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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22:0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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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杨林海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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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彭涛

少年彭涛试读:

前言

庐山的夏季清爽宜人。然而,1959年的庐山之夏却显得特别的闷热,党中央在庐山召开会议,各省市、自治区,中央各部委、各大军区主要负责人,按照中央精神上山参加会议。

为了保卫首长的安全,庐山已进入特别状态,中央警卫团按照保卫要求把庐山划分为多个生活区,每位上山参加会议的首长,按照职务、级别住进庐山大会交际处指定的生活区,每个生活区都有自己的数字编号。

这天上午,时任中央候补委员、化学工业部部长、国家计划委员会副主任的彭涛,在分组讨论后回到三生活区,正在用毛巾擦汗,主席办公室的电话便打到了生活区,让他速到180号汇报工作。

180号是毛主席的住所兼办公室的代号,在一生活区。彭涛放下毛巾,边走边穿衬衣,从三生活区赶到了一生活区。由于经常受到主席召见,彭涛与警卫、侍卫都很熟,从而顺利地进入了生活区。这时主席的秘书田家英正站在办公室外候着他,见他进来便迎了上去:“彭部长,主席在里面等您。”

主席房间坐满了人,吸烟使整间房烟雾缭绕。主席坐在藤椅上,上身穿白衬衣,下穿灰色长裤,脚穿一双海绵拖鞋,见彭涛走进房间,便让他坐到自己身旁,转身面向大家;“诸位,我要开始工作了。”

听到主席这样说,在座的党政要员,纷纷起身告辞,离开了主席房间。

这时,整间房只剩下主席、刘少奇、朱德、周恩来几个人,室内的温度也似乎比刚才低了。总理见会客室烟雾太大,便起身推开了窗户,一阵清凉的山风徐徐吹进房间,使室内空气逐渐变得清新。

主席的精神依然旺盛,他说话简洁明了,直奔化学工业这个主题:“彭涛同志,请你来是想让你谈谈目前我们的化学工业现状如何,一些基础项目能否全面运作?部分尖端项目可有喜人消息?”

随着主席的问话,在座的几位国家主要领导的眼睛都注视着彭涛,目光虽然柔和、亲切,但却无形地增加了彭涛的压力。他略作思考后,坐正了身体,面向主席,神情认真而专注地回答:“主席,我们化学工业目前仍处于初级阶段,设备不全,技术力量薄弱,需要时日完善和提高。去年您说,‘搞一点原子弹、氢弹、洲际导弹,我看10年工夫完全可能。’您说过之后,国务院、国防部迅即向化工部提出一系列所需要的化工新材料的要求。可是这些新材料,我们不但过去没有做过,而且有的连听也没有听说,完全是陌生的课程。新的课程,有难度,有压力,但我们不怕,共产党人死都不怕,还怕这点困难?我们认真组织力量、安排强手、采取分类生产和综合利用的方法,从头开始探索、从头开始实验。去年又经主席批准建立了北京化工学院,招收了600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同时,我们几家研究院也开始对高温、高压、有毒、易燃、易爆、易腐蚀的材料进行单项和综合实验,请主席放心,化工部将全力组织精干人员,研究国防所需的尖端新材料,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为国防尖端工业提供各种合格的新材料。”汇报到这儿,彭涛额角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掏出手帕,轻轻地擦汗。

主席与中央几位主要领导听后,满意地点着头,见他满头是汗,无言地笑了。主席关切地用右手指着彭涛说:“不要急,慢慢讲。”

彭涛把手帕放进口袋,接着汇报:“在基础项目上,化工部遵照主席的‘多快好省,早出成果’的讲话精神,和‘中央与地方并举,大中小并举’的方针,在大连、沈阳、锦西、南京、上海、天津、吉林、兰州、太原、四川、株洲、湖北、衢州、开封、广州等地建造了大批重点化工企业,开展生产了合成氨、碳酸氢铵等肥料,与此同时,小硫酸、小磷肥、小烧碱、小电石、小有机化工等大批小型金业也在全国各地开花,基本能满足本国农业生产的需求。”

听到这儿,主席满意地说道:“好!很好!”同时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在藤椅旁踱着步,忽然,他两道舒展的浓眉微微地蹙起,同时轻轻地,似乎在与几位领导商量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化工部从组建至今已经3年,从无到有,从不会到会,如今可以生产农业用肥,满足农业生产,这是一个可喜的成绩,争取自供自给,并且还要支援社会主义阵营中的其他国家,支援世界革命。”

主席说到这,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等几位国家领导的反应,又似乎在思考什么。少顷,他面向彭涛说:“你对今后的化学工业,有什么设想吗?说出来让我们几位听听。”

彭涛想站起来回答,被主席用手势制止了,他只好坐在藤椅上回答:“主席,目前化学工业已分为两块,一块开始研究尖端的新材料,另一块从事项目的研究生产。我设想待第一批化工学院的学生毕业,全部充实到一线生产,经过锻炼后从中挑选优秀人员,进入尖端研究班;同时,我还有一个想法,如果能从清华、北大两所学校中选拔一批优秀学生,调入尖端研究班,用2年时间,完全可以为国防工业提供合格的化学工业新材料。民用这块,我们继续加大新型的家用和农用材料的研究开发,用10年时间赶超英、美等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一点,我很有信心。”彭涛汇报完,又掏出手帕擦汗。

朱德笑着面向主席说:“主席,彭涛同志还是保持着太行山的小彭作风,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信心,敢打敢拼,不错。主席,您说让他们再加大力度,我看哪,再加大力度,他们就没得休息时间!”“哦!”主席诧异地回过来,定睛严肃地注视着彭涛。

这时的彭涛,却像一个大姑娘,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又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大孩子,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主席恍然明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总理插过话来:“主席,化工部的同志为了加快研制国防所需的新材料,加班加点,废寝忘食,提出‘宁愿少活10年,拼命也要拿出新材料’的口号。”“那不行,彭涛同志,你们这是在打疲劳战,打消耗战,一定要保重身体,注意休息。列宁同志说过,‘不会休息,就不会更好地工作。’希望你们科学地安排好工作与休息时间。从清华、北大选拔学生的事情,由总理去负责。”说到这儿,主席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问,“国防尖端工业新材料,最快什么时间可交付使用?”“主席,今年底,便有部分材料可交付国防部使用。”彭涛自信地回答。

主席听后,望着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笑着说:“我们的尖端工业已经起航了,而基础化工却不知效果如何。”

刘少奇右手拿着烟斗接过话题:“那就请我们的彭部长再具体介绍。”“目前,化工部已经在全国建造了200座小合成氨厂,均进入了正常的生产程序。并攻克了国内外尚无碳铵作农用肥先例的科学难关,经农业科研部门在田间实验证明,碳铵有明显的增产效果……”彭涛胸有成竹地娓娓道来。“好哇,农业稳定了,国之根基稳固了,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便能更好地实现。”朱德很有感慨地说道。

这时,主席又坐到了藤椅上,关切地询问:“彭涛同志,你们发扬了延安精神,攻克了一个又一个化学难关,吃了不少苦头,目前还有什么具体困难,需要我们几位解决,不妨来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速办。”

彭涛听到这儿,不由得心花怒放,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神采飞扬,他快速地思索了一会儿,觉得最大的困难就是资金和技术人才问题,但目前国家也很紧张,为了化学工业,党中央和国务院已经压缩了行政费用,听说中央军委、国防部、外交部、农业部、财政部也都准备压缩行政开支,支持化学工业的开发研究,不能让同志们为了化学工业而受苦。忖毕,他果断坚定地回答:“主席,目前工作上、科研上的困难已基本克服,待以后有困难时再请主席解决。”

主席、刘少奇、朱德、周恩来听后,彼此看了一眼,发出了爽朗的会心的笑声。

主席对彭涛的回答非常满意,他欣赏年轻人这种自信、果断、勇敢的战斗作风,这种敢于藐视一切困难、战胜困难、挑战极限的英雄主义精神。

谈完工作后,主席兴趣不减,忽然说道:“彭涛同志,你是鄱阳人吧?哦,应该是波阳人。”

彭涛听主席问他祖籍,便回答说:“主席,我是鄱阳人,但我不明白,1957年国务院为什么要把它改名为波阳?”

主席听后,笑了起来,笑容是那样的慈祥和蔼:“当初国务院报请更改县名时,我没有同意。春秋时期鄱阳即建番县,建安初期因有古鄱阳山、鄱水而立鄱阳郡,统辖赣东北的大片地区,隋以后改称饶州,后称吴州,明、清又称饶州,而鄱阳县自建安初期定郡名后,一直没有改变。恩来说,在距今6000-7000年前,由于受‘全新世海侵’影响,彭蠡盆地潴水为湖形成《禹贡》所称的“彭蠡泽”。唐《太平寰宇记》载,至三国时期,地壳运动,板块挤压,彭蠡下陷,泽水南侵,与鄱水相融。由于南侵,彭蠡泽被长江分为南北两部,江北的彭蠡逐渐演变成为今鄂、皖境内的龙感湖和大宫湖;江南的彭蠡泽相继南侵并渐渐扩展演化,至唐初时,至彭蠡向南迅猛扩侵范围,湖水进抵今波阳境的古鄱阳山,汛期形成水天相连,淼淼无边的大湖。同时,又因县城门前的鄱水终年不断地流入彭蠡湖,故南侵的彭蠡泽被人称为鄱阳湖,一直延续至今。因为鄱阳湖使鄱阳县十年九涝,人民群众饱受水患之苦,为使鄱阳人民能更好地利用湖区的资源优势,治理湖区带来的劣势,故将鄱阳改为波阳,而县城仍然保留鄱阳镇的名称,使波阳更有历史内涵,提升县城的文化品位,这是其一;其二,更改县名也是为了更好地区别湖与县的关系,不至于错误地引导人们以为鄱阳县位于鄱阳湖;其三,波阳县既为烟波浩渺的水域,说明了该县拥有丰富的水利资源和河湾港汊,亟待开发,为波阳今后的发展提供了条件。如今,波阳县大部分地区已修筑了圩堤,能御水于圩外,千百年来没有解决的大难题,今朝的风流人物——人民自己解决了。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彭涛听主席引经据典娓娓道来,深为折服。原来更改县名竟然有如此深奥的内涵,当初自己对此百思不解,如今却为此羞愧,他的面颊感到一阵火烧似的难受。

主席见彭涛脸上泛起了羞涩的红晕,知他已然想通并感愧疚,为不使他感到难堪,遂岔开话题:“彭涛同志,鄱阳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是才子之乡啊!在几百年前,你还有一位姓洪、单名迈字的老乡,很有意思,著作《容斋随笔》博大精深,文笔精美,我很爱读。”

彭涛突听此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想:主席的思路太开阔了,让人有临高山、大海之感。他从化学工业一跃到鄱阳历史名人,也是中国历史名人洪迈,可见学问精深、渊博,常人无法比拟。他紧张中颇为自豪地说:“主席,洪迈名闻天下,是鄱阳人的骄傲,也是我学习的榜样。彭涛怎能与之相比。”“彭涛同志,你也不错嘛。现在你不也是鄱阳人的骄傲?听说你是鄱阳百年未有的奇才。出生时有天相,13岁参加革命工作,并在鄱阳制造了几件惊天大事,震动了整个江西,今天,你就把这段难忘的传奇故事讲给我们几位听听吗?让我们也分享你往昔战斗的快乐。”

彭涛再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见主席微笑地靠在藤椅上望着他,等待他讲故事,他感到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慌乱,事出突然,没有一点思想准备,让主席攻了一个冷不防。

这时刘少奇、朱德也都用同样感兴趣的眼光看着他,好像在说:“讲吧,就别谦虚啦!”总理则为他端来了一杯茶:“彭涛同志,讲一讲嘛,让我们大家都了解一下你革命的过去嘛。”

彭涛很窘迫地笑了一下,知道无法推托,遂迅速地调整了思绪,颇有几分羞涩地讲了起来。

引子

1913年冬天,这是一个暖冬,鄱阳史上罕见的暖冬。

在鄱阳镇永福塔旁,土井巷上首有一幢前后三进的大房子,前清时期这儿叫品诗书屋,清朝末年才改称试馆,但用途只有一个:供考生借住。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试馆租给了三户人家,前面二进租给了做生意的朱姓人家,后面一进四间房租给了在伪政府任录事的彭时旸一家居住。

11月7日这天,彭时旸家人进人出忙个不停。东厢房门口用红布做起了门帘,这是当地的风俗,凡是有产妇临盆的人家,都要用红布做门帘。一是为了辟邪;二是喜气;三是男人和怀孕妇女不得入内,带有铁器的人不得入内。

彭时旸的老婆潘玉兰,生了三胎,养活了二胎,这是第四胎。她老婆从早上动胎气一直到晚上孩子都没生下来,夫人的呻吟声,不时传进彭时旸的耳朵,急得他满头是汗不断地跪在祖宗灵位前烧香磕头,求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保佑添丁进口,母子平安。

这时堂嫂从外面跑进屋来,对跪在祖宗灵位前的彭时旸说:“时旸,今天是阳历7号吗?”

跪在地上的彭时旸赶紧爬起来疑惑地回答:“嫂子,今天是阳历7号。”

彭时旸的嫂子是一位能干的妇女,前后邻居有个大事小事的都要请她帮忙。此刻她正计算着时间,7号,正是阴历十六。突然,她一双圆圆的眼睛瞪得像两只猫儿眼,一脸的惊诧之色,急忙用手拉着彭时旸:“我说时旸啦,阴历十六月正圆,夜是明亮的。可今天却特别黑,你要多点几支大蜡烛,灯光大,阳气足,母子保平安。”说完,她急匆匆地赶进产房去了。

彭时旸觉得有道理,便喊大女儿:“雪娇,你快去买两扎大蜡烛来。”

正在烧水的大女儿告诉他:“爹,娘已经买好了两扎大红蜡烛,放在上边桌上。”

彭时旸赶紧点燃了十几支大蜡烛,把四间房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很远便能看到蜡烛的亮光。光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温暖,充满了阳刚之气。彭时旸看着红蜡烛并不轻松,反而怔怔地出神。这时,潘玉兰痛苦的呻吟声又传进他的耳朵,比刚才的声音大了,且一声紧似一声。彭时旸醒过神来,急得额角冒出了大颗的汗珠。他一会儿坐在堂前;一会儿急匆匆地走到大门口,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一会儿又在堂前来回地踱着步;一会儿赶到挂着红布的产房门前倾听里面的声音。这正应了那句话:房里分娩,房外急煞人。

漆黑的夜,笼罩着鄱阳城,给这座古城增添了几分静谧,几分不安。

七条巷上首的一幢前后三进的大宅屋(三幢房子,呈长方形连接,每一幢房有一个天井,三进就有三个天井。天井,就是从房子中间挖一块空间,能接受雨水和雪,故名天井。这是古人为了避免大房子过大过长、不能通风而设计的一个通风透气的风格),前面两进有一丝微亮的灯光,后面一进大厅则是灯火通明。厅堂坐了四个人,正厅的上首坐着一位七十来岁、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正愁眉不展。在他的左边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正低头抽烟。右厢房门口坐着一位老妪和一名少妇,她们皆是一脸的不安和焦急之色。厅堂昏暗的灯光,更加重了这些人内心的不安。

这时,那名中年男子抬起头面向老者:“爹,要不这样,我去三哥家。”

老者听完,很不赞成地摆了摆手“不行,你一个男人去看一个临盆的产妇,不吉利,会给时旸带祸的。”说完,客厅又陷入了沉默。

原来,这是彭时旸的老爹家,老者是时旸的父亲彭太公,中年汉子是时旸的四弟彭时昭,老妪和少妇是时旸的母亲和弟媳。他们正在为时旸的老婆潘玉兰的生产担心。

太公闷坐了片刻,心情急躁地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在厅堂来回踱着步。忽然,他昂头疾步奔到门前注视着夜空,边摇头边自言自语:“怪,太怪了。”然后便又慢慢地转过身,直接走向时昭,在他面前战定,“时昭,让雪桃陪她娘去时旸家帮帮忙,壮壮阳气。”

彭时昭听后站了起来,从隔壁厢房内叫出了正欲睡觉的女儿雪桃。这时,太公的老伴拿过了一个灯笼,边交给身边的媳妇边说:“雪桃她娘,路上走稳,别绊着了。”

彭时昭的老婆胡嫦娥从婆婆手中接过灯笼:“婆婆,公公,您二老放心,嫂子不会有事的,您二老早点睡吧!”说完,牵着女儿的手出了家门,向府背街走去。

送走了儿媳和孙女,太公与老伴和儿子又坐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去睡了。

七条巷距土井不远,但晚上路难走,胡嫦娥又是一名小脚女人,故走得特慢。进入土井巷后,长长的巷子一片漆黑,灯笼的光亮把娘儿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彭时旸家灯火通明,她们的步子也就加快了;进了试馆后,娘儿俩远远的瞅见满头大汗、在厅堂中急得团团转的彭时旸,嫦娥很远就叫了一声:“三伯。”

彭时旸正急得火烧心,冷不丁听见有人叫他,猛抬头见弟媳和侄女,黑灯瞎火地赶过来,心里感到一阵暖呼呼的,赶紧招呼:“弟妹啊,快,快,进屋坐。”

嫦娥走进家门,把手洗净后,也钻进了产房,雪桃便坐到灶房与雪娇做伴。

午夜2点,随着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彭时旸高悬的心放了下来,这时他才觉得身上很凉,内衣已被汗水湿透了紧贴在身上,他全然不顾,像年轻人一样兴奋地点燃了早以摆放好的爆竹。震天响的爆竹声,在静谧的夜空中显得特别脆,特别大,像在预言这个新生命是一名推翻封建、愚昧、落后、独裁的黑暗社会的闯将。

接生婆把婴儿抱出产房,满脸含笑地走到彭时旸近前:“恭喜,恭喜,时旸公,母子平安,喜得贵子。”说到这儿,接生婆往前凑了凑,轻声说道,“时旸公,我接了30多年的生,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有这么大的哭声,俗话说‘哭声大,做官大’。”

彭时旸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喜滋滋的,有点手忙脚乱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喜钱,连声说:“嫂子,同喜同喜,托福托福。”

接生婆看到喜钱,眼睛放亮,饱经风霜的脸笑成了五线谱。她腾出一只手接过喜钱,同时说道:“时旸啦,你看这孩子长得多方正,他出来的时候呀就与众不同,脚先下地。俗话说‘坐生娘娘,站生将’。这孩子长大了,必有出息。”她边说边把嘴噘起来去逗怀中的婴儿。

这时的彭时旸看到接生婆怀中的儿子,睁开了一双小眼睛正茫然地注视着自己,一股父爱的情意像涨潮似的慢慢地浸润着他的心田,并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他像怕别人要抢走儿子似的,话没出口,手便伸了出去,牢牢地抱住了儿子。“婶子,让我来看看儿子。”彭时旸伸手接过孩子,仔细地端详,眼角溢出了泪水,彭家有后,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在那个年代,中国传统文化强调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排在首位的是“孝”字,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可见接班人的重要性。

堂嫂从产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走到门口泼水时,却突然发现一轮圆月正高挂天空,不觉惊叫出声。惊动了遐想中的彭时旸,他抬起头,诧异地问道:“嫂子,怎么啦?”

正在帮潘玉兰擦汗的弟媳也闻声赶了出来,不解地注视着堂嫂。堂嫂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天上的月亮,惊疑地说道:“时旸,你注意到没有,这夜真怪,刚才还是黑黑的,侄子一出世,云就散了。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圆多亮啊!”

彭时旸的女儿雪娇、四弟彭时昭的女儿雪桃也从厨房出来跑到了客厅,争着看刚刚出生的婴儿,听到婶娘说的话,也不解地抬头仰望夜空。

接生婆听堂嫂这样一说,如梦方醒,双手一拍大腿,扭上前来,她神秘地拉着堂嫂的手说:“定维他娘,我发现你这侄儿将来肯定有出息,不信,你今后就明白。”听到这儿,弟媳笑了笑,又转回了产房,她还得去陪着潘玉兰。

幸福的彭时旸却没有过多地去想嫂子和接生婆话中的含义,抱着怀中的儿子,心满意足。当晚,他便思量着给儿子取名,按彭家的辈分,他儿子这一代是“定”字辈,他想给儿子取名定康,意为永远健康。在封建社会,由于科学、文化、经济的落后,贫穷、疾病像饿狼似的吞噬着人们的生命,小孩成活率极低。故此父母皆希望子女无病无灾便是福。而有眼光的潘玉兰却否定了丈夫的想法,给儿子取名彭定乾,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扭转乾坤,定国安邦。

第二天,潘玉兰又担心自己命薄,载不住儿子,便对丈夫说:“时旸,雪珠姐命好,生了五男二女,个个成人,我想把乾儿过继给她,用她的福运润泽我儿。”

这是封建社会人民群众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的中国人的悲哀。

彭时旸很赞成夫人的想法,于是挑了一个好日子,怀揣儿子的生辰八字到舒雪珠家去过继。

舒雪珠经常与潘玉兰在一起玩纸牌,她对潘玉兰的古道热肠、乐善好施极为钦佩,故两人相处融洽,以姐妹相称。她家住在府背街,距潘玉兰家不远。其夫石泮水,是县城一位很有名气的私塾先生,为人厚道、中正。

虽然是一名先生,但他身上却是保守与开放并存,清高与迂腐同在,他曾在学馆破私学之风,首招收左南香与彭雪娇、何翠兰三名女生,后左南香、何翠兰两名女弟子不悟书道,情海泛舟,在学馆竟与同窗恋爱,石泮水一气之下辞退了女弟子,后再也不收女生。故他两个女儿石贤贞和石景贞却没能入馆学文,以免闹出先生的女儿与学生恋爱的笑话。但两个女儿博闻强识,听熟了几十篇诗文,满口斯文,满腹诗书。在封建势力覆盖华夏大地的时候,他两个女儿不裹足,做出让同辈人惊讶之举。邻居们劝他,女儿不裹足,长大嫁不出去。他却旗帜鲜明地说:“裹足对女儿身体有损,我宁愿她们嫁不出,也不损害她们身体,于将来生活不利。”

由于他与众不同的言行和上懂天文、下识地理,五行八卦兼能通晓的学识,虽受到少数读书人的攻击和诽谤,却受到大多数读书人的尊敬,被人们誉为饱学之士,而成为读书人的榜样。人们都愿意与他交往,认为他有学问,有福气,只要与他沾有关系,皆会有好运。一些家底殷实的人家皆把男丁送到他的私塾启蒙求学,以便博取功名。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石泮水的名气越来越大,弟子也越来越多,在全城12家私塾中,他的学生最多,共有28名。

私塾与现代学校不同,没有寒暑假,没有规定的授课时间,只有在农忙季节学生才有几天假。上课也全靠先生掌握,时间可长可短。有时先生整天让学生临摹字帖,有时也讲授《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虽然已是隆冬季节,但私塾依然在上课。

这天上午,石泮水布置完学生练习毛笔字,自己便背着手习惯性地来到堂前,悠然自得地哼着赣剧《柜中缘》岳雷的唱词:“大姐,我本是忠良之后,被人陷害,满门抄斩,逃难到此,后有追兵,前无出路,望大姐救我。”却冷不丁看到门口立着一人,定睛细瞧,见是彭师爷提着礼品上门,这时间即无节又无喜,彭师爷如何挟礼而来?石冸水高兴之余颇为不解,赶紧上前拱手施礼:“时旸公,稀客稀客,这是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里边请。”

双方寒暄礼毕,在客厅坐定,彭时旸欠欠身子,满脸含笑说:“石先生,内人已于日前生产喜得一名男孩,起名定乾,因前次生的男孩没带住,故内人与我的意思,想把我儿过继在您的门下,借您的文气润泽,保佑我儿长大成人,高中状元。”

石泮水听后,高兴地抚须笑道:“时旸公,孟子曰,君子不夺人之爱,你喜得贵子,确为人生一大幸事,石某在此恭喜了。”

彭时旸见石泮水客气地祝贺,却没有明确的接纳意思,心中着急,不由地立起了身:“石先生,我与先生乃近邻好友,仰先生德才俊雅,品行高洁,欲让我儿定乾过继先生膝下,望先生不要推辞。”

石泮水为人虽然酸气十足,但心智灵通,知彭时旸为人老实,不善言谈,眼下见其意诚语恳,也就不再客套,仍慢条斯理地说道:“孔子曰:孺子成人,先人之福;娇儿成才,先生修裁。你如此看中石某,吾当成人之美,恭敬不如从命,石某便收令郎为螟蛉(义子),六儿两女,儿女满堂。”

说完,起身接过彭时旸递过来的彭定乾的生辰八字,按传统习俗放在祖宗灵位前,庄严地点燃香纸蜡烛,跪在堂前,告知列祖列宗,自己收了一个继儿,好让祖先在天之灵知道,接受庇佑继儿。

第二天,舒雪珠提着一篮食物,带着女儿石贤贞、石景贞,来到彭时旸家看月子。

彭时旸见舒雪珠来看月子,蓦然地感到拘束。他是那种胆小而又迂腐的酸秀才,认为男女在一起授受不亲,既高兴又不知说啥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石师母,这,这多不好意思。”说完,不安地搓着双手。

舒雪珠为人热忱直爽,是一名贤惠干练的女性,她知道彭时旸厚道,故接过话来说:“彭师爷,快让我看看继儿。”话一说完,她人已进了月房,把一个满脸热情的彭师爷丢在堂前。

躺在床上坐月子的潘玉兰头上扎着产妇特有的红色头巾,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厅堂中见舒雪珠与彭时旸说话,正要起身,便见舒雪珠领着孩子,带着礼物走进了月房,高兴地坐直身体:“雪珠姐,干吗这样客气,快坐。”“玉兰,看你说的,快让我看看儿子。”舒雪珠边说边伸手,去抱躺在床里边的彭定乾。

潘玉兰向旁边让了让,舒雪珠才抱起彭定乾。小家伙刚吃饱正想睡,被人一抱动,睁开了像星光样的眼睛,小嘴甜甜地笑着,并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似在叫:“继娘,继娘。”

舒雪珠乐得眼睛开了花。两个女儿也围着小弟弟转,用自己的小手去摸小弟弟。

彭定乾出生后,潘玉兰没有奶水,彭时旸便为儿子请来了奶娘。奶娘是一名身体健康、善良豁达的乡下妇女,她对彭定乾日后的成长也起了积极作用。

有了儿子,家里便多了几分欢乐,潘玉兰夫妇整天围着儿子转。儿子的一个笑声,会引来全家的笑声;儿子的一声啼哭,同样会引来全家的紧张和不安。在全家的精心呵护下,彭定乾健康活泼地成长。

白驹过隙,月盘飞转,转眼便到了彭定乾的周岁日子,彭家男女老少都忙开了,按风俗他们要摆周岁酒宴,穷人家一般不“做周”,只做点糍粑和米粑,亲戚朋友热闹一番。只有家庭殷实的富户才玩这用钱的游戏,既是为了炫耀自家财力,也是为了找乐,更是为了展示亲戚实力,使旁人不敢小瞧,同时借此机会测试孩子的智力和前途,那个年代人们信这个。

彭时旸原打算不为儿子“做周”,怎奈彭潘两家的长老不应允,彭时旸只好硬着头皮撑起本不是他这个阶层能撑起的“做周”酒宴。

彭时旸的父亲彭太公知道儿子的经济状况,私下塞给彭时旸两块光洋,让他把酒宴办体面一点,使亲戚六眷尽兴而归。“做周”前三天,彭潘两家的至亲都来帮忙,打杂的亲友就达二十来人,他们借桌凳、挑水、劈柴、扫地、买菜、洗菜、杀猪,忙得不亦乐乎。

第二天,彭太公早早地来到彭时旸家,他今天穿得格外精神,让人一见便知是爱新觉罗的保皇派,一副前清举人的打扮。他足蹬青缎皂靴,戴一顶天鹅绒白冠,上镶嵌一块光绪元年(1875年)殿试时皇帝御赐的绿玉,身穿红缎锦背心,套石青开气棉夹袍,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在清朝末年,这身穿着展现了自家实力和身份,平头百姓皆要向他行礼请安,官场人员也要拱手问候。老太公又似乎找回了年轻时期的风光和威仪,他背着手前前后后地巡视,长辈和晚辈都恭敬地向他请安,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彭时旸家喜气洋洋,院子里已摆满了桌子,厅堂内点燃了红蜡烛,正厅上方挂着孔夫子读书的中堂,两边挂着彭太公书写的对联,上联为“谈笑有鸿儒”,下联为“往来无白丁”,横批“高朋满座”。厅中央一张八仙桌上摆放了刀、枪、书、纸、笔、银圆、尺、针线、佛珠等三十多件玩具、食品、兵器和学习用品,预备给小寿星抓周。小寿星抓到什么物品,预示着小孩长大后的作为。如“葱”谐音“聪”,孩子长大后聪明伶俐;刀枪兵器类,则预示将来带兵打仗,成为统军将帅;书则意味着孩子日后是块读书的好料。

抓周能预示什么呢?这无非是人们通过小孩找乐,对孩子寄托一种希望,一种人类渴望发达、辉煌的思想感情。

快到午时,贺周的亲友拿着礼物,带着孩子合家前来,吃酒的桌子摆满了试馆前后三院,一直摆到土井巷,那规模不亚于“沙场秋点兵”,让左右邻居不敢小瞧。

在封建社会,家大族大,人多势众,说话办事有分量,在社会上有地位。彭时旸的同事,眼瞅彭潘两家的亲戚竟然有几十桌人,并听到还有不少人正在路上往这儿赶,皆不由得暗暗庆幸,自己与彭时旸关系好,是好袍泽,如果得罪他,那就倒霉啦。

抓周的前期工作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小寿星登场。

彭定乾今天可神气啦,他身穿大红棉袄,头戴绅士西瓜皮帽,下穿小马裤,脚蹬软底棉鞋,被潘玉兰从房里抱了出来。彭时旸接过放到祖宗牌位前,由彭时旸教着完成了向祖宗行礼的仪式,然后把彭定乾抱到桌子上。彭定乾忽然看见有许多大人围在身边,觉得好奇,望着大家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圆润清脆。

彭时旸、潘玉兰及彭潘两家的长老和有地位的年轻人皆围在桌边,他们屏声静气地注视着彭定乾,要亲眼看看彭定乾抓周;但又怕弄出响声,干扰、破坏了他的思路,影响了他的前程。见他望着大家咯咯地笑,也都被他逗引得哄堂大笑。

彭雪娇也想看看弟弟抓周,却没有她站在近前的份,只好站在人群外,踮起脚往里瞅。

这时,潘玉兰的大弟潘维和一手提着马裤,一手拿着礼帽,匆匆地从外面赶进厅堂,见大家都围着外甥彭定乾,他便高兴地颇带歉意地说:“诸位长辈,维和来晚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彭太公伸直腰,见是潘家的大公子,心中有几分不悦,外甥“做周”,大舅却故意来迟,摆哪门子“官场”。他便以长者的口气说道:“维和,别干扰了乾儿,看他抓什么。我们彭家每代都要出一个能人。”

此时的彭定乾也发现了身边的新鲜玩意儿,一双眼睛左顾右盼,高兴得把小手举在胸前,用劲地拍动,然后,他用手把身边的物件逐一摸了一遍。这时,他的眼睛盯住了闪光的银圆,左手从葱、尺、书、刀、枪、水果上伸了过去,一把抓住银圆,右手也不寂寞,伸出去抓住了面前的糯米糕,举着双手朝着潘玉兰,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

潘玉兰的二弟潘维粮有意要逗逗外甥,伸手抢彭定乾手中的银圆和糯米糕,彭定乾牢牢地抓在手中,脸涨得通红,坚持不松手,引得周围的大人一阵大笑。

彭定乾的奶奶高兴地抱起他,笑容使她脸上的年轮更有特色。她看着怀中的孙子说:“我乾儿长大一定能科举高中,赚大钱,发大财,荣宗耀祖,让我老婆子扬眉吐气。老头子,你还记得不,乾儿出世那晚后半夜,我梦见一辆八人大轿停在时旸家门口,从轿中走出一名白脸书生。第二天,时旸来家报喜,添了一名孙孙,我和老头子那高兴就别提啦。”

彭时旸的父亲曾是光绪元年殿试第19名进士,官至巡府。因为人光明磊落,办事铁面无私,清廉为民;又仗义疏财,看不惯清朝官场的腐败风气,辞职归隐乡里,被人尊称为彭太公(而他的真实名字人们却已淡忘)。虽已七十高龄,但身板硬朗、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他脸上像披满了霞光,抚须笑道:“时旸,想不到你这个胆小怕事的人倒有福气,生了一个胖小子。我观此子长大必有出息,定能才甲饶州,光大彭家。你要好好育儿教儿,切不可把自己胆小怕事的短处移交给孩子。”说完,从老伴手中接过彭定乾,“好孙子,叫爷爷。”

看到父亲开心,亲友高兴,彭时旸心里美滋滋的。潘玉兰见儿子抓了周,亲朋好友皆坐在桌前等着开酒的爆竹声,便把彭时旸扯到一边:“时旸,你怎么忘了,赶快让雪娇放爆竹开酒。”

彭时旸这才记起该鸣“炮”了,遂乐呵呵地招呼鸣“炮”开酒,但其父亲的一番话,他却牢记在心,为今后彭定乾的成长奠定了基础。

上 篇

稚子敏思动娘亲 懵懂语出惊父师

巍然耸立的永福古塔,屹立在彭定乾住的试馆门前,与800米外的妙果寺塔相望。在双塔之间,古色古味的北关城楼和关前高大挺拔的松林以及远处的山姿,展示出“江南玉门关”的生机和铁关雄风;每当黄昏时分,挂在塔檐上的风铃,经高空气流推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如天籁之音;栖息在塔顶的鸽子,在悠扬的双塔铃音中高高飞起,滑翔在天空,划出美丽的弧线,辉映在落日余霞的天幕上;双塔、落日、飞鸽、关楼、松树,浑然天成鄱阳双塔飞鸽绝景图。

古往今来,名流学者、文人骚客慕名而来,一睹风采,一窥芳容。《饶州府志》记载,苏东坡、辛弃疾、王安石、洪适、范仲淹等曾在鄱阳留下许多名篇佳句,皆因历代战乱而湮没在尘海之中。宋代范仲淹曾留下“芝铃听涛声,双塔有绝景”的诗句。清朝戊戌变法失败后,梁启超为避清廷迫害,路过饶州,在黄昏中亲见“飞鸽图”,不由脱口而出“今见塔上画,来日无憾事”的佳句,更有诗云:“袅袅清声次第临,铃从双塔播清音。随风摇落天边月,怕道老龙夜欲吟。”

在古文化的熏陶下,彭定乾一天天长大,天真烂漫的他与其他孩子一样贪玩,特别喜欢爬到高高的永福塔上去掏鸟窝,但他不明白,塔为什么有这么高,是谁把把它建在这里。

这天下午,彭定乾又爬上永福塔,由于他经常上塔,一些鸽子都与他混熟了,围着他飞,而他却坐在塔檐望着塔下的景色出神,近处鄱江如一匹白练由东向西部天际伸展;西北的韭菜湖如镜面,在阳光映照下熠熠闪光;远处城东的豹子山、程家山由远而来和壕山相连,与芝山接壤,如一条巨龙,头在芝山,尾在豹子山,昂首西望,雄视鄱湖;而妙果寺塔、永福塔,则如站在这条代天巡守鄱阳大地的巨龙身旁的卫士;城北的松树林,犹如巨龙身上的绿色鳞片,波浪起伏;而低头俯视塔下,城内房屋如残破的积木搭成的模型,东倒西歪。远景如画,近景伤感,又一次困扰着年少的彭定乾。

谁有如此伟力,塑造了这浑然天成的人间景致?谁有如此魔力,令塔下百姓饥寒交迫?彭定乾面对美景败景,伤感地苦苦思考。此时,雪娇寻不到弟弟撅嘴回到了家,奶娘瞧她的表情,就知雪娇没有找到彭定乾,便边走边解下腰间的围裙,向永福塔走去。

永福塔在永福寺里,走进寺门便看见永福塔,塔高30余米9层,翘檐飞角上雕飞禽走兽,塔檐飞角悬挂风铃,塔顶是一个宝葫芦,登上高塔,整个古城尽收眼底。

寺院很清静,只有一个师父在扫地,他见奶娘走到近前,便停下手中的活,单手行礼:“阿弥陀佛,施主找你家小公子吧?”

因为住得近,寺里的师父都认识彭定乾家里的人,奶娘也赶紧恭敬地双手合十:“师父好。”“施主,你家公子很有佛缘,每次来寺里都先礼佛,后登塔,此子福缘很深。”

奶娘听后高兴地笑得嘴都合不拢,连声说:“谢谢师父。”

她爬上了高塔,才见彭定乾双手托腮坐在塔边沉思,心里又气又好笑:“傻伢子,你又在想啥?”

彭定乾闻声转过身望着奶娘,把自己想不通的事告诉了她。奶娘听后摇摇头说:“乾儿,奶娘不知道,奶娘没念过书,你娘跟你外公学过诗文,她知道。”“奶娘,你为什么不念书呢?”幼小的彭定乾不懂,他仰起头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明白,便问奶娘。

奶娘疼爱地看着奶儿子,扶着他的肩头,轻声说;“乾儿,奶娘命苦,家里穷,念不起书。”

彭定乾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张口就说:“奶娘,等我长大了,赚钱给您念书,您的命就不苦啦。”

奶娘既高兴又失望,她苦笑地摇了摇头:“乾儿,等你长大了,奶娘就老啦,还念书有什么用?”

听到奶娘说等他长大了,自己便老啦。娘说过,人老了就会死,彭定乾心里发急,哭了起来:“奶娘,我不让您老,不让您老。”

这事对他幼小的心灵震动很大,为了不让奶娘老,他要向姐姐雪娇学习,在姐姐读诗背词时,他也站在一边跟着背,不知不觉地学会了很多首诗词。

见儿子健康成长,潘玉兰感到很幸福,从而又恢复了自己玩纸牌的兴趣。这天她没有出去打纸牌,坐在堂前喝茶,却发现彭定乾坐在小凳上,双手托腮望着永福塔出神,心中纳闷,便问他:“乾儿,你在那想啥?”

潘玉兰的话打断了彭定乾的沉思,他端起小凳,坐到潘玉兰面前,趴在她的膝盖上,仰起胖乎乎的小圆脸,一双黑宝石样的大眼睛望着潘玉兰:“娘,这宝塔是谁建的?为什么做这么高?”

儿子的提问引起了潘玉兰的兴趣,她用手抚摸着彭定乾的头:“乾儿,这宝塔名叫永福塔,你很想知道这塔为什么建这么高,是怎样建造的,又为什么叫永福塔,对吗?”

听到娘问,彭定乾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出明亮的、惊喜的光泽:“娘,乾儿是这样想。”

瞧见儿子开心,潘玉兰心中感到畅快,她把儿子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乾儿,在很久以前,我们鄱阳城没有这么大,那个时候,百十户人家,靠打鱼做点小买卖过日子,城西、城南、城东都是水,每年涨水的时候,站在城墙上一看,白浪滔天,淼淼无边,水天相连。忽然有一天,一只大鳌乘着大水来到我们鄱阳兴风作浪,闹得百姓不得安宁。“鳌吃饱了便上岸休息。饿啦,百姓家的猪、鸡、牛和童男童女都是它腹中的食;它不高兴就推动鄱阳湖中水,掀起十几丈高的浪头,淹没村庄、稻田,百姓苦不堪言。“为了除掉大鳌,知府范仲淹请来了捕鳌能手,但这只大鳌太厉害了,他能吞云吐雾,使捕鳌的人难以下手。终于有一天,鳌喝醉了酒,显露了原形,钻进洞里酣睡,它的头在县城,尾部却在双港湾,范知府抓住时机,动用全城百姓和官兵并征召了双港、团林、四十里街的农民,在捕鳌能手的指点下,分别在鳌头、鳌颈和鳌尾同时建造了三座十丈高塔,镇压地下的鳌。百姓们不分白天黑夜地干,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塔搭建成了。“鳌醒来时,它翻不动身,便只好乖乖地躺在地下。因镇住鳌头的塔,在北关妙果寺内,故取名妙果寺塔;鳌颈上的塔,位于城中间,在永福寺内,人们就依照寺名叫它永福塔,永世记住造塔人给咱们鄱阳人带来的福(同时,我们又称它为宝塔);鳌尾上的塔,修建在双港湾边的一个土墩上,巍然屹立,人们把它叫做双港塔,在汛期观察水情和平时指挥船泊航行,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建造永福塔上下跳板的地方,由于征召来建塔的农民没有返回家乡,在通道旁搭起毛棚安居下来,使这无人烟的地方有了人气,便依此取名,上棚巷和下棚巷。”

彭定乾听完潘玉兰讲完这些,白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高兴地跳了起来,抱住潘玉兰的脖子:“娘,现在我知道了,永福塔是谁建造的,为什么这么高。”

看到儿子弄懂了这个问题后,稚气纯真的脸像鲜花一样鲜嫩、醉人,潘玉兰心中甜甜的,她觉得儿子求知欲望越来越强,到了该入馆念书的年龄啦。

这天,彭太公突然想起彭定乾,便托人捎了口信,让彭时旸到他那去一趟,彭时旸获信后,在政府告了一个假,便出了县政府。

春寒料峭的鄱阳县城,随处可见厚厚的积雪,积雪表面封冻了一层薄薄的冰,脚一踏上去就发出咔嚓咔嚓声,家家户户房檐上挂满了长长的冰凌,太阳也不知躲到了何处,把大地让给了削人的寒风。

彭时旸踩着积雪,赶到了太公的家。老人家正坐在厅堂烤火,见儿子来了,仰起脸看着他。

彭时旸从冰天雪地的外面走来,鼻子冻得通红,双手有点发麻。一进屋,仍不忘向太公请安:“爹,您老近来好。”

此时,彭时旸的娘从房里出来,见儿子冻得全身似筛糠,心疼地说:“时旸,快坐下烤烤火。”这时,太公也把椅子挪到儿子近前:“坐吧!”彭时旸这才坐下。

太公边烤火边问:“时旸,乾儿已经6岁了,你打算怎么办?”彭时旸把脚放在火盆沿上,同时把手伸向火盆,便感到一股热气从手指直达体内。听太公问起他对儿子的安排,便轻声回答:“爹,我想让他跟您学文,不知您是否有时间?”“这个不成。时旸,要想让孩子有作为,得让他跟名师学,我们在家帮着指导,才能令孙儿学到真功。”

彭时旸听太公不同意为儿子施教,心里也明白爹老了,想当初自己发蒙,爹正当壮年,有时间,有精力。现如今,他都快80岁的人啦,哪有精力。便请示太公:“爹,您看让乾儿去哪家学馆呢?”“我看,还是石泮水合适。老秀才虽然有点酸味,但有真才实学;与其他秀才相比,他有改革的思想,这对教育儿孙极其有利。再则他还是乾儿的继父。听说,他大儿子石世昌和二儿子石世才也帮着教书,人称少先生,这是一件好事,乾儿可以领教几种不同的风格教法。”

彭时旸的母亲这时用托盘端来了两碗米酒冲蛋,冲太公说:“太公,别只顾说话,你们爷俩儿趁热把这两碗酒糟冲蛋吃下去,暖暖身子。”彭时旸赶紧起身,接过托盘,让太公先端一碗,然后自己再端一碗,他娘见他听话孝顺,笑着示意他坐下吃。

从太公家回来,彭时旸把太公的想法告诉了潘玉兰,她很赞同太公的想法,认为石泮水是最理想的先生。

第三天的早晨,寒风从结冰的路面刮过,似乎掀起一层白雾,冻得路边的树都缩起了脖子;路上行人稀少,街市显得冷冷清清。彭时旸穿着一件半新的棉布长袍,颈下围了一条当时颇为时兴的围巾,用左手牵着儿子彭定乾,右手拿着从街上买来的礼品,带着儿子去石泮水先生的学馆拜师入学。

潘玉兰站在门口看着丈夫和儿子一滑一滑地在冰上行走着,心里为他们爷俩儿捏着一把汗,一直看到他们拐了弯,看不见了,才转身走进门,向自己的家走去。

雪娇牵着雪英从屋里出来:“娘,乾子拜师去了?”“嗯,这么冷的天,地上又滑,我真替他们爷俩担心。”潘玉兰边回答女儿,边用手拉着雪英往家里走。

从土井巷到府背街虽然没有多少路,但雪地很滑,父子俩走了半个小时才到石泮水先生的学馆。

这是一幢前后两进的房子,前面是学馆,后面是私宅。走进院子,便可看到左边栽了一排竹子,旁边散布着几株月季花和尚未露出嫩芽的菊花;在竹子中间放了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右边是一块整洁干净的空地。院子不大,却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一种清新脱俗的气息。

彭定乾对这儿并不陌生,逢年过节,他都要来这儿看望继父继娘,和大姐石贤贞、二姐石景贞,在竹林间尽情玩耍,早上来这儿,一直要玩到晚上才回家。

今天不同,他是来这拜继爹为师,学文识字,也就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跟在彭时旸的身后来到了学馆。学馆正厅上方高挂孔老夫子的画像,配一对颇有玄机的对联,上联为“授人间三昧真经”,下联为“做天下百业大事”,横幅“修身治国”,可见老先生授业传道的良苦用心。

石先生今天特意穿了一件缎子面料的崭新棉袍,威严地坐在学馆正厅东面的太师椅上,几许微微上翘的花白胡须,使瘦弱的身体也显得威风凛凛。他的长子石世昌、次子石世才分别站在两边,学堂则像一名大将军的中军行辕,二位少先生就像两各副将位列两旁,颇有几分威严。

彭定乾捧着礼品轻轻地走到先生面前,低声说:“石先生好,学生彭定乾特来拜望先生,恳请您收学生入馆识字,学生定不负师长教诲好好学习。”说完,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候先生的回话。

石泮水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嘴唇似乎没动,便发出了含着隐隐威势的声音:“好,我收下你。”也许这是为师之道,就是为了要让拜师者感到威严,日后好听从师言,潜心修学。

稍作停顿,石泮水又接着说:“彭定乾,从今天起,在学堂我们是师生,在家是父子。你过来,求学便是悟道,入道场须先行拜师礼,跪拜师祖,三拜孔圣人。”

彭定乾前行一步,跪在孔夫子面前,听着石泮水的口令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时,头上又响起了“给先生行礼,三磕头”,彭定乾便又跪在先生面前恭恭敬敬地磕头。

拜师大礼上,没有先生吩咐,学生是不能从地上起来的。磕完头,彭定乾觉得膝盖很痛,想偷偷懒,又听先生说:“下跪何人?”“学生彭定乾。”“你爹送你来念书,愿意吗?”“学生愿意。”

为了摆足师道尊严的架子,石泮水严格地按自己收学生的程序操作,真可谓迂腐之极。

而在下面的彭定乾却觉得稀奇好玩,继爹还要问我名字?便偷偷地抬起充满稚气的脸,好奇地迅速地瞥了一眼先生,只见先生闭着眼在问话,表情非常滑稽,甚觉好笑。

石先生问完话后,觉得嗓子有点干,不假思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冬天的茶水很容易凉,茶还是彭时旸刚进门沏的,这时已与冰水相仿。凉茶刺激得石泮水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不由得一阵哆嗦,不满地看了一下茶,信手放到桌上,接着又说:“孔圣人开学业之基,拂人世混浊之气,使吾华夏子孙文明精神,养浩然之正气,千年不衰。尔须谨记尊崇,圣人云,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只有读书,才能守孝悌,知廉耻,明礼仪,讲忠信;只有读书,才能荣宗耀祖,福荫后代。”说到这里,石泮水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情绪,接着又发问,“你来念书是为什么?”

在路上,彭时旸已教了彭定乾好几遍:“先生如问你念书为什么,你就说报先人的养育之恩、先生的传道之情。”

膝盖的痛感使彭定乾忘了父亲路上的叮咛,只想先生尽快结束拜师仪式,针对先生说道:“念书是为了文明精神,尊崇圣人教诲,睁开眼睛看人,睁开眼睛办事。”

彭时旸听到此话,惊讶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着儿子,心想: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怎么好?

先生听后,惊得睁开了眼,细细地审视着眼前的继儿,每年过节过年,继儿都要来家看看继爹继娘,但正儿八经地和继儿说话,这还是第一次。以前只从女儿贤贞、景贞那儿听到乾儿与众不同的零星碎语,他自认为小孩子没什么与众不同,如今一接触,确实让他震惊。开馆教书三十载,没见过入学拜师的第一天就语出惊人的学生,由此而产生瞧瞧这个学生究竟与众不同在何处的想法。

石泮水俯下身,注视着跪在下面的彭定乾,慢条斯理地说道:“乾儿,你抬起头来。”

跪在冰冷的砖块上时间长了,寒气通过膝盖向全身扩散的同时,彭定乾感到柔嫩的小膝盖经不住砖块的顶托,不断地向大脑发出疼痛的信号,痛得彭定乾不住地吸冷气却又不能直接向先生诉说跪在地上的苦楚。在这苦不堪言的时候,先生又发话了,彭定乾便借抬头的机会,巧妙地挪动了一下膝盖,自然地换了一种跪法,心里却在打鼓,不知先生又要问什么。是不是自己刚才针对先生的两句话使先生不高兴,还是先生又想到什么话要问?

石泮水见彭定乾仰起脸,仔细地审视,只见他胖胖的圆脸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狮子眉斜卧其上,笔直挺拔的鼻子,平添几分英气,棱角分明的小嘴,给人几分刚毅。深通相术的石泮水一相之余心里暗叹,按五行八卦中面相之细分,可分为上、中、下三等,特贵之相,如天子之相那属于奇相,故不在这三等之列。彭定乾的面向属于上等相,好一副贵格之相,狮眉凤目,帅气挺拔,四方嘴,此子将来定能出将入相,贵为天子之臣。他石泮水也可沾光了。心中这样想,便一扫刚才故装的威严而返璞归真,含有无限的欣喜,流淌出真情实感:“好,乾儿,只要你认真修学,先生我祝你鹏程万里,安邦富国。”

五行八卦,《易经》,在我国已有千年历史,其深奥的内涵,常人难以参透,故更显其精妙的神秘。据说此学高手当首推诸葛孔明和刘伯温,而两位智人先师留下来的美丽传说,就足可以使人回味无穷。故读书之人把学贯古今通晓《易经》,参悟五行八卦,视为博学的象征和治学的最高境界。然此类中人却是凤毛麟角,而沾其文学之灵气,开启愚钝之脑的人却是不少。石泮水也可谓饱学之士,但一相之余便知彭定乾今后的发展而定其终生,难免有点玄,但他观彭定乾长得清奇异俗,而推论其前途无量,这一点是符合逻辑的。

彭定乾听先生这么说,便放心了,小脸乐开了花,高兴地说:“谢先生嘉勉,学生当借圣人之威,学强国之策,兴富民之举,做明白官,办明白事。”

此话出自刚入学的蒙童之口,实在让人震惊,石泮水闻言滑下太师椅,像受到海潮冲击的石子,哆哆嗦嗦地跪在孔夫子牌位前,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不停地磕头。石泮水教书一生,这是他最吃惊、最意外、最高兴、最不安的一天,刚收的学生,年纪虽小,却美质初露,他坚信自己的继儿将来定是一位能治国平天下的下凡星宿。

刚才还为儿子说的话感到不安的彭时旸,此时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石贤贞、石景贞听说乾弟今天来拜师,便从后宅溜到前厅躲在门外偷看,见彭定乾偷看先生,便朝他扮鬼脸,不一会儿又见石泮水滑下太师椅,跪在地上磕头,便慌忙转身跑到后宅去告诉娘。

舒雪珠听完两个女儿的话后,高兴地说:“丫头,你弟弟看样子是块读书的料,你们要向他学习。”秉性坚强悟学道 美质天成甲饶州

在学馆,石泮水负责教古文,诸如骈文、八股文、《劝学》、《中庸》等,少先生石世昌负责教诗词,石世才一般是帮助检查批改作业。

入学后,彭定乾读书非常刻苦,且过目不忘。《三字经》《示儿文》《百家姓》《增广贤文》《千字文》《劝学》等,他都能倒背如流。并能举一反三,写出新的《三字经》《示儿文》,令老少先生刮目相看。

这天上午,石世昌去了岳母家,石世才去会了朋友,石泮水亲自主教,他要学童背诵孟子《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篇文章,布置完他便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向后宅而去。

随着他远去的步伐,琅琅的读书声传遍学馆:“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彭定乾读着读着,忽觉腹中疼痛难忍,捂着肚子去了茅厕,从茅厕回到学馆,还没读完一遍课文,又要上茅厕。这样他一上午便去了十二趟茅厕,整个人顿时消瘦了一圈,没了精神。

上午快放学的时候,石泮水检查背书情况。二十八个学童,有十二人背不完,便轮到最后一个人彭定乾。

这时的彭定乾感觉全身无力,头昏昏沉沉,脚也在不停地哆嗦,他用手扶着桌子咬着牙,站了起来,吃力地走到石泮水面前。

石泮水并没有注意到彭定乾的变化,正有滋有味地吸着水烟,水烟筒发出呼噜呼噜的响声,使他沉醉在享受的快乐之中。

彭定乾感到自己像立在一艘风浪中颠簸的小船上,身体摇晃,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尽力在风浪中保持平衡。同时有气无力地张开了苍白的嘴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

这时,彭定乾感到头更昏目更眩,口干舌燥,全身酸软,越到后面越感到船摇晃得厉害,人也似乎已离开了船,在空中飘。但他仍在坚持,努力使双脚站在船上稳住身体,可背到“是地利不如人和也”,记忆开始模糊,后面的内容他再也记不起来,整个人腾云驾雾似的。

石泮水知道这篇课文难不住彭定乾,他抽完一筒烟,似乎觉得不对劲,睁眼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彭定乾额头上冒出了虚汗,嘴唇长出了白色的小泡,脸色蜡黄,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面前。

石泮水正在惊讶不解之际,邱崇站了起来:“先生,彭定乾病啦,他刚才上了十二趟茅厕。”

石泮水一听,慌了神,脸都白了,急忙把水烟筒往桌上一放,由于心慌,水烟筒都没放稳,歪倒在桌上,他紧张得话都不利索,对学生说道:“快……快,想办法,想办法。”

刚说完,彭定乾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这时,邱崇、陈炳奎、朱桓、吴亲仁、徐乃武一拥上前,邱崇背起彭定乾,问石泮水:“先生,送彭定乾回家行吗?”“对!对!送彭定乾回家!”石泮水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几个学生护着邱崇,出了学馆,向彭定乾的家而去。

石泮水望着倒在桌上的水烟筒,里面的水淌到桌上,又一滴一滴地滴到地面,接着连成一条线似的往下淌,竟然傻眼了,坐在太师椅上足有十几分钟才缓过神,对坐在下面傻看着自己的学生挥了挥手:“今天提前放学,你们回去吧!”说完便急急地赶到后宅去了。

舒雪珠得知彭定乾突然患病,也慌了神,竟忘了菜已下锅,迈着小脚噔噔地赶向彭定乾的家。

彭定乾病了,彭时旸让女儿雪娇去告诉彭太公。老人家得知孙子患了病,抓起拐杖赶到了彭时旸家,见奶娘坐在孙儿床前流泪,便不高兴地挥了挥手:“奶娘,别哭,一场小病,哭了晦气,走开让我来看看。”

言毕,彭太公轻步来到床前,用手一摸彭定乾的额头,心中一惊,好烫手。老人缓缓地伸直腰,面色严峻:“我说时旸啦,请郎中看过吗?”“爹,还没有,这不正等您拿主意呢。”彭时旸小心翼翼地,低头回答。

彭太公没有言语,而是看了他一眼,迈步出了彭定乾的房间,往太师椅上一坐:“时旸,你马上去请郎中,不能再耽搁了。奶娘,你去照看乾儿。”说完,便用眼睛去搜寻什么。

这时,潘玉兰满头是汗地从外跨进门,她身后紧跟着自己弃文行医的女婿吴才伦。彭太公一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彭定乾服下吴才伦的药后又昏睡过去,彭太公嘱咐彭时旸和潘玉兰要好好照看乾儿后回了家。

彭定乾这一睡竟然一天一夜没有醒。第二天,额头比前天更烫手,并出现了惊厥和说胡话的情况。吴才伦也感到不解和吃惊,面对岳母的询问,额头冒出了汗珠:“娘,不会出现这症状呀!让我想想。”

彭太公见孙儿病情不见好转,心情不好,脸色煞是吓人,他手拄拐杖坐在厅堂一言不发。后来他把彭潘两家至亲好友召集起来,给他们分配了任务,白天和夜晚都安排了人值班看护。

吴才伦这时也对彭定乾的病情有点把握不透,他诊断为痢疾,但为何高烧不退,却也弄不明白,手拿医书查证出处,寻找治疗的最佳方法。忽然,他放下医书,像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和潘玉兰低声说了几句,潘玉兰在征得彭太公的许可下,让彭时旸去请本城著名的郎中俞天问。

彭时旸从土井巷出来,径直向北关走去。

俞天问是太公八拜之交的老兄弟,两人交情50余年,肝胆相照,风雨同舟。他自12岁跟着父亲行医至今已60余年,有“华佗再世”之美誉;又兼练得一身好武功,故更受人尊重。年轻时,他经常与太公切磋武功。这天,他一时性起,在徒弟面前练了一趟12字字门拳。每趟拳为一个字,12个字便是12趟拳,他一口气演练下来,面不改色,气不长出,把字门拳的内家精义淋漓尽致地演练出来了。字门拳讲究“缠推崩弹,牵拉逼吸,抖落甩撞”这12个字,这既是拳法精义又是12路拳名,后来失传较多,现流传下来只有8个字,且已改变了原来的路数,攻防动作大为减弱。

徒弟们为师父的精湛技艺而倾倒,竟然看傻了眼,待师父练完后,围住了师父,要师父教他们。

俞天问看着求学若渴的弟子,笑着说:“你们别急,慢慢来,会教你们的,现在师父再露两手让你们瞧瞧。”然后让弟子在长条石凳上依次摆放了20余块青砖,只见他运气于右手无名指和中指,向青砖点插,片刻工夫,20余块青砖每块中间被插出一洞,而青砖不断,在旁边看师父练功的徒弟们爆发出一阵喝彩声。这时,只见俞天问手拿拐杖,向刚才练过功的青砖依次点去,每点一次,青砖便多出一个洞,令徒弟们大开眼界。练完功,俞天问便对徒弟们说:“好好学习,只要你们肯吃苦,有悟性,这些功夫师父统统教给你们。”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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