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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5-27 22: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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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明)杨慎著,岳淑珍导读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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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品

词品试读:

导读

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08-01

ISBN:9787532553884

本书由上海世纪出版股份有限公司古籍出版社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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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淑珍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新都(今属四川)人。祖父杨春成化十七年(1481)进士,官至湖北提学佥事;父杨廷和成化十四年(1478)进士,历仕三朝,官至宰相,为一代重臣。从其曾祖起,一门五世为官,从其祖父起,

代出了六个进士和一个状元。其父杨廷和精通诗文,擅长词曲;母亲黄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也有较高的文化素养。杨慎自幼生活在仕途显达、文化氛围浓厚的家庭里,11岁即能作诗,12岁作《拟吊古战场文》、《拟过秦论》,人皆惊为异才。其妻黄峨亦习诗通史,擅长词曲,很有才情。正德

年(1507),杨慎乡试第一;正德六年(1511)殿试第一,赐进士及第,授翰林修撰。嘉靖二年(1523),杨慎参加撰修《武宗实录》,忠于历史,秉笔直书,充分体现了他的史识和史才。世宗继位,任经筵讲官。嘉靖

年(1524),廷臣“议大礼”,杨慎等36人上言抗谏;后又与群臣大声啼哭,撞左顺门,忤旨请愿,震怒皇帝,受廷杖,永远充军云南永昌。明世宗以“兄终弟及”的形式继承王位,因此他即位后,就下诏礼部,令议其生父兴献王的封号及祭祀典礼,这就是所谓“议大礼”。杨慎怀着对朝廷的一片忠心,竭力维护皇统,坚决反对嘉靖帝为了提高父母、本家宗族利益,尊称没有做过皇帝的生父为兴献皇帝的决定,并且参与左顺门集体请愿活动,使嘉靖皇帝对杨慎产生了永远不能忘怀的怨恨,由此也决定了他后半生流放的命运。杨慎在等待、彷徨、矛盾中度过了前期贬谪生活后,自觉赦还无望,担心朝廷降祸,于是佯狂放纵,纵情声色,傅粉插花,狎妓捧觞;同时又访古寻胜,以文会友,博览群书,埋头著述。杨慎居滇三十馀年,往来旧朋,结交新学,授受生徒,寻幽探胜,一时传为盛事。与旧友张含、李元阳、王廷表、简绍芳、张佳胤等谈论诗作,鉴赏文字;与新朋董难、叶瑞、董云汉、叶泰、章懋、曾屿等悠游山水,诗酒唱和。其中张含、王廷表、李元阳、杨士云、胡廷禄、唐錡、吴懋等,时有“杨门七子”之称。杨慎久居云南,交游与学术活动从未间断,促进了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为云南文化的繁荣作出了自己的贡献。嘉靖三十八年(1559),老弱病衰、万虑灰冷的一代才子杨慎卒于戍所,年七十有二。穆宗时追赠光禄寺少卿。

杨慎在明代以博学见称,稍其后的王世贞在《艺苑卮言》卷六中说:“明兴,称博学,饶著述者,盖无如用修。”《明史》卷一百九十二本传称杨慎“明世记诵之博,著作之富,推慎为第一”。简绍芳《升庵先生年谱》称其“平生著述四百馀种”,《四库全书》收录其著作多达39种,《丛书集成初编》刊印杨慎著述八十馀种。其著述涉及经学、哲学、史学、考古学、音韵学、文献学、文学等多个学科,而其主要成就在文学,是有明一代学识广博的文学家。他存诗二千馀首,向以渊雅博丽、抗衡“七子”著称;其诗学理论对明代诗坛产生了重大影响。杨慎的词学著作也相当丰富,词集有《升庵长短句》三卷,《升庵长短句续集》三卷;词选有《词林万选》、《百琲明珠》、《填词选格》、《词选增奇》、《填词玉屑》(后三种已佚);他评点过《草堂诗馀》,又是明代最早发现《花间集》的人,并亲自“品定”《花间集》;词论专著《词品》六卷,拾遗一卷,共多达三百二十馀则,为有词话以来篇幅之最。其词学创作及词学理论都在明代词学史上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词品》撰写于杨慎被贬谪云南期间,成书于嘉靖三十年(1551)仲春,首次刊行于嘉靖三十三年甲寅(1554)。前有嘉靖甲寅周逊序及辛亥(1551)自序。 明尚有陈继儒刊本。清乾隆间有李调元校刻《函海》本,《函海》本与嘉靖本次序颇有不同。1934年,唐圭璋辑得六十种词话,以《词话丛编》之名铅印出版,《词品》收入其中,唐氏以嘉靖本为主,而以《函海》本增补之,二者均有讹误者,以本集或选集订正,但此本在校勘方面有粗疏之处。今人王幼安在前人校勘的基础上,又据明陈继儒刊本校正,对原书有误或刊本有遗漏的地方,尽量参考他书以正之,与陈霆《渚山堂词话》合刊,收入《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专辑》中,人民文学出版社于1960出版,但仍有讹脱。唐圭璋先生《词话丛编》修订本1986年由中华书局出版,针对王校本之舛误复加补正。因此,《词话丛编》本成为当今《词品》最为通行的本子。《词品》六卷,拾遗一卷,“拾遗”卷后附有陈秋帆据《函海》本所补四则。《词品》内容丰富庞杂,涉及面广。书中尽可能搜罗考证历代词人词作本事以及前人品评之语。六卷基本按照时代顺序布局:卷一多记六朝乐府曲词,考证词调来源,论述词调与内容的关系,六朝乐府与词体的用韵等,甚至认为填词用语“非自选诗乐府来,亦不能入妙”,试图从各方面论述六朝乐府与词的同源关系。杨慎认为词体起源于六朝乐府,因此他的记述从六朝乐府歌词始。卷二以记述唐五代词人词作和闺阁、方外之作及故实为主,并解释考证词体中的生僻字词。卷三至卷六记述两宋、元代及本朝词人词作及故实。拾遗一卷多记歌妓、侍妾等女性之词作及故实。《词品》除了摘录、引述他人的词话外,共评论唐五代、宋、元词人八十馀人,涉及到词体的特性、风格、用韵、创作等诸多方面,在词学史上有较高的文献价值与理论价值。

以“品”名书,不始于杨慎,梁钟嵘《诗品》以上、中、下三品品诗,唐司空图撰有《二十四诗品》,把诗歌分为二十四种不同的风格。纵观《词品》的内容,作者似乎没有为词高下分品的意思,虽然周逊在《刻词品序》中把词分为“神品、妙品、能品”三品,含有高下之分,但杨慎《词品》之“品”,更多的是“品评”之意,还有揭示词品与人品关系的用意。杨慎通过对历代词人词作的品评,发表自己对词体诸多方面的看法。二

在《词品》中,杨慎对词体的起源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并加以详细论证。他在《词品序》中说:“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杨氏认为诗词共源同工,六朝之乐府、唐人之七律与五代之词一脉相承。为了论证自己的观点,他在《词品》卷一中以具体作品为例进行分析,认为陶弘景诗《寒夜怨》与词《梅花引》格韵似之,仅换头微有不同; 梁简文帝诗《春情曲》,与唐词《瑞鹧鸪》格韵略似;又认为“六朝人诗,风华情致,若作长短句,即是词也”。从杨慎的阐述来看,他认为词体起源于六朝有两个理由:一是“格韵”。他从“格韵”出发,探求词体之起源。“格”即句式与字数;韵,即押韵的方式。杨慎通过在古诗中寻觅句式长短和押韵规律与某一词牌的相像者,来确定“最初”的词。二是词体的特质。词的特性是绮艳婉媚,蕴藉而有风味,杨慎认为六朝诗风华旖旎、情致绰约,与婉约妩媚的曲子词特质相同。因此得出结论:“填词必溯六朝,亦昔人穷探黄河源之意也。”杨慎这种从词的格韵与词体的特性出发探讨词体的起源,把六朝纤艳绮丽的小诗与风致婉丽的词联系在一起,给后人以启迪。六朝乐府诗本身就有调名,句式长短不齐,又多侧艳之作,无论形式还是内容与词皆有相似之处,因此,杨慎的词体起源说在词学史上能自成一家。

杨慎词体起源说的提出,一方面与其诗论密不可分。杨慎从进士及第的正德六年(1511)至嘉靖三十八年(1559)卒于永昌贬所,期间,正值前后七子文学复古的高涨期,复古派倡言“文必秦汉,诗必盛唐”,风靡一时,从者云集。而善于创新、思想开放的杨慎独立于“七子”之外,“挺然崛起”,“自成一队”,强调唐律源出六朝,溯流应穷其源,要求学律诗当取则六朝。杨慎的词体起源说正是其诗学观向其词学观延伸的结果。另一方面可能是有所本。在此之前,南宋人就有类似的观点,朱弁在《曲洧旧闻》中就指出:“词起于唐人,而六代已滥觞矣。梁武帝有《江南弄》,陈后主有《玉树后庭花》,隋炀帝有《夜饮朝眠曲》,岂独五代之主,蜀之王衍、孟昶,南唐之李璟、李煜,吴越之钱俶,以工小词为能文哉。”(《历代词话》卷一引)但朱弁仅仅提出观点而未加以论述,杨慎继承朱说明确提出词体起源于六朝,并举例进行详细的论证,足以令人信服。

词体起源一直是词学家探讨的热点问题之一,历代词学家提出了诸多看法,诸如词体起源于《诗经》说、乐府说、唐律说等。而杨慎的词体起源于六朝说,影响深远,稍其后的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也提出相似的观点:“词者,乐府之变也。昔人谓李太白《菩萨蛮》、《忆秦娥》,杨用修又传其《清平乐》二首,以谓词祖。不知隋炀帝已有《望江南》词。盖六朝诸君臣,颂酒赓色,务裁艳语,默启词端。实为滥觞之始。” 梁启超在《词的起源》中也指出:“观此可见凡属于《江南弄》之调,皆以七字三句、三字四句组织成篇。七字三句,句句押韵,三字四句,隔句押韵。第四句——‘舞春心’,即覆叠第三句之末三字,如《忆秦娥》调第二句末三字——‘秦楼月’也。似此严格的一字一句,按谱制调,实与唐末之倚声新词无异。”(《中国之美文及其历史》)王国维在《戏曲考源》中也说:“诗馀之兴,齐、梁小乐府先之。” 当代学者刘大杰虽然认为梁武帝所作还不能算严格的词,但也认为“填词萌芽确起于齐、梁间,而梁武帝在这种尝试填词的工作中,是一位最重要的代表。”(《中国文学发展史》中)杨慎的词体起源说成为诸说之一种,给后人以重要的启发,在词学史上影响很大。三

杨慎博览群书,涉猎领域广泛,文献学知识深厚。任良幹在《词林万选序》中说:“升庵太史公家藏有唐宋五百家词,颇为全备。暇日取绮练者四卷,名曰《词林万选》,皆《草堂诗馀》之所未收者。”由此可见他词籍收藏的丰富,丰富的收藏为他在《词品》中的考证、校勘、辑佚提供了良好的条件。杨慎在《词品》中考证了词调的来源,对当时流行的词选《草堂诗馀》误刻词人词作的情况加以勘正,对当时罕见之词作整首录入,以致详解词义、字义,并交代出处。这是《词品》不同于同时期词话的一个显著特点,也是杨慎博学在词学方面的具体体现。

对词调来源的考证最早见于南宋王灼的《碧鸡漫志》,他对32首唐宋燕乐曲子作了溯源析流的考论,资料翔实,王氏多从音乐的角度进行寻根求源。但到明代杨慎时期,词乐已佚,再从音乐方面探讨词调的渊源已不可能,杨慎是一个博洽多闻的著名诗人,他客观地从文献渊源方面探析词调的来源。他认为:“词名多取诗句,如《蝶恋花》则取梁元帝‘翻阶蛱蝶恋花情’。《满庭芳》则取吴融‘满庭芳草易黄昏’。《点绛唇》则取江淹‘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鹧鸪天》则取郑嵎‘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杨氏用一种非常感性的方法考证相当枯燥的词调来源,很有特色,亦颇有道理,给后人以有益的启迪。清代词学家毛先舒的《填词名解》也曾用这种方法探析词调的命名。

杨慎在《词品》中还考证了词调与内容的关系。他认为词调在唐代多与词作所写内容相一致,比如李后主《捣练子》“即咏捣练,乃唐词本体也”,王晋卿元宵词名《人月圆》,“即咏元宵,犹是唐人之意”。他在研读词作的过程中,注意到了词调与所咏内容之间的变化,是由唐人的咏本意发展到后来的“借腔别咏”,比如元太保刘秉忠《干荷叶》曲本该咏干荷叶,但他却用《干荷叶》之调写出吊宋之作,并认为这种“借腔别咏”的创作方法,成为后世词体创作的惯例。杨慎这种考证与论述对明人进一步认识词体以及词体创作的演变过程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并且他考论的结果符合词体创作的演变过程。

杨氏藏书颇富,就词选而言,在《词品》中提到的就有《遏云集》、《花间集》、《兰畹集》、《花庵词选》、《诗馀图谱》、《天机馀锦》、坊刻及家藏旧本《草堂诗馀》,还有多种词别集及词人文集。除此之外,还有自己已经编就的《词林万选》、《百琲明珠》、《填词选格》等。《词品》对当时流传的词选《草堂诗馀》中所存在的误刻、漏刻词作多所纠正。比如对词作者失其名字的现象给以指明:《草堂诗馀》选有《蓦山溪》“青梅如豆”一词而不注作者名字,杨氏指出此词为张震(东父)所作;对部分词作的文字进行校勘和补正:“周美成《过秦楼》首句是‘水浴清蟾’,今刻本误作‘凉浴’。”对词作中漏字漏句现象进行指正:“周美成‘寒食’《应天长》词:‘条风布暖,霏雾弄晴,池塘遍满春色。正是夜堂无月,沉沉暗寒食。’今本遗‘条风’至‘正是’二十字。”对当时罕见之词予以全录:“高观国,字宾王,号竹屋。词名《竹屋痴语》……旧本《草堂诗馀》选其《玉蝴蝶》一首,书坊翻刻,欲省费,潜去之。予家藏有旧本,今录于此,以补遗略焉。”杨慎所做的这些校勘、辑佚工作,文献价值很高,对人们全面、正确地掌握词人词作有一定的帮助。《词品》还对词作中出现的生僻字词加以解释并说明出处。唐宋词距明代亦为时久远,其中一些字词已经成为“古代汉语”,明人解读起来已有困难,杨慎在《词品》中对这一部分字词进行了详细的考释。比如考释“草薰”一词:“佛经云:‘奇草芳花能逆风闻薰。’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正用佛经语。六一词云‘草薰风暖摇征辔’,又用江淹语。今《草堂词》改“薰”作“芳”,盖未见《文选》者也。《弘明集》:‘地芝候月,天华逆风。’”不仅考证了“草薰”的渊源,又纠正了《草堂诗馀》之不当。像这样对词作中特殊词语的解释与辨析,《词品》中很多,诸如“哀曼”、“屯云”、“等身金”、“侧寒”、“麝月”、“泥人”、“檀色”、“黄额”、“靥饰”、“花翘”、“垂螺”、“银蒜”、“闹装”、“秋千旗”、“椒图”、“解红”、“檐花”、“心字香”、“明珠溅雨”、“双鱼洗”、“孟婆”等,这种辨析与解释对当时人们更好地理解词义、鉴赏词作意义很大;今人也正是从杨慎的考释中才知道这些字词的渊源与用法,从而更正确地领会词作的含义;同时也体现了杨慎的学识渊博与博闻强记,由此也可以感觉到杨慎为振兴词学而作出的不懈努力!四

品评词人词作是《词品》的重心所在。《词品》虽然没有严密的理论体系,但透过杨慎对众多词人词作的品评,品评者的词学观就相当明显地体现出来。杨慎《词品》对词学领域中的诸多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诸如词体风格、特性、用韵、用情、词品与人品、词作与社会政治、词选、创作等,其中词体风格论与词体主情说在词学史上有较大的影响。

其一,词体风格论。在词学史上,婉约是晚唐五代以来文人词的传统风格形态,而到北宋中期苏轼豪放词产生以后,人们往往用“豪放”一词评价苏词。但是整个宋代,词坛上的基本倾向是尊崇婉约词风。到了明代,与杨慎同时期的著名词学家张綖在《诗馀图谱凡例》后所附按语中第一次把词体风格分为婉约与豪放两种,并以婉约为正体,以豪放为非本色,尊崇婉约词风的意识非常明显。杨慎对词体风格的看法与时流颇异,他不仅欣赏婉约词,同时赞赏豪放词,表现出词体风格取向上的开放性。

杨慎对婉约词的评价与其词体起源论及诗学观相一致。他欣赏六朝诗的“风华情致”:“大率六朝人诗,风华情致,若作长短句,即是词也。宋人长短句虽盛,而其下者,有曲诗、曲论之弊,终非词之本色。”杨氏亦如张綖用“本色”一词,在他心目中,六朝的“风华情致”,落在词上,就是“婉媚”、“绮丽”、“清新”、“流丽”、“蕴藉风流”、“富贵蕴藉”、“婉媚风流”,此就是本色。如评价中兴名相赵鼎词“小词婉媚,不减《花间》、《兰畹》”; 评价贺方回《浣溪沙》词“句句绮丽,字字清新,当时赏之,以为《花间》、《兰畹》不及,信然”;评价陈克词“工致流丽”;评价刘镇《阮郎归》词“清丽可诵”。表现出对婉约词的倾心与赏爱。

同时,杨慎对豪放词亦很推崇,如评孙浩然《离亭宴》词“悲壮可传”;评张孝祥词“笔酣兴健”、“骏发蹈厉”;评张镃《贺新郎》词“非千钧笔力未易到此”,与辛弃疾《水龙吟》词相似;评岳珂《祝英台近》词“感慨忠愤,与辛幼安‘千古江山’一词相伯仲”;评姚燧《醉高歌》词“不减东坡、稼轩”。杨慎最欣赏具有高尚人品的词人创作的带有“忠愤”之气的豪放词,他所推崇的豪放词如张元幹、张孝祥、张镃、辛弃疾、岳珂等词人的词作,皆是词品与人品的高度统一。由于杨慎忠而被贬,一生不得志,因此这些词人在词作中所表现出的忠愤之情与他的情感息息相通,特别容易引起他感情上的强烈共鸣。

杨慎这种开放的词体风格论对启迪人们正确认识豪放词人及其词作有一定的意义,虽然它的影响在明代中后期重婉约的词学环境中不太明显,但在明末,由于社会环境的巨大变化,词坛上刮起了一股稼轩风,词学家孟称舜、徐士俊突破婉约豪放的界限,对苏辛豪放词给以极大的肯定,与杨慎的词体风格论遥相呼应。杨慎可谓导夫先路者。

其二,词体主情说。词最初产生于舞宴歌席间,其文学特性就是抒发婉娈之情,其功能就是娱宾遣兴。欧阳炯的《花间集叙》形象地描述了词体的特性及功能:“有绮艳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无不清绝之词,用助妖娆之态。”到了北宋,越来越多的文人进行填词写曲,词体创作引起了批评家的关注,人们试图用儒家诗教的去规范词体创作,使擅长抒发个体性情感的词体承担起表现文人社会性情感的责任,诗言志,词言情,成为人们强调词体特性的一般看法。词体是“言志”抑或“言情”这个问题一直到元末仍是词学家关注的热点问题。

明代立国,统治者强化思想文化统治,以程朱理学作为明王朝的统治思想,受此影响,明代前期词学家往往用儒家诗教评判词作,致使词体的“达情”特性有所丧失。明代中期随着心学的兴起,文人的个体情感得以张扬,倍受压抑的心灵得以舒展,词坛上“主情说”开始盛行,许多词学家也加入到词体“主情”特性的讨论中来。在诗学理论中倡言“诗缘情”的杨慎,认为诗歌“发诸性情,而协于律吕,非先协律吕,而后发性情”(《升庵集》卷三《李前渠诗引》),因而,在《词品》中也有对“情”之论述。他在卷一谈及白乐天《花非花》词时说:“因情生文者也。”在卷四评价冯伟寿“春风袅娜”一词时指出:“殊有前宋秦、晁风艳,比之晚宋酸馅味、教督气不侔矣。”认为冯伟寿词风致绮艳,反映了词人的鲜活的个体情思,与晚宋词作中那些迂腐的充满儒家说教的作品不相类。在《拾遗》中肯定司马光的“艳辞”不伤“清介”,无损于司马公之高名。在卷三谈及韩琦和范仲淹两位“勋德重望”名公之词的言情特性时,充分肯定其情致缠绵的词作。杨慎一方面强调“人自情中生,焉能无情?”而人之情,可以像韩琦和范仲淹两位宋代名公一样在词中抒发之,反对禅家的绝欲、道家的忘情;另一方面又不忘宋儒圣贤之言:“圣贤但云寡欲养心,约情合中而已。”抒情要有选择、有节制,不可放任自己的情感。从杨氏的论述中,我们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其心中“理”与“情”的矛盾,他其实还是要求词人在抒发人之情时应“发乎情,止乎礼”, 应“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儒家正统的诗教思想。但同时他又明确指出“情”之内涵,即“风月”、“花柳”与“歌舞”,即艳情:“‘天之风月,地之花柳,与人之歌舞,无此不成三才。’虽戏语,亦有理也。”杨慎认为人的情欲满足是合理的,在词中抒发艳情是无可厚非的。杨慎的“主情说”在一定程度上又抛弃了儒家“风教”、“诗道”对词体评价的价值取向,从文学自身的“言情”角度理解词体的特性,这种“主情说”显然符合词体创作的传统。在以张扬个体情感为先的社会环境里,人们忘却了杨慎“约情合中”诗教忠告,而放大了他对词体“言情”的要求。稍后,王世贞在《艺苑卮言》中大胆提出“词须宛转绵丽”,“作则宁为大雅罪人,勿儒冠而胡服”,是明代中后期“主情说”极端化的发展,期间,杨慎的“主情说”为明代中后期词坛上“主情说”的泛滥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词品》以采择宏富、“时有妙会”而著称。后人对其评价相当高,谢章铤在《赌棋山庄词话》中称《词品》“大体极有可观”,认为杨慎“于词更非门外道黑白”;并肯定其辑佚成就,指出《词品》中记载明词人方彦卿《鹊桥仙》词为王昶《明词综》所未录,而《词品》“录之以遗读明词者”。他对词调名的考证、对词作的校勘与辑佚,具有很高的文献价值;对词作中生僻意象的求源考释,有助于人们准确地鉴赏词作的意义;其词体起源论、词体风格论以及词体主情说在词学史上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词品》是研究明代词学史以及中国词学史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但是,杨慎在撰写《词品》时,远谪瘴蛮之地,检书不便,致使《词品》出现了一定的讹误,如把张翥词误作吕圣求、张元幹、石孝友词,把周晴川词误作周邦彦词等,把蒋捷效辛弃疾《水龙吟》全押“些”字词误作效仿辛弃疾《醉翁操》词;再者,《词品》在引述或摘录前人词话时,多有不注原书出处的现象,如卷三有“木兰花慢”、“东坡贺新郎词”及卷六的“南涧词”全文照录元吴师道《吴礼部诗话》而不注出处,尤其是卷六与《拾遗》一卷,几乎是全部摘录元明人著述而不注出处;甚至不标明原作者,致使前人之品评之语与杨慎之评语混为一谈,如卷四“姜尧章”条,评姜夔词时,摘录黄昇《花庵词选》续集卷六语而不注出处,与下文己评混同,评高观国词亦然。在《词品》中,杨慎摘录他书内容,占原作的四分之一还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词品》有集评的性质,开了清代集评类词话如《词苑丛谈》与《古今词话》之先河。即便如此,杨慎《词品》中所体现出的文献价值与理论价值在词学史上仍占有较重要的地位,正像近代词曲家吴梅所说:“《词品》虽多偏驳,顾考核流别,研讨正变,确有为他家所不如者。”(《词学通论》)【编者按:为了方便读者阅读,我们用红色小字夹注的形式,对原著中的人名字号和著作作了简单注释(仅限于每段首次出现)。而原文之夹注,则排以黑色小字,以示区别。】序

杨慎

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若唐人之七言律,即填词之《瑞鹧鸪》也。七言律之仄韵,即填词之《玉楼春》也。若韦应物之《三台曲》、《调笑令》,刘禹锡之《竹枝词》、《浪淘沙》,新声迭出。孟蜀之《花间》,南唐之《兰畹》,则其体大备矣。岂非共源同工乎?然诗圣如杜子美杜甫,而填词若太白李白之《忆秦娥》、《菩萨鬘》者,集中绝无。宋人如秦少游秦观、辛稼轩辛弃疾,词极工矣,而诗殊不强人意。疑若独艺然者,岂非异曲分派之说乎?昔宋人选填词曰《草堂诗馀》,其曰《草堂》者,太白诗名《草堂集》,见郑樵书目。太白本蜀人,而草堂在蜀,怀故国之意也。曰诗馀者,《忆秦娥》、《菩萨鬘》二首为诗之馀,而百代词曲之祖也。今士林多传其书,而昧其名。故于余所著《词品》首著之云。

嘉靖辛亥仲春,洞天真逸升庵杨慎序。

词品卷一

【壹】陶弘景寒夜怨

陶弘景《寒夜怨》云:“夜云生。夜鸿惊。凄切嘹唳伤夜情。”后世填词,《梅花引》格韵似之,后换头微异。

【贰】陆琼饮酒乐

陈陆琼《饮酒乐》云:“蒲桃四时芳醇,琉璃千钟旧宾。夜饮舞迟销烛,朝醒弦促催人。春风秋月长好,欢醉日月言新。”唐人之《破阵乐》、《何满子》皆祖之。

【叁】梁武帝江南弄

梁武帝《江南弄》云:“众花杂色满上林。舒芳耀彩垂轻阴。连手躞蹀舞春心。舞春心。临岁腴。中人望,独踟蹰。”此词绝妙。填词起于唐人,而六朝已滥觞矣。其馀若《美人联锦》、《江南稚女》诸篇皆是。乐府具载,不尽录也。

【肆】徐勉迎客送客曲

古者宴客有迎客、送客曲,亦犹祭祀有迎神、送神也。梁徐勉《迎客曲》云:“丝管列,舞曲陈。含声未奏待嘉宾。罗丝管,陈舞席。敛袖嘿唇迎上客。”《送客曲》云:“袖缤纷,声委咽。馀曲未终高驾别。爵无算,景已流。空纡长袖客不留。”徐勉在梁为贤臣。其为吏部日,宴客。酒酣,有求詹事者,勉曰:“今宵且可谈风月。”其严正而又蕴藉如此。江左风流宰相,岂独谢安、王俭邪。

【伍】僧法云三洲歌

梁僧法云《三洲歌》云:“三洲。断江口,水从窈窕河傍流。啼将别共来,长相思。”又云:“三洲。断江口,水从窈窕河傍流。欢将乐共来,长相思。”江左词人多风致,而僧亦如此,不独惠休之《碧云》也。

【陆】隋炀帝词

隋炀帝《夜饮朝眠曲》云:“忆睡时,待来刚不来。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博山思结梦,沉水未成灰。”其二云:“忆起时,投签初报晓。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笑动林中乌,除却司晨鸟。”二词风致婉丽。其馀如《春江花月夜》、《江都乐》、《纪辽东》,并载乐府。其《金钗两股垂》、《龙舟五更转》,名存而辞亡。《铁围山丛话》云:“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乃炀帝辞,而全篇不传。又传奇有炀帝《望江南》数首,不类六朝人语,传疑可也。

【柒】炀帝曲名

《玉女行觞》、《神仙留客》皆炀帝曲名。

【捌】王褒高句丽曲

王褒《高句丽曲》云:“萧萧易水生波。燕赵佳人自多。倾杯覆碗漼漼,垂手奋袖娑娑。不惜黄金散尽,惟畏白日蹉跎。”与陈陆琼《饮酒乐》同调。盖疆场限隔,而声调元通也。王褒,宇文周时人,字子深,非汉王褒也。是时亦有苏子卿,有《梅花落》一首。方回贺铸遂以为汉之苏武,何不考之过乎!

【玖】穆护砂

乐府有《穆护砂》,隋朝曲也。与《水调》、《河传》同时,皆隋开汴河时,词人所制劳歌也。其声犯角。其后至今讹“砂”为“煞”云。予尝有诗云:“桃根桃叶最夭斜,《水调》《河传》《穆护砂》。无限江南新乐府,陈朝独赏《后庭花》。”

【壹〇】回纥

《回纥》,商调曲也。其辞云:“阴山瀚海信难通,幽闺少妇罢裁缝。缅想边庭征战苦,谁能对镜冶愁容。久戍人将老,须臾变作白头翁。”其辞缠绵含蓄,有长歌之哀,过于痛哭之意。惜不见作者名氏,必陈隋初唐之作也。又有《石州辞》云:“自从君去远巡边,终日罗帷独自眠。看花情转切,揽涕泪如泉。一自离君后,啼多双眼穿。何时狂虏灭,免得更留连?”并附于此。

【壹壹】沈约六忆辞

沈约《六忆辞》,其一云:“忆来时:灼灼上阶墀。勤勤叙离别,慊慊道相思。相看常不足,相见乃忘饥。”其二云:“忆坐时:黯黯罗帐前。或歌四五曲,或弄两三弦。笑时应莫比,嗔时更可怜。”其三云:“忆眠时:人眠强未眠。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须牵。复恐傍人见,娇羞在烛前。”逸其三首。

【壹贰】梁简文春情曲

梁简文帝《春情曲》云:“蝶黄花紫燕相追,杨低柳合路尘飞。已见垂钩挂绿树,诚知淇水沾罗衣。两童夹车问不已,五马城头犹未归。莺啼春欲驶,无为空掩扉。”此诗似七言律,而末句又用五言。王无功王绩亦有此体,又唐律之祖。而唐词《瑞鹧鸪》格韵似之。

【壹叁】长相思

徐陵《长相思》云:“长相思,好春节。梦里恒啼悲不泄。帐中起,窗前咽。柳絮飞还聚,游丝断复结。欲见洛阳花,如君陇头雪。”萧淳和之云:“长相思,久离别。新燕参差条可结。狐关远,雁书绝。对云恒忆阵,看花复愁雪。犹有望归心,流黄未剪截。”二辞可谓劲敌。

【壹肆】王筠楚妃吟

王筠《楚妃吟》,句法极异。其词云:“窗中曙,花早飞。林中明,鸟早归。庭中日,暖春闺。香气亦霏霏。香气飘。当轩清唱调。独顾慕,含怨复含娇。蝶飞兰复熏。袅袅轻风入翠裙。春可游。歌声梁上浮。春游方有乐。沉沉下罗幕。”大率六朝人诗,风华情致,若作长短句,即是词也。宋人长短句虽盛,而其下者,有曲诗、曲论之弊,终非词之本色。予论填词必溯六朝,亦昔人穷探黄河源之意也。

【壹伍】宋武帝丁都护歌

宋武帝《丁都护歌》云:“都护北征时,侬亦恶闻许。愿作石尤风,四面断行旅。”又云:“都护北征去,相送落星墟。帆樯如芒柽,都护今何渠。”唐人用“丁都护”及“石尤风”事,皆本此。二辞绝妙。宋武帝征伐武略,一代英雄,而复风致如此。其殆全才乎?

【壹陆】白团扇歌

晋中书令王珉,与嫂婢谢芳姿有情爱,捉白团扇与之。乐府遂有《白团扇歌》云:“白团扇,憔悴无复理,羞与郎相见。”其本辞云:“犊车薄不乘,步行耀玉颜。逢侬都共语,起欲著夜半。”其二云:“团扇薄不摇,窈窕摇蒲葵。相怜中道罢,定是阿谁非。”其三云:“御路薄不行,窈窕穿回塘。团扇障白日,面作芙蓉光。”其四云:“白锦薄不著,趣行著练衣。异色都言好,清白为谁施。”“薄”,如《唐书》“薄天子不为”之“薄”。芳姿之才如此,而屈为人婢,信乎佳人薄命矣。元关汉卿尝见一从嫁媵婢,作一小令云:“鬓鸦。脸霞。屈杀了,将陪嫁。规摹全似大人家。不在红娘下。巧笑迎人,文谈回话。真如解语花。若咱得他。倒了蒲桃架。”事亦相类而可笑,并附此。

【壹柒】五更转

陈伏知道《从军五更转》云:“一更刁斗鸣,校尉逴连城。悬闻射雕骑,遥惮将军名。二更愁未央,高城寒夜长。试将弓学月,聊持剑比霜。三更夜警新,横吹独吟春。强听梅花落,误忆柳园人。四更星汉低,落月与山齐。依稀北风里,胡笳杂马嘶。五更催送筹,晓色映山头。城乌初起堞,更人悄下楼。”其后隋炀帝效之,作《龙舟五更转》,见《文中子》。

【壹捌】长孙无忌新曲

长孙无忌《新曲》云:“家住朝歌下,早传名。结伴来游淇水上,旧时情。玉佩金钿随步动,云罗雾縠逐风轻。转目机心悬自许,何须更待听琴声。”又一曲云:“回雪凌波游洛浦,遇陈王。婉约娉婷工语笑,侍兰房。芙蓉绮帐开还揜,翡翠珠被烂齐光。长愿今宵奉颜色,不爱闻箫逐凤凰。”

【壹玖】崔液踏歌行

唐崔液《踏歌辞》二首,体制藻思俱新。其辞云:“彩女迎金屋,仙姬出画堂。鸳鸯裁锦袖,翡翠帖花黄。歌响舞行分艳色,动流光。”其二云:“庭际花微落,楼前汉已横。金壶催夜尽,罗绣舞寒轻。调笑畅欢情未半,著天明。”近刻唐诗,不得其句读而妄改,特为分注之。

【贰〇】太白清平乐词

李太白应制《清平乐》词云:“禁庭春昼。莺羽披新绣。百草巧求花下斗。只赌珠玑满斗。  日晚却理残妆。御前闲舞霓裳。谁道腰肢窈窕,折旋消得君王。”其二云:“禁帏秋夜。明月探窗罅。玉帐鸳鸯喷兰麝。时落银灯香灺。  女伴莫话孤眠。六宫罗绮三千。一笑皆生百媚,宸游教在谁边。”此词见吕鹏《遏云集》,载四首。黄玉林以其二首无清逸气韵,止选二首。慎尝补作二首。其一云:“君王未起。玉漏穿花底。永巷脱簪妆黛洗。衣湿露华似水。  六宫鸾凤鸳鸯。九重罗绮笙簧。但愿君恩似日,从教妾鬓如霜。”其二云:“倾城艳质。本自神仙匹。二八承恩初选入,身是三千第一。  月明花落黄昏。人间天上消魂。且共题诗团扇,笑他买赋长门。”永昌张愈光见而深爱之,以为远不忘谏,归命不怨,填词中有风雅也。荒浅敢望前人,然亦不孤愈光之赏尔。

【贰壹】白乐天花非花词

白乐天白居易之词,《望江南》三首在乐府,《长相思》二首见《花庵词选》。予独爱其《花非花》一首云:“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盖其自度之曲,因情生文者也。“花非花,雾非雾。”虽《高唐》、《洛神》,奇丽不及也。张子野张先衍之为《御街行》,亦有出蓝之色,今附于此。“夭非花艳轻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乳鸡新燕,落月沉星,紞紞城头鼓。  参差渐辨西池树。朱阁斜欹户。绿苔深径少人行,苔上屐痕无数。残香馀粉,闲衾剩枕,天把多情付。”

【贰贰】词名多取诗句

词名多取诗句,如《蝶恋花》则取梁元帝“翻阶蛱蝶恋花情”;《满庭芳》则取吴融“满庭芳草易黄昏”;《点绛唇》则取江淹“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鹧鸪天》则取郑嵎“春游鸡鹿塞,家在鹧鸪天”;《惜馀春》则取太白赋语;《浣溪沙》则取少陵诗意;《青玉案》则取《四愁诗》语;《菩萨蛮》,西域妇髻也;《苏幕遮》,西域妇帽也;《尉迟杯》,尉迟敬德饮酒必用大杯,故以名曲;兰陵王每入阵必先,故歌其勇;《生查子》,“查”,古“槎”字,张骞乘槎事也;《西江月》,卫万诗“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之句也;《潇湘逢故人》,柳浑诗句也;《粉蝶儿》,毛泽民词“粉蝶儿共花同活”句也。馀可类推,不能悉载。

【贰叁】踏莎行

韩翃诗:“踏莎行草过春溪。”词名《踏莎行》本此。

【贰肆】上江虹、红窗影

唐人小说《冥音录》,载曲名有《上江虹》,即《满江红》。《红窗影》,即《红窗迥》也。

【贰伍】菩萨鬘、苏幕遮

西域诸国妇人,编发垂髻,饰以杂华,如中国塑佛像璎珞之饰,曰“菩萨鬘”,曲名取此。唐书吕元济上书,比见方邑,相率为浑脱队,骏马胡服,名曰“苏幕遮”,曲名亦取此。李太白诗“公孙大娘浑脱舞”,即此际之事也。

【贰陆】夜夜、昔昔

梁乐府《夜夜曲》,或名《昔昔盐》。“昔”即“夜”也。《列子》:“昔昔梦为君。”“盐”亦曲之别名。

【贰柒】阿亸回

太白诗“羌笛横吹阿亸回”,番曲名。张祜集有《阿滥堆》,即此也。番人无字,止以声传,故随中国所书,人各不同尔,难以意求也。

【贰捌】阿滥堆

张祜诗:“红树萧萧阁半开,玉皇曾幸此宫来。至今风俗骊山下,村笛犹吹《阿滥堆》。”宋贺方回贺铸长短句云:“待月上潮平波滟,塞管孤吹新《阿滥》。”《中朝故事》云:骊山多飞鸟,名“阿滥堆”,明皇采其声为曲子。又作《鷃烂堆》。《酉阳杂俎》云:“鷃烂堆黄,一变之鴘,色如鹙氅。鴘转之后,乃至累变。横理转“转”字据《酉阳杂俎》补。细,臆前渐渐微白。”

【贰玖】乌盐角

曲名有《乌盐角》,《江邻几杂志》云:“始教坊家人市盐,得一曲谱于角子中。翻之,遂以名焉。”戴石屏有《乌盐角行》。元人《月泉吟社》诗:“山歌聒耳《乌盐角》,村酒柔情玉练搥。”

【叁〇】小梁州

贾逵曰:梁米出于蜀汉,香美逾于诸梁,号曰“竹根黄”,梁州得名以此。秦地之西,燉煌之间,亦产梁米。土沃类蜀,故号小梁州,为西音也。

【叁壹】六州歌头

《六州歌头》,本鼓吹曲也,音调悲壮。又以古兴亡事实之,闻之使人慷慨,良不与艳词同科,诚可喜也。《六州》得名,盖唐人西边之州:伊州、梁州、甘州、石州、渭州、氐州也。此词宋人大祀、大恤,皆用此调。国朝大恤,则用《应天长》云。伊、梁、甘、石,唐人乐府多有之。《胡渭州》见张祜诗。《氐州第一》见周美成周邦彦词。

【叁贰】法曲献仙音

《望江南》,即唐《法曲献仙音》也。但《法曲》凡三叠,《望江南》止两叠尔。白乐天白居易改《法曲》为《忆江南》。其词曰:“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二叠云:“江南忆,最忆是杭州。”三叠云:“江南忆,其次忆吴宫。”见乐府。南宋绍兴中,杭都酒肆中,有道人携乌衣椎髻女子,买斗酒独饮,女子歌以侑之。歌词非人世语。或记之,以问一道士。道士曰:“此赤城韩夫人作《法驾导引》也。乌衣女子盖龙云。”其词曰:“朝元路,朝元路,同驾玉华君。千乘载花红一色,人间遥指是祥云。回望海光新。”二叠云:“东风起,东风起,海上百花摇。十八风鬟云半动,飞花和雨著轻绡。归路碧迢迢。”三叠云:“帘漠漠,帘漠漠,天淡一帘秋。自洗玉舟斟白酒,月华微映是空舟。歌罢海西流。”此辞即《法曲》之腔。文士好奇,故神其事以传尔。岂有天仙而反取开元人间之腔乎?

【叁叁】小秦王

唐人绝句多作乐府歌,而七言绝句随名变腔。如《水调歌头》、《春莺转》、《胡渭州》、《小秦王》、《三台》、《清平调》、《阳关》、《雨淋铃》,皆是七言绝句而异其名,其腔调不可考矣。予爱《小秦王》三首。其一云:“雁门山上雁初飞。马邑阑中马正肥。陌上朝来逢驿骑,殷勤南北送征衣。”其二云:“柳条金嫩不胜鸦。青粉墙头道韫家。燕子不来春寂寞,小窗和雨梦梨花。”其三云:“十指纤纤玉笋红。雁行轻度翠弦中。分明自说长城苦,水阔云寒一夜风。”第一首妓女盛小丛作,后二首无名氏。

【叁肆】仄韵绝句

仄韵绝句,唐人以入乐府。唐人谓之《阿那曲》,宋人谓之《鸡叫子》。唐诗“春草萋萋春水绿,野棠开尽飘香玉。绣岭宫前鹤发翁,犹唱开元太平曲。”乃无名氏闻鬼仙之谣,非李洞作也。李洞诗集具在,诗体大与此不同,可验。女郎姚月华二首:“春草萋萋春水绿,对此思君泪相续。羞将离恨附东风,理尽秦筝不成曲。”又云:“与君形影分胡越,玉枕经年对离别。登台北望烟雨深,回身泣向寥天月。”宋张仲宗张元幹词云:“西楼月落鸡声急。夜浸疏香寒淅沥。玉人醉渴嚼春冰,晓色入帘横宝瑟。”张文潜张耒《荷花》一首云:“平池碧玉秋波莹。绿云拥扇青摇柄。水宫仙子斗红妆,轻步凌波踏明镜。”杜祁公杜衍《咏雨中荷花》一首云:“翠盖佳人临水立。檀粉不匀香汗湿。一阵风来碧浪翻,真珠零落难收拾。”三首皆佳。宋人作诗与唐远,而作词不愧唐人,亦不可晓。《太平广记》载妖女一词云:“五原分袂真胡越。燕拆莺离芳草歇。年少烟花处处春,北邙空恨清秋月。”其词亦佳。坡苏轼词“春事阑珊芳草歇”亦用其语。或疑“歇”字似趁韵,非也。唐刘瑶诗“瑶草歇芳心耿耿”,皆有出处,一字不苟如此。

【叁伍】阿那、纥那曲名

李郢《上元日寄湖杭二从事》诗曰:“恋别山登忆水登,山光水焰百千层。谢公留赏山公唤,知入笙歌《阿那》朋。”刘禹锡夔州《竹枝词》云:“楚水巴山小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萝。”“阿那”、“纥那”,皆当时曲名。李郢诗言变梵呗为艳歌,刘禹锡诗言翻南调为北曲也。“阿那”皆叶上声,“纥那”皆叶平声,此又随方音而转也。

【叁陆】醉公子

唐人《醉公子》词云:“门外猧儿吠,知是萧郎至。刬袜下香阶,冤家今夜醉。  扶得入罗帷,不肯脱罗衣。醉则从他醉,还胜独睡时。”唐词多缘题所赋,《临江仙》则言水仙,《女冠子》则述道情,《河渎神》则咏祠庙,《巫山一段云》则状巫峡。如此词题曰《醉公子》,即咏公子醉也。尔后渐变,与题远矣。此词又名《四换头》,因其词意四换也。前辈谓此可以悟诗法。或以问韩子苍,子苍曰:“只是转折多。且如刬袜下阶是一转矣,而苦其今夜醉又是一转。喜其入罗帷又是一转。不肯脱衣又是一转。后两句自开释,又是一转。其后制四换韵一调,亦名《醉公子》云。”今附录之,盖孟蜀顾敻辞也。“河汉秋云淡。红藕香侵槛。枕倚小山屏。金铺向晚扃。  睡起横波慢。独坐情何限。衰柳数声蝉。魂销似去年。”

【叁柒】如梦令

唐庄宗词云:“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此庄宗自度曲也。乐府取词中“如梦”二字名曲,今误传为吕洞宾,非也。

【叁捌】捣练子

李后主《捣练子》云:“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词名《捣练子》,即咏捣练,乃唐词本体也。

【叁玖】人月圆

宋驸马王晋卿《元宵词》云:“小桃枝上春来早,初试薄“薄”字据《花庵词选》补。罗衣。年年此夜,华灯盛照,人月圆时。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同携。更阑人静,千门笑语,声在帘帏。”此曲晋卿自制,名《人月圆》,即咏元宵,犹是唐人之意。

【肆〇】后庭宴

宋宣和中,掘地得石刻一词,唐人作也。本无题,后人名之曰《后庭宴》。其词云:“千里故乡,十年华屋。乱魂飞过屏山簇。眼重眉褪不胜春,菱花知我销香玉。  双双燕子归来,应解笑人幽独。断歌零舞,遗恨清江曲。万树绿低迷,一庭红扑簌。”

【肆壹】朝天紫

朝天紫,本蜀牡丹花名,其色正紫,如金紫大夫之服色,故名。后人以为曲名。今以“紫”作“子”,非也,见陆游《牡丹谱》。

【肆贰】干荷叶

元太保刘秉忠《干荷叶》曲云:“干荷叶,色苍苍。老柄风摇荡。减了清香,越添黄。都因昨夜一场霜。寂寞秋江上。”此秉忠自度曲,曲名《干荷叶》,即咏干荷叶,犹是唐词之意也。又一首“吊宋”云:“南高峰。北高峰。惨淡烟霞洞。宋高宗,一场空。吴山依旧酒旗风。两度江南梦。”此借腔别咏,后世词例也。然其曲凄恻感慨,千古之寡和也。或云非秉忠作。秉忠助元凶宋,惟恐不早,而复为吊惜之辞,其俗所谓斧子斫了手摩挲之类也。

【肆叁】乐曲名解

《古今乐录》云:“伧歌以一句为一解,中国以一章为一解。”王僧虔启曰:“古曰章,今曰解。解有多少,当是先诗而后声。诗叙事,声成文,必使志尽于诗,音尽于曲。是以作诗有丰约,制解有多少。”又:“诸曲调,皆有词、有声。而大曲又有艳、有趋、有乱。词者,其歌诗也。声者,若羊吾、夷伊、那何之类也。艳在曲之前,趋与乱在曲之后,亦犹吴声西曲,前有和,后有送也。”慎按:艳在曲之前,与吴声之和,若今之引子。趋与乱在曲之后,与吴声之送,若今之尾声。羊吾、夷伊、那何,皆声之馀音袅袅,有声无字。虽借字作谱而无义。若今之哩啰、嗹唵、唵吽也。知此,可以读古乐府矣。

【肆肆】鼓吹骑吹云吹

乐府有鼓吹曲,其昉于黄帝记里鼓之制乎。后世有《鼓吹》、《骑吹》、《云吹》之名。《建初录》云:列于殿廷者名《鼓吹》,列于行驾者名《骑吹》。又曰:《鼓吹》,陆则楼车,水则楼船。其在廷,则以簨为楼也。水行则谓之《云吹》。《朱鹭》、《临高台》诸篇,则《鼓吹曲》也。《务成》、《黄雀》,则《骑吹曲》也。《水调》、《河传》,则《云吹曲》也。宋之问诗:“稍看朱鹭转,尚识紫骝骄。”此言《鼓吹》也。谢朓诗:“鸣笳翼高盖,叠鼓送华輈。”此言《骑吹》也。梁简文诗:“广水浮云吹,江风引夜衣。”此言《云吹》也。

【肆伍】唐词多无换头

张泌,南唐人,有《江城子》二阕。其一云:“碧阑干外小中庭。雨初晴。晓莺声。飞絮落花,时节近清明。睡起卷帘无一事,匀面了,没心情。”其二云:“浣花溪上见卿卿。眼波明。黛眉轻。高绾绿云,低簇小蜻蜓。好是问他得来么?和笑道,莫多情。”黄叔旸黄昇云:“唐词多无换头,如此词自是两首,故重押两“情”字、两“明”字。今人不知,合为一首,则误矣。”

【肆陆】填词句参差不同

填词平仄及断句皆定数,而词人语意所到,时有参差。如秦少游秦观《水龙吟》前段歇拍句云:“红成阵,飞鸳甃。”换头落句云:“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照人依旧。”以词意言,“当时皓月”作一句,“照人依旧”作一句。以词调拍眼,“但有当时”作一拍,“皓月照”作一拍,“人依旧”作一拍,为是也。维扬张世文云:陆放翁陆游《水龙吟》,首句本是六字,第二句本是七字。若“摩诃池上追游客”则七字。下云“红绿参差春晚”,却是六字。又如后篇《瑞鹤仙》,“冰轮桂花满溢”为句,以“满”字叶,而以“溢”字带在下句。别如二句分作三句、三句合作二句者尤多。然句法虽不同,而字数不少。妙在歌者上下纵横取协尔。古诗亦有此法。如王介甫王安石“一读亦使我,慨然想遗风”是也。

【肆柒】填词用韵宜谐俗

沈约之韵,未必悉合声律,而今诗人守之,如金科玉条。此无他,今之诗学李杜,李杜学六朝,往往用沈韵,故相袭不能革也。若作填词,自可通变。如“朋”字与“蒸”同押、“打”字与“等”同押、“卦”字“画”字与“怪”“坏”同押,乃是鴂舌之病,岂可以为法耶?元人周德清著《中原音韵》,一以中原之音为正,伟矣。然予观宋人填词,亦已有开先者。盖真见在人心目,有不约而同者。俗见之胶固,岂能眯豪杰之目哉。试举数词于右。东坡苏轼《一斛珠》云:“洛城春晚。垂杨乱掩红楼半。小池轻浪纹如篆。烛下花前,曾醉离歌宴。  自惜风流云雨散。关山有限情无限。待君重见寻芳伴。为说相思,目断西楼燕。”“篆”字沈韵在上韵,本属鴂舌,坡特正之也。蒋捷“元夕”《女冠子》云:“蕙花香也。雪晴池馆如画。春风飞到,宝钗楼上,一片笙箫,琉璃光射。而今灯谩挂。不是暗尘明月,那时元夜。况年来,心懒意怯,羞与闹蛾儿争耍。  江城人悄初更打。问繁华谁解,再向天公借。剔残红炧,但梦里隐隐,钿车罗帕。吴笺银粉砑。“砑”字据《竹山词》补。待把旧家风景,写成闲话。笑绿鬟邻女,倚窗犹唱,夕阳西下。”是驳正沈韵“画”及“挂”“话”及“打”字之谬也。吕圣求吕渭老《惜分钗》云:“重帘下。微灯挂。背阑同说春风话。”用韵亦与蒋捷同意。晁叔用晁冲之《感皇恩》云:“寒食不多时,牡丹初卖。小院重帘燕飞碍。昨宵风雨,尚有一分春在。今朝犹自得,阴晴快。  熟睡起来,宿酲微带。不惜罗襟揾眉黛。日长梳洗,看看花影移改。笑拈双杏子,连枝带。”此词连用数韵,酌古斟今尤妙。国初高季迪高启《石州慢》云:“落了辛夷,风雨顿催,庭院潇洒。春来长恁,乐章懒按,酒筹慵把。辞莺谢燕,十年梦断青楼,情随柳絮犹萦惹。难觅旧知音,把琴心重写。  夭冶。忆曾携手,斗草阑边,买花帘下。看辘轳低转,秋千高打。如今何处,总有团扇轻衫,与谁共走章台马?回首暮山青,又离愁来也。”诸公数词可为用韵之式,不独绮语之工而已。

【肆捌】燕莺转

《禽经》:“燕以狂,莺以喜转。”,视也。《夏小正》:“来降燕乃睇。”《转》,曲名,莺声似歌曲,故曰“转”。

【肆玖】哀曼

晋钮滔母猛氏《箜篌赋》曰:“乐操则寒条反荣,哀曼则晨华朝灭。”“曼”与“慢”通,亦曲名,如《石州慢》、《声声慢》之类。

【伍〇】北曲

《南史》蔡仲熊曰:“五音本在中土,故气韵调平。东南土气偏诐,故不能感动木石。”斯诚公言也。近世北曲,虽皆郑卫之音,然犹古者总章北里之韵,梨园教坊之调,是可证也。近日多尚海盐南曲,士夫禀心房之精,从婉娈之习者,风靡如一。甚者北土亦移而耽之。更数十年,北曲亦失传矣。白乐天白居易诗:“吴越声邪无法用,莫教偷入管弦中。”东坡苏轼诗:“好把鸾黄记宫样,莫教弦管作蛮声。”

【伍壹】欧苏词用选语

欧阳公欧阳修词“草薰风暖摇征辔”,乃用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薰”之语也。苏公苏轼词“照野瀰瀰浅浪,横空暧暧微霄”,乃用陶渊明“山涤馀霭,宇暧微霄”之语也。填词虽于文为末,而非自选诗乐府来,亦不能入妙。李易安李清照词“清露晨梳,新桐初引”,乃全用《世说》语。女流有此,在男子亦秦秦观、周周邦彦之流也。

【伍贰】草薰

佛经云:“奇草芳花,能逆风闻薰。”江淹《别赋》:“闺中风暖,陌上草薰。”正用佛经语。《六一词》欧阳修词集云“草薰风暖摇征辔”,又用江淹语。今《草堂》词改“薰”作“芳”,盖未见《文选》者也。《弘明集》:“地芝候月,天华逆风。”

【伍叁】南云

晏元献公晏殊《清商怨》云:“关河愁思望处满。渐素秋向晚。雁过南云,行人回泪眼。  双鸾衾裯悔展。夜又永,枕孤人远。梦未成归,梅花闻塞管。”此词误入欧公欧阳修集中。按诗话:或问晏同叔晏殊词“雁过南云”何所本,庚溪陈岩肖以江淹当是江总诗“心逐南云去,身随北雁来”答之。不知陆机《思亲赋》有“指南云以寄钦”之句。陆云《九愍》云:“眷南云以兴悲。”“南云”字当是用陆公语也。

【伍肆】词用晋帖语

“天气殊未佳,汝定成行否。寒食近,且住为佳尔。”此晋无名氏帖中语也。辛稼轩辛弃疾融化作《霜天晓角》词云:“吴头楚尾,一棹人千里。休说旧愁新恨,长亭树,今如此。  宦游吾倦矣!玉人留我醉。明日落花寒食,得且住,为佳尔。”晋人语本入妙,而词又融化之如此,可谓珠璧相照矣。

【伍伍】屯云

中山王《文木赋》:“奔雷屯云,薄雾浓雰。”皆形容木之文理也。杜诗“屯云对古城”,实用其字。李易安李清照“九日”词“薄雾浓雰愁永昼”,今俗本改“雰”作“雲”。

【伍陆】乐府用取月字

《子夜歌》“开窗取月光”,又“笼窗取凉风”,妙在“取”字。

【伍柒】齐己诗

僧齐己诗:“重城不锁梦,每夜自归山。”宋人小词:“金门不锁梦,随意绕天涯。”

【伍捌】欧词石诗

欧阳公欧阳修词:“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石曼卿石延年诗:“水尽天不尽,人在天尽头。”欧与石同时,且为文字友,其偶同乎?抑相取乎?

【伍玖】侧寒

吕圣求吕渭老《望海潮》词云:“侧寒斜雨,微灯薄雾,匆匆过了元宵。帘影护风,盆池见日,青青柳叶柔条。碧草皱裙腰。正昼长烟暖,蜂困莺娇。望处凄迷,半篙绿水浸“浸”字据《圣求词》补。斜桥。  孙郎病酒无聊。记乌丝醉语,碧玉风标。新燕又双,兰心渐吐,佳期趁取花朝。心事转迢迢。但梦随人远,心与山遥。误了芳音,小窗斜日到芭蕉。”其用“侧寒”字甚新。唐诗:“春寒侧侧掩重门。”韩偓诗:“侧侧轻寒剪剪风。”又无名氏词:“玉楼十二春寒侧。”与此“侧寒斜雨”相袭用之,不知所出。大意,“侧”,不正也,犹云峭寒尔。圣求在宋,人不甚著名,而词甚工。如《醉蓬莱》、《扑胡蝶近》、《惜分钗》、《薄倖》、《选冠子》、《百宜娇》、《荳叶黄》、《鼓笛慢》,佳处不减秦少游秦观。见予所集《词林万选》及《填词选格》。

【陆〇】闻笛词

南渡后,有题“闻笛”《玉楼春》词于杭京者。其词云:“玉楼十二春寒侧。楼角暮寒吹玉笛。天津桥上旧曾听,三十六宫秋草碧。  昭华人去无消息。江上青山空晚色。一声落尽短亭花,无数行人归未得。”其词悲感凄恻,在陈去非陈与义“忆昔午桥”之上,而不知名。或以为张子野张先,非也。子野张先卒于南渡之前,何得云“三十六宫秋草碧”乎?

【陆壹】等身金

宋贾黄中,幼日聪悟过人。父取书与其身相等,令诵之,谓之“等身书”。张子野张先《归朝欢》词云:“声转辘轳闻露井。晓汲银瓶牵素绠。西园人语夜来风,丛英飘坠红成径。宝猊烟未冷。莲台香烛残痕凝音佞。等身金,谁能得意,买此好光景。  粉落轻妆红玉莹。月枕横钗云坠领。有情无物不双栖,文禽只合长交颈。昼长欢岂定。争如翻做春宵永。日曈昽,娇柔懒起,帘押卷花影。”此词极工,全录之。不观贾黄中传,知“等身金”为何语乎?

【陆贰】关山一点

杜诗“关山同一点”,“点”字绝妙。东坡苏轼亦极爱之,作《洞仙歌》云“一点明月窥人”,用其语也。《赤壁赋》云“山高月小”,用其意也。今书坊本改“点”作“照”,语意索然。且“关山同一照”,小儿亦能之,何必杜公也。幸《草堂诗馀》注可证。

【陆叁】杨柳索春饶

张小山张可久《小桃红》词云:“一汀烟柳索春饶。添得杨花闹。盼杀归舟木兰棹。水迢迢。画楼明月空相照。今番瘦了。多情知道。宽褪翠裙腰。”“蒌蒿穿雪动,杨柳索春饶。”山谷黄庭坚诗也。此词用之。今刻本不知,改“饶”为“愁”,不惟无韵,且无味矣。

【陆肆】秋尽江南叶未凋

贺方回贺铸作《太平时》一词,衍杜牧之杜牧诗也。其词云:“秋尽江南叶未凋,晚云高。青山隐隐水迢迢。接亭皋。  二十四桥明月夜,弭兰桡。玉人何处教吹箫。可怜宵。”按此,则牧之本作“叶未凋”。今妄改作“草木凋”,与上下意不相接矣。幸有此可正其误。

【陆伍】玉船风动酒鳞红

何晋之何大圭《小重山》词云:“绿树啼莺春正浓。枝头青杏小,绿成丛。玉船风动酒鳞红。歌声咽,相见几时重。  车马去匆匆。路遥芳草远,恨无穷。相思只在梦魂中。今宵月,偏照小楼东。”临邛高耻庵云“玉船风动酒鳞红”之句,譬如云锦月钩,造化之巧,非人琢也。此等句在天地间有限。

【陆陆】泥人娇

俗谓柔言索物曰“泥”,乃计切,谚所谓软缠也。杜子美杜牧诗:“忽忽穷愁泥杀人。”元微之元稹《忆内》诗:“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杜牧之杜牧《登九华楼》诗:“为郡异乡徒泥酒。”皇甫《非烟传》诗曰:“郎心应似琴心怨,脉脉春情更泥谁。”杨乘诗:“昼泥琴声夜泥书。”元邓文原《赠妓》诗:“银灯影里泥人娇。”柳耆卿柳永词:“泥欢邀宠最难禁。”字又作“”,《花间集》顾敻词:“黄莺娇转芳妍。”又“记得人微敛黛”。字又作妮。王通叟观词:“十三妮子绿窗中。”今山东人目婢曰“小妮子”,其语亦古矣。

【陆柒】凝音佞

《诗》:“肤如凝脂。”“凝”音“佞”。唐诗:“日照凝红香。”白乐天白居易诗:“落絮无风凝不飞。”又:“舞繁红袖凝,歌切翠眉愁。”又:“舞急红腰凝,歌迟翠黛低。”徐幹臣徐伸词:“重省,别时泪渍,罗巾犹凝。”张子野张先词:“莲台香烛残痕凝。”高宾王词:“想莼汀,水云愁凝。闲蕙帐,猿鹤悲吟。”柳耆卿柳永词:“爱把歌喉当筵逞。遏天边,乱云愁凝。”今多作平音,失之。音律亦不协也。

【陆捌】词人用黦字

“黦”,黑而有文也,字一作“”,于勿、于月二切。周处《风土记》:“梅雨沾衣服,皆败黦。”此字文人罕用,惟《花间集》韦庄及毛熙震词中见之。韦庄《应天长》词云:“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又见玉楼花似雪。  暗想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想得此时情更切。泪沾红袖黦。”毛熙震《后庭花》词曰:“莺啼燕语芳菲节。后庭花发。昔时欢宴歌声揭。管弦清越。  自从陵谷追游歇。画梁尘黦。伤心一片如珪月。闲锁宫阙。”此二词皆工,全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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