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仰望者的天文朝圣之旅(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5-30 16:19:46

点击下载

作者:切特·雷莫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给仰望者的天文朝圣之旅

给仰望者的天文朝圣之旅试读:

前言

对人们最常提出的关于宇宙的“大”问题,现代天文学提供了谨慎的回答。宇宙是什么?宇宙从哪里来,将要到哪里去?宇宙是由什么组成的?以及,在大地之上,像萤火一样在物质表面起舞的、名为生命的东西,又是什么?

这些来自新天文学的回答,向我们展现了与人类尺度极不相称的时空。在这之中,包括多如恒河沙的恒星,每一颗(可能的)潜在的温暖的行星,或是其他充满了生命的星球;包括星系——千亿颗恒星于星云中诞生,又在壮烈的爆炸中死亡;包括或斑斑点点或如丝如缕的星系集团,跨越数光年甚至数十亿光年,好似窗外光线下飞舞的微尘;还包括世界的边缘,让我们得以抵达最初的那个无中生有、创造万物的时刻。

很多人容易被新天文学吓到,更愿意躲进无知的舒适区里。但是,如果我们真的对“我们是谁”这样的问题感兴趣,就必须足够勇敢地接受感观和理性告诉我们的一切;必须进入充满星系和天文数字的宇宙,甚至冒着承受精神眩晕的风险,了解我们最终必须得知的一切。[1]

但是,如同博物学家约翰·巴勒斯所说,了解只是一半,而爱是另一半。接下来的这些篇章是知道和热爱的练习,是一个人进入黑暗和寂静的夜空中探寻人生意义的朝圣之旅。探寻的回报是瞬间的顿悟、神赐般的启示,以及与一种比我们更伟大的事物的短暂邂逅——那是一种力量,一种美,把我们引入对最遥远天体的狂喜的沉思中。偶尔,如果我们足够幸运,还可以得到一个令人惊叹、超乎寻[2]常的夜晚。用诗人杰拉尔德·曼利·霍普金斯的话说,这样的夜晚“如抖动的银箔般闪耀”。

这趟旅程,我们每个人都必须独自前往。进入恒星和星系的王国,触碰宇宙的极限,抵达时空的边界。在那里,我们的心灵会接触终极的秘密,和已知的不可知相遇。这是一场探寻夜之魂的朝圣之旅。1 寂静

昨天在波士顿的大街上,我看到一个年轻人滑着滑板撞了一个小孩儿。滑板冲入人行道,朝着一个小女孩全速直撞过去。我当时就在现场,在一个不太近也不太远的位置上看到了发生的一切。一切发生得悄然无声。一切发生在死寂之中。吓坏了的孩子试图躲避冲撞,她的哭声,她的妈妈在那一刻的尖叫声,都被灰色羊毛般昏暗的11月天空吸收掉了。孩子的身体毫不费力地腾空而起,缓慢运动,宛如在梦中飘浮,然后跌落,撞到人行道上,两次。就像一个皮球,弹跳,然后静止。

所有这一切发生的时候,安静极了,就像是我正在用天文望远镜观看一幕发生在另一颗行星上的悲剧。我曾观测太空中的恒星爆炸,巨大的、行星状碎裂的、几光年远的场面,透过眼前望远镜冰凉的玻璃镜片呈现,绝对寂静。我在波士顿的大街上目睹的场景给我的感受就像那次观测一样。

就在那孩子腾空而起的时间里,地球携着她向东自转了800米,地球相对太阳的运动又让她反过来朝西移动了64千米。在银河系的所有恒星之中,太阳系带着她飘移,悄无声息地朝着织女星的方向运动了32千米。她也乘着围绕银河系的转轮行过480千米,环过中心闭合成一个完美的圆。在穿越宇宙的壮丽飞行结束后,她撞回地面,又像个皮球一样弹起。她升向空中,在银河系中漫游,再跌落人行道上。

似乎有一层薄膜把我们和混乱隔绝开来。孩子被滑板撞飞,缓慢运动后静止下来。这期间存在一个漫长的间歇。鸽子在灰色的天空中冻结,人行道上漫步的行人呆若磐石,培根大街的交通停滞。小女孩的身体安静地躺在柏油路面上,就像一张发皱的报纸。妈妈的哭喊声迷失在星辰间的虚空里。

我们要如何理解宇宙的寂静?有人说,陨石进入地球大气层的时候,肯定会呼啸着四分五裂。但在地球的大气层之外,星空依然不声不响。星系中燃烧的灌木没有发声。银河流淌过夏夜黑暗的浅滩,也没有激起易被察觉的波纹。恒星自己吹散星风,发出的声响我们无可辨析。几百万个太阳系被银河系中心的黑洞吸入,像羽毛飘落一样无声无息。宇宙在大爆炸中开始膨胀,创世的火球悄悄地释放出无限能量,像根终极的爆竹一样。这里没有任何声迹。薄膜破裂了,一个孩子飞越半空,宇宙保持沉默。

在耶稣受难日和复活节之间的天主教教堂里,钟声也是沉默的。遵循欧洲12世纪的习惯,大钟被“黑暗乐器”所替代,木头发出的噼啪声响和其他东西产生的噪声,都提醒着信徒们声音所带来的恐惧,那总会让人联想到耶稣基督之死。人们无法相信神会死去,而天堂竟然对此保持沉默。果然,闪电击中耶稣受难的加略山。神殿轰响着出现裂隙。大地震动,岩石迸开,群星仍在闪烁。这喧响与雷电,根据中世纪的风俗,是人们在复活节的仪式上用木器制造出来的。

可是,昨天,在波士顿的大街上,一个孩子腾空而起,天空对此无动于衷。我听着,把愤怒的感官音量开到最大,可却什么也没能听到。※

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的电影《红色沙漠》中有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女人走进建筑工地,男人们正在那里建造大型射电望远镜阵列。“这些是做什么的?”她问。其中一名工人回答:“它们用来听星星的声音。”  “哦,”她懵懂又热切地惊叫,“我能听听吗?”

让我们听听。让我们把花费数百万美元建造的望远镜连接上厨房里的收音机,然后将恒星辐射的能量转化为声音。我们会听见什么?各种元素随机产生的爆裂声,恒星大气中的电子能级跃迁产生的静电声,氢的嗡嗡声,试图遵循量子物理随机率的物质产生的咝咝声和噼啪声——随机的、统计的、无关紧要的噪声,就像忙碌蜂巢里传出的争论或是海浪拍打木板发出的叹息。

我读高中的时候,在玻璃罐中做过一个电铃实验。电铃悬挂在罐子里,电线通过将瓶口密封住的橡胶塞上的小孔与电源连接。打开电铃的电源让它响起来,然后抽出玻璃罐子里的空气。慢慢地,电铃的声音逐渐消失了,而铃舌还在如静默的刺青针般敲击着。我们观察着铃舌在真空中无声地拍打,就像看到一只飞蛾在窗外用柔软的翅膀击打着玻璃。

和玻璃罐中的真空相比,恒星之间的空间更加空旷。恒星之间的空旷是难以想象的浩瀚。如果太阳是波士顿的一只高尔夫球,地球就是4米远的针尖儿,而最近的恒星——半人马座α——将是辛辛那提的另一只高尔夫球(它是三星系统,所以实际上是两只高尔夫球加上一粒豌豆)。和恒星本身的尺寸相比,恒星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在波士顿的一只高尔夫球;在辛辛那提的另两只高尔夫球与一粒豌豆;在迈阿密的一颗玻璃球;在旧金山的一个篮球。恒星之间的广袤无垠没有道路相连,只有比如今地球上能够制造出的更加完美的真空。银河系中,我们所在的这个区域里,星际空间中每立方厘米仅含有大约一个物质原子,也就是说,每个原子占据着一块方糖大小的空间。星际空间的寂静真空要比玻璃罐子中的真空密集一百万倍。在这几乎完美的真空中,恒星爆炸,陨石在卫星上撞击,行星分崩离析,这些动静都不会比玻璃罐里跃动的电铃更响亮。

我曾经通过一架性能强大的望远镜观测蟹状星云。那星云是恒星爆炸后正在扩散的残骸,残存的外圈物质扩散到8光年宽,距离我们5000光年远。我当时在望远镜里见到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一块模糊的小光斑,与其说是一颗正在消亡的恒星,倒不如说更像是目镜上的一小片被烟熏过留下的污迹。通过望远镜看它,一半靠视觉,一半靠想象。在模糊的光斑中,我很容易想象到向外扩散的激波、高能辐射的包层、撕裂的气态细丝,以及死亡恒星破碎和脉动的遗迹。我的目光紧贴着望远镜目镜停了一刻钟的时间,我体验到强烈的能量释放感,如同老房子倒塌在地基上,而炸药专家精确控制了掀起灰尘的方向。在看到蟹状星云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应该戴上耳塞,像炮兵或是操作电锤的工人那样保护自己的耳朵。但实际上什么声音也没有。

中国古人见到了蟹状星云爆发的过程。公元1054年,金牛座出现了一颗新星。它接连燃烧几个星期,亮度超过金星,甚至在白天也足以被人们看到。之后,这颗星逐渐暗淡下去,直到消失不见。中国古人在史书中将其记录为“客星”。900年之后,爆发还在继续。我们将望远镜指向1054年金牛座出现“客星”的区域,就能看到喧腾的气体泡泡还在疾速向外扩张。

多丽丝·莱辛在她的太空幻想编年史的开头是这么说的:“我父亲,过去就这么坐着,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一夜接着一夜,坐在位于非洲的我家的门外,看着星星。‘那么,’他会说,‘如果我们爆[3]炸了,也还有那么多的世界存在呢。’”是的,即便它们当中现在或今后有那么一两颗爆炸了,也还有那么多呢。数万亿颗恒星遍布在真空的空间里,其中一颗在1054年爆炸了,中国人看到了;一颗在1572年爆炸了,第谷·布拉赫看到了;还有一颗在1604年爆炸了,开普勒看到了。它们都陷于令人敬畏的寂静。※

宇宙在物理层面的寂静,对应着道德上的沉默。一个孩子在空中腾飞之后受伤,而星系继续围绕着各自的轴线有条不紊地旋转。但是,为什么我还心有不甘呢?在九天之外,不存在极乐世界,也没有众神在享宴之余一瞥人世间的疾苦。天外存在的,只是一个又一个遥远的星系,壮丽而安静地旋转着,高悬于上却对我们的生活漠不关心。星系的数量可能无穷无尽,我们的愤怒却不能每时每刻都持续。有限的生活,分配于无限的宇宙,结果已渺小到足以忽略不计。

从我居住的新英格兰村走到繁忙的主街只有几百米,奎塞特小溪蜿蜒穿过沼泽,看起来似乎就同我所希望的那样遥远。在11月顺流而下,会来到一片原始的寂静之地。溪水暗淡而迟缓,把柳树根和厚厚的箭头状绿叶搅动得像糖浆一样混浊。风在空中止步,鸟儿早已南逃。越野自行车在冬天被堆积起来,雪地摩托还藏在车库后面落灰。11月的这几个星期,奎塞特小溪附近的沼泽就像星际空间一样寂静。

我们对寂静的掌控十分脆弱。长途高速路上的货运车厢吱吱作响,有时这点噪声就足以打断梭罗的沉思。梭罗有足够的洞察力去了解,在离瓦尔登湖不远处的菲茨堡铁路上鸣响的汽笛声除了预示着火车即将进站似乎还有更多的含义,但他几乎想不出如果科技扰乱我们原本自然宁静的世界会引发什么后果。梭罗迷恋猫头鹰。“它们的叫声,”他说,“和沼泽地与黄昏的树林特别般配。”在猫头鹰的叫声之间,只有深沉的、给人以启发的宁静。梭罗说:“它们的叫声之间夹杂着一种空旷的、未经开垦的自然,而人类还没能充分理解这些。”梭罗沉醉于这间隙的寂静,就像我痴迷于11月里沼泽的沉默不语。

在学生时代,我偶然读到马克斯·皮卡德的著作《沉默的世界》。这本书提供了相较于之前的我而言,对现在的我来说更有价值的视野。沉默,皮卡德说,是语言的源泉,并且,抑制语言的结果只能是将它反反复复地再现。只有与沉默相关,语言才有意义。这是皮卡德赐予的宝物。带着这一层面的沉默的意义,我的思绪回到了11月的奎塞特小溪旁的沼泽。沉默,这沉默让我面对恒星,面对默不作声旋转着的笨重星系,面对真空中上帝敲打大钟发出的叮当声响。恒星的沉默,是创造和再造的沉默。这样的沉默无法命名,这样的沉默只能被独自探索。沿着瓦尔登湖的岸边,猫头鹰啼鸣着发问,回答隐藏在鸣叫间隙的寂静中。那间隙短暂却无限深邃,夜之魂潜藏其中。

我乘独木舟沿着溪水顺流而下时竖起耳朵聆听,就像动物嗅探着风中食物或天敌的气息。我不确定在这沉默之外,在一切缺席的声响之外,我还想听到什么。可能是一声干涩的啼鸣,用诗人华莱士·史蒂文斯的话说:“屋外传来一声干涩的啼鸣……唱诗班C调唱得最好的[4]歌者……还离得很远。”是我所求的太多了吗?我不求肆意大作的铃声,也不求震裂神庙的惊雷。我只求远处柳树林里一声干涩的啼鸣,还有那遥远星系中丛丛柔荑的飒飒窸窣。※

一个孩子被滑着滑板的年轻人撞飞,跌落在人行道上静止不动。鸽子在灰色的天空中冻结,人行道上漫步的行人呆若磐石。孩子的身体像发皱的报纸一样在那里躺了多久?我的心脏像真空中静默拍打的电铃一样跳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只有零点几秒。在这之后,世界本来的节奏恢复如初,人群潮水般聚集。有个人把受伤的孩子抱起来,和她的妈妈一起匆忙寻求帮助。好事者心烦意乱地散开。城市的喧闹声吞噬了公共空间,培根大街的交通再次运作起来。2 在黑暗的时光里

小时候,有一次父亲把我从睡梦中叫醒,只为让我一睹彗星的光彩。他从收音机里听说,一颗彗星将在黎明之前几个小时的东方天空现身。我穿上拖鞋,披上夹克,跟着父亲来到院子里。瞌睡虫跟在我身后,像是彗星的尾巴。我们父子二人一同站在黑色的松树之间,仰头寻找着星夜中的小斑点。

在我记忆中残留的影像当下却清晰起来了。父亲其实并不知道彗星究竟长什么样子,也无法确定它会出现的精确方向,我们只能尽力在天空中找个大概。我猜测,他想象中的彗星拖曳着一条长长的光轨,会像天使降临时吹奏喇叭一样宣告自己的登场。他想象着滔天巨响和光芒四射。他期待着天际燃起火焰。他想让我看见这一切。

我们没能看见那颗彗星。可能对于天文学家来说那只是每年例行来访的十几颗彗星中的一颗,只能依靠双筒望远镜、天文望远镜或照相底片才能看得见。又或许,那颗对肉眼来说太暗的彗星就隐藏在松树之间,没有被我们发现。我们站在结霜般的冰冷空气中寻找着它,直到东方的天空晨光熹微。那一夜,给了我最初的关于群星的记忆。没有名字的、不可计数的、声势浩大的群星,像一张冰冷的渔网笼罩着松树林,美丽而令人畏惧。※[5]

美丽无非是恐惧的开端,诗人赖内·马利亚·里尔克如此哀叹。今夜,我再次从黑暗中醒来,迷失在关于粗糙黑松林和无名群星的儿时梦境里。这是独处的时刻,绝望的时刻,像孤狼一样的时刻。我真切地感受到幽灵就栖身在阴影中,肉体的幽灵,心灵的幽灵。一时兴起,我起身穿过漆黑的房间,走入门前的庭院。在那儿,我逮到了冬季的猎户座,正偷偷溜过秋夜的天空。

巨人猎户座,他是大言不惭者、猎杀野兽者、呼风唤雨者。星光点缀在巨人隆起的肌肉处,北方夜空中再也没有哪块地方存在比它更明亮的可被观测到的星星。钻石般的参宿七是猎人的前脚,红宝石一样的参宿四是支撑着猎人抬起的手臂的肩膀。还有闪耀的参宿五和参宿六,它们是另一侧肩膀和另一只脚。参宿一、参宿二和参宿三是猎人腰带上的白珍珠。这几颗星中离我们最近的是参宿五,但470光年的路程比从地球到离我们最近的星球还要远上100倍。参宿六有2000光年远。它们都是银河系中的巨星,比我们的太阳明亮万倍,是夜空中最大、最耀眼的存在。这些巨星在夜晚用火舌回应着地上的黑松林。

父亲教会我认识并叫出猎户座群星的名字。他和我一起站在松树下,用手指着缠绕在大树枝头的巨人猎户的身影。他拿出一本书,书中有星图、恒星的信息和关于星座的故事。其中猎户座的故事是我最喜欢的。

历经千辛万苦,猎户奥利翁抵达了希俄斯岛,他在那里爱上了国王奥诺比安的女儿梅洛普。国王同意奥利翁娶自己的女儿为妻,但是坚持要他完成一系列困难的任务以证明他的决心。奥利翁每完成一项任务,国王就提出另一项新的,每次都要比之前的更困难。最终,奥利翁怀疑国王根本就没打算放走他的女儿,这考验永远也不会结束。他决定不再接受任务,还要强行带走梅洛普。但猎户的计划被国王发现了。奥诺比安把奥利翁抓起来,刺瞎了他的双眼,将他放逐到海边,让他只能在黑暗中徘徊。

猎户座的故事,是关于光明与黑暗的长篇史诗的一部分,它就像一条无源之溪,流过建立了多种文明的不同民族的记忆。史诗中的英雄总是一位战士,勇猛而英俊,身披祥云,衣着绚烂。他爱上了明媚的少女,最终却总要将她抛弃或杀害。他是旅行者。他是战胜了在丰饶土地上为非作歹的野兽和魔鬼的勇士。他是“千面英雄”,走入黑暗,再骄傲凯旋。

神话中猎户座的原型是太阳。这样的神话让蒙昧中的原始人类对太阳的季节性和周期运动的体验变得饱满——冬季和夏季,夜晚和白天,死亡和蜕变。在最早讲述故事的人的梦境里,失明了的奥利翁就是冬天或夜晚的太阳。巨人历经风雨,现在却步入黑暗。他一路蹒跚向西前行,盲目而孤独,被众神遗弃。老天无眼!众神扑灭了光明。他们扑灭了光明,却又像无事发生一样各回各家。奥利翁成了阴暗峡谷中独行的诗人,他是心灵的黑夜里的圣十字若望,他是步入歧途后迷失在阴暗森林中的但丁。

每个孩子都知道,夜晚是恐惧的开始。有谁不害怕黑暗呢?众神是光明的创造者,他们朝九晚五地工作。所以到了夜晚,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20分钟里,我站在门前庭院中,看着猎户座的群星向西方移动了三根手指的宽度。云层增厚,疾驰向东。在掠过的云隙之间,我看到了那个巨人。就在那儿!腰带上不容错认的三颗星!踌躇地闪烁着,像西洋镜上的图画。在我父亲那本书的星图上,猎户座的形象呈现出全副武装的姿态,他手持木棒和狮子皮做的盾牌,利剑悬于腰间。但是,这充满想象力的图像与我在这个断续梦境中的夜晚所见到的星空不太一样。今夜,我见到的是已经失明的巨人,是让人怜悯的、英俊的巨人,是海神波塞冬的儿子。他迟疑地伸出手臂,踉跄着向西穿过一片黑浓如酒的大海。

在其他晴朗的时间里,星座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被称为Lucida。而猎户星座中的一等星——位于巨人肩膀的参宿四,即为猎户座最亮之星。血红色的参宿四,就像是猎人被刺瞎的眼睛。这是一颗红超巨星,已经是恒星膨胀的强弩之末,它的直径约有6.5亿千米。如果参宿四处于我们太阳的位置,那么地球及其轨道都会位于参宿四体内,就连火星也逃不掉。参宿四是已膨胀到足以吞噬周围行星的老年恒星。

巨大的参宿四,是少数几颗天文学家可以成功拍摄到细节照片的恒星之一。在这些特殊的照片上,参宿四貌似明亮的圆盘,而不再只是一个小光点。圆盘周围缠绕着气态的冕层,它们是被星风吹离恒星表面的气体。我见过一幅用计算机处理过的参宿四的伪彩色照片,照片以不同的颜色表现出恒星表面的温度高低。这种方法可以展现恒星内部的对流结构。恒星核心的火炉将恒星外层巨大的能量激发,它们翻涌着掀起巨浪。照片中橘色的“海洋”标志着那是热量由恒星内部穿透到表面导致温度上升的区域,蓝色的“大陆”代表着那是能量沉降以至温度较低的地方。谁能想到这些呢?谁能想到那些夜空中冰凉如水的小光点,其实是另外的太阳,是燃烧着热核反应的创造之火的太阳?谁能想到猎户座肩头的红色恒星竟然能放射出比地球上正午艳阳更耀眼的光芒?

这些来自天文学家的信息,这些计算机处理过的明信片,最近才告诉我们,参宿四是遥远的巨大恒星,是氢和氦组成的直径6.5亿千米的火球,是剧烈膨胀的星体,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行星,点燃了银河系昏暗的角落。它的表面翻腾动荡,像风暴中汹涌的海水,火舌在幽暗的宇宙空间蔓延亿万千米。站在地球上看,这个庞然大物却只凝缩成天空中猎户座肩头的一个小亮点。夜空里的恒星善于隐藏各自真正的秉性,因为它们总是自如地玩弄着一个名为“距离”的诡计。如果在我们同参宿四之间的距离——500光年远——存在一颗像我们的太阳这样通常大小的恒星,那么它是无法被肉眼观测到的。参宿四周围的行星上要是也能有一座帕洛马山天文台的话,上面的天文学家如果足够幸运,就有可能在照相底片上从银河系的数十亿颗恒星中识别出我们细若微尘的太阳,可这样的工作无异于大海捞针,因为它是那样平凡无奇。参宿四能在我们自己的夜空中现身也完全是因为它令人难以置信的尺寸。※

沉重的云层后面,猎户座渐渐西行。海神之子行走于水上。在阻隔视觉的黑暗中,他会不会先用一只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迈进水中,以免跌入世界边缘的深渊?当巨人的脚掌羞怯地踏在鱼儿们头顶星光闪耀的海面上,它们会继续安然地潜游还是会四散逃走?“在黑暗的[6]时光里,视线开始清晰。”这是诗人西奥多·罗特克的名句。先知以赛亚也说过类似的话:“走进黑暗的人看见光。”中世纪的神秘主义者拥抱黑暗。信徒们相信,只有穿过黑夜,才能收获天主赐福的光明。

而我不奢求于赐福便会感到满足。就像一尾在幽暗海水中游动的鱼,隐蔽于行走在水面之上的巨人身影下已使我心满意足。科学之光,比神秘主义的光明更加严谨。本书是一本关于科学的读物,是从暗弱的星光中用理性和想象力提炼出来的纵观宇宙的视野,是凝成露珠般的夜晚浓缩而成的新宇宙学。

科学之光可能比神秘主义的光明要严谨得多,但对英雄气概的追寻却一点儿也不少。新天文学的壮丽视野足以把众神从天上的宝座上踢开。就猎户座本身而言,在它之中就藏纳着足以匹敌奥林匹斯山的科学事实和未解之谜。恒星诞生于充满尘埃的星云之中,热核反应将它们燃起,爆发的强烈光芒足以致使附近的行星目盲。再比如,位于猎户座足部的参宿七,它燃着热切的蓝色光芒,仅仅百万年间就已消耗掉比一百个太阳还要多的物质。像参宿四这颗红超巨星一样浮肿的恒星,正努力延缓最终的引力坍缩。有些恒星起伏不定,深深地叹息;有些恒星不堪重负已经爆炸;有些恒星死去时会收缩到行星那么小,甚至收缩到只有一座城市的规模,然后——留下一块城市大小的永夜之地——它会继续缩小,把自身收缩成一个针尖,然后再缩,直到把相当于十几个太阳的质量压缩到超越物理尺寸为止。

猎户座腰带附近萦着一缕黑烟,那是马头星云。那里的空间足够容纳2000个太阳系。谁会愿意走进那样的黑暗森林呢?马头矗立在明亮的气体背景之前,周围全是氢元素辐射的玫瑰色的华丽波涛。谁能在那样的广袤无垠中认出自己的样子?无论是马头星云还是那明亮的气体背景,对于肉眼来说都是不可见的。据说,只有在特别黑暗、特别晴朗的条件下,利用搭配宽视场目镜的中等尺寸望远镜,才有可能观测到马头星云。我尝试过,但从来没能成功。我对这部分天空的了解,仅仅得益于众多大天文台拍摄的丰富多彩的照片。这个区域的丰富程度无与伦比:耀眼的恒星、黑暗的星云,以及被猎户座腰带上最东边那颗巨大的恒星参宿一的辐射激发的闪烁气体。如果夜空中有什么东西可以媲美神秘主义的幻想,那一定就是这里。

从星光中攫取宇宙的秘密已经不再只是千面英雄的工作,它现在属于拥有同一副面孔的一千位英雄——这就是我们的科学界。但探索就像是护送猎户座踉跄着穿过黑浓如酒的大海。“夜晚是我们无尽的窗口。”我们踉跄着穿过黑暗,向着光明前行。

奥利翁听到铁匠手中锤子的敲打声。他跟随着乐声穿过海洋,最后来到利姆诺斯岛——铁匠的熔炉。铁匠是赫菲斯托斯乔装打扮的,他是锻造之神、手艺精湛的匠人,是他为众神锻造了金色的太阳和银色的月亮。锻造之神同情盲眼奥利翁的遭遇,派遣自己的仆人刻达利翁作为他的向导,一起向东方行进。刻达利翁坐在盲眼巨人的肩膀上,带领他去寻找阿波罗和太阳将升的地方。奥利翁面朝东方而立,太阳升起。他感觉阳光温暖了自己的双眼。之后,他慢慢恢复了视觉。起初眼前迷蒙一片,之后雾气渐渐消散,他的世界终于再次清晰起来。※

古希腊人相信,眼睛在视觉方面扮演着双重的角色。他们认为,从双眼中可以放射出一道苍白的光线,与世间万物接触后再返回瞳孔,所见事物就像是旅行者归来所携带的礼物。对他们来说,眼睛既是发射器又是接收器。现代科学已经推翻了古希腊人的视觉理论。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眼睛的作用只是被动地接收,它仅仅是容纳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光线的收集器。视觉,用新的说法,意味着投向光明,仅此而已。

但是,除此之外,一定还有些东西,不仅仅是投向光明那么简单。是哪些因素影响着光?或者说,为什么我们在黑暗的时光里却能看得最清楚?几天前的一个下午,日光已渐渐消退,我在一片浸水草甸上意外地发现了一团紫茎泽兰。这种植物开着紫色的小花,像燃着紫色的烈焰。它的茎间挂着银色的蛛网,一只金蛛转动它布着黄色条纹的肚子,朝向正在西沉的太阳。它的颜色穿过草地,就像一枚发亮的螺栓。“在黑暗的时光里,视线开始清晰。”这是一个悖论:黑就是白,黑暗是美丽之母,光的消亡就是展露。难道古希腊人终究是正确的吗?也许,只有在黑暗的时光里,智慧的光芒才能从眼睛里迸发出来,才能指引通向世界的正确方向而不被灼热的阳光所掩盖。也许,只有在黑暗的时光里,眼睛和思维才能彼此转化,才能精巧地合作,激发出视觉的艺术。没有多少人愿意走夜路,没有多少人愿意走进黑暗的森林去感受恐惧所带来的肠胃里的焦灼,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生活在漆黑的山洞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但,令人意外地,古希腊人的真理浮现出来,思维之光带回了非凡的礼物。“一个人走向远方,寻找自我的意义。”西奥多·罗特克说。浸水草甸上的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金蛛在纤细的蛛丝上转动着腹部的黄色条纹,像钟表的时针一样旋转着追踪太阳的方向。“渐昏渐暗的林荫里,我遇见自己的身影。”罗特克继续说,“日子在火中煎熬。万千契合宛若狂风暴雨,猛烈不知疲劳。群鸟飞舞,残月当空,天仍大亮,午夜却再次难逃。”[7]3 微光

1982年3月10日,我在等待世界末日的到来。根据大众媒体所谓的确切报道,太阳系所有的行星在轨道上的位置会在那天与这颗恒星处于同一侧,就像穿在竹签子上的肉串一样排列成一条直线。有人预言,这种罕见现象的发生将会招致严重的后果:所有行星的引力联合起来拖曳牵引,作用在一条直线上,会引发太阳风暴,对地球造成巨大危害。而重创之下的地球,火山爆发,大陆板块巨震,地质断层像拉链一样被撕开,加利福尼亚沉入大海。

好吧,当然,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加利福尼亚还安稳地待在圣安德利亚斯断层上,太阳依旧孜孜不倦地散发着光芒,地球也还安逸地在原本的自转轴上旋转。

行星根本不会排成一条直线,至少不会像报纸上说的那样排列,不会像一根穿满珠子的看不见的线。在行星排成最接近直线的状态时,如果从太阳的视角看过去,会发现它们分布在一个95度张角的扇形区域中。这意味着,这些行星分布的范围已经超过了天空的四分之一。在预言中的灾难到来之前的好几个星期里,这些行星的排列角度已经与人们所担忧的情形非常接近,但没有引发任何值得在意的事件。不仅如此,历史上还有过比这一次排列得更加整齐的时候,也没有招致什么严重后果。更何况,天文学家可以精确计算出这种特殊的排列状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