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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3 17: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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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馒头老妖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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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

现场试读:

自序

当上一本小说《线——那些尸体告诉我们的》完稿时,我就开始了这本书的写作,并且很乐观地认为,它应该在短时间内就能出版上市。然而,我低估了工作和家庭的挑战,实际上前前后后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它方才从我的思考变成了你手中的书卷。

和上一本书相比,我自己的感觉,这本书中的案件多了一些刑事侦查之外的思考,那就是复杂的人性。对于司法机关而言,往往只需要对事实进行判断,按照法律进行相应的处理;而小说作者倒有些特权,可以从人性的角度剖析案件的前因后果。这并不是说,有了说得通的动机,凶手就可以被法律所宽恕;相反,这种分析,是为了发现作恶者心底的苦毒与邪恶,让读者对他们有足够的提防,哪怕是在看似非常安全的时候和地方。

同样,在这本书里,也多了一些对执法者的内心白描。和普通人一样,他们也会有脾气、有情绪,有恐惧和动摇,有无奈和愤懑,甚至会怀疑自己工作的意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是,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着重要的使命,必须克制住个人的情绪乃至本能,去守护那些美好和安宁。所谓英雄,并非从未想过放弃,而是一次次地选择了坚持本心。

当然,除了坚守和敬业,刑警还需要敏锐的眼睛和聪明的头脑。这本书里的案件,不少是有现实中的原型的,这些案件的开端或许都很不起眼,线索杂乱无章,看似毫无逻辑。而刑警的工作,就是在这种混乱之中找到异常之处,把这一个个细微的异常之处搓成逻辑的线索,编织起缉拿凶犯的法网,让公平、正义的阳光照遍生活的每个角落。

在这本书里,还能处处看到法证科学的身影。正如法证科学的先锋埃蒙德·罗卡所说的那样,“物证不会说谎”,有了法证科学的帮助,刑警就能发现那些最不起眼的蛛丝马迹,从它们开始还原出案情的真相,就像巫师透过水晶球占卜那样神奇——不同的是,法医学和法证科学,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有了它们的帮助,刑事侦查就如虎添翼,让狡猾的嫌疑人无所遁形,难以抵赖。

在这本书里,还会讲到我认为刑警最可贵的两项品质:对法律的忠诚,对生命的敬畏。前者,让他们勇敢无畏;后者,让他们坚韧不拔。尽管这个世界并不总是美好和光明的,但至少有他们在努力击退黑暗与丑恶的蔓延,把黑暗挡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引子

作为江海省的省会,金宁市是一个经济高度发达、人口众多的城市,既有现代化的生活,又保留了许多文明的沉淀——“七朝古都”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

而在这片安居乐业、奋发进取的沃土之中,也隐藏着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为非作歹,给善良的人们带来不幸。作为城市的守护者之一,将他们绳之以法,就是我的天职。

对了,介绍下我自己。我是一名刑警,二级警司警衔,在金宁市公安局钟楼分局刑警大队担任中队长,大家都叫我小叶。这个聪明的女警叫作小汤,是队里的心理分析师、谈判专家、妇女和儿童询问专家兼一中队办公室清洁卫生监督员。而这个是我的师兄小王警官,负责痕迹鉴定,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可疑的东西,都会交给他仔细分析;他也是我们中队的技术民警,时不时能搞出些黑科技来,成了破案中的天降奇兵。这位是刘予宁法医,顾名思义,主要职责就是……对尸体进行检查。

这边看来,这位,是我、小汤和小王师兄共同的师父:钟楼刑大副大队长陈警官,二级警督,早年间破过不少大案、要案,不过现在已经退居二线,负责指导我们。因为师父爱拿馒头当晚饭,所以好多兄弟私下都叫他“老馒”呢。

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我会带着大家,一起重温那些我们破获过的案件,有些案子,回想起来还真是蛮后怕的呢……其实,我们不过是人民警察中的一分子而已,头顶警徽,守护着这美丽的城市,安宁的生活。

嗯,我们的故事,这就开始咯。

一、我是凶手

在上一个案子结束后,金宁市钟楼区太平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好景不长,又一个奇怪的案件送到了我们刑大。

这个案件并不算重大,是一名中年男子,被人杀害于自己的房子里,凶手随后逃离。平时这个案件甚至都到不了分局级别,只是因为当时金宁市即将召开一个世界华人大会,对于治安问题抓得很紧,恰好那段时间又没什么恶性案件,这个案子才升格由钟楼区刑大接手了。

案发地点,是在钟楼区四条巷一处小楼的2层。房子都是八十年代建的,也没有像样的小区物管,所以我们并没有获得当晚小区内的监控录像。尽管楼梯口装有安全门,但据看门的老伯说,很多居民为了图省事,都会把门用砖头挡住,所以安全门形同虚设。

跟看护现场的民警打过招呼,我们走进了中心现场。受害人的遗体仰面,斜躺在卧室的床上,衣着基本完整,双手手腕处都有一道明显的伤口。他身下的床铺上和地板上全都是已经凝固的血迹,老刘法医判断,是因为失血性休克而引起的死亡,死亡时间在12个小时左右,也就是昨晚11点钟左右遇害的。

今天早晨,他的一个朋友过来找他,发现门虚掩着,叫门没人回应。推门走进来一看,就是眼前这般情景,吓得那个朋友立刻报警。社区民警到达之后,确认他早已死亡,并很快判断出这是谋杀而非自杀,就迅速上报了指挥中心。“师兄,”小汤走过来,“跟社区民警确认过了,死者名叫王殿生,现年42岁,离异,子女不在身边,独自居住。好像没有正经职业。”“看样子,还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我在房间里大概看了下,“这房子是他的还是租的?”“他父亲留下来的,”小汤看了看手头的户籍资料,“社区民警说,他比较游手好闲,没有犯罪记录,但鸡飞狗跳的事情没少做,也是派出所调解室的常客。”“嗯……”我想了下,“社会关系很复杂,估计是惹到了哪个狠角色,就给做了?”“小叶,有点奇怪哦。”刘法医示意我过去,指着遗体的手腕,“这两刀割得很深,皮瓣绽开,深及桡骨,而且没有试切创?”“看来他杀没跑”,我看了一眼地下的血迹,“从姿势来看,似乎是躺在这里被割开手腕的,但刀具却找不到,应该是被凶手带走了。”“嗯,定他杀没问题,”老刘摇摇头,“我说的意思是,他怎么会这么听话,乖乖躺在那儿,等着自己的血液流干?”“是有点奇怪……”小汤也看了看,“刘老师我记得你说过,其实割腕自杀很不容易成功的,这个人倒是成了。”“嗯,主要是失血之后,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血压下降、血管断口收缩,减少了出血量。”老刘翻了翻死者的伤口,“可能是因为伤口割得很深吧。凶手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而且对于人体解剖非常熟悉,左右手腕都是一刀伤及动脉血管。”“嗯,先拍照固定现场,回去再慢慢看吧。”我看了下墙角,招呼小汤过来,“这里有几个血迹点,应该是人血,先拍照,我再来喷鲁米诺。”

喷过鲁米诺,多波段光源一照,墙壁上的血迹就非常清楚了,是大量的喷溅状血迹,散布在离死者手腕近一米的墙壁底部。“从墙和尸体的位置来看,你觉得现场是怎么样的?”我顺手考了下小汤,这是师父的叮嘱,遇到案件多锻炼,让她能够尽快成为一个全能型的刑警。“好像……”小汤皱起了眉头,“从高度看,应该是死者躺在床上,右手血管被割破的一瞬间,大量血液喷溅出来,有些就溅到了墙壁上?”“对。”刘法医点点头,“然后呢?”“这个高度……和地上的血迹联系起来,说明死者在血管被割破以后,基本没有挪动过位置,直至死亡。”小汤说道。“嗯,靠谱。”我说道,“还能看出来什么?”“这边,”小汤指着墙上发着蓝光的血迹,“不知道为什么,血迹的边缘很整齐,像是一条线……右边就没这么整齐。好像是什么东西,挡在死者前面?”“很好,”我欣慰地笑了,“再有几起案子,你就是个合格的侦查员了。”“呸呸,”小汤赶忙摇头,“再不要死人了才好,我一点都不喜欢看这种现场,太吓人了!”

在现场勘验完毕之后,王殿生的遗体被送到菊花岗殡仪馆,尸体解剖随即展开。

刘法医在现场的推断没错,致命伤的确是两边手腕上的刀伤,而且很准确地避开了桡骨的保护,一刀命中,可以看出凶手对于人体解剖学相当了解。而比较特殊的是,细心的老刘还发现,死者的后颈上有两个不易察觉的焦痕,似乎是电流灼伤的。“也就是说,他生前曾被人用电击过,一下就失去了反抗能力。”老刘指着圆形的焦痕小点说,“从间距看,似乎是个挺小巧的电击器。”“这种玩意儿,女士防狼器?”我看了一眼,“按说国内不许销售的啊。”“还用说,网上买的呗。”小汤撇撇嘴,“眼看现在都十点了,又要走回家,我都想买一个防身了。”“你是警察啊!”我忍不住笑了,但很快又有点感慨,作为警察特别是女警察,承受的艰辛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这样,待会我送你回去。”“别,”小汤摆摆手,“被人家拍下来,说你公车私用发到网上,你就惨了。”“呃……”我想了想,“把警车开回分局,算是正常公务吧?总不能把车扔在殡仪馆咯。然后我打车送你回家。”“嗯!”小汤使劲点头,“正好我妈也一直说,叫你去玩呢。”“咳、咳。”老刘咳嗽了下,“我这还没结束呢,要不你们先走?”

然而,真正给我们带来惊喜的并非尸检,而是随后出来的法化学检验结果:死者的血液中含有大剂量的巴夫龙。“巴夫龙,学名叫作泮库溴铵,是一种非去极化类肌松药物,”小王师兄拿着报告给我们解释,“主要作用于N2受体,起效快,持续时间短……”“呃,我们都不是学医出身的啊!”我无奈地望着他,“直接说结论吧,这个东西干吗用的,什么地方能搞到?”“好吧,简单地说,做手术时,全身麻醉剂可以把你麻翻,不省人事,”小王师兄撇撇嘴,“但你的胳膊啦腹肌啦都还是僵硬着的,不好下刀啊。所以呢,医生就给你注射这种药物,让你全身的肌肉松弛下来,便于操作。基本上稍微大一点的手术都可能用到。”“松弛下来?”小汤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惊恐,“你不会是说,这个人当时躺在那儿动不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腕被割开,血喷出来?”“对,就是这个意思。”小王师兄平静地点点头,“从剂量看,这个死者血液内的巴夫龙比手术常规的要大一些,大概足以维持40分钟到一个小时,神志清醒但完全动弹不得,连翻个身都做不到。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血流干了。”“我补充一句,”刘法医插话说,“泮库溴铵还有增加心搏输出、提高血压的作用。也就是说,心脏每次泵出来的血液量比正常的更多、劲头更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人的血液流得那么畅快,喷得到处都是。”“我的天啊。”小汤说道。“是太奇怪了……”我的脑子里也嗡了一声,“这么奇怪的手法,凶手似乎预谋得很仔细,一定要致这个王某于死地,不留任何余地。”“而且最后那么惊恐,那么绝望。”小王师兄叹了口气,“这是有多大仇啊!”

从现场勘验的情况来看,凶手并没有留下指纹、足迹一类的线索,有一定的反侦查意识。然而,一个刑侦圈子里的公理认为,手段越是复杂的犯罪,就会留下越多的破绽。在这个案件里,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凶手的身份是医护人员。因为能懂得巴夫龙的作用并能搞到这种药物,又能准确无误地割破其动脉,满地鲜血处理起来有条不紊,毫不慌乱的,除了医护人员还能是谁?

顺着这个思路,我们全面排查了王殿生的社会关系,但基本上一无所获:他的亲戚、熟人之中,并没有从事医护工作的人;查他两年来进派出所调解的记录,似乎也和医护人员没什么交集。尽管我们查到此人还有冶游史和赌博的恶习,但摸排下来也没有找到与之有关的医护人员。

于是,苦于全无抓手,加上紧接着忙于华人大会的安保工作,此案就被暂时搁置下来,金宁的秋天也悄悄来临了。

这一天的上午,我刚到办公室,一边听着小汤纠结于“拍照是去金师大还是金宁大学钟楼校区?哪边的落叶更好看?”,一边打开了内网上的重大案情通报,突然间,一条通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注意力:“案发时间:10月13日清晨。案发地点:绵山市高游县××路××小区×室。死者黄润,男性,32岁,高游本地人,无业。案情简述:死者的邻居发现隔壁有异味,报警后打开门,发现黄润躺在卫生间地板上,已经死亡5日以上,确定是他杀。死亡原因是双手动脉被割开,大出血导致休克。已经开展工作,尚未确定嫌疑人。嫌疑人指纹样本:无。嫌疑人DNA样本:无。足印和其他痕迹:无。”

我毫不犹豫地抓起电话,请战勤值班室帮我转接到绵山市公安局的刑警大队。尽管绵山市属于兄弟省份,离金宁市有上百公里,但此案中奇怪的作案手法,与半年前的王殿生案如出一辙,不是同一个人所为的概率堪比买彩票中奖;而且王殿生案媒体报道很少,诸多作案细节更是被我们严加保密,所以也不可能是模仿犯罪了。

搭上关系后,我和小汤、小王师兄一起赶到了邻近的绵山市,没想到还碰到了我们的老熟人:秦法医。“老秦啊,居然是你负责这个案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在省厅待着,又下来督导了?”“嗯,运气好啊!”老秦苦笑着摇摇头。“好啦,言归正传,”老秦打开了桌面的一个文件夹,“这里头就是现场的勘验照片,你们慢慢看吧。”“秦老师,之前金宁那个案件的资料在这里,”小汤掏出了U盘递给老秦,“我们觉得两个案件有太多相似之处了,陈队长的建议是串并案侦查。”“嗯,我也看过你们的案情通报了,”老秦点点头,“昨晚毒化做出来的结果,和金宁的案件一样:死者被人注射了大剂量的巴夫龙。”“那基本上就坐实是同一个人了。”我点点头。“不过,有一点可能不太一样,”老秦打开了一张质谱图,“我们怀疑,这个死者还被人注射了肝素钠。”“肝素钠?”我脑子里转了下,“好像……美国有个杀手护士,就是给患者注射肝素钠,让患者出血不止的?”“没错,就是这个。”老秦指着质谱图上的数字,“尽管含量很低,但这个特征峰还是让我们觉得足以判定了。肝素钠,会暂时性地破坏人体的凝血功能,阻碍血栓形成,让出血很难停止。”“也就是说,双保险……”小汤有些迟疑了,“巴夫龙,是让受害人完全失去自救能力,肝素钠是确保他尽快把血流干?”“只能这么解释了。”老秦长叹了一口气,“能用这么复杂手法杀人的,应该是个脑子很清醒很冷静的人,但这么铁了心要人命,好像也是仇恨很深的人,比较矛盾的人格啊。”

经过协调,上级很快批准两起案件串并案,还是由金宁区刑大负责侦查。既然认定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我们的思路就转为梳理两位死者的共同点,因为他们生活圈子的交集,很可能就是凶手作案的动机所在。

根据手头的档案,我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共同点:在2001年8月到2002年6月期间,王殿生、黄润,实际居住地都在金宁市的钟楼区,相隔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并且,两个人都有过赌博被抓的劣迹,完全可能是通过某次赌博时结识了凶手,从而结下了梁子。

当我们把这个思路报告给师父时,师父却兜头泼了一大盆冷水:“重合点是有道理的,但整个侦查思路是错误的。你们啊,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两起案件的具体案情。”“不是吧……”我愣了一下,“是哪里不对头呢?”“我来问你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两起案件,都发生在受害人的住处。请问,嫌疑人是怎么进门的?”师父问道。“从现场勘查结果来看,一定是软进门啊。”我回答说。“如果嫌疑人是和他们两人有某种过节,受害人会那么痛快让他进去吗?”师父反问说,“何况兔死狐悲,这边孙殿生死了几个月,如果是某人寻仇,黄润多少应该会有警惕,还会让他进去不?”“呃,不一定吧……”我说道。“还有,你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物证,”师父打开了文件夹里的照片,放大,指着屏幕对我说道,“这两个小圆点,老刘认为是什么?”“电流斑。”小汤抢着回答。“嗯,我也这么认为。但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凶手要用电击器放倒受害人?”师父又问。“呃,放倒以后,才能静脉注射啊,否则没法操作呢,找血管也不容易。”我回答说。“这种作案手法你觉得常见不?”师父摇摇头,“刑警最宝贵的是经验,你想想以前办过的案子。”

师父这么一说,我是有点慌了。脑子里飞快地过滤了一遍,我承认师父说的没错,因为没有哪一个谋杀案需要这么麻烦的……但关键问题是,如果想要让一个人丧失反抗能力,为什么要用电击器呢?“对啊,”我恍然大悟,“都进屋了,如果是熟人,用下安眠药的办法,不是更省事?”“对咯,”师父点点头,“这才是我想的答案。还有,我有一种推测,凶手非常可能是个女性。”“是因为更容易软进门?”我突然觉得豁然开朗,“这两个人都不是正人君子,漂亮女孩应该很容易获得信任。”“有这个意思。还有,电击器这种小东西,你觉得谁最习惯用?”师父转过头去,“小汤,你说呢?”“我?”小汤一怔,“对啊,防狼器,女生最爱用嘛!那天我还说去买一个呢。”“别,知法犯法,这玩意儿不合法。”我摆摆手,“而且也不可靠。我当年就被电棒给电了,那还是官配的呢。”“所以,我们排查的重点,应该是两人都认识的女性,而且是医护人员?”小汤问道。“可能……”师父沉吟片刻,“但最重要的是找到动机。这么狠的手段,又大费周折,背后的动机应该非常强烈。图财是不可能的,情杀仇杀非常可能。从这方面去思考吧。”“嗯!”

接下来的摸排过程,实话说非常琐碎。我们这边重新摸排王殿生的社会关系,绵山那边则由老秦他们摸排黄润的社会关系,重点都是:哪些女性和他们有过交往?然而,这两个人的情史都挺复杂,都是阅尽千帆的主,而当事人肯定又都不愿意自找麻烦,所以要核实情况颇为不易,只得从他们的熟人那儿获得旁证。

可惜的是,捋了好几遍之后,我们不得不承认:黄润和王殿生,压根就没有和同一个女子有过什么感情纠葛。我甚至猜想说,是不是他们俩曾经结伴作案,性侵过某一个女子,现在那个女子来报复了?但很快反应过来,真要是这样,他们哪里还敢让这个女子进屋呀?

就这样,这两起案件的侦查工作又停滞下来。金宁市的冬天很快就来到了,而且冷得非常吓人,整天不是下雨就是下雪,让我们的情绪更是有些低落。

我非常希望能够告诉各位读者,破案的灵感来自一个电影画面或者是报纸上的一则新闻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像小汤填《九九步寒图》启发我想到那个发夹的事情,只能说是天赐良机。更多的时候,我们的刑侦工作都是依靠大量细致的摸排走访,从中获取有用的线索,而且往往这种线索还不是非常明确。

这种情况就会让侦查工作无处入手,甚至于我们会有个心照不宣的想法:如果这个人再次作案,应该就会露出破绽了吧?然而,作为刑警,我们又最不愿意看到下一个受害者出现。就在这种焦虑和苦闷之中,在现代科技的帮助下,一道亮光终于浮现出来。

在案情分析会上,我总结了下目前我们所做的工作和结果,然后请大家讨论下,是不是我们的侦查方向有偏差?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很多,集中起来就一个意思:

不从这些方向入手,还能从哪里入手?

师父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然后平和地说道:“大家说的都有道理。同时,我觉得侦查方向,的确有点问题。”“啊?”“呃?”“你看啊,我们现在的排查范围呢,实际上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黄某,王某,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熟人,而这个熟人也曾经在钟楼区活动。”师父解释说,“但是,如果这个假设本身就是错的呢?”“那也有可能……”我脱口回答道,“但如果真是这样,这个凶手,并不认识黄、王二人,只是因为某个偶然事件和两人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我们没法去查找啊。两个人在金宁重合的时间段长达三百多天,遇到了多少人?经历了多少事情?哎。”“等等,”小王师兄突然站起来,眼神怪怪地盯着我,“你是说,如果我们搞明白,这三百多天里,金宁发生过什么比较奇怪的事情,而这些事情又和他们有关系,那就可能找到线索了?”“嗯。”师父点点头,“不过话是如此,做到很难吧……这么大的范围,光是治安案件就有数千起,更别说还可能是没报警处理的冲突了。”“有戏!”小王师兄兴奋地一拍桌子,“师父你不总说我做的那个软件没用,是瞎折腾吗?这次可能还真能派上用场了!”

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小王师兄的本职是物证技术民警,通常是做痕迹鉴定的,但好像听说他最近在捣鼓计算机,还申报了个省厅的技改课题,为此还被师父唠叨了很久。“各位,我说的这个,叫作大数据挖掘技术。”小王师兄打开了电脑,一边给我们演示,“很多很多琐碎的数据放在一起,不断迭代归纳以后,就能看出有意义的趋势了。”“呃……”大家依然一头雾水。

然而,科学技术的威力,是不会因人的怀疑而消减的,就在会后第三天的下午,小王师兄突然推开门,冲进来大声嚷嚷着:“有了,真的有了!”“谁有了?嫂子有了?”我还没反应过来。“看!2000年10月,王殿生曾经作为证人,在铁心桥派出所录过一次口供!”小王师兄把一叠打印好的文件放在桌上,指着其中一行给我看,“一方当事人叫作代鑫,涉嫌上门滋扰他人,没错吧?”“没错啊,就是去讨债嘛,不过这个我还真没看到过,”我承认他的工作比我做得仔细,“可能是因为他不是当事人只是证人,就给忽略掉了?”“对,”小王师兄又翻开了另一页,“这儿,2001年9月,还是这个代鑫,和黄润一起因为聚众赌博,被治安处罚过!”“啊!”我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这么说,代鑫就是他们两个人的联结点?”“还不止呢,”小王师兄眉飞色舞地又掀开了几页纸,“看这儿,2002年5月20日,上官区西大医院,女医生跳楼案,这个证人,是不是叫作代鑫?”“女医生?”这下我真的是给惊到了,本案中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个医护人员,这么一说,似乎恰好印证上了。“嘿嘿嘿,最后的底牌,在这里!”小王师兄像变魔术一样亮出了一张《金宁晚报》,“看这里,这张照片,红笔圈着的这个人,你觉得像谁?”

凭着在户政大队练出来的本事,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王殿生!”“对咯!”小王师兄哈哈大笑,“那次事件,去医院闹事的人不少。现在我们有了代鑫,有了王殿生,再如果这个黄润当天也到场了的话,你说会是什么结论!”“哇!”小汤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小王师兄你太棒了!”“科技强警,真不是吹的,”我也竖起了大拇指,“现在看来,搞不好哪天,我们警察都要被计算机给逼下岗了呢。”

这次案件有所进展,还要感谢前几年公安系统从上到下花了那么多精力,把所有的执法旧档案全部电子化。我们一下子从黑夜里看到了路灯,侦查工作迅速转向了正确的方向,所有专案组的同志都信心倍增,感觉这个案子很快就可以告破了。

那起西大医院的案件,严格说起来并不是按照刑事案件来处理的。事情的大致经过是:一个肿瘤患者刘某,在医院住了几个月,还是医治无效死亡了,这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然而,死者家属纠集了一群社会闲杂人员,跑到住院部去大闹一通,质疑为什么花了那么多钱还是治不好?既然知道治不好,为什么要送ICU?这拨人在住院部大厅里搭灵堂停尸体,搞得医院的秩序大乱。

下管分局的民警出警后,依然没有能够有效地控制局面,因为死者家属一口咬定,主治医生王艳红就是谋财害命,证据是她曾经开了一个检查单,“我家老爷子一辈子清清白白,她居然要他去查有没有艾滋有没有梅毒!这不是骗钱吗?太可恶了!”

尽管院方一再解释,这属于医学上的手术前常规检查,甚至表示可以退还这一部分检查费,这拨人还是不依不饶,又堵住医生办公室,扬言要王艳红抵命。慌乱之中,王艳红从办公室阳台上爬到空调架上,可能是想从那儿逃到隔壁的病房里,未曾想不慎失足,从15楼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殁年仅29岁,非常可惜。

尽管这些家属,以及他们招来滋事的人显然行为不当,与王艳红医生的死亡也有关系,但从法律的角度来看,这种关联还是相当弱的。最终的结果,是由医院按照工伤抚恤了王艳红的亲属;闹事的那拨人中,有几个带头的被证明是职业医闹,因为扰乱公共秩序而被处以拘留十五天的处罚,其中就包括了这个代鑫。

当然,这个代鑫肯定与本案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此后不久,他就因为醉酒驾驶,从扬子江大桥上摔了下去,当场死亡。我们调取了当年此案的全部资料,结果令人欣喜:尽管没有找到黄润当时也在现场的直接证据,但可以确认的是,领头闹事的是代鑫,参与者中的确有王殿生;而从代鑫的口供中,我们知道那天冲到医生办公室里闹事的,除了死者的女儿、女婿之外,还有另一个“姓黄的兄弟”,这下,底牌就渐渐浮出水面了。

但是,后续的调查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困惑:王艳红医生是独生女,老家不在本地,我们通过其老家的刑侦部门协查得知,其父母虽然在此事之后伤心欲绝,但也并没有说想要报复的样子,这段时间都在老家没有外出过,更何况他们都是普通工人,哪有足够的知识与技术完成这么奇怪的谋杀呢?

于是,我和小汤来到了西大医院,找到了王艳红生前的上级医师兼硕士生导师,肛肠科主任孙轶飞医生。“请坐,”孙医生一看就是那种仙风道骨的老伯,非常客气地把我们迎接进了诊室,“抱歉,这是医院,就不给二位泡茶啦。”“孙医生,”小汤先开了口,“我们是钟楼刑警大队的刑警,是为一桩陈年旧案来的。”“是,小珊的案子?”孙医生平静地说道,嘴角却闪过了一丝微笑。“对。”我点点头,“虽然这个案件已经有了定论,但有些事情我们还是需要弄清楚,希望能得到您的配合。”“好,知无不言。”“请问,您知道王艳红医生,在出事之前有男朋友吗?”小汤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这事涉及个人隐私,但请相信,我们问这个只是为了工作需要。”“没有,”孙医生摇摇头,坚定地回答道:“从她本科到硕士,就没听说过她有男朋友。”“嗯……”这个答案让我有些意外,“那您觉得王艳红医生的同学、师兄弟里头,有没有和她关系特别好的呢?”“小珊人缘很好,和大家都处得很融洽,但要说特别好的,我也说不出来。”孙医生回答说。“也是。”我点点头,“那麻烦您再回想一下,她出事以后,家里边来了什么人吗?”

孙医生还没来得及回答,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很年轻的女医生。“哦?”看着办公室里坐着两个陌生人,又不像是患者,女医生有些惊讶。

我站起身,打开了手里的警察证,“钟楼刑大,了解一些情况。”“小柯,你先去病房看看吧,”孙医生挥挥手,“她是今年年初刚到我们医院的,对这些完全不知情。”“嗯。”年轻女医生应声走了出去。

从诊室出来,我翻了下小汤记下的笔录,觉得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而小汤的神色却变得有些凝重,我知道她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就赶紧和她走回到车上。“你觉得,这个孙医生隐瞒了什么?”我发动车子问道。“不,”小汤摇摇头,“孙医生的神态很自然,没什么破绽。反而是那个柯医生,我觉得很不对劲。”“哦?”我有些奇怪了,“按说她进西大医院时,王艳红早就死了啊。”“你亮证时,她的神色非常慌张,但又很快努力镇定下来,非常非常可疑。”小汤迟疑了一下,脸都憋得有点红了,“而且,我觉得她有点奇怪。”“怎么奇怪啦?”“呃,师兄,你有没有觉得,柯医生有点男子气?”小汤问道。“有点,很干练,很果断,但医生不都这样嘛?”我有些奇怪,“不都说患者面前,医生就是中性人,女医生也当男的用?”“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汤想了想词,“简单地说吧,我怀疑她是蕾丝边。”“扑!”我差点把方向盘给拉偏了,“你厉害,这都能看得出来。不过,我们是刑警啊,不是狗仔队,就算她是女同志,也是人家的自由,关我们啥事?”“哎呀,你咋这么笨呢!”小汤忍不住掐了下我的胳膊。“别闹,开车呢,危险驾驶啊!”

尽管我完全不相信所谓女人的直觉,但还是按照小汤提出的思路,秘密地向王艳红和柯晓苗(就是那个柯医生)当年的辅导员、老师、同学调查取证,结果让我大吃一惊:

小汤没有说错,王艳红还真的可能是女同志,而她的同性密友,就是比她低两级的师妹柯晓苗。

在硕士毕业之后,王艳红留在西大医院工作;而柯晓苗毕业后曾经去英格兰留学多年,不久前才回国,然后到了王艳红曾经工作过的西大医院肛肠科行医。

这些,难道都是巧合吗?

我们又通过技术侦查措施,秘密核对了西大医院的处方药管理情况,发现该院肛肠科的确曾大量使用过巴夫龙,而心外科则大量使用过肝素钠,并且这两种药物并没有按照“毒麻精放”药品的规定,真正严格的管理,柯晓苗医生完全可以通过工作之便搞到它们。

向师父汇报了这些情况之后,上级批准我们立即对柯晓苗进行全天候的秘密监视。因为尽管嫌疑很大,我们却没有任何证明她就是凶手的证据,更不能贸然行动。

两天后的深夜,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负责监视的民警发来的:“叶队长,目标带着个挺大的包,独自开车沿着朱雀路方向开去。”“收到,保持距离,盯住了,就过去和你们会合。”我回复了短信,心跳顿时加快了。金宁人都知道,朱雀路上就是金宁火车站,难道是我们那天的调查惊动了柯晓苗,她想要畏罪潜逃?尽管现在我们依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如果她真的有跑路的想法,正面接触一下总没有坏处。

然而,停车以后,柯晓苗没有走进火车站,反而是走向了站外的一个“喵空”茶座,旁若无人地坐下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窗外发呆,就这么耗了两个多钟头。

我实在忍不住了,带着小汤走进了茶座,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警察,钟楼刑警。”我不动声色地把警察证打开,放在桌面上。“柯医生是要去哪里啊?”小汤坐在了和她平行的位置,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柯晓苗回答道,“去云泰,看看小珊。”

我想起来,王艳红的老家是邻省的云泰县,可能她身故后也是安葬在那里吧。“柯医生,我们想问你个事,10月13日前后,你有去过绵山市吗?”我试探性地抛出了问题。那个时代火车票还不是实名制的,所以我也无法核实她的话语。“嗯。”柯晓苗喝干了杯里的咖啡,“想听我先说说吗?”“成。”我瞄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侦查员,外边都是我们的人,她是跑不了的。“我知道你们去西大医学院查过我的事情,”柯晓苗微微一笑,眼神很温柔,“没错,我和小艳是一对情侣,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女同。”“理解。”小汤点点头,“这是个人的选择。”“不,你们没法理解的,”柯晓苗轻轻摇了摇头,“大学情侣,谁看着都觉得很正常。但两个女孩成了情侣,就得提心吊胆好像是在做贼。直到小艳先毕业,租了房子,我们才算是光明正大地住到了一起。”

我有些尴尬,这些感情问题,没必要对我说吧。“然后,你们都知道,就在我刚考上研究生不久,还没来得及住院实习,小艳就出事了。她走的时候还穿着白大褂,手腕上还戴着我给她编的手链。”柯晓苗捋了下长发,“傻丫头,如果当时我在,我会把那几个人统统踹出去,她居然想到翻窗逃跑!那天的雪很大很大,她的血很红很红。”“所以呢?”我想尽快回到正题上来,“后来你又来到了西大医院,准备替她报仇?”“嗯,没错,那几个人,都应该为她偿命。”柯晓苗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难道不应该吗?”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肯开口,这个案子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那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朋友的朋友,”柯晓苗掏出了香烟,“介意吗?我特意选的吸烟区座位,如果介意我就出去抽。”“没事,抽吧。”我心想哪敢让你出门啊。“找到这几个人以后,事情就简单了。这几个人不但坏,而且好色。很容易就能让他们带我回家,还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呢。”柯晓苗狠狠地抽了几口,“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再说了吧。”“很好。”我给小汤一个眼色,“柯小姐,麻烦你跟我们回刑大录一下口供吧,法律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呵呵,小珊死的时候,法律的公正在哪里呢?”柯晓苗摁灭了烟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差不多了吧。成,我跟你们走。”“什么差不多了?”我有些惊讶。“张燕、李小宾这两个贱人。”柯晓苗站起身来,伸出了手腕,“要戴手铐吗?”“不用。”小汤靠上去,看似很亲密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我站在前面,很顺利地把柯晓苗带上了警车。

然而,刚才她的那句话还是让我有些不踏实,这两个名字让我觉得似曾相识,便趁着等红绿灯的工夫,用短信发给了在家留守的小王师兄。几分钟后,小王师兄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喂,小叶,你怎么会问这两个名字?”“嗯,咋了?”“还记得王艳红那个案件吗?张燕是死去患者的女儿,李小宾是他的女婿。”

一股寒意从我的后背冒了上来。我在路边停下车,转过头看着柯晓苗:“你说张燕、李小宾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来着?”“多行不义必自毙呗,还能有啥。”柯晓苗依然非常平静。“糟糕,”我抓起了手机,“孙师兄,快把这两个人家的地址发给我下,要坏事!你通知周边派出所的兄弟,先过去!”

可惜,我们还是去晚了。

张燕、李小宾夫妇已经被人杀死在家中,死状颇惨:凶手用某种技术打开了房门,将熟睡中的两人用电击器分别制伏,然后残忍地割开了两人的颈动脉,两人都很快死亡,从现场情况来看,女的是在睡梦中死去的,男的则还走了几步,最后倒在了自家的客厅里。“走,”我看着眼前的惨状,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一下子觉得特别沮丧,“叫上支援的兄弟,直接去西大医院!”

当我们敲开肛肠科孙医生的办公室时,孙轶飞医生端坐在办公室后面,身上没有穿着白大褂,而是一件灰色的马褂。“孙医生,”我直接亮出了手铐,“我怀疑你参与了包庇犯罪,请跟我回去协助调查。”“你是在找这个吗?”孙医生微笑着,指了一下办公桌。

桌面上摆着一把不锈钢的手术刀,擦得锃亮,在日光灯下闪闪发光。“带走。”我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向随行的侦查员摇摇手。

和之前所有的故事都不同,这个案子的结局,却并没有真正的破案。

尽管柯晓苗详细地交代了自己的作案动机和手段,但我们却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与之佐证的物证,甚至连一个证人都没有。更何况最后一起双杀案件,她有非常过硬的不在场证据,绝对不可能是她所为——我们几个警察,就是她最好的不在现场证明。

同样,我们也没有找到孙轶飞是杀人凶手的任何证据。更戏剧性的是,孙医生竟然也讲了一个完全合理的作案动机(“小珊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同样叙述了详细的作案手段。

麻烦的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讲出具体的作案过程,所以我们也无法甄别,谁的口供更像是真的。

而从孙医生办公室里拿回的那把手术刀,经过分局和市局两级刑侦部门反复检测,依然是没有找到任何受害者的DNA,甚至连细菌都很少,有人把它彻底地消毒灭菌过。当然,或许它本来就不是凶器,只不过是恰好放在孙医师面前罢了。

我们依法搜查了这两位医生的办公室、住处,翻了个底朝天;我们甚至沿着张燕家到西大医院的路仔细地搜索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任何与此有关的物证。

最终,在侦查期限届满之前,我提交了不起诉建议书,因为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我们没有可靠的证据能够指控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没有过硬的物证,得出的结果往往是经不起历史考验的。

柯晓苗和孙轶飞都很快被解除了强制措施。孙医生以身体不适为由申请了提前退休,回了老家山区,开了个小诊所,整天走乡串寨地行医,颇为逍遥自在;柯晓苗则听说参加了一个国际组织,好像是去了非洲还是哪里的医疗队。

总之,这个案件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当然,可能有读者会觉得遗憾,不是说好的“命案必破”吗?只可惜我们警察也是普通的人类,只能做到尽力维护法律的实施,做到问心无愧而已。(第一案完)

二、高跟鞋的秘密

印象里,这个案子是发生在那年的秋天。当时,我和小汤正在看一张从非洲某国来的明信片,猜测是谁寄的时候,电话铃响了。“金宁刑大,请讲。”我拿起了听筒。“110指挥中心。”双方互相确认了身份之后,指挥中心就直接把处警指令传过来了:钟楼区银悦城小区6栋的山坡背后,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很可能涉及犯罪,请立即派员处理。“又有活干啦。”我推开桌上的明信片,“别猜了,有正经事!”

和往常一样,我们到达现场时,派出所民警已经在尸体周围拉好了警戒线,把好奇的人群隔在了老远的地方。银悦城是一个前年开的楼盘,据说开发商修了一期就资金链断裂,二期、三期变成了遥遥无期,连小区里的配套设施都残缺不全,物业服务也因此一塌糊涂。愤怒的业主们遂集体拒绝交物业费,导致物业服务的质量进一步下滑。当时还险些闹出暴力冲突,警方出面制止时,我来过一次,对小区里的环境还是蛮熟悉的。“钟楼分局刑大,”我亮了下警察证,一边挂上了“刑事勘查”的徽章。“银锁村派出所,”他也亮了下自己的证件,“社区民警周诚。”“摔死的?”我看了下白布盖着的遗体,“高坠身亡?”“很有可能。”周警官点点头,“不过,目前还没有家属来认领尸体。”“好的,辛苦了,”我握了下他的手,“刑大,现在正式接手此案。”“明白。”“这个,应该就是典型的高坠身亡吧?”小汤一边拍着现场照片,一边小声地说道。“嗯,”我点点头,“你看这儿,肱骨都戳破到胸口了,没有很大的冲击力是实现不了的。”“但手没有抱头,这个有点可惜。”小汤说道,“否则就省事多了。”“嗯。”我点点头。通常而言,高坠而亡的人会有一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也就是用手护住头部,尽管这种本能的动作,实际上毫无意义,但依然可以为判断死因提供线索:这就说明是在清醒的状态下坠楼的。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种姿态,却并不能因此而认定坠楼时神志不清,毕竟,那么短暂的几秒钟时间,没有产生条件反射也是很正常的。“小区3个门,都可以进人,有保安值班,但统统说不清楚状况,”小王师兄走过来,给我说了下外围调查的结果,“监控室我看过了,就正门有摄像头,不过分辨率很差;后门摄像头早就不工作了;侧门没摄像头。”“哎,但愿是自杀吧。”我抬头看了看旁边的楼栋,“如果是故意杀人案,这查起来就头疼了。”“嗯,身份还没查清,要不,开始入户摸排吧。”小汤看了下表,“动作快的话,还赶得上吃晚饭。”“好。”

尸体是在4栋1单元的花坛前发现的,那他最可能的坠楼地点,当然也就是1单元朝着花坛的这两户人家。这边房子的空置率很高,物业的登记又残缺不全,但我知道个小窍门,很好判断某一间屋子里是否住人,那就是看防盗门上的积灰。一路敲门下来,20户里有7户有人在家并确定不认识死者,9户确定没有人居住,还有4户就是重点摸排对象了。

等到夜幕降临时,其中3户人家亮起了灯,我们又分别进行了走访,确认也和死者无关。剩下的,只有4-1-802这户了。从楼下看,802室有一扇窗子一直开着,在这个天气里,似乎并不正常。“小汤,明天我让警令处出个协查函,去房产交易中心查下档案,设法联络到这家的房主。”走下楼梯时,我一边摸索着下楼一边说道。那个楼道里的灯几乎都坏了,走起来很费力。“嗯。”小汤跟在我身后,打着手电筒。

这时,一个人影从楼下走来,和我们擦肩而过。出于职业习惯,我瞟了那个人一眼,只看得出是个女性,中等身材,看起来比较年轻,凭借记忆,我觉得这个人我们白天没有接触过。“你好,请问你是住在几楼啊?”我把手电调到弱光挡,照向了旁边的墙壁。“我?”对方一愣,“7楼,704。怎么啦?”“金宁公安。”我亮了一下警察证,“正在调查今天发生的坠楼身亡案件。”“哦,是叶警官……我不知道啊,早晨死人了?”她很有些吃惊,“我刚下班回来,不知道啊。”“嗯。”我想了下,704室并不对着花坛的方向,所以应该不会是她家的人出事了,“可能是意外事故吧,一个男的。对了,你知道802室的住户是谁吗?”“不知道。”她摇摇头,“这栋楼人很多的,大家互相都不认识。”“嗯。介意我记下你的名字吗?”小汤问道。“当然没问题。”对方点点头,“我叫孙慧,孙文的孙,慧能的慧。”“多谢。”小汤迅速在警务通上点了几下,“1994年9月1日出生,户籍地址在瓜洲市?”“嗯,是我。”孙慧点点头,“还有什么需要我说的吗?”“没有了,谢谢你对公安工作的支持。”我点点头,“这个楼梯里没灯,走路要小心哦。”“没事,放心。”孙慧笑了下,快步地走开了。

第二天。“查过了”,小汤走进来,把几张房产登记簿的誊本放在了桌上,“802住户叫蒋晨阳,金宁市户籍,我已经联络上他了。”“哦,怎么说?”我抬起头来。“他倒活得好好的,死掉的是他的租客。”小汤指着桌上的一张户籍信息查询结果,“黄诚,今年34岁,山东省沧浪市户籍,在本市没有固定住处。你看照片。”

我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下。没错,坠楼而亡的那个人,就是黄诚。“他还有过劣迹?”我又看了下那张查询结果,“三年前,打架斗殴……被外滩分局治安拘留七天。倒不是多大的事情。”“嗯,他在金宁市,似乎没有惹过事。”小汤想了下,“我觉得,应该正面接触一下户主,了解下这个黄诚的生活轨迹。”“对的。”我点点头,“你帮我去约下这位蒋先生,请他过来一趟;我呢,联络下沧浪市的公安部门,请他们帮忙,联系黄诚的亲属,尽快提供DNA分析结果,最终确定死者身份。”“嗯!”小汤刚走两步,又转了回来:“对了,那个孙慧的情况我也顺道查了,她的确也住在银悦城,而且就是4栋1单元704的房屋产权人,全款买房。”“英雄出少年啊,”我感慨地说,“一百多万元的房子,20岁就买了,还没贷款,佩服佩服。要我,就算公积金贷款,还没首付呢。”“幸福和房子没关系。”小汤笑了笑,“叶警官,我家有套空房子,要不要借给你住呀?”“瞎说。”我有些尴尬,“干活去吧。”

下午,蒋晨阳如约来到了银悦城旁边的茶座,协助我们了解情况。“蒋先生,”我亮出了警察证,“一会儿,可能要请你打开802室的房门,我们需要勘查下,才能确定是不是现场。”“没问题,不过我没钥匙,黄诚换过锁了。”蒋晨阳点点头,“我听说了,黄诚死掉了。摊到这么个事情,我也很郁闷啊,以后这个宅子成了凶宅,我哪里还敢再住,卖给谁去啊。”“这个倒还好,只要你允许,我们找人开锁就是了,”我尴尬地笑了,“对了,这个黄诚,除了租房之外,和你还有其他关系吗?”“没有。”蒋晨阳坚决地摇摇头,“他是通过中介找到我的。这套房子吧,我买来也是投资,反正装修也很普通,就租给他了,就这么住了一年时间。”“嗯,那他有没有按时交房租呢?有没有和你产生过什么矛盾。”“都按时交的,”蒋晨阳撇撇嘴,“也没给我惹过事情。”“嗯。”我看了下记录,“那么,蒋先生,我们要勘查现场了,走吧?”“好。”

在蒋晨阳的见证下,我们的技术民警迅速打开了802的锁。一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们没有猜错,客厅和阳台之间的门开着,而阳台的窗也开了一扇,窗台下就摆着一张桌子。“蒋先生,那今天就麻烦你了,”我一边拿出勘查的装备,一边说道:“现场勘查,普通人不能进去,你就先请回吧,有需要我们再联络你。”“好的,好的。”蒋晨阳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师兄,我觉得这个蒋晨阳,可能还有什么话没说。”小汤等他走进电梯了,小声地说道。“嗯。”我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倒不像是涉及犯罪那种恐惧感,有点像是难言之隐。”“没事,如果确定是刑事案件,我们再来跟他聊聊。”小汤平静地说,帮我穿好了一次性的隔离服,一起走进了802室。

房间里有些凌乱,但看得出来,是属于单身汉的那种无序,不太像是翻动的迹象。房子是两室一厅,其中一间卧室摆着一张大床,另一间则摆着写字台和电脑。

阳台那扇开着的窗口以及窗口下黄色的桌子,是我们检查的重点。桌子看起来很旧,估计是房东蒋先生提供的二手家具,上面摆着一个小电饭锅。桌子下面,则散乱得丢着几个装快递的空纸盒,以及几双看起来很脏的鞋子、雨靴。“恐怕需要个搜查令了,”我看了下房间里的陈设,“这个案子,八成是谋杀案了,要仔细搜查。”“呃?”小汤扫了我一眼,“师兄,怎么判断就是谋杀的?”“不管死者是失足还是存心跳楼,他似乎都是先爬上这张桌子,然后从桌子上打开窗子,再跳下去的。”我指着窗口说道,“不然的话,一来,窗口比较高,爬上去的姿势很别扭。二来,墙壁上应该会留下脚蹬过的痕迹,但现在并没有。第三,桌子上,这儿,似乎有个脚印,嗯,这边还有小半个,都穿着皮鞋留下的,而黄诚的尸体上,我记得穿的也是这种尖头皮鞋,对吧?”“嗯,继续。”“单从脚印看,是黄诚踩在桌上,然后纵身一跃。但是,你看这个脚印,觉得有问题吗?”

小汤顺着我指的方向,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突然高兴地说道:“对的,问题大了!这个脚印太平整了,根本没有变形。”“嗯,”我点点头,“这是一个毛病。人踩在地上,脚掌内侧外侧,脚跟的前后,着力点都不同,花纹的变形程度也会有差异。现在这个样子,只能说明这个脚印,不是他穿着踩在桌面上的,而是有人把他的鞋拿下来,装模作样地在桌面上摁了一个鞋印,目的肯定就是为了伪装自杀的假象。”“更可笑的是这个,”被我这么一说,小汤也顿时醒悟过来,“这小半个鞋印,估计是想要伪装成右脚的脚印,可这个凶手太偷懒了,摆明了两个脚印是同一只鞋做的嘛,花纹方向都完全相同。”“还有这个电饭锅,”我用激光笔指了下桌边上垂下的插头,“凶手顺道把桌子搬过来,作为作案工具。人扔下去之后,为了伪装成自杀或者失足,故意没把桌子放回原处。可这个插头,你看,离墙上的插座得有多远?平时把锅放在这里,烧饭时怎么插电?”“嗯,太可疑了。”小汤掏出了手机,“我来叫小王师兄他们吧,把痕检的同志们都叫过来。”

经过对现场的仔细勘查,我们对本案的定性更有信心了。在那张桌子的一条腿上,找到了死者黄诚的两个指纹;但在桌面、桌子边上,却没有任何指纹,而且分外干净,连灰尘都没有。换句话说,是有人仔细地把它擦了一遍,难不成是黄诚先爬上来,仔细地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再跳楼的?

更有趣的是,房间的地板也被人仔细地打扫过,物证的兄弟们,连头发都没找到一根。作为一个单身汉(黄诚的家室都在沧浪市),卧室乱七八糟,床单很久没换,却能如此仔细地打扫客厅,已经很不寻常;而他用拖布清理过客厅的地板之后,却完全没有理会两间卧室的卫生,这也太奇怪了吧?

随即,经过领导批准,黄诚的死亡被作为谋杀案立案侦查。

法医那边,也很快出了尸检鉴定意见:死者的血液里,酒精浓度高达132mg/100mL,属于醉酒状态。也就是说,在被从楼上推下之前,他就人事不省、醉如烂泥了。

换句话说,案发前,谁最后进过他的房间,谁就是杀死他的凶手。

不过,这事还有点麻烦:银悦城的视频监控和人工安保都做得实在太糟糕了,我们完全无法知道,究竟那天晚上有什么人进出过小区;再加上黄诚深居简出,周围的邻居基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更谈不上有什么亲友、同事,常规的社区摸排也失去了意义。

线索,只能从现场中仔细查找。“这个是现场的物品清单,”小王师兄带着一种兴奋的神情,走到了我的办公桌前,“有意思吧?”“哦?”我接过来一看,排在前面的是手机两部、某品牌笔记本电脑一台、抽屉里的现金共计420元、钱包、银行卡4张……“这有啥意思啊?说明侵财不是作案动机?”“你看后面呀。”小王师兄赶忙帮我翻了页,“看,这里!”

我往下一看,工兵锹1把、鹤嘴锄1把、索降装具1套、防毒面具2个、强光手电筒1个、便携式金属探测器1台……以及最有趣的,洛阳铲一把,配套的延长杆4根。“哈!原来是为了这个!”我兴奋地站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两年前的那个案子,没想到在这儿冒头了!”“对啊。”小王师兄一拍桌子,“海宁分局查了多久,一点线索都没有,现在有好玩儿的了。”

通过市公安局的协调,我们很快联系到了海宁分局的同志,他们听说之后也大吃一惊,当即决定派人过来,配合我们作战。“叶警官,”一个高高胖胖的警察伸出了手来,“我是王江宁,海宁分局刑警大队副队长。”“王警官,久仰啊!”我赶忙握住了他的手。“哪里,哪里。”王警官笑着摆摆手,“说真的,海宁区化淳街道的系列盗墓案,自从2012年案发以来,一直搞得我们寝食不安,没想到居然是你们这儿有了重大突破,这次,你们是功不可没啊。”“还没抓到人、抓到东西呢,”我摇摇头,“先请你介绍下案情吧!”“好的。”王警官说着,一边打开了笔记本,“请看屏幕。”“这个,就是海宁区系列汉墓被盗案的概况,”王警官指着投影屏幕,“5座古墓被盗,其中2座可以确定是东汉墓葬,1座是西汉墓葬,1座怀疑是陈代墓葬,还有一座,专家怀疑是清嘉庆时期的墓葬。5个墓葬,分布在我区化淳街道、东山街道和湖蜀街道,最远的两个点之间相隔11公里。”“这个就是盗洞的洞口。从盗洞的形状、打洞的手法来看,我们怀疑,这5起墓葬是被同一伙人所盗掘,”王警官继续讲解说,“作案之中,用到了传统的盗墓工具,也用到了一些奇怪的小伎俩。比如,他们居然能想到,把少量炸药塞在安全套中,炸开盗洞中的石头,然后外头再用被子捂住,削弱爆炸声。”“啧啧……”会议室里一片小声的讨论。“被盗的文物数量,据专家估计应当非常惊人,其中应该会有大量的一、二级文物。比如大家看到的这个簪子,是金宁博物院组织抢救性发掘时找到的,已经被鉴定为国家二级文物。已经偷走的东西,价值和数量,可想而知。”王警官叹了一口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案发之后,我国各个海关都加强了防范力度,目前还没发现这批文物有流出边境的迹象,所以,尽快抓获这些犯罪分子,就有可能追回被窃的文物。”“那么,目前,我们有什么线索呢?”师父抬起头来问道。“这帮盗墓贼很狡猾,都是深夜作案,前4座古墓被盗时,我们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王警官又点开了一张幻灯片,“唯独在第5座古墓里,我们发现了这具尸体。”“呃……”法医老刘站起身来,紧紧地盯着投影上的尸体照片,“这个,难道是……饿死的?”“对。”王警官点点头,“我们分局的法医,也是这个意见。认为这名男性死者,死于饥饿和脱水,当然,2月的低温,可能也有一些影响。从现场的痕迹判断,我们认为,他至少在这个墓里待了5~7天,方才死亡。临死之前,他曾经把一些衣服都啃到肚子里了,死得非常凄惨。”“这也算是报应吧。”我看着照片上那个形容枯槁的尸体,“他的身份,后来查清了吗?”“没有。”王警官摇摇头,“做这一行,干活时身上肯定不会带任何可能查到身份的东西的。加上尸体脱水严重,我们发布了认尸启示,一直也没有人来认领。能判断的是他的年龄,大概是在50~60岁,身材更接近东部地区的平均数据。”“那么,这个人,应该是被同伙抛弃,黑吃黑了?”我想了一下,“同伙带走了文物,把他丢在古墓里不管,任他自生自灭?”“应该就是了。”王警官平静地说道,“当时,一辆卡车路过,司机听到了爆炸声,就打亮了车灯,想看看怎么回事,估计就这样把地面上的同伙吓跑了。但司机实际上并没有多想,也就开走了。一个月后,司机重新经过这个路段时,看到地面上多了几个新的坟头,觉得有点诡异,又想起那天的爆炸声,就以为是个连环杀手在掩埋尸体,赶紧报了警。我们到现场挖开一看,所谓的坟头下面根本没有尸骨,但土层的颜色却不对劲,甚至还有一块柏木,明显是从墓里挖出来的,顿时就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然后和文保部门把辖区内几个古墓都梳理了一遍,最终发现了这5起盗墓案件。”“也就是说,他的同伙本来有足够的时间来救他,但因为怕被我们抓到,或者是干脆就想独吞文物,索性让他死了拉倒?”小孙师兄问道,一脸惊讶的神色,“这也太坏了吧!”“看起来就是这样。”王警官点点头。“诸位,”师父站起身来,“这起案件,已经超出了故意杀人案的重要程度。既然海关的同志堵住了国门,没有让文物流失,那我们就有责任把它们找回来,给国家、子孙后代一个交代。责任重大,挑战艰巨,大家有没有信心?”“有!”我们齐声喊道。

按照领导布置的侦查方案,我们又重新梳理了黄诚的社会关系。一个先前忽略的细节,被我们又捡了回来:黄诚的房东蒋晨阳,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

蒋晨阳没有前科也没有劣迹,社会关系清白,家底也相当丰厚,似乎不太可能与黄诚是同伙关系。考虑再三,我决定正面接触蒋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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