝无情的脸庞,在叶萧眼底已失去了所有颜色。“告诉我——为什么?”

几分钟前,黑衣人彻底消失在沉睡之城的街道尽头。而不远处的小巷,还躺着旅行团的司机的尸体。叶萧端着一把手枪,脸上残留不少鲜血,仿佛刚从杀戮战场归来,骇人地盯着小枝的眼睛。“你只需要完成。”小枝仍没有任何表情,就与刚才冷酷的黑衣人相同,“完成我要你做的事就可以了,我可没说过我必须要告诉你理由。”“是的,我绝不会违背我的承诺,但你也不能这样利用我的承诺!你知道那个家伙刚刚干了什么?”

他将小枝拖到旁边的小巷,径直走到那堵高墙下面。司机正躺在血泊之中,额头绽开一个大洞,苍蝇们聚拢在尸体上会餐,它们很快就将产下蛆卵。二十岁的女孩捂住嘴巴,不敢再看这血腥的一幕。“这就是我们旅行团的司机!我本来以为他早就被炸死了,却重新出现在这里,让我看到了逃生的希望。就在他要说出所有秘密时,却被藏在警察局楼上的黑衣人一枪打死了!”“我明白。”

小枝厌恶地皱着眉头,却又假装轻描淡写地回答,接着转头避开叶萧的目光。“看着我!”他一把将小枝扭了回来,威胁似的举起手枪,紧盯她看似无辜的双眼,“你究竟是什么目的?你跟那个黑衣人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本来就认识他?是不是怕他泄露了你们的秘密?所以要我把他放走?”

她摇着头走出躺着尸体的小巷:“我不需要回答你这些愚蠢的问题。还有——当心你的手枪走火!”“你太让我失望了。”

叶萧把手枪塞回腰间,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他想起昨天傍晚的旋转木马,在城市主题乐园诡异的灯光下,紧紧抱住这美丽女孩时的情景,好像她就是自己的洛丽塔,那不可抗拒的生命之火、欲念之光、命运之唇……还有当所有人都怀疑她时,却是他不顾一切来保护她,放弃了警官的理智和尊严,甚至与童建国以命相搏……今天早晨那惊心动魄的逃亡,让平日抓惯了贼的叶萧警官,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追捕的滋味,还几次三番险些葬送了性命……

该死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为了眼前这个“欧阳小枝”?天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天知道她干嘛要跑到这里来?几个小时前的心跳和温柔,此刻正渐渐地飘散到空气中,仿佛一个好端端的花瓶,瞬间被砸得粉碎化作尘土。

胸中像被什么抽空了,这感觉竟是撕心裂腑,叶萧痛苦地摇着头,不敢再看小枝的双眼,似乎只要看一看就会中毒,坠入万劫不复的魔法深渊。

小枝也真切地感到了他的情绪,像做错事的小孩锁起眉头,低声细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刚刚发泄出一腔怒火,用力地抓起她的胳膊,却又被强行塞回肚子里。

郁积的苦闷在心底反复酝酿,化做自我毁灭的惆怅,声音转而变得低沉缓慢:“我只要知道你的原因,为什么要我放走黑衣人?”“不——”小枝无法回避他的目光,表情变得有些憔悴,带着些许的歉意和忐忑,“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

叶萧无奈地仰天叹了一声:“也许,我真的看错你了。”“别,请别这么说。”

她的语气里也带着酸楚,好像藏着许多难言之隐,但此刻再也无法让人相信了。“我以为我可以信任你,我甚至觉得我可以——”

但他再也无法说出那个想法了,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幼稚,不像本该成熟的二十九岁的男人。“喜欢我——并且——爱我!”

小枝代替他说出了他心底无法说出口的想法。

叶萧却为她的大胆所害怕,尴尬地后退了几步,转头回到了警察局大楼里。

空旷的警局大厅,仍弥漫着灰尘和腐烂的卷宗气味,他找了张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看着小枝缓缓走到他身边。“不要再和我说这种话了!”

他强行挤出厌恶的表情,随后难过地低下了头。

不要再有那些愚蠢的想法了,叶萧为自己的幻想而悲哀,怎会输在这个二十岁的女孩手上?或许她真是一帖美丽的毒药,一旦中毒就再也无药可救,只能等待毒发身亡同归于尽的那一刻。

还是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吧,从进入天机的世界起到今天,仅仅只过去了六天而已,但算上死而复生再度复死的司机,旅行团已经死去了十个人——超过半数的人已葬身于沉睡之城,活着的只剩下九个人,他们的生命还余下几天?抑或多少个小时呢?

思绪又回到刚刚惨死的司机身上,明明在五天之前的9月25日,他就已经在加油站被炸成碎片了,为何又再度完好无损地出现了?

但有一点叶萧可以肯定——幽灵不会再死第二次!

所以,被黑衣人一枪击毙的司机,肯定逃过了五天前加油站的大爆炸,或者根本就是一出设计好了的骗局?

脑中如大幅的电影屏幕一般,反复播映着加油站爆炸前的瞬间——当时叶萧和钱莫争、孙子楚还有司机,四个人坐大巴来到加油站,发现杨谋和唐小甜夫妻俩也跟了过来。很快唐小甜发现小巷里有个人影,后来证明那个人影就是小枝。孙子楚与钱莫争也被吸引出了加油站,当他们五个人向小巷追去,叶萧即将看到小枝之时,加油站突然发生了爆炸……只有司机一个人还在加油站里。

叶萧又一次开始职业性的推理——司机很可能使了什么小手段,比如引线之类的东西,趁着其他人在马路对面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躲到很远的地方,然后再引爆了加油站。

当旅行团的大巴被炸上了天,整个加油站以及附近的建筑,全都化为灰烬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司机已被炸成了肉酱!

何况天上又掉下来一只断手,自然会被认定是倒霉的司机的手,叶萧还把那只断手带回了旅行团。

现在回头再想想,要弄一只断手其实也很容易,比如从清迈的医院里买一条刚截肢的胳膊,甚至是活生生砍下某个可怜人的手,等到加油站爆炸快结束时再扔出去。

就是这些小伎俩,居然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就连警官叶萧也不能幸免,想到这他就捏了自己大腿一把。

但他又转念一想,当时加油站爆炸的时候,其他在场的人们也是非常危险的,除非司机想把大家全都炸死,否则他又怎么保证不伤到别人呢?

关键点就在于那个影子,把所有人都吸引到了马路对面。就在叶萧等人一齐追出去,离开加油站有数十米远,保证一定的安全距离时,加油站才“精确”地发生了爆炸。

而那个影子就是小枝!

叶萧后背心冒出不少冷汗,当时小枝的突然出现,并不是为了救大家的命,而是故意要把他们引过去,之后才会引爆加油站!

于是,得出一个可怕的推理结果——小枝是司机的同案犯?

他结束漫长的凝思,站起来大喝一声:“该死的!”

然而,警察局大厅里空空荡荡,除了叶萧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小枝再一次消失了。第二章  ×

同一时刻。

在沉睡之城的另一侧,十字路口的街心花园里,黑色的铜像依然威严地矗立。

就在雕像地下的五米深处,秋秋好奇地看着金属的舱壁,头顶和身边穿过许多条管道,复杂得像人体内的血管,输送着奇怪的气体和液体。

她用力敲了敲一扇舷窗,厚重的金属外壳保护着窗口,但坚固的玻璃外一团漆黑,没有想象中的深海鲨鱼。“这真的是一艘潜艇吗?”

十五岁的女孩好奇地问道,她不同于班里的其他女生,倒是一直喜欢看男生们的书,比如两次世界大战的各种武器,最爱看的小说则是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没错。”

鹤发童颜的老人应声道,他笔挺地站在秋秋的身后,如同六十年前海底的潜艇指挥官。

秋秋依旧不解地问道:“可为什么这么安静呢?潜艇里应该充满着各种噪音。”“因为这是一艘世界上最安静的核动力潜水艇。”

他从头顶抓下一个黑色的圆筒,把眼睛放到观察镜似的东西前,又不断调整着观察角度,转动类似光学相机的变焦器。“你在看潜望镜吗?”“秋秋,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老人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笑了笑说,“你也可以来看看。”“真的吗?”

女孩兴奋地跳了起来,老人又把潜望镜调整到适合她的位置,指导秋秋把眼睛放上去。

一个与照相机镜头相访的世界,圆形的空间里画着十字刻度,却没有见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也没有樯橹如林的敌舰,却是一片沉睡着的城市。

刹那间,她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转头看着旁边的老人。“你可以继续看。”

在他柔和的鼓励声中,秋秋又把眼睛放到潜望镜前,原来镜头是俯瞰的视角,好像站在上帝的角度看世界——她也仿佛站在数百米高的云端,低头俯视着整座南明城。云朵已压得越来越低,对面的山峰几乎与自己平行,往下就像一个巨大的脸盆,无数灰色的建筑矗立其中。这是梦幻般的城市,曾经的桃花源与伊甸园,一度变成遭天谴的所多玛城,静静地沉睡了整整一年,却已被一群不速之客唤醒。

秋秋激动地看着潜望镜里的世界,尽管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上帝。她看到了自己也在这城中,看到了她的妈妈黄宛然,还有成立和钱莫争。他们走在沉睡的街道上,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本书,封面上印着《天机》两个字。

这两个字发出金色的光芒,让她刹那间有些晕眩,立刻从潜望镜前倒了下来。幸好老人坚实的大手牢牢托住了她,很快又让十五岁的女孩站了起来。“这是什么潜望镜?你让我看到了什么?”

她满腹疑惑地后退几步,背上就撞到了潜艇的舱壁。“天机的世界。”

老人的这句话让秋秋更为疑惑,她触摸着身后凹凸不平的金属,还有那些看似渗透着海水的铆钉,宛如置身于五百米深的海底,被一大堆女妖头发似的海藻缠绕着。

几十分钟前,她还在南明城的阳光下,被这个神秘的老人从阴沟里救起,跟随他走到街心花园。雕像后隐蔽的绿地,突然裂开一条深深的地道。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地道四周变成了金属,如一条秘密的舱道。她跟着老人走进一扇隔水舱门,马上又把舱门关紧,好像随时都会有海水涌进来。她发现了一个潜艇的世界,狭窄的圆筒装金属艇壳内,布满各种管道和舱门。走进鸽子笼似的艇员休息室,艇长的休息间最明亮舒适。还有长条形的鱼雷发射舱,密布航海与通信设备的指挥舱,是她熟悉的二战电影里的场景——U571还是海狼号?

她暂时忘却中午的痛苦,惊奇地欣赏着这艘潜艇。每一个部件都要亲手触摸,似乎能嗅到海水和机油的气味。

最后,老人告诉她潜艇的名字叫“诺亚方舟”。“这艘潜艇会带着我们逃出去吗?”“不,我们逃不出去。”

这句绝决的话让秋秋失望,但她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耸耸肩说:“没关系,我不在乎,如果能够永远留在这里,我倒是很乐意。”“你只有十五岁,你不应该死在这里。”“所以,你才把我从阴沟里救起来?”女孩咄咄逼人地问道,但随即低头柔声道,“谢谢你救了我。”“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老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惆怅,他坐在指挥舱里艇长的位置上,看着电子罗盘表上的变化。“这里很舒服。”秋秋又在狭小的艇身里逛起来,“可是潜艇通常都很闷热,封闭的环境会让艇员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甚至会变得歇斯底里。”“你果然看过很多这方面的书,但这艘潜艇很特别,它与众不同。”“是的,是非常特别——比如我只看到你一个人,我的艇长,你手下的潜艇兵呢?”“他们都死了。”

他平静地回答,拉直了那身绿色的衣服,仿佛仍在指挥他的艇员们。“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不,还有其他许多人,但现在这里只有我。”老人缓缓走进生活舱,打开一个微型的冰箱,“你一定口渴了,要吃水果吗?”“你这里还有水果?”

她着急地挤到冰箱前,里头果然塞满了各种水果,有香蕉、芒果、椰子、木瓜……几乎所有的南方水果都在里面,好像开了一个水果铺子。女孩已经一周没吃过新鲜食物了,更别提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水果,今天早上还因为营养不良而晕倒。

秋秋赶紧拿出一串香蕉,急吼拉吼得剥开来就吃,果然是非常新鲜,像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她又品尝了芒果和木瓜,老人为她端来一大杯刚榨好的椰子汁,这下让女孩彻底吃饱了,摸着肚子说:“谢谢你的水果!真是太神了,都是从哪来的呢?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找到?”“这又是‘天机’哦。”老人神秘地笑了笑,却摸着女孩的头发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

这又引起了父母双亡的秋秋的惆怅,她低头倔强地说:“对不起,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是的,孩子你不需要别人的可怜,你只需要自己救自己。”

但她更加地忧伤了:“这就是我的命运吗?”“不,命运不是别人为你安排好的,命运是你自己走过的路,遇到过的人,经历过的事,所有这一切走过之后,才是你的命运。”

老人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忽然有些像课堂上的老师,抑或布道的传教士。“也许——”秋秋撇了撇嘴,深呼吸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我刚才给你吃了水果,你现在要给我报酬了。”“什么报酬?”

女孩倒也即刻警觉起来。“告诉我——外面的世界现在怎么样了?”“外面的世界?泰国?中国?美国?”

老人点了点头,又给她榨了一杯新鲜的椰子汁:“是的,整个世界,告诉我。”“让我想一想——”秋秋喝了一大口椰汁,脑中播放着过去半年来的新闻,“黎巴嫩和以色列爆发了战争!”“终于又打了。”他苦笑了一声,紧紧捏起拳头说,“战争,又是战争,我已厌倦了战争!”“印度和巴基斯坦大地震。”“生灵涂炭了吧。”

秋秋又想回到了国内:“东方卫视搞了加油好男儿!”“这又是什么?”“哎,这是奶奶喜欢看的,爷爷可不喜欢呢。对了,今年夏天还有德国世界杯。”“巴西卫冕冠军了吗?”“不,意大利人在决赛赢了法国。”

老人闭起眼睛点点头:“这倒也不错。”“但这次世界杯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黄健翔在意大利和澳大利亚的比赛上说——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串话让老人听得云里雾里,只得摇摇头说:“没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就好!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地底的潜艇忽然沉默下来,好像真的葬身于海底了。秋秋静静地侧耳倾听,像在等待深海的巨鲸路过。

突然,她大胆地打破了寂静:“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觉得孤独吗?”“是的,我很孤独。”老人叹息了一声,抚摸着潜艇的管道说,“其实,从我年轻的时候起,我就是非常孤独的,从来没有感到过真正的快乐。”“到今天依然如此孤独吗?”

他停顿了片刻,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是更加孤独。一个人在地底,没有白天,没有黑夜,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什么?”“末日审判。”

老人的回答斩钉截铁,仿佛已看到世界末日的来临。“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孤独?”

十五岁女孩的这个问题,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年龄。老人似乎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居然长考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地回答——“渴望爱与被爱。”

下午,三点整。

伊莲娜从地狱深处醒来。

睁开眼睛之前,只感到身体在麻木的同时,还发出剧烈的疼痛。她无法找到疼痛的来源,就像黑暗海洋上的帆船,难以避开触礁的危险。

她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双手和双脚就更加疼痛难忍,整个身体只能猛烈地颤抖,却无法移动半寸。

终于,眼皮艰难地撑起来,头顶的日光灯昏暗了不少,仍然是这间狭窄的密室。

刚刚做完一场恶梦,回到特兰西瓦尼亚的荒原中,回到那座坍塌了的古老城堡中,见到了十五世纪的德古拉伯爵,并亲吻了他血红色的性感嘴唇。然后,伯爵的獠牙渐渐生长出来,咬住了她的白嫩的脖子,深深插入她的颈动脉中,瞬间吸干全身的鲜血……

恶梦中惊醒的她,已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以为在这里被困了几天几夜,以为忘却了饥饿与干渴,唯一的感知就是恐惧,从四周墙壁汹涌而来的恐惧。“亨利!”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便用英语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你这个混蛋,赶快把我放出去!快!”

但唯一能听到这声音的,只有伊莲娜自己。

她的上半身呈45度角的状态,正好看到对面有一台电视机,居然还是中国的品牌,29英寸的康佳。

电视机并没有亮着,不知何时被搬到密室,她狐疑地张望四周,却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情况。继续猛烈地挣扎全身,但捆绑着她的皮带却越收越紧,迫使她痛不欲生地停了下来。

突然,发现右手边有个遥控器,手指正好可以够着遥控器的按钮。

管它定时炸弹还是救命天使,伊莲娜顺势按下遥控器,没想到电视机居然亮了。

“HELLO!”

电视机喇叭同时发出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电视屏幕在闪过一片雪花之后,画面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男人出现在屏幕上——亨利·丕平。

这张脸让伊莲娜立即安静下来,她紧紧咬住自己的双唇,看着电视机里法国人的双眼。

亨利的眼神充满疲惫,镜头里只有他的脑袋,脸颊布满灰色的胡须,往下是脏兮兮的衬衫领子,背景是块猩红色的幕布。“嗨,伊莲娜,你现在感觉舒服吗?”

喇叭里传出亨利的声音,又是法国口音的英语,散布到狭窄的密室之中,伊莲娜只感到耳朵里嗡嗡作响。“舒服个屁!”

她无所顾及地大骂起来,想出了英语里所有肮脏的词汇,甚至还包括这几年学来的中国脏话——通常是问候对方女性亲属和祖先的。“我知道你一定会骂我的。”

屏幕里的亨利停顿了一下,皱起眉毛直勾勾地盯着镜头。而伊莲娜猛烈兼亲切的“问候”,也在瞬间戛然而止。她立刻了安静下来,仔细观察着电视机四周,是否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说不定亨利正在哪里监视着她。

但还来不及她的扫视,刺耳的法式英语又开始了:“对不起,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因为我比你更加恐惧,不敢面对你说出某些真相。”

伊莲娜还没问“真相是什么?”,亨利就说下去了:“我承认,我欺骗了你们,我并不是巴黎大学的教授,也不懂什么东南亚的宗教艺术,以前从来没来过泰国——对不起。”

他只停顿了两秒钟,根本不给伊莲娜插嘴的机会,继续说道:“非常抱歉,从你们见到我的一开始,我就没有说一句真话。这些天来我一直充满了罪恶感,上帝一定会惩罚我的谎言,而现在我就有这种预感,上帝的惩罚即将应验于我身上。”“活该!”

伊莲娜终于爽快地冲出一句话来。“还记得第一天发生的事情吗?”亨利却在她出声的同时说道,“你们的大巴行驶在山间,突然发现我躺在公路上,全身受伤而昏迷不醒。我被抬到了你们的车上,你们又发现路边的山沟底下,刚刚翻下去一辆旅游大巴,紧接着坠崖的大巴就爆炸了。很快你们就迷失了方向,误入隧道而闯进沉睡之城。当晚,我在你们的照料下醒了过来,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亨利·丕平。”

他又苦笑了一下:“这是真的!就是我的真实姓名,我还说我是一个法国旅行团的成员,大巴在经过那段山道的时候,因为轧死了一条狗,与一个老太婆争执了起来,然后就遭到了她的诅咒。不久大巴发生了意外,刚刚打开车窗呕吐的我,正好被甩到了公路上,而其余的人们则随着大巴,一同坠入了深深的山沟里。”

还没等伊莲娜说出“这些都是假的?”,法国人便说出了相同的话:“其实,这些都是假的!那辆坠入悬崖的大巴,里面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而我也不是什么旅行团成员,我身上的伤口全是事先准备好的,都只是皮肉伤不会有大问题。至于昏迷不醒可不是装的,我事先吸入了一种气体,八小时内会自动醒来。”“阴谋家!”

伊莲娜在心底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挣脱开绳子,把电视机里的亨利挖出来。“很抱歉,现在才把这些说出来。但和你们在一起的几十个小时里,我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尤其当我得知导游的死亡之后,已完全超出了我的准备和想象。我实在难以面对你们,又要被迫编出谎言来欺骗——比如我的巴黎大学教授的身份,还有吴哥窟中对你们的预言等等,全都是些无稽之谈。”亨利忏悔地叹息了一声,镜头里的脸色愈加苍白吓人,“直到四天前的晚上,我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便趁乱逃出了你们的旅行团。然而,我才发现一开始就错了!我的命运已不再被自己控制,一旦踏入这座该死的沉睡之城,就没有办法再走出去了!”

说到这他突然低下头,把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之间,电视机屏幕上只见他颤抖的肩膀,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两只眼眶都变得红红的,似乎有泪水要流下来,对着镜头大喊道:“上帝啊!我不敢……不敢……不敢再面对了……我只能像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躲避着你们也躲避着死亡,在沉睡之城的黑暗角落里游荡。昨天中午我几乎被叶萧抓住,这是最后时刻即将到来的预兆!今天上午我又意外地遇到了你,但我无法直接告诉你一切,只能通过这台该死的电视机,说出这些应该下地狱的话。”“天哪,你究竟是什么人?”

伊莲娜已经放弃了挣扎,反而对电视机里的亨利,有了一丝微弱的同情。“我知道你接下来会问什么问题。”法国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满眼通红地说,“我是个刚刚失业的话剧演员,整夜落魄在巴黎的小酒馆里。一个月前的晚上,有个神秘的黑衣人来找我,将稀里糊涂的我带到了机场,塞进私人小飞机,几个小时就飞到了美国。黑衣人带我登陆一座孤岛,在一个宫殿般豪华的别墅里,我见到了那个人——但我当即昏迷了过去。当我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密室之中,手脚都被皮带紧紧捆了起来。当时,我吓得差点小便失禁,不顾一切地大喊救命却没有用。密室里有一台破旧的电视机,屏幕里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他告诉我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彻底改变我的人生。我的选择非常简单,要么得到一张百万美元的支票,并成为全世界瞩目的人物,要么在巴黎街头流浪下半辈子!”

这下伊莲娜总算明白了——同样是密室,同样是捆绑,同样是电视机——亨利是把别人对付他的办法,再改头换面来对付自己!

她又在心底对亨利咒骂了几十遍,但电视机里的画面却突然停住了,亨利也定在那里一动不动,那龇牙咧嘴的表情令她万分厌恶。

怎么回事?是电视机出毛病了吗?伊莲娜又伸出手指,在遥控器上随便按了一下。

刹那间,电视机发出骇人的响声,紧接着就突然爆炸了!

显像管和塑料外壳的碎屑向四面飞溅,密室里的灯光转瞬熄灭,整个世界沉入无边的黑暗。

伊莲娜的心脏几乎也随之而爆炸,同时嘴巴里发出恐惧的惨叫……

地狱就在脚下。

他的名字叫×。(编辑注意,是大叉的×,不是X)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还有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运动鞋,里面是黑色的衬衫和丝巾。他甚至重新戴上了黑色的帽子,以及黑色的大墨镜,加上天生的黑色头发和眼球,只有皮肤是接近古铜色的。

他穿过一条黑暗的通道,只有尽头射出昏黄的廊灯。他还拖着一个沉甸甸的物体,重量甚至要超过他自己的体重。但他的体能和臂力都大得惊人,双手紧紧夹着一个僵硬的脖子——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脖子,而属于另一个可怜的男人。

没错,他正在搬运一具尸体。

×的动作依然很艰难,毕竟是七十多公斤的份量,何况现在真的是“死沉死沉”。他只能夹紧死者的颈部,任由尸体的双腿拖在下面,摩擦着布满灰尘的地面。

尸体还残留着一丝温度,但浑身的关节都已僵硬了,×感觉在搬运一块沉重的木头,每走一步都会付出更大的力气。

终于,他来到了那扇铁门前。

门缝里漏出几丝白色的光线,还有一层白色雾气弥漫出来。×有力的肩膀撞开铁门,顺势将尸体拖了进去。

这是个白色的大房间,一进去就感到寒气逼人,头顶射下白色的灯光,宛如来到了西伯利亚。房间里有许多金属的柜子,他随意地拉开其中一个,里头便出现一具腐烂的尸体。

朋友们请不要害怕,这里只是医院的太平间,不会有鬼魂作祟。

×掏出一块白色的口罩,将自己的嘴连同半张脸遮挡起来。他拉开其他的金属抽屉——这些都是贮藏尸体的器皿,里面一个个躺满了尸体,有的面目安详却早已腐烂;有的干脆只剩下骨头了;有的本身就血肉模糊,估计是因为严重的外伤而死。

医院已经停电了一年时间,几天前才恢复了电力和冷气,重新成为冰凉的太平世界。这些尸体能保存到这个程度已属走运。

他冷静地看着这些柜子里的人,只有在这个房间里才能一切平等。没有大老板没有公务员没有打工仔更没有流浪汉,全都化为一具具冰凉的躯壳,等待归于尘土的那一刻,因为我们本来就来自尘土。

×这辈子已见过很多死人,他继续拉开太平间里的柜子,终于发现最后一格是空的。

他回头看着拖进来的那具尸体,仿佛这个空荡荡的金属大抽屉,就是为这个可怜的家伙准备的坟墓。“再见!”

心底默念了一句,便将沉甸甸的死者拖过来,好不容易才全部塞进柜子。虽然在冰冷的世界里,×的背后却已布满汗水,再也不顾上刺鼻的尸臭了,他摘下口罩猛喘了几口气,最后看了一眼死者的脸庞——这是典型的法国人的脸,欧罗巴人种阿尔卑斯类型,半边脸上残留着大片血污,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高高的鼻梁似乎折断了——刚才头朝下被拖在地上,正好磕到一块坚硬的门槛。

你终于猜对了,死者的名字叫亨利·丕平。

五十分钟前,这个可怜的法国人,从医院的楼顶坠落下来,颅骨粉碎性骨折当场送命。

十五分钟前,×疲惫不堪地来到医院,在楼下发现了亨利的尸体。他火速将这具尸体拖进大楼,又找来拖把抹布等工具,火速将水泥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在确信不会留下死者痕迹后,他将亨利拖向走廊的尽头,费尽力气才来到太平间里。

×停顿了几秒钟,便合上死者惊恐的双眼,将大抽屉塞回到金属柜子里——永别了。

他仰头看着太平间的天花板,心想若是有一天自己能躺在这里,而不是臭水沟或者灌木丛抑或建筑工地甚至尸骨无存,已经算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于是,他捏起鼻子拍了拍金属柜子,对埋葬在抽屉里的亨利说:“你真走运!”

突然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屏着呼吸走了过去,在太平间另一头的角落里,隐隐有个影子在晃动。

世界上没有死而复生的人,更没有什么不散的鬼魂——×始终都坚信这一点,他刚刚冲到墙角里,果然看到一条黑影窜了出来,擦着他的裤脚管飞奔了过去。

回过头才发现,那只是一只黑色的大猫。他扑上去跺了跺脚,黑猫便钻出太平间的缝隙,消失在阴暗的走廊里了。

他没有接着冲出太平间,而是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眼前却依旧是那只大猫的影子——它是自己的猎物?还是自己是它的猎物?

但在一个小时前,做惯猎手的×确实做了一回猎物,这回猎手换作了叶萧。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与叶萧面对面,但在警察局外的烈日之下,看着那双愤怒而冷竣的双眼,还有浑身爆发出来的杀气,仍然使自以为无所畏惧的×,发觉心底油然而生的的恐惧。

原来自己还有害怕的时候——这一点才是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他闭上眼睛靠在太平间的墙壁上,冷气正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像蚕茧缠绕着蛹子一样。他发觉自己的体温逐渐降低,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跳也在慢慢地放缓,直到再也难以跳动为止。

就像叶萧顶在他额头的那支手枪。

×=黑衣人

除了皮肤以外全身都是黑的,就连档案也是漆黑一团——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过档案,也没有真正的身份和护照,没有被任何国家的政府登记过。他就像一团空气一个幽灵一声叹息,他只剩下一个符号:×

当然,看到他的人都会自然地想到另一种形容:黑衣人。

无论是×还是黑衣人,都从来没有失手过,也从来没有如此丢脸,居然被别人用枪指着脑袋。尽管,他的表情和眼神一如既往,好像自己依然是冷酷的猎人,只不过和猎物玩了个小把戏。但实际上×已经彻底地输了,他的每一根汗毛都悄悄竖起来,心脏几乎碎裂成了两半!

×被叶萧愤怒的意志所打败,被他体内蕴涵的能量所击倒,被他眼睛里的坚强所摧毁——这是一个可怕的男人,根本无法与他抗衡和面对,开始的轻视原来全是错觉,千万不要惹怒这个男人,天知道他会完成什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后,×只能依靠二十岁的女孩来拯救他,这将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他痛苦地蹲在地上,寒冷的气流也郁积于此,就当他感觉自己会冻成一尊黑色的冰雕时,听到一声清脆的爆炸声。“砰——”

就像花瓶突然被打碎了,也像气球骤然爆裂了,金针似的扎进×的耳膜。他似乎又被充上了电,站起来打开太平间的大门。

黑暗的走廊里依旧寂静无声,却隐隐传来某种焦味……

沉睡之城,光天化日之下。

请允许我让时光倒流,带我们回到南明市警察局。

当叶萧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却发觉小枝已悄然蒸发了。

脑子里煞的一下变成空白,他下意识地在警局底楼转了一圈,茫然地大声喝道:“你在哪?”

空旷的警局里传来他自己的回声,这才明白小枝又一次逃跑了。

但是,这次他真的愤怒了。他再也不会饶恕她了,再也不会被洛丽塔的眼神诱惑,也不会被欧阳小枝的幽灵所迷惑,更不会陷入到阿鲁特小枝的往事中。

每一根头发都几乎冲了起来,叶萧飞奔着跑出警察局,眼前仍然是那条寂静的街道,隐隐残留着小枝的气味。

向左走?向右走?

这是个问题,但时间并不站在他这一边。叶萧仰起头看着天空,太阳依旧隐藏在云朵后面,一阵凉风从左边轻轻吹来,抚摸过他干裂的嘴唇再钻入喉中。

刹那间抉择已经做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向左走。

叶萧飞一般向左边跑去,腰间的手枪硬硬地咯着肚子,他忍住疼痛往前跑去,迎面而来的风拂乱他的头发,宛若藏着小枝的影子。

一口气冲了数百米远,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站在十字路口,前后左右已辨不清方向。四条道路都是那样相似,甚至连警察局在哪都搞不清了,他茫然地环视着四周,绝望渐渐统治他的心脏。

忽然,鼻尖嗅到了什么气味,容不得脑子里多想半秒,他立刻朝那个方向跑了过去。果然,冲过两条路口,他就远远的望见了一个背影。

迅速跑上去拉近距离,叶萧断定那就是小枝,随即大声喝道:“站住!”

小枝回头也看到了他,反而加快脚步拐进旁边的岔路。这让叶萧心中的怒火更加炙热了,他飞奔地冲到岔路口,才发现这条路通往体育场,数米高的巨大看台,正把阴影投射到他头上。而女孩的身影一闪,冲进体育场看台下的大门。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上次也是为了追逐小枝,结果反而走丢了屠男——当晚就断送了性命。

虽然对于这个体育场,内心有些微微的恐惧,但叶萧仍不假思索地闯了进去。迎面又是绿油油的足球场,疯长的草皮像田野的蒿草,生锈的球门正被渐渐淹没。回头是雄伟的看台,布满了三万个橙色座位,坚固的顶棚呈流线型,只是空空荡荡宛如坟墓。

小枝——就站在大球场的中央。

草原般的绿茵覆盖到她的腰际,像走在一片绿色的海洋中,周围是空旷的球场看台,将这里变成一个巨大的舞台,有三万多个幽灵在观赏她的表演。

她的脸庞冷峻而苍白,丝毫都没有惧怕叶萧,反而挑衅似的扬起下巴,展露充满诱惑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过来啊!”

这样的神情更激怒了叶萧,他立即冲入球场,但又高又乱的野草,以及脚底泥泞的土地,大大降低了他的速度。他只能艰难地拨开眼前的草丛,差点摔倒在野草堆中,抬头便见到小枝轻蔑的笑容。“该死!”

他冲得更加猛烈了,不顾一切地来到小枝面前。在即将触到她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阵狂吠,几乎震碎了他的耳鼓。“天神”来了!

这条硕大凶猛的狼狗,幽灵般从野草丛中扑出,两只前爪重重地打到叶萧胸口,立时将他扑倒在草地上。

原来“天神”早就在此等候它的主人,刚才就趴在小枝脚下,只是被野草覆盖了而看不见,等到叶萧靠近才突然袭击。

叶萧丝毫都没有防备,连从腰间拔枪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狼狈地四脚朝天,被凶猛的大家伙踩在地上。他以前经受过残酷的格斗训练,也可以制服任何身手矫健的罪犯,却从未尝试过与动物搏斗过,在“天神”面前完全落在下风,无论怎么挣扎都难以起身,同时又要保护自己的脸部和颈部——万一脖子被锋利的犬牙咬断,他会在几秒钟内迅速死亡。

但人的皮肤怎能与狗爪子抗衡?叶萧的手肘上已满是鲜血,但这时他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有狼狗嘴里呼出的热气,带着腥味直喷到他的鼻子上。

就当它张开大嘴要咬向叶萧的胳膊时,小枝在后面大喊起来:“天神,住手!不准伤害他!”

狼狗像是听得懂人话,牙齿骤然收了回来。叶萧的胳膊也就此逃过一劫,否则在“天神”的钢牙之下,起码也是粉碎性骨折。

但他依然被狼狗压在地上,双手被迫护住脸颈,根本腾不出手来反抗。就这样殊死搏斗了几分钟,叶萧突然在草丛里打了个滚,终于挣脱了“天神”的压迫。

他立刻从腰间掏出手枪,打开保险对着天空抠下扳机——砰!

枪声。

在空旷的体育场里回荡了半分钟。

狼狗没有冲上来,叶萧顺势从地上跳起,顾不得胳膊肘上淋漓的鲜血,将枪口指向“天神”。

人与狗的战争,天平终于向人类倾斜。

一阵微风吹过球场,草丛中狼狗威严地站立着,只在草尖上露出双眼与耳朵,如幽灵冷冷地注视着他。

它在等待人类的子弹吗?

叶萧距离“天神”只有两米远,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它的眼睛。他这才感觉到手肘的剧疼,看着自己的鲜血滴落到草叶上。

但他对这条狼狗怎么也恨不起来,抠着扳机的手指颤抖了许久,却无法射出那颗一劳永逸的子弹。

最终,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我不杀你,你走吧。”

狼狗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嘴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随即在原地转了一圈,尾巴轻轻摇了摇,便钻入绿色的草丛深处消失了。

虽然逼退了狼狗,但叶萧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他将手枪塞回腰间,抓着受伤的胳膊,在球场中央发出痛苦的呻吟。

忽然,他感到有些不对劲——诺大的足球场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小枝再一次消失了。

他茫然地环视着四周,再也没有那女孩的身影了。怪不得“天神”乖乖地撤退了,原来它已经完成了掩护主人的任务。趁着叶萧与狼狗的搏斗的机会,小枝就悄悄地从球场上开溜了。

狡猾的洛丽塔!

叶萧再一次放开受伤的手肘,艰难地冲到足球场的另一端,踏上对面红色的跑道。

双眼如鹰一般再度扫视,终于在巨大的橙色看台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背影。

就是她!

不知从哪来的能量,竟如脱兔一跃跳过隔离沟,又从垂直的梯子爬上看台。怒火冲天的叶萧大喝道:“你跑不了的!”

小枝回头看到了他,相隔只有十几米远,慌不择路地继续往上爬去。叶萧则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来,肘部的鲜血渐渐凝固,彻骨的疼痛感也暂时忘却,唯一的念头就是抓住这个女孩!

眼看叶萧越追越紧,她也开始越爬越高,一直冲到看台的最高处,再也无路可逃的地方。身后就是一道铁栏杆,也没有“天神”来保护她了,小枝蜷缩成一团束手就擒。

叶萧也来到最高点了,他担心小枝又会耍花招跑掉,便飞一般地冲了过来。没想到女孩本能地往旁边一闪,而叶萧已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冲出了高高的铁栏杆。

他丝毫都没有注意外面,等到整个身体都飞出去时,再回头早已来不及了!

这里是球场看台的最高点,距离地面有二十多米高,摔到地面上必死无疑。

小枝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重新扑回到铁栏杆边。而叶萧正悬挂在半空中,疾速向二十米下坠落,被万有引力定律拉向地狱。

自由落体……

第十一个?

下午,三点半。

现在暂时把镜头从球场挪开,转到我们久违了的大本营——沉睡的别墅。

二楼的卧室。

孙子楚,依然在地狱门口徘徊,嘴里不时发出含混的声音:“沉睡……之城……罗刹……之国……大空城之夜……末日审判……天机……不可……泄漏……”“他又开始发高烧了!”

林君如摸了摸他的额头,焦急地坐在床边上叹气,看着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心里如刀割一般疼痛。“没想到鱼毒这么严重。”玉灵也在床边来回走动,“都是我不好,实在太不小心了,不应该轻易地煮那锅汤的。”

顶顶从窗口转回头来,拍拍玉灵的肩膀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等童建国回来吧,但愿他能找到那救命的血清。”

三个女子都聚拢在床边,看着奄奄一息的孙子楚,裹着毯子痛苦地呻吟。他什么都喝不下去,完全失去了神智,情况要比刚才更糟,说不定随时都会毒发攻心而亡。

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了吗?“还有其他人呢?”顶顶始终皱着眉毛,又回到窗前看着天空,“叶萧和小枝到底是生是死?还有伊莲娜怎么还没回来?秋秋又失踪到哪去了?我们怎么向她死去的父母交代呢?”“都是我不好!”

玉灵痛苦地低下了头。

顶顶却自顾自地说下去:“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了吗?三个女人和一个快死的男人。”“不,他不会死的。”林君如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此刻她有些近乎偏执狂了,“你们都不要诅咒他。”

她说着又抱着孙子楚的脸,仿佛是一对相恋已久的人,连她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到底他身上有哪些优点,值得她如此突然地动情吗?

也许,这一切本就不需要理由,需要理由吗?“好了,我们不要自己吵架好吗?想想救自己的办法吧。”“不知道还能再多活几个钟头?爸爸妈妈会来泰国找我吗?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也在哭呢!”

林君如突然又变得那么悲观,神经质地低头抽泣起来。“让我们回想一下这几天——自从我们进入南明城开始。”顶顶不再管她了,靠着窗边自言自语,“从第一天起就有许多怪事,比如路上遇到的那个法国人,那个法国旅行团的大巴爆炸,为什么偏偏要被我们赶上?接下来就是大巴迷路,司机在这条路开过很多遍,怎么可能迷路呢?”“你接下来还要说我吗?”

敏感的玉灵立即察觉到了,因为从她第一天进入旅行团,就有人觉得她来历不明行踪可疑,这种怀疑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消除,也只有童建国完全相信她并保护她。

顶顶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卷进来?”玉灵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虽然我的年纪还很小,但从十八岁就开始带旅行团了,清迈玫瑰旅行社的好多中国团都是我带的,从来没有出过这种鬼事情,干嘛倒霉都要被我碰上!大概是我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要这样来赎罪吧。”“不要再谈你了,我没怀疑你。”顶顶淡淡地安慰她,仰头仔细回想着几天前,“在第一个晚上,半夜里居然山体塌方,压断了进出城市唯一的隧道——早不塌晚不塌,偏偏要在我们进入这座空城的当天晚上塌方?如果早一天塌方我们也不会开进隧道来,如果晚一天塌方我们也能顺利逃出去了,可就是捡在这个该死的晚上,这实在也太巧合了吧?”“是啊,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终于,林君如擦了擦眼泪也插嘴了,从花痴与悲伤中清醒过来。“这座空城就像是给我们的一个陷阱,等到我们刚刚跳进去,就有人把陷阱口盖了起来。还有第二天的清晨,导游小方怎么会惨死在天台上?我们中间还藏着一个凶手吧?也许是逃跑的法国人亨利?可是那天晚上他还受着重伤,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怎么可能跑到楼顶去杀人呢?”“有道理?那会是谁干的呢?”这下轮到林君如来动脑筋了,她暂时放下孙子楚苍白的脸,面色凝重地回想道:“旅行团第二个死去的是司机,他在要带我们逃出去的时候,结果遭遇加油站爆炸而死,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死了?如果加油站大爆炸的话,与他同行的那些人也会没命的,这实在不合常理嘛。”

顶顶点了点头:“没错,还有第二天的下午,童建国和杨谋他们到电视台,已经连接上了卫星通信,并得到了外面的无线信号,准备向全世界发出求救的时候。天上却突然开始打雷,居然把楼顶的卫星接受器和电视塔给劈坏了,这不是明显是不让我们逃出去吗?”“难道在冥冥之中,真有一只上帝之手在操控我们?”

刚说完这句话,林君如的表情就瞬间僵硬住了。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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