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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2 18:4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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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静雯

出版社: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未完:365首诗

未完:365首诗试读:

未完的破壳

胡续冬

我是在2017年初替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发起的“破壳计划”担任诗歌类作品终审评委的时候,才第一次接触到本书作者张静雯的诗歌。确切地说一,开始接触到的并不是张静雯这个听起来很像纯爱小说女一号的名字,是一个冷冰冰的匿名编号,我记得好像是034。这个本来应该很不容易被记住的无意义编号能让我现在都还记得,原因只有一个:编号034名下的那些诗,作为一个整体读起来感觉非常独特。

坦率地说,那些诗如果每一首单独阅读的话,会有一种泥沙俱下、良莠不齐的印象。有些诗写得颇有法度,修辞适当、控制得体,节奏和语感均像是出自已持有驾照数年的“老司机”之手。比如《如果忘记风》《味道》这样的诗,若无其事地切入,无中生有地展开,起承转合的小齿轮都运转得无声无息,放到任何一个诗歌圈子里的民间出版物中,都不会显得跌份儿。但是也有一些诗单独看起来显得很仓促随意,章法略凌乱不说,有时候还会不加选择地使用一些准鸡汤词汇。

然而一,旦把那些诗作为一个整体来阅读的话(事实上它们也的确属于目标中的一,本完整的诗集),就会有一种非常醒目的“在劳作中”的感觉。长期以来,人们对现代诗的“发生学状态”有一个很大的认知分歧一。些人对所谓“灵感”膜拜至极,认为诗歌写作是高度神秘化的“灵感”的产物,写作者的要务是通过各种与日常生活产生摩擦的心智状态做好接受“灵感附体”的准备。但是我认同的是另一种理解,就是认为诗歌写作是一种日常的劳作,不存在独立于日常生活、可以突降到写作者身上的“灵感”,写作者需要在日常生活中让感受力随时置于开放模式,随时都可以从事分行体文字操练,所谓的“灵感”不过是清醒、活跃的日常书写劳作中一种自我召唤的隐秘热情。

诗歌写作在我理解中不仅仅是一种日常的心智劳作,更是一种无尽的、无休止的生存体验。正是在这种意义上,034这个编号下的所有诗歌作为一个整体可以看作一个难得的样本,出色地诠释了一个把诗歌当作个人内在“修行”的人如何自觉地让关乎生存体验的诗歌写作以某种恒定的节奏参与到自我与世界之关系的日常性澄明与维护中来。在这种日常劳作中,单篇作品的完成度和耀眼程度可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建立并保持一种写作的日常必需性,这种必需性所内置的对诗歌的信任将会在一个宏观的视野里把所有单篇作品的集合转化为一种让生命远离“完成”状态永远指向、“未完”的迷人的动力。巧合的是,034为她的这本诗集起的书名正好是“未完”。

得知编号034对应了张静雯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是在“破壳计划”诗歌组的终审讨论会上。那次讨论会上几个终审评委之间出现了一定的意见分歧一一,因为同时进入终审的,还有些眼看上去已经高度符合当代诗歌书写“行规”的“高端”作品,有个别作品甚至能一眼识别出它大概出自哪个诗歌圈子里的年轻人之手。相比之下,034某些单篇作品里的瑕疵则暴露出作者明显的“圈外人”身份。为了验证我们几个评委的判断,完成评选之后,我们请求工作人员“解密”了几个最终候选人的身份文件,果不其然,和其他那些其实早已“破壳”甚至还获得过各种大大小小的诗歌奖项的“圈内人”相比,名叫张静雯的034候选人对自己身份的描述显得格外地意味深长——“在甘肃省陇南市成县电子商务孵化园电商中心工作一,个写诗的体制内基层小干部”。

在得知了张静雯彻底的“素人”身份以后,她的那首《个人简介》读起来就更加令人爱不释手—

没有任何头衔

没被归为某一类别

除了姓名、性别、年龄

以及眼神里的清白

实在没有动人的简介

那些发生在身上的故事

又不便公开讲述

自我简介是奇怪、

难以书写的一种文体

我只能写上父母为了

区别其他婴儿,给我起的名字

上帝为了赋予使命,给我的性别

以及我已在人世度过的时间刻度

这就非常好。我希望我的简介

永远只有这三样,这才是

真正的简介

至于复杂的,那些关于灵魂

那些无用的热情

它不会被写在纸上

我和翟永明、欧阳江河三位终审评委最后一致决定,让张静雯成为“破壳计划”诗歌组的唯一一个出版资助对象,因为这个项目的初衷,正是为了让那些和诗歌圈子完全绝缘却能以一种高度自洽和内敛的姿态默默地从事诗歌写作的人“破壳”而出、不再被遮蔽。张静雯对诗歌劳作的孤独属性有着极为冷静的体认,她在《风是孤独的》这首诗里写道:

但孤独是多么美妙啊,就像

一滴雨用自己一生的时间

从空处落入空处

而且无人察觉

她已经做好让自己“无人察觉”的心理准备。不知道这个“破壳”的机会给了她以后,会不会帮助她在那条“只有自己知道的小路”(语出张静雯《女诗人的小路》)上走得更加笃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猜测她深知真正的写作者永远都处在“未完的破壳”中,“破壳”是无限次、无终结的,每当她下班之后在昏黄的桌灯下又写下一行此前从未发现过的内心的颤栗,她就在“未完的破壳”中更深地迈进了一步。

七楼窗外

一只白色的塑料袋在空中盘旋

降落,用一种不规则的路线

我惊异于这种凌驾于引力作用之上的现象

继续观察

几棵树的树干在左右摆动

树叶随着树干,有序地晃动跳跃

还有一种声音,呼呼作响

再无其他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我所经历的

我们都知道,这就是风

风看不见,像爱

但风有其表现的形式

风用一件件事证明自己

它不是散文,不是小说

它只是一句诗歌,吟诵着自己

这就是风

在我想感受风,想看看风的时候

我看到了晃动的树干与树叶

飞舞的樱花瓣落在一大片樱花瓣上

这就是真实的风

—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它既不是虚构,也非虚幻

现在一切恢复到静止状态

而风确实存在过,且持续存在着

大昭寺前的阿妈

八年前

大昭寺门口磕头的人群里,有一位老阿妈

八年后

大昭寺门口磕头的人群里,我又看到了她

靠坐在一旁,我丧失所有气力

头顶的天空

上升的香烟与云连成一片

茫茫的人世啊

阿妈已老

谁能陪我回家

三月的植物

是什么在涂染着它

如此优雅的缓慢,如此精细

花苞逐渐变红,枯草从最深处绿上来

神秘的力量在精确地绘制

我们的局限性也在于

永远无法体会植物的感受

长年累月地扎根在土地里

就像扎根在时间的永恒中

如无意外,便一直存在下去

它们之间是否有一种我们永远无法

听到的语言。暗藏的智慧

这些绿色的植物

能否感受到来自外界目光长久地凝视

而如果有交流,植物开口的第一句话

会说什么?

不过,我并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语言

那只会让距离更为遥远

如下所述

我想

和你谈谈那些,暗的物质

真空里的水流

火星上的水晶

那些你思考过却从未表达过的

清晨小吃摊上

包子与豆浆的热气

孩子在冬天红扑扑的双颊

落满了白霜的菜地

一只喜鹊飞起

一只喜鹊在漫步

我想和你谈谈

太阳每天在我右边升起

左边落下

河面波光粼粼,白鹭低飞

这是我的日子

想和你交换的内容

这是美的,我想让你看见的

别的就算了

我想和你谈谈,或者什么也不谈

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

我欲言又止的唇

黄昏又降临了

黄昏又降临了—

悄然而至

神是存在的,至少在

这一刻

树保持惯有的沉默

在清真寺的晚祷声中

孩子奔跑而过

风是孤独的

风是孤独的

它拂动了万物,而没有谁

像风对待万物那样对待过风

死亡是孤独的,无人能唤醒

一场永久的睡眠

我不想描述

一种无源头的自私的孤独

但孤独是多么美妙啊,就像

一滴雨用自己一生的时间

从空处落入空处

而且无人察觉

乘火车远行的人

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

一个人说,从广元到乌海

走了三天还未到

一个人背对着另一个人

他面前一堆鸡骨头

三个插耳机听歌的少年

望着对面的窗外

我们互不相识,与车厢里的人

与换车票的乘务员,与兜售小吃的乘务员

与车窗外飞快奔跑过去的房屋

田野、大地、花朵

火车把沿途的树叶拍响

我们乘火车远行

即使不在火车上

推销电话

400个号码

姓名和11个数字

从第一个开始打

但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姓名、年龄、喜好

我有土蜂蜜、金刚菩提、各种印度和

尼泊尔的宝石

不告诉你的是

秦岭野花的香味、山上果实的核

我穿纱丽的动人

眉心间的朱砂印,手背上的曼海蒂

被佛教化过的人,拥有贞洁与善良

杜巴广场飞快旋转

笑声令歇脚的鸽子厌烦

这是一个推销电话

先生,你要不要看看

我这里找到假货

要比找到真货难—

一万倍

消音器

从梦境直达幼年

在愿望中植入一台消音器

它将消除一切声音

只留下风雨雷霆

流水、鸟鸣和音乐

以及孩子对母亲的话语

其余一切统统消除

所有人将用肢体和眼神交流

车寂然行驶

人们无声地行走

店铺没有叫卖声

电视只有画面和文字

政客们书写自己的远大抱负

吵架的夫妻只看见对方的唇部动作

恋人们用眼神和亲吻表达爱意

泪水因无声而有了洗涤内心的作用

再没有喋喋不休的哭诉

人们不得不学会了节制

在这寂静的世界

一切感觉更为细微敏锐

听觉被分配给其他知觉

消音器是一个大拇指

它在一个适当的位置

把一切扰乱人心的声音

摁进大地深处

埋葬于厚厚的地表之下

写字楼风景

你看这穹顶

绝妙的建筑作品

钢架焊接、铆钉镶嵌

安装上彩色玻璃

堪比一座百年教堂

神圣美丽的穹顶

但它更像

一只巨大的变异蜘蛛吐出的钢铁网

一副庞然大物的骨架

站在铁质的胸骨内

仰视天穹

目力所及,天空被分割成碎块

悲悯心在瞬间被神灵捕捉

谁说,这不是另外一类教堂

我们日日重复笃信

一个偏离的信仰

尘埃在光束中庄严地运动

我们相互关照,但素不相识

并未产生任何的同情心

这完美的人类建筑

透出坚不可摧的强大意志

散发着腐败颓靡之气味

意志与气味同时向上,与云霄比肩而立

覆盖在城市上空

笼罩着千万梦想

如果忘记风

如果忘记风

就只会看到叶子在动

轻薄的杂物在空中飞旋

有时无序中的有序

有时它们暂停

我不确定它们是否有思维

但忘记风之后

就明白,它们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选择停止或飞翔

因此,有种被称为柳絮的植物

来去无踪、理由充足

现在我继续望去

一切又恢复静止

对这种神秘我报之微笑

我们存在的意义也许就在此

我不知道叶子是否知道我在观察它

也许这已是深刻的交流

并不需要语言

无题诗

1984年2月的一天

一张日历被一个年轻的父亲 撕下,夹入书中

为纪念自己刚出生的女儿……

我凑近自己的内心

寻找那些潜藏在

自己姓名之内的往事

以及还没经历的千山万水

我祭奠那些逝去的日子

继而把自己当作一个远方来的人

客客气气招待一次

这卑微而又陌生的一生

我希望是一本黑色硬皮笔记本

写满诗歌,也落满灰尘

小麦金黄

昨天我们聊了很多

昨天我们达成共识

昨天我们把一些灰烬撒进一条河

昨天遇见浑浊的山水—

人们说,那就是我们

接下来的饮用水

昨天我想起那天

夕阳跳跃着

穿越初春的白杨树林

每一棵树似乎都拥有

一个完整的黄昏

无来由的自信弥漫开来

我们即将拥有整个世界

在我们交叠的双手中

夕阳荣耀着,小麦金黄

游戏

我在和光做一种游戏

它用树叶的阴影

遮蔽一部分诗行,我就去看

另一部分未被遮盖的

接着我未经允许

再去观察叶子被

投掷在书页上的影子

而暂时忽略诗句

一个下午,我们花费了两小时

把一秒钟,拉长加宽

放无限大。嗯,我们在四维空间

你可以理解成类似天堂的地方

因此我向植物与它们的

经脉致敬,我们对此心照不宣

在这样的游戏时间

田野与季节、庄稼与农夫

着实被我遗忘

我们继续做游戏

阴影、植物、光与我的游戏

诗人传记

致约瑟夫·布罗斯基

你可笑的旧灯芯绒裤也是罪证

不学无术,社会的寄生虫

你写诗,用黑色的墨水

讲真话,蚕食理想乌托邦

凭什么?谁授予你诗人称谓“我想是上帝,先生

也并未有人授予我为人类”

你必须走,越远越好

你!不受欢迎,但我们欢迎你走“让巨大的马车,带我去往他方”

后半部则较为平坦

上帝是大房东

靠租金为生

人们用多种方式支付

你用诗歌,悄悄地

替一些人承担一小部分

有少数人心知肚明

但大多数人并不知晓

而你更为伟大的一点

是拒绝兜售苦难

相遇

那么现在让我们谈谈这件事

仿佛突如其来,但绝对是妙手的安排

像河水经流过的每一个弯道

每一粒沙粒,每一根水草

所有的无意,其实是更为悬妙的有意

而你无法躲避

如同无法选择,无法预知

才听见声响,洪流已汹涌而来

继而你们喜悦中些许的惶恐

小心翼翼地计划

不愿浪费任何一次机会

尽管周密细致

仍有许多不可控制的事每秒都在发生

很多的故事,结局总是出乎预料

很多的小说,并无结束

然而相遇本身就已美好无比

像寂静长夜里两颗星

彼此照亮

楼下又传来了争吵声

一个男人撕扯着自己的声音

粗野地怒吼。原谅我想起了

西北的秦腔,并非对艺术不敬

这个男声多么像是在表演

他表现着自己的愤怒以及力量

并极力借用拖长的尾音来掩盖

轻微颤抖的音色

他此刻站在了戏台上

他把声音从嗓子里扯出来掷入空气

空气像一面锣,被他声音的重锤击打

他扮演着一个自己渴望的角色

但你有伤口,朋友

你越用力,伤口被撕得更张裂

你的声音变为五匹马

朝五个方向飞奔而去

青铜

夜最深时

我开始锻铸青铜器

合金铜水流动在夜色中

制模、填芯、敷范、烘烤

最后制成重器

吻双耳,抚三足

我无休止地贪恋着

这黑色的线条

流畅的轮廓

它有金黄的色泽

在白天发出耀目光辉

但我要把它埋葬于黑暗,献给时间

它属于无穷无尽

被小声的啜泣吵醒

卸下无来路的骄傲伪装

一点点将自己浇铸进去

肉身血水化为

铭文上的一个字

我贪婪地企图与你融为一体

千千万万年,葬于土地

而此刻,有人死于自己飞飙的车中

蓝本

桌上咖啡杯尚有余温

客人刚刚告辞

你低头看着手中的小书

披肩与绿色的植物带来温暖

你的目光温和,你是破解了奥义的人

你是诗人,你拥有一个他人无法拥有

无限的宇宙

即使有过悲伤与欺骗

你也保全了一颗诗的心

黑色白色灰色全是暖色

现在你独自一人,但你拥有来自

他人的了不起的爱

他们爱你的全部

我想拥有你的晚年

你白发上的光华,每一道的

皱纹

——都是缓和的诗句

充满智慧的平静

一种满足的荣耀

你是蓝本,我晚年的映照

下一首诗

毫无防备一,颗来路不明的子弹

将我击中

不是一支玫瑰,不是一句诗歌

而是致命的子弹

……

但都过去了,过去了

我已不愿再追溯缘由

只是迫不得已

舍弃了不停流血的躯壳

投身于一本残缺的诗集

我向蜘蛛学习吐丝的本领,妄想

编织自己蹩脚的三行诗,用来填补

子弹穿墙而过的痕迹

你已带走了你想要的

而越来越虚弱的我

只能不停地把往事编织

在下一首诗中

一再地,彼此确认

一再地,彼此确认

我们不敢相信又止不住渴望

流逝与消亡,以无形的形态

胜过风吹灰烬,飘散

那些长醉不醒

以为可以永恒的一切

总有一天会被诀别取代

它的速度超出想象之外

这就是为什么,对于眼前的事件

我们一遍遍反复确认

仿佛要剔出自己的骨头

剖腹再剜心……

一再地,确认与被确认

似乎将不会拥有荒废的往事

初次见面之地

我们是施令者,也是执行者

是开始,也是结束

是——无休止的厌恶与纠缠不清

口袋里藏泡泡糖的人

下晚自习后在路边等我的人

沉默的人

细声慢语的人

拉二胡弹琴的人

骑自行车一百公里

在夕阳中看一眼火车的人

笔记本扉页为爱人写下

情诗的人

悄悄保存着女儿生辰日历的人

被手术后遗症折磨的人

失去妹妹半年后突然掩面号啕的人

一个,本不该

为我流泪的人

我没有对谁说过,上次见你

你看起来又瘦了,也老了点

我不敢面对的现实

便假装没有发生

报平安,乖乖做人

好好活着

做你期望的这些

而我总忘不了,那天放学

坐在自行车的横梁上,身后

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泡泡糖

递给我的人

春日

我也记得那一天

三月底,路边的杏梅开得烂漫

颜色新鲜,天真无邪

我也记得我们在咖啡馆

眼中只看到一个人

我们在宋庆龄故居

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好久

我的脚搭放在你的腿上

聊天,看游客过往

树荫下,偶尔猜测一下树的品种

好像是榆树和柳树

但树并不会在意被人们如何称呼

树有树的哲学

你微笑表示赞同

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要把之前缺失的年月全部补回来

那天阳光灿烂

整个世界洒满绿色的光芒

诺曼底已登陆,我们所向无敌

漫步在云端,轻盈

就要相爱一辈子了

没有任何事物会分开我们

钟表会停止在那一秒

松树会缓缓流下一滴松脂

我们的爱便永远凝固其中

也没有任何橡皮擦

能够擦拭掉你留下的印记

个人简介

没有任何头衔

没被归为某一类别

除了姓名、性别、年龄

以及眼神里的清白

实在没有动人的简介

那些发生在身上的故事

又不便公开讲述

自我简介是奇怪、

难以书写的一种文体

我只能写上父母为了

区别其他婴儿,给我起的名字

上帝为了赋予使命,给我的性别

以及我已在人世度过的时间刻度

这就非常好。我希望我的简介

永远只有这三样,这才是

真正的简介

至于复杂的,那些关于灵魂

那些无用的热情

它不会被写在纸上

你的名字

远山的雾霭、记忆中的钟声

沉入湖底的石头,所有的象征

——你的名字。无法发声的音节

幻影在它之上出现,幻影里

是我,而不是你

谁能否认,每一次问好

不是一次作别?

就像那天,我们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就像那天,你眼中的颜色流入黑夜

流入我的双眼

你的名字,一句无法翻译的咒语

一朵凋零的早春之花

一阵悠长的回声

日日夜夜,永无休止

而你并不知情

每一次的切肤之痛,都是

一次剥离,你的名字

逐渐淡薄成雾

味道

我喜欢刚出炉面包的味道

昏黄的厨灯下,柔和的色彩

我喜欢新鲜的蔬菜

在竹篮中控水的模样

一滴滴水珠微颤着,像刚洗完澡

还未来得及擦拭

我喜欢蔬菜倒进锅里时

欢快地一声“嘶——”

以及煮果酱时的气泡

浓汤低沉的咕嘟声

我想我是喜欢你

低头认真吃饭的样子

喜欢看空了的盘子

而也许我最喜欢的则是

用明火、用蔬菜、水果

用肉禽蛋、面包咖啡茶

用一切食物

炮制出我喜欢的一种

有你存在的味道

捶打

茶水中倒映漠然的脸

一位盲人将自己内在的激流

凝结为一滴水

并经由他的心

滴入了我的内心

被彻底淹没

我悲喜交加

轻微地战栗着

这世间一切不值留恋

唯有这杯中倒影

唯独这盲人之水

日日夜夜,我不断捶打着

你们看不到的那一部分

底色

但一定有什么在遥远地

呼唤着我

我想起看过无数次

仍想再看一次的夕阳

去世二十多年的外婆

她暗如深夜的盲镜

褪色的毛线帽、锡制的十字架

也想起了那个你不在的傍晚

与此刻窗外一样

灰蓝色天空,几缕的流云

还有什么镌刻在了我的内心

那无边际的画布——而你

是绘制一切的底色

永远

我喜欢这个词,在某些时候

虽然它违背了时间法则

并且在说出口之后,便

随上一秒迅速消失

但只要它一出现,仿佛

就真的是永远,空气静止流通

时间停止前行

仿佛那个刹那,被冻结

被冻结的还有永远背后的动机

这个魔性的词语,它与任何词语的搭配

都无法兑现

除非说:永远不会有永远

可我是多么喜欢这个词啊

比如你说:永远不

比如你说:永远是

似乎经你口之后

就真的不会再改变

是永远

百合

整个的花期寂静

迟缓、有条不紊

你是精确的

午后的阳光轻轻移动

为你加冕,你美得出神入化

又毫不自觉

你是时间中永恒的哲学家

熟谙生死、熟谙分秒

熟谙美丽是如何的倍增

无限扩大

直到你认为适可而止

唯有上帝的音乐才能与之相配

你含蓄里蕴藏风韵,并且

毫不介意无人识得自己

事实上,你有知、有觉

你智慧的结论就是:目光朝内

且轻散芬芳

落日

两千公里外的落日

的确比西北,我的这里

要稍早一些

此刻,那片水面一定泛起了

金色的光芒

啊,我们曾围着它

一圈又一圈地散步

那天,遇到了很多快乐的人

还途经了一个乐园

但是,除了日落

什么也没有落入我们心底

去草堂

烈日高照,但我想出去走走

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陌生感已消失殆尽

我像一只外来的蜗牛

找到一个躯壳,缓慢地

用触角与外界交流

是的,我渐入佳境

在山泉流经的石桥边

一盆洗好的衣服旁蹲着的村妇

与站立在山泉中的妇女说着什么

白色的梨花垂在梨树枝头

洋槐花一串串挂在槐树枝上

高速公路高架桥就在头顶

村里的路早已水泥浇筑—

通往重建后的杜甫草堂

对,我想起了伟大的诗人

走在他曾走过的路上

草堂之外,蓝天白云

凤凰山依然峥嵘

河流浑浊,大石露出河面

是否曾有相似的目光

注视过同一座山

我长久地凝视,似无所获

但又受益良多“有客有客字子美”

都是客,都是客……

回头看去,谁家蔷薇正好

河岸边垂柳鲜艳

给我的母亲

世上再没有一双女人的眼睛

为我忧伤或喜悦超过这双

世上再没有一双女人的手

比这双对我抚摸时更有感情

再没有一张嘴,一颗心

出自更甚于疼爱自己的原因

相互折磨

作为头生的孩子

我多么幸运地享受着我母亲更多的岁月

我亲眼目睹时间如何在你身上流逝

我加倍着你在人世的苦楚

但那颗心那张嘴永远不会这么认为

再没有另一个人愿意承受

一个生命对自己的惩罚

我对你的回报是成为一个母亲

去体会你所经受的一切

你痛过的,我也必将痛

你流过的泪,我也必将流

你喜悦过,欣慰过的

我也将一一经受

这便是我们相爱的方式

这世上再没有一张女人的脸

比你更为美丽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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