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文正公家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5 13:33:33

点击下载

作者:曾国藩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曾文正公家书

曾文正公家书试读:

《曾文正公家書》出版説明

本次出版的《曾文正公家書》,以光緒己卯年(一八七九年)傳忠書局刻本《曾文正公家書》爲底本,重新進行排版校對,同時參考其他版本的曾國藩家書。説明如下:

一、全書共分十卷,選取内容完全忠實於傳忠書局刻本。

二、本次出版,异體字除專用名稱外,全部改用通行字,通假字不改。所有表示尊稱的抬頭、空格取消,表示謙稱卑稱的小號字改用和正文相同的字體。夾注、旁注則用不同字號、不同字體排入相應的位置,以和正文區分。

三、書中所用人名,能確定爲同一人名不同寫法的,則用常用名進行統一,如李鴻章有「李少荃」、「李少泉」的寫法,爲免引起歧義,本書統一爲「李少荃」。

四、原書中有疑問的地方,如在其他史料中能確證爲錯漏的,本次校對予以更正;其他無法確切考證的疑問,均照原書。

曾國藩家族成員表

祖父:曾玉屏,號星岡,《家書》中稱爲「星岡公」。

父親:曾麟書,號竹亭,族譜派名毓濟,《家書》中稱爲「竹亭公」。

叔父:曾骥雲,號高軒,族譜派名毓驷,《家書》中稱爲「高軒公」。

四弟:曾國潢,原名國英,派名傳晋,後改國潢,號澄侯。《家書》中稱之爲「澄侯、澄弟、四弟」。

六弟:曾國華,原字謙齋,派名傳謙,後曾國藩爲之改名温甫。《家書》中稱之爲「温甫、温弟、六弟」。

九弟:曾國荃,字沅甫,派名傳恒,號叔淳,又名子植。《家書》中稱之爲「叔淳、子植、沅甫、九弟」。

季弟:曾國葆,字季洪,又字事恒,派名傳履,後改名貞幹。《家書》中稱之爲「季洪、季弟」。

十叔:曾丹閣,曾國藩的族叔,與曾國藩年紀相仿,二人曾同窗十載,但曾丹閣功名不順,僅爲秀才。二人關係很好。《家書》中稱之爲「丹閣十叔」。

妻子:歐陽夫人,其父歐陽凝祉爲曾國藩在衡陽求學時的老師,其兄歐陽牧雲和曾國藩亦爲好友。《家書》中收有曾國藩和歐陽夫人、歐陽牧雲的通信。

長子:曾紀澤,字劼剛,號夢瞻,著名外交家。《家書》中稱之爲「紀澤、澤兒」。

次子:曾紀鴻,字栗誠,著名數學家。《家書》中稱之爲「紀鴻、鴻兒」。

卷一

道光二十年庚子歲二月初九日

男國藩跪禀父親、母親大人膝下:

去年十二月十六日,男在漢口寄家信,付湘潭人和紙行,不知已收到否?後於廿一日在漢口開車,二人共雇二把手小車六輛,男占三輛半。行三百餘里,至河南八里汊度歲。正月初二日開車,初七日至周家口,即换大車。雇三套篷車二輛,每套錢十五千文。男占四套,朱占二套。初九日開車,十二日至河南省城,拜客耽擱四天,獲百餘金。十六日起行,即於是日三更趁風平浪静徑渡黄河,廿八日到京。一路清吉平安,天氣亦好,惟過年二天微雪耳。至京在長郡會館卸車。二月初一日,移寓南横街千佛庵。屋四間,每月賃錢四千文,與梅、陳二人居址甚近。三人聯會,間日一課,每課一賦一詩謄真。初八日是湯中堂老師大課,題「智若禹之行水賦」,以「行所無事、則智大矣」爲韵,詩題賦得「池面魚吹柳絮行」,得「吹」字,三月尚有大課一次。同年未到者不過一二人,梅、陳二人皆正月始到。岱雲江南山東之行無甚佳處,到京除償債外,不過存二三百金,又有八口之家。男路上用去百金,刻下光景頗好。接家眷之説,鄭小珊現無回信。伊若允諾,似盡妥妙;如其不可,則另圖善計,或緩一二年亦可,因兒子太小故也。家中諸事都不挂念,惟諸弟讀書不知有進境否?須將所作文字詩賦寄一二首來京。丹閣叔大作亦望寄示。男在京一切謹慎,家中盡可放心。又禀者:大行皇后於正月十一日升遐,百日以内禁剃髮,期年禁燕會音樂。何仙槎年伯於二月初五日溘逝。是日男在何家早飯,并未聞其大病,不數刻而凶問至矣。殁後,加太子太保銜。其次子何子毅已於去年十一月物故。自前年出京後,同鄉相繼殂逝者,夏一卿、李高衢、楊寶筠三主事,熊子謙、謝訒庵及何氏父子,凡七人,光景爲之一變。男現慎保身體,自奉頗厚。季仙九師升正詹,放浙江學政,初十日出京。廖鈺夫師升尚書。吴甄甫師任福建巡撫。朱師、徐師靈櫬,并已回南矣。詹有乾家墨,到京竟不可用,以膠太重也,擬仍付回,或退或用,隨便。接家眷事,三月又有信回家中。信來,須將本房及各親戚家附載詳明,堂上各老人須一一分叙,以煩瑣爲貴。謹此跪禀萬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辛丑四月十七日

祖父大人萬福金安:

四月十一日由摺差發第六號家信。十六日摺弁又到。孫男等平安如常,孫婦亦起居維慎。曾孫數日内添吃粥一頓,因母乳日少,飯食難喂,每日兩飯一粥。今年散館,湖南三人皆留,全單内共留五十二人,僅三人改部屬,三人改知縣。翰林衙門現已多至百四五十人,可謂極盛。琦善已於十四日押解到京,奉上諭派親王三人,郡王一人,軍機大臣、大學士、六部尚書會同審訊,現未定案。梅霖生同年因去歲咳嗽未愈,日内頗患咯血。同鄉各京官宅皆如故。澄侯弟三月初四在縣城發信已經收到,正月廿五信至今未接,蘭姊以何時分娩?是男是女?伏望下次示知。楚善八叔事,不知去冬是何光景?如絶無解危之處,則二伯祖母將窮迫難堪,竟希公之後人將見笑於鄉里矣。孫國藩去冬已寫信求東陽叔祖兄弟,不知有補益否?此事全求祖父大人作主。如能救焚拯溺,何難嘘枯回生。伏念祖父平日積德纍仁,救難濟急,孫所知者已難指數。如廖品一之孤、上蓮叔之妻、彭定五之子、福益叔祖之母及小羅巷、樟樹堂各庵,皆代爲籌畫,曲加矜恤。凡他人所束手無策,計無復之者,得祖父善爲調停,旋乾轉坤,無不立即解危,而况楚善八叔同胞之親、萬難之時乎?孫因念及家事,四千里外杳無消息,不知同堂諸叔目前光景。又念家中此時亦甚艱窘,輒敢冒昧饒舌,伏求祖父大人寬宥無知之罪。楚善叔事如有説法之處,望詳細寄信來京。兹逢摺便,敬禀一二。即跪叩祖母大人萬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五月十八日

男國藩跪禀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自閏三月十四日在都門拜送父親,以後共收到家信五封。十五日接四弟在漣濱所發信,係第二號,始知正月信已失矣;廿二日接父親在廿里鋪發信;四月廿八巳刻接在漢口寄曹穎生家信;申刻又接在汴梁寄信;五月十五接父親到長沙發信,内有四弟信、六弟文章五首。諸悉祖父母大人康强,家中老幼平安,諸弟讀書發奮,并喜父親出京,一路順暢,自京至省,僅三十餘日,真極神速!男於閏三月十六發第五號家信,四月十一發六號,十七發七號,不知家中均收到否?邇際男身體如常,每夜早眠,起亦漸早。惟不耐久思,思多則頭昏,故常冥心於無用,優游涵養,以謹守父親保身之訓。九弟功課有常,《禮記》九本已點完,《鑒》已看至三國,《斯文精萃》詩、文各已讀半本,詩略進功,文章未進功。男亦不求速效。觀其領悟,已有心得,大約手不從心耳。甲三於四月下旬能行走,不須扶持,尚未能言,無乳可食,每日一粥兩飯。冢婦身體亦好,已有夢熊之喜。婢僕皆如故。今年新進士龍翰臣得狀元,係前任湘鄉知縣見田年伯之世兄。同鄉六人,得四庶常、兩知縣。復試單已於閏三月十六付回,兹又付呈殿試朝考全單。同鄉京官如故。鄭莘田給諫服闋來京。梅霖生病勢沉重,深爲可慮。黎樾喬老前輩處,父親未去辭行,男已道達此意。廣東之事,四月十八得捷音,兹將抄報付回。男等在京自知謹慎,堂上各老人不必挂懷。家中事,蘭姊去年生育,是男是女?楚善事如何成就?伏望示知。男謹禀。即請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初七日

孫男國藩跪禀祖父大人萬福金安:

五月十八日孫在京發第八號家信,内有六弟文二篇,廣東事抄報一紙,本年殿試朝考單一紙,寄四弟、六弟新舊信二封,絹寫格言一幅,孫國荃寄呈文四篇、詩十首、字一紙,呈堂上禀三紙,寄四弟信一封,不審已收到否?六月初五日接家信一封,係四弟四月初十日在省城發,得悉一切,不勝欣慰。孫國藩日内身體平安。國荃於廿三日微受暑熱,服藥一帖,次日即愈;初三日復患腹瀉,服藥二帖即愈。曾孫甲三於廿三日腹瀉不止,比請鄭小珊診治,次日添請吴竹如,皆云係脾虚而兼受暑氣,三日内服藥六帖,亦無大效。廿六日添請本京王醫,專服凉藥,漸次平復。初一、二兩日未吃藥,刻下病已全好,惟脾元尚虧,體尚未復。孫等自知細心調理,觀其行走如常,飲食如常,不吃藥即可復體,堂上不必挂念。冢孫婦身體亦好,婢僕如舊。同鄉梅霖生病,於五月中旬日日加重,十八日上床,廿五日子時仙逝。胡雲閣先生亦同日同時同刻仙逝。梅霖生身後一切事宜,係陳岱雲、黎月喬與孫三人料理。戊戌同年賻儀共五百兩,吴甄甫夫子戊戌總裁進京,賻贈百兩,將來一概共可張羅千餘金。計京中用費及靈柩回南途費不過用四百金,其餘尚可周恤遺孤。自五月下旬以至六月初,諸事殷繁,荃孫亦未得讀書。六弟前寄文來京,尚有三篇孫未暇改。廣東事已成功,由軍功升官及戴花翎、藍翎者共二百餘人。將上諭抄回前半節,其後半載升官人名,未及全抄。昨接家信,始知楚善八叔竹山灣田已於去冬歸祖父大人承買。八叔之家稍安,而我家更窘迫,不知祖父如何調停?去冬今年如何説法?望於家信内詳示。孫等在京别無生計,大約冬初即須借賬,不能備仰事之資寄回,不勝愧悚。吴春岡分發浙江,告假由江南回家,七月初起程。餘容續禀。即禀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孫跪禀。

道光二十一年六月廿九日

孫男國藩跪禀祖父大人萬福金安:

六月初七日發家信第九號,廿九日早接丹閣十叔信,係正月二十八日發,始知祖父大人於二月間體氣違和,三月已痊愈,至今康健如常,家中老幼均吉,不勝欣幸。四弟於五月初九寄信物於彭山屺處,至今尚未到,大約七月可到。丹閣叔信内言,去年楚善叔田業賣與我家承管,其中曲折甚多。添梓坪借錢三百四十千,其實衹三百千,外四十千係丹閣叔兄弟代出。丹閣叔因我家景况艱窘,勉强代楚善叔解厄,將來受累不淺,故所代出之四十千,自去冬至今,不敢向我家明言,不特不敢明告祖父,即父親、叔父之前,渠亦不敢直説。蓋事前説出,則事必不成;不成,則楚善叔逼迫無路,二伯祖母奉養必闕,而本房日見凋敗,終無安静之日矣!事後説出,則我家既受其累,又受其欺,祖父大人必怒,渠更無辭可對,無地自容,故將此事寫信告知孫男,托孫原其不得已之故,轉禀告祖父大人。現在家中艱難,渠所代出之四十千想無錢可以付渠。八月心齋兄南旋,孫擬在京借銀數十兩,付回家中,歸楚此項,大約須臘底可到,因心齋兄走江南回故也。孫此刻在京光景漸窘。然當京官者,大半皆東扯西支,從無充裕之時,亦從無凍餓之時,家中不必檕懷。孫現經管長郡會館事,公項存件亦已無幾。孫日内身體如恒,九弟亦好。甲三自五月廿三日起病,至今雖痊愈,然十分之中,尚有一二分未盡復舊。刻下每日吃炒米粥二餐,泡凍米吃二次。乳已全無,而伊亦要吃,據醫云此等乳最不養人,因其夜哭甚,不能遽斷乳。從前發熱煩躁,夜卧不安,食物不化,及一切諸患,此時皆已去盡,日日嬉笑好吃。現在尚服補脾之藥,大約再服四五帖,本體全復,即可不藥。孫婦亦感冒三天。鄭小珊云「服凉藥後,須略吃安胎藥」,目下亦健爽如常。甲三病時,孫婦曾於五月廿五日,跪許裝修家中觀世音菩薩金身,伏求家中今年酬願。又言西冲有壽佛神像,祖母曾叩許裝修,亦係爲甲三而許,亦求今年酬謝了願。梅霖生身後事,辦理頗如意,其子可於七月扶櫬回南。同鄉各官如常。家中若有信來,望將王率五家光景寫明。肅此。謹禀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初三日

男國藩跪禀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五月十八日發家信第八號,知家中已經收到。六月初七發第九號,内有男呈祖父禀一件,國荃寄四弟信一件;七月初二發第十號,内有黄芽白菜子,不知俱已收到否?男等接得父親歸途三次信,一係河間廿里鋪發,一汴梁城發,一武昌發。又長沙發信亦收到,六月廿九接丹閣叔信。七月初九彭山屺到京,接到四弟在省所寄《經世文編》一部,慎詒堂《四書》、《周易》各一部,小皮箱三口,有布套龍須草席一床,信一件,又叔父手書,得悉一切:譜已修好,楚善叔事已有成局,彭山屺處兑錢四十千文;外楚善叔信一件,岳父信一件。七月廿七日接到家信二件:一係五月十五在家寫,一係六月廿七在省寫;外歐陽牧雲信一,曾香海信一,心齋家信二,荆七信一,俱收到。彭山屺進京,道上爲雨泥所苦,又值黄河水漲,渡河時大費力,行李衣服皆濕。惟男所寄書,渠收貯箱内,全無潮損,真可感也!到京又以臘肉、蓮、茶送男。渠於初九晚到,男於十三日請酒,十六日將四十千錢交楚。渠於十八日賃住黑市,離城十八里,係武會試進場之地,男必去送考。男在京身體平安。國荃亦如常。男婦於六月廿三四感冒,服藥數帖痊愈,又服安胎藥數帖。孫紀澤自病痊愈後,又服補劑十餘帖,辰下體已復元,每日行走歡呼,雖不能言,已無所不知。食粥一大碗,不食零物。僕婢皆如常。周貴已薦隨陳雲心回南,其人蠢而負恩。蕭祥已跟别人,男見其老成,加錢呼之復來。男目下光景漸窘,恰有俸銀接續,冬下又望外官例寄炭資。今年尚可勉强支持,至明年則更難籌畫。借錢之難,京城與家鄉相仿,但不勒追强逼耳。前次寄信回家,言添梓坪借項内,松軒叔兄弟實代出錢四十千,男可寄銀回家,完清此項。近因完彭山屺項,又移徙房屋,用錢日多,恐難再付銀回家。男現看定屋在繩匠胡同北頭路東,準於八月初六日遷居。初二日已搬一香案去,取吉日也。棉花六條胡同之屋,王翰城言冬間極不吉,且言重慶下者不宜住三面懸空之屋,故遂遷移繩匠胡同房,每月大錢十千,收拾又須十餘千。心齋借男銀已全楚,渠家中付來銀五百五十兩,又有各項出息,渠言尚須借銀出京,不知信否?廣東事前已平息,近又傳聞异辭。參贊大臣隆文已病死,楊芳已告病回湖南。七月間,又奉旨派參贊大臣特依順往廣東查辦。八月初一日,又奉旨派玉明往天津,哈哴阿往山海關。黄河於六月十四日開口,汴梁四面水圍,幸不淹城。七月十六日奉旨派王鼎、慧成往河南查辦。現聞泛溢千里,恐其直注洪澤湖。又聞將開捐名「豫工」,例辦河南工程也。男已於七月留須。楚善叔有信寄男,係四月寫,備言其苦。近聞衡陽田已賣,應可勉强度日。戊戌冬所借十千二百,男曾言幫他,曾禀告叔父,未禀祖父大人,是男之罪,非渠之過。其餘細微曲折,時成時否,時朋買,時獨買,叔父信不甚詳明。楚善叔信甚詳,男不敢盡信。總之,渠但免債主追逼,即是好處。第目前無屋可住,不知何處安身?若萬一老親幼子栖托無所,則流離四徙,尤可憐憫!以男愚見,可仍使渠住近處,斷不可住衡陽。求祖父大人代渠謀一安居。若有餘資,則佃田耕作。又求父親寄信問朱堯階,備言楚善叔光景之苦與男關注之切。問渠所管産業可佃與楚善耕否?渠若允從,則男另有信求堯階,租穀須格外從輕。但路太遠,至少亦須耕六十畝,方可了吃。堯階壽屏,托心齋帶回。嚴麗生在湘鄉不理公事,簋簋不飭,聲名狼藉,如查有真實劣迹,或有上案,不妨抄録付京;因有御史在男處查訪也,但須機密。四弟、六弟考試不知如何?得不足喜,失不足憂,總以發憤讀書爲主。史宜日日看,不可間斷。九弟閲《易知録》,現已看至隋朝。温經須先窮一經,一經通後,再治他經,切不可兼營并騖,一無所得。厚二總以書熟爲主,每日讀詩一首。右謹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八月初三日,男發家信第十一號,信甚長,不審已收到否?十四日接家信,内有父親叔父并丹閣叔信各一件,得悉丹閣叔入泮,且堂上各大人康健,不勝欣幸!

男於八月初六日移寓繩匠胡同北頭路東,屋甚好,共十八間,每月房租京錢二十千文,前在棉花胡同,房甚迫仄,此時房屋爽塏,氣象軒敞。男與九弟言,恨不能接堂上各大人來京住此。男身體平安,九弟亦如常,前不過小恙,兩日即愈,未服補劑,甲三自病體復原後,日見肥胖,每日歡呼趨走,精神不倦,冢婦亦如恒,九弟《禮記》讀完,現讀《周禮》。心齋兄,於八月十六日男向渠借銀四十千,付至家用,渠允於到湘鄉時送銀廿八兩交勤七叔處轉交男家,且言萬不致誤,男訂待渠到京日,償還其銀,若到家中不必還他。又男寄有冬菜一簍,朱堯階壽屏一付,在心齋處。冬菜托勤七叔送至家,壽屏托交朱嘯山轉寄。香海處,月内準有信去。王睢園處去冬有信去,至今無回信,殊不可解。顔字不宜寫白摺,男擬改臨褚、柳。去年跪托叔父大人之事,承已代覓一具,感戴之至,泥首萬拜。若得再覓一具,即於今冬明春辦就更妙。敬謝叔父,另有信函。在京一切,自知謹慎。男跪禀。

道光二十一年八月十七日

侄國藩敬禀叔父大人侍下:

本年家信三號,正月一號,至今尚未收到;由彭九峰寄之信,七月初九收到;七夕所發之信,八月十四收到,欣悉家中一切。三月之事,本侄分所當爲,情所不得已,何足挂齒!前年脆托之事,蒙在渣前買得頂好料一具,侄謹率弟國荃南望拜謝,感忭難名。更求再買一具,即於今冬明春請木匠辦就。其所需之錢,望寫信來京,侄可覓便付回。一切經營費心,何能圖報!嬸母之病全愈,不知是何光景?曾否服兹?尚有不時言笑否?若有信來,望詳細示知爲幸。肅此,恭請叔父母大人萬福金安。侄率弟國荃謹禀。

道光二十一年九月十五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八月十四接家信三件,内繋得父親信一,叔父信一,丹閣叔信一。十八日男發家信第十二號,不知已收到否?男等在京身體平安。甲三母子如常。惟九弟迫思南歸,不解何故。自九月初間,即言欲歸。男始聞駭异,再四就詢,終不明言。不知男何處不友,遂爾開罪於弟,使弟不願同居。男勸其明白陳辭,萬不可蘊藏於心,稍生猜疑。如男有不是,弟宜正容責之,婉言導之,使男改過自贖。再三勸諭,弟終無一言。如男全無過愆,弟願歸侍定省,亦宜寫信先告知父親,待回信到時,家中諭令南歸,然後擇伴束裝,尚未爲晚。男因弟歸志已决,百計阻留,勸其多住四十天,而弟仍不願,欲與彭山屺同歸。彭會誠罷屈,擬九月底南旋,現在尚少途費,待渠家寄銀來京。男目下已告匱,九弟若歸,途費甚難措辦。英夷在浙江滋擾日甚。河南水灾,豫、楚一路,飢民甚多,行旅大有戒心。胡永芝前輩扶梓南歸,行李家眷,雇一大船,頗挾重資,聞昨已被搶劫,言之可慘!九弟年少無知,又無大幫作伴,又無健僕,又無途費充裕,又值道上不甚恬謐之際,兼此數者,男所以大不放心,萬萬不令弟歸。即家中聞之,亦萬萬放心不下。男現在苦留九弟在此。弟若婉從,則讀書如故,半月内男又有禀呈。弟若執拗不從,則男當責以大義,必不令其獨行。自從閏三月以來,弟未嘗片語違忤,男亦從未加以詞色,兄弟極爲湛樂,兹忽欲歸,男寢饋難安。輾轉思維,不解何故。男萬難辭咎,父親寄諭來京,先責男教書不盡職,待弟不友愛之罪;後責弟少年無知之罪,弟當翻然改寤。男教訓不先,鞠愛不切,不勝戰慄待罪之至!伏望父母親俯賜懲責,俾知悛悔遵守,斷不敢怙過飾非,致兄弟仍稍有嫌隙。男謹禀告家中,望無使外人聞知,疑男兄弟不睦;益九弟不過堅執,實無絲毫怨男也。男謹禀。

道光二十一年十月十九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十月十七日接奉在縣城所發手諭,知家中老幼安吉,各親戚家并皆如常。七月廿五由黄恕皆處寄信,八月十三日由縣附信寄摺差,皆未收到。男於八月初三發第十一號家信,十八發第十二號,九月十六發第十三號,不知皆收到否?男在京身體平安。近因體氣日强,每天發奮用功,早起温經,早飯後讀《廿三史》,下半日閱詩、古文。每日共可看書八十頁,皆過筆圈點。若有耽擱,則止看一半。九弟體好如常,但不甚讀書。前八月下旬迫切思歸,男再四功慰,詢其何故,九弟終不明言;惟不讀書,不肯在上房共飯。男因就弟房二人同食,男婦獨在上房飯,九月一月皆如此。弟待男恭敬如常,待男婦和易如常,男夫婦相待亦如常,但不解其思歸之故。男告弟云「凡兄弟有不是處,必須明言,萬不可蓄疑於心。如我有不是,弟當明争婉諷。我若不聽,弟當寫信禀告堂上。今欲一人獨歸,浪用途費,錯過光陰,道路艱險,爾又年少無知,祖父母、父母聞之,必且食不甘味,寢不安枕,我又安能放心?是萬不可也」等語。又寫書一封詳言不可歸之故,共二千餘字。又作待一首示弟。弟微有悔意,而尚不讀書。十月初九,男及弟等恭慶壽辰。十一日男三十初度,弟具酒食,肅衣冠,爲男祝賀。嗣是復在上房四人共飯,和好無猜。昨接父親手諭,中有示荃男一紙,言「境遇難得,光陰不再」等語,弟始愧悔讀書。男教弟千萬言而弟不聽,父親教弟數言,而弟遽恐惶改悟,是知非弟之咎,乃男不能友愛,不克修德化導之罪也。伏求更賜手諭,責男之罪,俾男得率教改過,幸甚!男婦身體如常。孫兒日見結實,皮色較前稍黑,尚不解語。男自六月接管會館公項,每月收房租大錢十五千文。此項例聽經管支用,俟交卸時算出,不算利錢。男除用此項外,每月僅用銀十一二兩;若稍省儉,明年尚可不借錢。比家中用度較奢華,祖父母、父母不必懸念。男本月可補國史館協修官,此輪次挨派者。英夷之事,九月十七大勝,在福建、臺灣生擒夷人一百三十三名,斬首三十二名,大快人心。許吉齋師放甘肅知府。同鄉何宅盡室南歸。餘俱如故。同鄉京官現僅十餘人。敬呈近事,餘容續禀。男謹禀。又呈附録詩一首云:松柏翳危岩,葛藟相鈎帶。兄弟匪他人,患難亦相賴。行酒烹肥羊,嘉賓填門外。喪亂一以聞,寂寞何人會?維鳥有鶼鶼,維獸有狼狽。兄弟審無猜,外侮將予奈?願爲同岑石,無爲水下瀨。水急不可磯,石堅猶可磕。誰謂百年長?倉皇已老大。我邁而斯徵,辛勤共粗糲。來世安可期?今生勿玩愒!

道光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

孫男國藩、國荃跪禀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

十一月初二日,孫發家信第十五號,外小鞋四雙,由寶慶武舉唐君帶至湘鄉縣城羅宅,大約新正可到。十五日戌刻,孫婦産生一女。是日孫婦飲食起居如故,更初始作勢,二更即達生,極爲平安。寓中所雇僕婦,因其刁悍,已於先兩日遣去,亦未請穩婆,其斷臍、洗三諸事,皆孫婦親自經手。曾孫甲三於初十日傷風,十七日大愈,現已復元,係鄭小珊醫治。孫等在京身體如常。同鄉李碧峰在京,孫憐其窮苦無依,接在宅内居住,新年可代伊找館也。謹禀。

道光二十一年十二月廿一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十一月十八男有信寄呈,寫十五日生女事,不知到否?昨十二月十七日奉到手諭,知家中百凡順遂,不勝欣幸。男等在京,身體平安,孫男孫女皆好。現在共用四人,荊七專抱孫男,以春梅事多,不能兼顧也。孫男每日清早與男同起,即送出外,夜始接歸上房。孫女滿月,有客一席。九弟讀書,近有李碧峰同居,較有樂趣。男精神不甚好,不能勤教,亦不督責。每日兄弟語笑歡娱,蕭然自樂,而九弟似有進境。兹將昨日課文原稿呈上。男今年過年,除用去會館房租六十千外,又借銀五十兩。前日冀望外間或有炭資之贈,今冬乃絶無此項。聞今年家中可盡完舊債,是男在外有負累,而家無負累,此最可喜之事。岱雲則南北負累,時常憂貧。然其人忠信篤敬,見信於人,亦無窘迫之時。同鄉京官俞岱青先生告假,擬明年春初出京。男有乾鹿肉托渠帶回。杜蘭溪、周華甫皆擬送家眷出京。岱雲約男同送家眷,男不肯送,渠謀亦中止。彭山屺出京,男爲代借五十金,昨已如數付來。心齋臨行時,約送銀廿八兩至勤七叔處轉交我家,不知能踐言否?嗣後家中信來,四弟、六弟各寫數行,能寫長信更好。男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壬寅正月初七日

男國藩、國荃跪禀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去年十二月廿一日,發平安信第十七號,内呈家中信六件,寄外人信九件,不知已收到否?男與九弟身體清吉。冢婦亦平安。孫男甲三體好,每日吃粥兩頓,不吃零星飲食,去冬已能講話。孫女亦體好,乳食最多。閤寓順適。今年新正,景象陽和,較去年正月甚爲暖烘。兹因俞岱青先生南回,付鹿脯一方,以爲堂上大人甘旨之需。鹿肉恐難寄遠,故熏臘附回。此間現熏有臘肉、猪舌、猪心、臘魚之類,與家中無异。如有便附物來京,望附茶葉、大布而已,茶葉須托朱堯階清明時在永豐買,則其價亦廉,茶葉亦好。家中之布附至此間,爲用甚大,但家中費用窘迫,無錢辦此耳。同縣李碧峰苦不堪言,男代爲張羅,已覓得館,每月學俸銀三兩,在男處將住三月,所費無幾,而彼則感激難名。館地現尚未定,大約可成。在京一切,自知謹慎。即請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道光二十二年正月十八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新正初七日,男發第一號家信,并鹿脯一方,托俞岱青先生交彭山屺轉寄,不知到否?去年臘月十九發家信,内共信十餘封,想已到矣。初七日信係男荃代書。初八早,男兄弟率閤寓上下焚香祝壽。下半日荃弟患病,發熱畏寒,遍身骨節痛,脅氣疼痛,次早請小珊診,係時疫症,連日服藥,現已大愈。小珊云凡南人體素陰虚者,入京多患此症,從前彭棣樓夫婦皆患此症。羅蘇溪、勞辛階、鄭小珊、周華甫亦曾有此病,男庚子年之病,亦是此症。其治法不外滋陰祛邪,二者兼顧。九弟此次之病,又兼肝家有鬱,胃家有滯,故病勢來得甚陡,自初八至十三,脅氣疼痛,呻吟之聲震屋瓦,男等日夜惶懼,初九即請吴竹如醫治,連日共請四醫,總以竹如爲主,小珊爲輔。十四日脅痛已止,肝火亦平,十五日已能食粥,日減日退,現在微有邪熱在胃。小珊云,再過數日,邪熱祛盡,即可服補劑,本月盡當可復體還元。男自己亥年進京,庚子年自身大病,辛醜年孫兒病,今年九弟病,仰托祖父母、父母福蔭,皆保萬全,何幸如之。因此思丁酉春祖父之病,男不獲在家伏侍,至今尚覺心悸。九弟意欲於病起復體後歸家,男不敢復留,待他全好時,當借途費,擇良伴令其南歸,大約在三月起行。英逆去秋在浙滋擾,冬間無甚動作。若今春不來天津,或來而我師全勝,使彼片帆不返,則社稷蒼生之福也!黄河决口,去歲動工,用銀五百餘萬,業已告竣,臘底又復决口。湖北崇陽民變,現在調兵剿辦,當易平息。餘容續禀。男謹呈。

道光二十二年二月廿四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正月十七日,發第二號家信,不知已收到否?男身體平安,男婦亦如常。九弟之病自正月十六日後日見强旺,二月一日開葷,現已全復元矣。二月以來,日日習字,甚有長進。男亦常習小楷,以爲明年考差之具。近來改臨智永《千字文》帖,不復臨顔、柳二家帖,以不合時宜故也。孫男身體甚好,每日佻達歡呼,曾無歇息。孫女亦好。浙江之事,聞於正月底交戰,仍爾不勝,去歲所失寧波府城,定海、鎮海二縣城尚未收復。英夷滋擾以來,皆漢奸助之爲虐。此輩食毛踐土,喪盡天良,不知何日罪惡貫盈,始得聚而殲滅!湖北崇陽縣逆賊鐘人杰爲亂,攻佔崇陽、通城二縣。裕制軍即日撲滅,將鐘人杰及逆党檻送京師正法,餘孽俱已搜盡。鐘逆倡亂不及一月,黨羽姻屬,皆伏天誅。黄河去年决口,昨已合龍,大功告成矣。九弟前病中思歸,近因難覓好伴,且聞道上有虞,是以不復作歸計。弟自病好後,亦安心不甚思家。李碧峰在寓住三月,現已找得館地,在唐同年(李杜)家教書,每月俸金二兩,月費一千。男於二月初配丸藥一料,重三斤,約計費錢六千文。男等在京謹慎,望父母親大人放心。男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三月十一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二月廿三日,發家信第三號,不知已收到否?正月所寄鹿脯,想已到。三月初奉大人正月十二日手諭,具悉一切。又知附有布匹、臘肉等在黄茀卿處,第不知黄氏兄弟何日進京,又不知家中係專人送至省城,抑托人順帶也。男在京身體如常,男婦亦清吉。九弟體已復元。前二月間因其初愈,每日只令寫字養神。三月以來,仍理舊業,依去年功課。未服補劑,男分丸藥六兩與他吃,因年少不敢峻補。孫男女皆好,擬於三月間點牛痘。此間牛痘局係廣東京官請名醫設局積德,不索一錢,萬無一失。男近來每日習帖,不多看書。同年邀爲試帖詩課,十日内作詩五首,用白摺寫好公評,以爲明年考差之具。又吴子序同年有兩弟在男處附課看文。又金臺書院每月月課,男亦代人作文,因久荒制藝,不得不略爲温習。此刻光景已窘,幸每月可收公項房錢十五千,外些微挪借,即可過度。京城銀錢比外間究爲活動。家中去年徹底澄清,餘債無多,此真可喜。蕙妹僅存錢四百千,以二百在新窑食租,不知住何人屋?負薪汲水,又靠何人?率五素來文弱,何能習勞?後有家信,望將蕙妹家事瑣細詳書。餘容後禀。男謹呈。

道光二十二年四月廿七日

孫男國藩跪禀祖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三月十一日發家信第四號,四月初十、廿三發第五號、第六號。後兩號皆寄省城陳家,因寄有銀、參、筆、帖等物,待諸弟晋省時當面去接。四月廿一日,接壬寅第二號家信,内祖父、父親、叔父手書各一,兩弟信并詩文俱收。伏讀祖父手諭,字跡與早年相同,知精神較健。家中老幼平安,不勝欣幸。游子在外,最重惟平安二字。承叔父代辦壽具,兄弟感恩,何以圖報!湘潭帶漆,必須多帶。此物難辨真假,不可邀人去同買,反有奸弊。在省考試時,與朋友問看漆之法,多問則必能知一二。若臨買時,向紙行邀人同去,則必吃虧。如不知看漆之法,則今年不必買太多,待明年講究熟習,再買不遲。今年添新壽具之時,祖父母壽具必須加漆,以後每年加漆一次。器具同加,約計每年漆錢多少,寫信來京,孫付至省城甚易,此事萬不可從儉。子孫所爲報恩之處,惟此最爲切實,其餘皆虚文也。孫意總以厚漆爲主,由一層以加至數十層,愈厚愈堅。不必多用瓷灰、夏布等物,恐其與漆不相膠粘,歷久而脱殼也。然此事孫未嘗經歷講究,不知如何而後盡善。家中如何辦法,望四弟詳細寫信告知,更望叔父教訓諸弟經理。心齋兄去年臨行時,言到縣即送銀廿八兩至我家。孫因十叔所代之錢,恐家中年底難辦,故向心齋通挪,因渠曾挪過孫的。今渠既未送來,則不必向渠借也。家中目下敷用不缺,此孫所第一放心者。孫在京已借銀二百兩,此地通挪甚易,故不甚窘迫,恐不能顧家耳。曾孫兄妹二人體甚好,四月廿三日已種牛痘。牛痘萬無一失,係廣東京官設局濟活貧家嬰兒,不取一錢。兹附回種法一張,敬呈慈覽。湘潭、長沙皆有牛痘公局,可惜鄉間無人知之。英夷去年攻占浙江寧波府及定海、鎮海兩縣,今年退出寧波,攻占乍浦,極可痛恨,京城人心安靜如無事時,想不日可殄滅也。孫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六月初十日

孫男國藩跪禀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

四月廿七日,呈家信第七號,内共四信,不知已收到否?孫兄弟在京平安。孫婦身體如常。曾孫兄妹二人種痘後,現花極佳。男種六顆出五顆,女種四顆出三顆,并皆清吉。寓内上下平善。逆夷海氛甚惡,現在江蘇滋擾。寶山失守,官兵退縮不前,反在民間騷擾,不知何日方可蕩平。天津防堵甚嚴,或可無慮。同鄉何子貞全家住南京,聞又將進京。謝果堂太守(興嶢)於六月初進京,意欲捐復,多恐不能。鄭莘田(世任)放貴州貴西道,黎樾喬轉京畿道,同鄉京官絶少。孫在京光景雖艱,而各處通挪,從無窘迫之時,但不能寄資回家,以奉甘旨之需,時深愧悚。前寄書徵一表叔,言將代作墓志,刻下實無便可寄。蕙妹移居後,究不知光景如何?孫時常挂念,若有家信來京,望詳明書示。孫在京自當謹慎,足以仰慰慈廑。孫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初四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六月廿八日接到家書,係三月廿四日所發,知十九日四弟得生子,男等閤室相慶。四妹生産雖難,然血暈亦是常事,且此次既能保全,則下次較爲容易。男未得信時,常以爲慮,既得此信,如釋重負。六月底,我縣有人來京捐官(王道隆)。渠在寧鄉界住,言四月縣考時,渠在城内,并在彭興岐(雲門寺)、丁信風兩處面晤四弟、六弟,知案首是吴定五。男十三年在陳氏宗祠讀書,定五才發蒙作起講,在楊畏齋處受業。去年聞吴春岡説,定五甚爲發奮,今果得志,可謂成就甚速。其餘前十名及每場題目,渠已忘記,後有信來,乞四弟寫出。四弟、六弟考運不好,不必挂懷。俗語云:「不怕進得遲,只要中得快。」從前邵丹畦前輩(甲名),四十三歲入學,五十二歲作學政,現任廣西藩臺。汪郎渠(鳴相)於道光十二年入學,十三年點狀元。阮芸臺(元)前輩於乾隆五十三年縣、府試皆未取頭場,即於其年入學中舉,五十四年點翰林,五十五年留館,五十六年大考第一,比放浙江學政,五十九年升浙江巡撫。些小得失不足患,特患業之不精耳。兩弟場中文若得意,可將原卷領出寄京,若不得意,不寄可也。男等在京平安。紀澤兄妹二人體甚結實,皮色亦黑。逆夷在江蘇滋擾,於六月十一日攻陷鎮江,有大船數十隻在大江游弋,江寧、揚州二府頗可危慮。然而天不降灾,聖人在上,故京師人心鎮定。同鄉王翰城(繼賢,黔陽人,中書科中書)告假出京,男與陳岱雲亦擬送家眷南旋,與鄭莘田、王翰城四家同隊出京(鄭名世任給事中,現放貴州貴西道)。男與陳家本於六月底定計,後於七月初一請人扶乩(另紙録出大仙示語),似可不必輕舉妄動,是以中止。現在男與陳家仍不送家眷回南也。同縣謝果堂先生(興嶢)來京,爲其次子捐鹽大使,男已請至寓陪席。其世兄與王道隆尚未請,擬得便亦須請一次。正月間俞岱青先生出京,男寄有鹿脯一方,托找彭山屺轉寄,俞後托謝吉人轉寄,不知到否?又四月托李岡(榮燦)寄銀寄筆,托曹西垣寄參,并交陳季牧處,不知到否?前父親教男養須之法,男僅留上唇須,不能用水浸透,色黄者多,黑者少,下唇擬待三十六歲始留。男每接家信,嫌其不詳,嗣後更願詳示。男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八月初一日

孫男國藩跪禀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

七月初五日發第九號信,内言六月廿四日後,孫與岱雲,意欲送家眷回南,至七月初一謀之於神,乃决計不送。初五日發信後,至初八日,九弟仍思南歸,其意仍堅,不可挽回,與孫商量,孫即不復勸阻。九弟自從去年四月父親歸時,即有思歸之意。至九月間,則歸心似箭。孫苦若細問,終不明言其所以然。年少無知,大抵厭常而喜新,未到京則想京,既到京則想家,在所不免。又家中僕婢,或對孫則恭敬,對弟則簡慢,亦在所不免。孫於去年决不許他歸,嚴責曲勸,千言萬語,弟亦深以爲然,幾及兩月,乃决計不歸。今年正月,病中又思歸,孫即不敢復留矣。三月復原後,弟又自言不歸,四、五、六月,讀書習字,一切如常。至六月底,因孫有送家眷之説,而弟之歸興又發。孫見其意,是爲遠離膝下,思歸盡服事之勞。且逆夷滋擾,外間訛言可畏,雖明知蕞爾螳臂,不足以當車轍,而九弟既非在外服官,即宜在家承歡,非同有職位者聞警而告假,使人笑其無膽,罵其無義也。且歸心既動,若强留在此,則心如懸旌,不能讀書,徒廢時日。兼此數層,故孫比即定計,打發他回,不復禁阻。恰好鄭莘田先生(名世任,長沙人,癸酉拔貢,小京官,由禦史升給事中,現放貴西兵備道)將去貴州上任,迂道走湖南省城,定於十六日起程,孫即將九弟托他結伴同行。

此係初八、初九起議,十四日始决計,即於數日内將一切貨物辦齊,十五日雇車。鄭宅大車七輛,渠已於十三日雇定,九弟雇轎車一輛,價錢二十七千文(時價轎車,本衹要二十三千,孫見車店内有頂好官車一輛,牲口亦極好,其車較常車大二寸,深一尺,坐者最舒服,故情願多出大錢四千。恐九弟在道上受熱生病)。雇底下人,名向澤,其人新來,未知好歹,觀其光景,似尚有良心者(昨九弟出京七日,在任邱縣寄信來京,云向澤伺候甚好)。十六日未刻出京,孫送至城外二十里,見道上有積潦甚多,孫大不放心,恐路上有翻車陷車等事,深爲懊悔。廿三日,接到弟在途中所發信,始稍放心。兹將九弟原信附呈。孫交九弟途費紋銀三十二兩整(先日交車行上脚大錢十三千五百文,及上車現大錢六千文兩項在外),外買貨物及送人東西(另開一單,九弟帶回)。外封銀十兩,敬奉堂上六位老人吃肉之資(孫對九弟云,萬一少途費,即扯此銀亦可,若到家後,斷不可以他事借用此銀,然途費亦斷不至少也)。向澤訂工費大錢二千文,已在京交楚。鄭家與九弟在長沙分隊,孫囑其在省换小船到縣,向澤即在縣城開銷他。向澤意欲送至家,如果至家,留住幾日打發,求祖父隨時斟酌。九弟自到京後,去年上半年用功甚好。六月因甲三病,耽擱半月餘。九月,弟欲歸,不肯讀書,耽擱兩月。今春弟病,耽擱兩月。其餘工夫,或作或輟,雖多間斷,亦有長進。計此一年半之中,惟書法進功最大。外此則看《綱鑒》卅六本,讀《禮記》四本,讀《周禮》一本,讀《斯文精萃》兩本半(因《周禮》讀不熟,故换讀《精萃》),作文六十餘篇,讀文三十餘首。父親出京後,孫未嘗按期改文,未嘗講書,未能按期點詩文,此孫之過,無所逃罪者也。讀文作文,全不用心,凡事無恒,屢責不改,此九弟之過也。好與弟談倫常,講品行,使之擴見識,立遠志,目前已頗識爲學之次第,將來有路可循,此孫堪對祖父者也。待兄甚敬,待侄輩甚慈,循規蹈矩,一切匪彝慆淫之事毫不敢近,舉止大方,性情摯厚,此弟之好處也。弟有最壞之處,在於不知艱苦。年紀本輕,又未嘗辛苦,宜其不知,再過幾年,應該知道。九弟約計可於九月半到家。孫恐家中駭异,疑兄弟或有嫌隙,致生憂慮,故將在京、出京情形述其梗概。至瑣細之故,九弟到家詳述,使堂上大人知孫兄弟絶無纖介之隙也。孫身體如常,惟常耳鳴,不解何故。孫婦及曾孫兄妹二人皆好。丫環因其年已長,其人太蠢,已與媒婆兑换一個(京城有官媒婆,凡買妾買婢,皆由她經紀),彼此不找一錢。此婢名雙喜,天津人,年十三歲,貌比春梅更陋,而略聰明。寓中男僕皆如故。同縣謝果堂先生,爲其子捐鹽大使,王道隆(王恒信之侄)捐府經歷,黄鑒之子捐典史,以外無人。孫在京一切自宜謹慎,伏望堂上大人放心。孫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八月十二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八月初二日發第十號家信,内載九弟南旋事甚詳,不審到否?九弟自七月十六日出京,廿三即有信來京,嗣後在道上未發信來,刻下想已到樊城矣。不知道上果平安否?男實難放心。黄河决口百九十餘丈,在江南桃源縣之北,爲患較去年河南不過三分之一。逆夷在江南,半月内無甚消息,大約和議已成。同縣有黄鑒者,爲口外宣化巡檢,去年回家,在湘鄉帶一老媽來京,因使用不合,仍托人携帶南歸,現寄居男寓,求男代覓地方附回,途費則黄自出。謝果堂先生已於八月初六出京,住京兩月,與男極相投洽,臨别依依難捨。同鄉如唐鏡海、俞岱青、謝果堂三前輩,皆老成典型,於男皆青眼相待。何子貞全家皆已來京。男婦及孫男女身體如常。此次摺差於七月十六在省起身,想父親彼時尚在省城,不知何以無信?陳岱雲家信,言學院十六封門。四弟、六弟府考,渠亦不知。彭王姑墓志銘,九弟起程時,倉卒未及寫,今寫畢,又無便寄,求告知徵一表叔。正月十二所辦壽具,不知已漆否?萬不可用黄二漆匠。此人男深惡之,他亦不肯盡心也。彭宫五亦不可用,彼未學過,且太遲鈍。餘俟續禀。男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七日

孫男國藩跪禀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

九月十三日接到家信,係七月父親在省所發,内有叔父信及歐陽牧雲致函,知祖母於七月初三日因占犯致恙,不藥而愈,可勝欣幸。高麗參足以補氣,然身上稍有寒熱,服之便不相宜,以後務須斟酌用之,若微覺感冒,即忌用此物。平日康強時,和入丸藥内服最好。然此時家中想已無多,不知可供明年一單丸藥之用否?若其不足,須寫信來京,以便覓便寄回。四弟、六弟考試又不得志,頗難爲懷,然大器晚成,堂上不必以此置慮。聞六弟將有夢熊之喜,幸甚。近叔父爲嬸母之病勞苦憂鬱,有懷莫宣,今六弟一索得男,則叔父含飴弄孫,瓜瓞日蕃,其樂何如。唐鏡海先生德望爲京城第一,其令嗣極孝,亦係兄子承繼者,先生今年六十五歲,得生一子,人皆以爲盛德之報。英夷在江南,撫局已定。蓋金陵爲南北咽喉,逆夷既已扼吭而據要害,不得不權爲和戎之策,以安民而息兵。去年逆夷在廣東曾經就撫,其費去六百萬兩。此次之費,外間有言二千一百萬者。又有言此項皆勸紳民捐輸,不動帑藏者,皆不知的否。現在夷船已全數出海,各處防海之兵陸續撤回,天津亦已撤退。議撫之使係伊裏布、耆英及兩江總督牛鑒三人。牛鑒有失地之罪,故撫局成後,即革職拿問。伊裏布去廣東代奕山爲將軍,耆英爲兩江總督。自英夷滋擾,已歷二年,將不知兵,兵不用命,於國威不無少損。然此次議撫,實出於不得已,但使夷人從此永不犯邊,四海宴然安堵,則以大事小,樂天之道,孰不以爲上策哉?孫身體如常,孫婦及曾孫兄妹并皆平安。同縣黄曉潭(鑒)薦一老媽吴姓來。渠在湘鄉苦請他來,而其妻凌虐婢僕,百般慘酷,黄求孫代爲開脱。孫接至家住一月,轉薦至方夔卿太守(宗鈞)處,托其帶回湖南,大約明春可到湘鄉。今年進學之人,孫見題名録,僅認識彭惠田一人,不知廿三四都進入否?謝寬仁、吴光煦取一等,皆少年可慕。一等第一題名録刻黄生平,不知即黄星平否?孫每接家信,常嫌其不詳,以後務求詳明。雖鄉間田宅、婚嫁之事,不妨寫出,使游子如神在里門。各族戚家,尤須一一示知,幸甚。敬請祖父母大人萬福金安。餘容後呈。孫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九月十八日

四位老弟足下:

九弟行程,計此時可以到家。自任邱發信之後,至今未接到第二封信,不勝懸懸,不知道上不甚艱險否?四弟、六弟院試,計此時應有信,而摺差久不見來,實深懸望。予身體較九弟在京時一樣,總以耳鳴爲苦。問之吴竹如,云衹有静養一法,非藥物所能爲力。而應酬日繁,予又素性浮躁,何能著實静養?擬搬進内城住,可省一半無謂之往還,現在尚未找得。予時時自悔,終未能洗滌自新。九弟歸去之後,予定剛日讀經、柔日讀史之法。讀經常懶散不沉著。讀《後漢書》,現已丹筆點過八本,雖全不記憶,而較之去年讀《前漢書》,領會較深。九月十一日起,同課人議每課一文一詩,即於本日申刻用白摺寫。予文詩極爲同課人所讚賞,然予於八股絶無實學,雖感諸君獎許之殷,實則自愧愈深也。待下次摺差來,可付課文數篇回家。予居家懶做考差工夫,即藉此課以磨厲考具,或亦不至臨場窘迫耳。吴竹如近日往來極密,來則作竟日之談,所言皆身心國家大道理。渠言有竇蘭泉者(垿,雲南人),見道極精當平實。竇亦深知予者,彼此現尚未拜往。竹如必要予搬進城住,蓋城内鏡海先生可以師事,倭艮峰先生、竇蘭泉可以友事,師友夾持,雖懦夫亦有立志。予思朱子言,「爲學譬如熬肉,先須猛火煮,然後用慢火温」,予生平工夫,全未用猛火煮過,雖略有見識,乃是從悟境得來,偶用功,亦不過優游玩索已耳,如未沸之湯,遽用慢火温之,將愈煮愈不熟矣。以是急思搬進城内,屏除一切,從事於克己之學。鏡海、艮峰兩先生亦勸我急搬;而城外朋友,予亦有思常見者數人,如邵蕙西、吴子序、何子貞、陳岱雲是也。蕙西嘗言:「『與周公瑾交,如飲醇醪』,我兩人頗有此風味。」故每見輒長談不捨。子序之爲人,予至今不能定其品,然識見最大且精,嘗教我云:「用功譬若掘井,與其多掘數井而皆不及泉,何若老守一井,力求及泉,而用之不竭乎?」此語正與予病相合,蓋予所謂「掘井多而皆不及泉」者也!何子貞與予講字極相合,謂我真知大源,斷不可暴弃。予嘗謂天下萬事萬理皆出於乾、坤二卦,即以作字論之:純以神行,大氣鼓蕩,脉絡周通,潜心内轉,此乾道也;結構精巧,向背有法,修短合度,此坤道也。凡乾以神氣言,凡坤以形質言。禮樂不可斯須去身,即此道也。樂本於乾,禮本於坤。作字而優游自得、真力彌滿者,即樂之意也;絲絲入扣,轉折合法,即禮意也。偶與子貞言及此,子貞深以爲然,謂渠生平得力,盡於此矣。陳岱雲與吾處處痛癢相關,此九弟所知者也。寫至此,接得家書,知四弟、六弟未得入學,悵悵。然科名有無遲早,總由前定,絲毫不能勉强。吾輩讀書,只有兩事:一者進德之事,講求乎誠正修齊之道,以圖無忝所生;一者修業之事,操習乎記誦詞章之術,以圖自衛其身。進德之事,難以盡言;至於修業以衛身,吾請言之:衛身莫大於謀食。農、工、商,勞力以求食者也;士,勞心以求食者也。故或食禄於朝,教授於鄉,或爲傳食之客,或爲入幕之賓,皆須計其所業,足以得食而無愧。科名者,食禄之階也,亦須計吾所業,將來不至尸位素餐,而後得科名而無愧。食之得不得,窮通由天作主,予奪由人作主;業之精不精,則由我作主。然吾未見業果精而終不得食者也。農果力耕,雖有饑饉,必有豐年;商果積貨,雖有壅滯,必有通時;士果能精其業,安見其終不得科名哉?即終不得科名,又豈無他途可以求食者哉?然則特患業之不精耳。求業之精,别無他法,曰專而已矣!諺曰「藝多不養身」,謂不專也。吾掘井多而無泉可飲,不專之咎也。諸弟總須力圖專業。如九弟志在習字,亦不必盡廢他業,但每日習字工夫,斷不可不提起精神,隨時隨事,皆可觸悟。四弟、六弟,吾不知其心有專嗜否?若志在窮經,則須專守一經;志在作制義,則須專看一家文稿;志在作古文,則須專看一家文集。作各體詩亦然,作試帖亦然,萬不可以兼營并騖,兼營則必一無所能矣。切囑切囑!千萬千萬!此後寫信來,諸弟各有專守之業,務須寫明,且須詳問極言,長篇纍牘,使我讀其手書,即可知其志向識見。凡專一業之人,必有心得,亦必有疑義。諸弟有心得,可以告我共賞之,有疑義,可以問我共析之。且書信既詳,則四千里外之兄弟,不啻晤言一室,樂何如乎!予生平於倫常中,惟兄弟一倫,抱愧尤深。蓋父親以其所知者盡以教我,而我不能以吾所知者盡教諸弟,是不孝之大者也。九弟在京年餘,進益無多,每一念及,無地自容。嗣後我寫諸弟信,總用此格紙,弟宜存留,每年裝訂成册。其中好處,萬不可忽略看過。諸弟爲信寄我,亦須用一色格紙,以便裝訂。謝果堂先生出京後,來信并詩二首。先生年已六十餘,名望甚重,與予見面,輒彼此傾心,别後又拳拳不忘,想見老輩愛才之篤。兹將詩并予送詩附閲,傳播里中,使共知此老爲大君子也。予有大銅尺一方,屢尋不得。九弟已帶歸否?頻年寄黄芽白菜子,家中種之,好否?在省時已買漆否?漆匠果用何人?信來并祈詳示。兄國藩手具。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六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十月廿二奉到手諭,敬悉一切。鄭小珊處小隙已解。男從前於過失每自忽略,自十月以來,念念改過,雖小必懲,其詳具載示弟書中。耳鳴近日略好,然微勞即鳴。每日除應酬外,不能不略自用功,雖欲節勞,實難再節。手諭示以節勞、節欲、節飲食,謹當時時省記。蕭辛五先生處寄信,不識靠得住否?龍翰臣父子己於十月初一日到京,布匹、綫索俱已照單收到,惟茶葉尚在黄恕皆處,恕皆有信與男,本月可到也。男婦等及孫男女皆平安,餘詳與弟書。謹禀。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廿六日

諸位賢弟足下:

十月廿一日接九弟在長沙所發信,内途中日記六頁,外藥子一包;廿二接九月初二日家信,欣悉以慰。自九弟出京後,余無日不憂慮,誠恐道路變故多端,難以臆揣。及讀來書,果不出吾所料,千辛萬苦,始得到家,幸哉幸哉!鄭伴之不足恃,余早已知之矣。鬱滋堂如此之好,余實不勝感激。在長沙時,曾未道及彭山屺,何也?又爲祖母買皮襖,極好極好!可以補吾之過矣。觀四弟來信甚詳,其發奮自勵之志溢於行間,然必欲找館出外,此何意也?不過謂家塾離家太近,容易耽擱,不如出外較清净耳。然出外從師,則無甚耽擱;若出外教書,其耽擱更甚於家塾矣。且苟能發奮自立,則家塾可讀書,即曠野之地、熱鬧之場,亦可讀書,負薪牧豕,皆可讀書;苟不能發奮自立,則家塾不宜讀書,即清净之鄉、神仙之境,皆不能讀書,何必擇地?何必擇時?但自問立志之真不真耳!六弟自怨數奇,余亦深以爲然。然屈於小試,輒發牢騷,吾竊笑其志之小,而所憂之不大也。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與之量,有内聖外王之業,而後不忝於父母之所生,不愧爲天地之完人。故其爲憂也,以不如舜、不如周公爲憂也,以德不修、學不講爲憂也。是故頑民梗化則憂之,蠻夷猾夏則憂之,小人在位、賢才否閉則憂之,匹夫匹婦不被己澤則憂之,所謂悲天命而憫人窮,此君子之所憂也。若夫一身之屈伸,一家之飢飽,世俗之榮辱得失貴賤毁譽,君子固不暇憂及此也。六弟屈於小試,自稱數奇,余竊笑其所憂之不大也。蓋人不讀書則已,亦既自名曰讀書人,則必從事於《大學》。《大學》之綱領有三:明德、新民、止至善,皆我分内事也。若讀書不能體貼到身上去,謂此三項與我身了不相涉,則讀書何用?雖使能文能詩,博雅自詡,亦衹算得識字之牧猪奴耳!豈得謂之明理有用之人也乎?朝廷以制藝取士,亦謂其能代聖賢立言,必能明聖賢之理,行聖賢之行,可以居官莅民、整躬率物也。若以明德、新民爲分外事,則雖能文能詩,而於修己治人之道實茫然不講,朝廷用此等人作官,與用牧猪奴作官何以异哉?然則既自名爲讀書人,則《大學》之綱領皆己身切要之事,明矣。其條目有八,自我觀之,共致功之處,則僅二者而已:曰格物,曰誠意。格物,致知之事也;誠意,力行之事也。物者何?即所謂本末之物也。身、心、意、知、家、國、天下,皆物也;天地萬物,皆物也;日用常行之事,皆物也。格者,即物而窮其理也。如事親定省,物也;究其所以當定省之理,即格物也。事兄隨行,物也;究其所以當隨行之理,即格物也。吾心,物也;究其存心之理,又博究其省察涵養以存心之理,即格物也。吾身,物也;究其敬身之理,又博究其立齊坐屍以敬身之理,即格物也。每日所看之書,句句皆物也;切已體察,窮究其理,即格物也。此致知之事也。所謂誠意者,即其所知而力行之,是不欺也。知一句,便行一句,此力行之事也。此二者并進,下學在此,上達亦在此。吾友吴竹如格物工夫頗深,一事一物皆求其理。倭艮峰先生則誠意工夫極嚴,每日有日課册,一日之中,一念之差,一事之失,一言一默,皆筆之於書。書皆楷字,三月則訂一本。自乙未年起,今三十本矣。蓋其慎獨之嚴,雖妄念偶動,必即時克治,而著之於書,故所讀之書,句句皆切身之要藥,兹將艮峰先生日課抄三頁付歸與諸弟看。余自十月初一日起,亦照艮峰樣,每日一念一事,皆寫之於册,以便觸目克治,亦寫楷書。馮樹堂與余同日記起,亦有日課册。樹堂極爲虚心,愛我如兄,敬我如師,將來必有所成。余向來有無恒之弊,自此次寫日課本子起,可保終身有恒矣。蓋明師益友,重重夾持,能進不能退也。本欲抄余日課册付諸弟閲,因今日鏡海先生來,要將本子帶回去,故不及抄。十一月有摺差,準抄幾頁付回也。余之益友,如倭艮峰之瑟,令人對之肅然;吴竹如、竇蘭泉之精義,一言一事,必求至是;吴子序、邵蕙西之談經,深思明辨;何子貞之談字,其精妙處,無一不合,其談詩尤最符契。子貞深喜吾詩,故吾自十月來,已作詩十八首,兹抄二頁,付回與諸弟閲。馮樹堂、陳岱雲之立志,汲汲不遑,亦良友也。鏡海先生,吾雖未嘗執贄請業,而心已師之矣。吾每作書與諸弟,不覺其言之長,想諸弟或厭煩難看矣。然諸弟苟有長信與我,我實樂之,如獲至寶,人固各有性情也。余自十月初一日起記日課,念念欲改過自新。思從前與小珊有隙,實是一朝之忿,不近人情,即欲登門謝罪。恰好初九日小珊來拜夀,是夜余即至小珊家久談,十三日與岱雲合夥請小珊吃飯,從此歡笑如初,前隙盡釋矣。金竺虔報滿用知縣,現在小珊家,喉痛月餘,現已全好。李筆峰在湯家如故。易蓮舫要出門就館,現亦甚用功,亦學倭艮峰者也。同鄉李石梧已升陝西巡撫。兩大將軍皆鎖拿解京治罪,擬斬監候。英夷之事,業已和撫,去銀二千一百萬兩,又各處讓他碼頭五處。現在英夷已全退矣。兩江總督牛鑒,亦鎖解刑部治罪。近事大略如此,容再續書。兄國藩手具。

道光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七日

男國藩跪禀父母親大人萬福金安:

十月廿七日發第十二號信,不知到否?男在京身體甚好,男婦亦如常。孫男日益發胖,毫無小恙。孫女於昨十五日滿周,一年之内,無半點累大人之處,真可謂易養者也。閤寓上下平安。海疆平定以來,政簡人和,雍熙如舊。廖鈺夫師署漕運總督,兼署南河總督。奕山、奕經并擬斬刑,現在監候罪。滿協辦大學士敬徵補授,漢大學士尚未宣麻。今年南河决口,河督麟慶革職,現放潘錫恩爲總河。同鄉京官并皆如常。其餘瑣事,詳載諸弟信中,不敢上瀆。男謹禀。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