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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5 17:2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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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洪与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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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门——贪官的后半生

AB门——贪官的后半生试读:

《AB门——贪官的后半生》上

内容简介

李文君的男朋友为了求得一官半职,将她送给小固县县委书记谢天明。谢天明为了跟情人李文君长期厮守,竟然找商人张大新雇人杀死原配妻子。

张大新与谢天明结成利益同盟,在小固县一手遮天,大肆敛财。

谢天明入狱后,李文君游离在几个官员之间,如鱼得水。

省优秀县委书记表彰大会刚结束,小固县县委书记文守卫就被调任省监狱管理局局长兼书记。而曾经的同学、上级、原县委书记谢天明正在狱中服刑。

文守卫上任之初,面对复杂的监狱内外情况,为掌握第一手情况,决定私访监狱。朋友善意的提醒,领导身边人员的暗示,下级的阳奉阴违,让他觉得监狱更像是一个战场。

谢天明入狱后,父亲忧愤而死,女儿辍学,母亲身患严重疾病。谢天明形神俱损,对生活充满绝望。

年轻女警官陈莉探索改造罪犯的新方法,报考了心理咨询师,但监狱各级领导对此不支持。陈莉误打误撞遇到新局长,在文守卫的鼓励和支持下,陈莉等几个民警开始对谢天明等罪犯进行心理干预,艰辛地摸索新时期、新形势下对罪犯的改造之路。

文守卫亲自和谢天明狱中谈话与沟通,第二天省纪委信访室主任顾洪城就约见文守卫,说有人反应他在和谢天明的谈话中亲口承认自己在小固县任书记时也收过红包。

狱内斗争愈发复杂,监狱一干人被查,幕后人物相继浮出。

文守卫和谢天明的多次交锋,谢天明终于醒悟。

鲁本川最终没有逃过狱警的火眼金睛,在谢天明等人的劝说下,坦白余罪。

在狱警的关心帮助下,在亲情的召唤下,谢天明等人走出心理上的阴霾。地震发生后,正筹划结婚的民警杨阳为救小学生而殉职,罪犯二皮为救孩子而死,谢天明等人积极帮助民警疏导罪犯情绪。

谢天明在监狱预防职务犯罪的现场大会上发表了他作为罪犯的最后演说。

主要人物

谢天明:罪犯,因受贿、贪污公款、挪用公款,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鲁本川:受贿罪、贪污罪被判处二十年有期徒刑,典型的“雅贪”,被戏称为“藏宝县长”,后掌管国企

潘佳杰: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四年,典型的“三玩干部”(玩权力、玩金钱、玩女人)

文守卫:省监狱管理局局长

陈 莉(女):监狱民警

王炳松:省纪委副书记

顾洪城:省纪委信访室主任

洪文岭:省监狱管理局纪委书记

李长雄:清水监狱监狱长。

徐昌黎:原平溪监狱监狱长,清水监狱政委谢小婉(女):谢天明之女

文子平:文守卫的儿子

刘 蕊(女):文守卫的妻子

马星宇:省监狱管理局办公室主任马旭东:清水监狱监区长

杨 阳:监狱民警

王寿贵:监狱民警

秦 欢(女):监狱民警

赵海东:罪犯,外号二皮

李文君(女):谢天明第二任妻子吴双双(女):潘佳杰第三任妻子

吉牛马二:罪犯,流浪歌者

张大新:商人

李浩健:罪犯大组长《圣经》说,当一扇门为你关闭时,一定有一扇窗为你打开。这,让我想起了监狱的AB门……题记

第一章

李文君与一个人在床上翻滚。

事毕,男人打开灯,坐在床上,拿起精品黄鹤楼,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徐徐吐出:“听说你的老公也是个县委书记?”

李文君俏脸绯红,赤身裸体,懒懒地窝在床上:“咋啦?”

男人一只手把玩着她那雪白而丰满奶子,笑道:“是他这个县委书记厉害,还是我这个县委书记厉害?”

李文君白了他一眼,爬起来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咯咯地笑:“他身体比你好。”

男人熄灭了烟,又把她按在床上,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住。

被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今晚我倒要看看,两个县委书记,究竟谁厉害,嘿嘿……”

早春,连绵的山峦依旧是一片沉重的斑驳,尽管偶尔一树怒放的野樱花像一团云霞直击眼睑,尽管在厚厚的墨绿中缓缓流淌着嫩嫩的藕黄色。

一辆轿车在逶迤的山间公路上颠簸前行。

文守卫望着车窗外,目光追寻着对面山坡,像是在搜寻什么。

随行的县委办主任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头看看文守卫,欲言又止。他很不自然地扭动了几下身子,又侧头看看文守卫。“书记,您……我……有一件事……”他吞吞吐吐地说。

文守卫依然望着窗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县委办主任小心翼翼地接着说:“谢书记是我的老领导……”“停车!”文守卫突然打断他。

司机紧急刹车,县委办主任吓了一跳,有些慌乱,扭过身子眼巴巴望着文守卫,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没事,我到前边走走……”文守卫打开车门,朝后面走了一段,站在公路边朝山沟凝视。

这地方叫笼子沟。从初中到高中,他都记不清多少次与谢天明从这里走过,二十年前高考后一起回家那一幕浮现在脑海里。“当官的就了不起?十年后,老子也要坐轿车,还比你这乌龟壳高级!”谢天明当年说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荡,文守卫朝东边望望,又转身朝西边自己家的方向看看,苦笑一下,少年时代求学回家,每每走到这里,都与谢天明告别,一个朝东,一个朝西,一个右,一个左,现在想来,格外显得那么泾渭分明,有些悲凉,还有几分残酷。

而今,自己要顺着这条国道去省城,就任省监狱管理局党委书记兼局长,而谢天明呢,则在自己所管辖的监狱内服刑。

早春的山风还有些刮脸,文守卫打了一个寒战。

文守卫把目光移到对面的悬崖,那里曾发生过一次惨不忍睹的交通事故,当事人就是谢天明的原配妻子。小固县公安机关给出的结论是,当事人驾车车速过快,不幸坠崖而亡。但是民间也有议论,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只有天知道。

文守卫返回车里,感觉有点疲惫,眯着眼睛,想打个盹,但是心里总是平静不下来……

昨天去省城参加全省优秀县委书记表彰会,他是全省表彰的七个优秀县委书记之一。会议还没结束,省委组织部部长就把他叫到省委书记办公室。书记说省委昨晚研究决定,派你去主持省监狱管理局工作,任党委书记兼局长。今天下午回去交接工作,明天就到省监狱管理局履职。现在情势紧急,有什么想法你到任后再说。我相信你有大局意识,服从省委的安排。

文守卫感觉很突然,但由不得他的感觉,省委书记都这么说了,自己还能有什么意见?省监狱管理局的事他略知一些,因涉嫌腐败、徇私枉法,局长和一位副局长以及三个处长被监察机关逮捕,引发全省司法行政系统大地震。

组织部长说,问题远远比想象还要严重得多,近年来监狱处于布局调整阶段,大规模搬迁到大中城市,项目多,腐败现象很突出,加之西方国家对我国人权的攻击,经常拿罪犯改造这一块说事,而监狱在布局调整阶段,重心工作在迁建上而客观上放松了对罪犯的监管教育,脱逃、袭警等突发事件增多,全省几十个监狱啊,是我省的后院,后院不稳,省委能安心吗?这就是为什么省委把你这个优秀县委书记放到这个火山口的真实原因。“怎么样?明天到监狱管理局有问题吗?”组织部长最后问。“请书记、部长放心,除了办公室的茶杯是我的,其他都是国家的,没什么可移交的,我现在就可以去监狱管理局。”文守卫平静地说。“嗯。”省委书记赞许地点点头,起身走到他面前。

文守卫立即站起来。

省委书记端详着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小文啊,这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你担子不轻啊。”“我一定全力以赴,争取让领导们早点睡个安稳觉。”文守卫说。“好,我盼着这一天,你去吧。”省委书记使劲揉揉太阳穴,坐回到椅子上,眯起眼睛,一脸疲倦,无力地朝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车子颠簸了一下,打断了文守卫的思路。“前面就是谢天明的老家吧?”文守卫问。

县委办主任说:“还远呢,前面那个山嘴下河,翻过那座山,再下到山腰就到了。”“喔……”文守卫若有所思。“哦,对了,你的家不是也在这一带吗?要不要回去看看?”“不用了,监狱管理局的人已经在高速路口等着了。”“书记,我得把你送到局里。”这时,县委办主任电话又响起来,他嗯嗯了两声,说:“是上梁镇孔书记打来的,说是想跟你告个别。”

文守卫皱皱眉头:“你叫他好生把最后一个村的饮水工程搞好了再跟我告别……哦,不是……到那时再给我打电话,告诉他,我在省城请他吃饭。”

清水监狱一监区罪犯吃过午饭,三三两两在操场上等着集合,到车间劳动。

谢天明靠着厕所边墙角一动不动地蹲着,耷拉着脑袋盯着地面。昨天晚上,他一如往常一般,失眠了,但昨晚又与以往的失眠不一样。昨晚在看新闻时候,他看见了昔日的同学文守卫。新闻报道省委召开全省优秀县(市)区委书记表彰大会,文守卫站在主席台上,高高举起获奖证书。他,满面笑容,不,是春风得意,得意忘形的样子,想想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像被严严封死了一般,窒息得要死。而恰在这个时候,那个狗日的二皮又大声嚷嚷,谢贪官,快看,在表彰你们呢。他下意识紧握拳头,想立刻冲上去一拳把他砸倒在地,再踩他几脚。但是,理智告诉他,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他算什么?混混?小流氓?素质低劣得跟肮脏的流浪狗一样!暗骂一通后,尽管心里舒服了许多,但他心头还是在滴血,我他妈的怎么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高昂起头,鄙夷地扫了二皮一眼,转身离去。

哨子声刺咧咧地叫起来,罪犯们飞快地跑,迅速排队。“谢天明,谢天明,集合了!”大组长李浩健冲着他大叫。

谢天明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大组长朝他走去,民警杨阳挥手示意大组长停下,杨阳走过去,弯腰看看谢天明,然后蹲在他面前。

谢天明依然没有发现杨阳。

杨阳拍拍他的肩膀:“谢天明,你怎么了?”

谢天明回过神来,抬头看见杨阳,立即条件反射一般地跳起来,摇摇晃晃地立正:“报告杨警官……”

杨阳打断他:“去集合!”

谢天明扭头就跑,跑了几步,突然停住,似乎记起来什么,转身面向杨阳,立正:“是!”

犯人们一阵哄笑。

谢天明笨手笨脚地站到队列里。“报数!”带班民警杨阳下达口令。“14、15、16……19……”

杨阳盯了盯谢天明,有些生气了:“又是你!你以前还是县委书记,连报数都不会?

16过了19?重来!”

监区长马旭东突然出现在大门口。“谢天明。”

谢天明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谢天明!”马旭东提高了声音。“到……到!”

站在谢天明旁边的罪犯潘佳杰推推他,他才反应过来,迟缓地出列,笨拙地立正,机械地回答。谢天明被关了七天禁闭,昨天晚上才回到监区,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言语显得木讷,行动也比以前迟钝了许多。“你去喂猪。”

所有罪犯的眼光一下子齐刷刷地丢向这个前县委书记的身上。谢天明尽管背对着罪犯队伍,但也明显感到那一双双眼睛像一支支利箭,刺入他的心脏,佝偻的身体更加佝偻了,微微战栗,胸口剧烈地起伏,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

内看守从值班室探出头来问:“老大,谁签带?”“我签带。”马旭东说。

内看守连忙填写好出监记录,又把笔和记录本拿出来让他签字。“走呀!”马旭东签完字,见谢天明还站在原地,催促说。

谢天明表情木然,像一根在风雨飘摇中的朽木,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一般,依旧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不时还晃荡几下,好像站不稳。“为什么偏偏……偏偏……要我去喂猪?!”谢天明情绪很激动。

杨阳大声训斥:“谢天明,是不是又想对抗政府?小间(禁闭室)还没待够?你别不识好,监区长就是考虑到你才从小间出来,体质弱,才叫你去喂猪。”“我……我,我……不去喂猪!我到车间做衣服!”谢天明情绪更加激动,原本死灰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一个罪犯举手:“报告警官,我去喂猪!”

这个人捕前是个县长,是跟谢天明一样的父母官。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像队伍操练正步一样,整整齐齐地转向他。疑惑、赞许、鄙夷,还有因没有像他那样挣表现而感到后悔的。

马旭东走过来,站在队伍前面的中间位置,目光锐利的扫视,罪犯们不敢与他的眼光相遇,都把眼神挪动开。“你,站到谢天明旁边。”马旭东下令。

那名罪犯小跑到谢天明的身边,立正,动作很规范。

马旭东指指他们俩说,“你们看看,一个县委书记、一个县长,正好搭班子嘛。”

罪犯们一阵哄笑。“但是,这个班子怎么着都是一个不团结的班子,一个往西,一个偏要往东,所以,县长你不能去喂猪。”说到这里,马旭东话锋一转,“但是,我想问问县长,你怎么愿意去喂猪呢?”

那人原本立正的身子又向上挺了挺:“报告监区长,劳动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们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来这里干什么?所以劳动改造更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县长比县委书记认识深刻啊!谢天明,你入狱已经五年了,难道还没有转换角色?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是县委书记?哪怕你现在是县委书记,就不能喂猪?我看,我们有必要开展一场养猪大讨论,今晚就讨论!要把理论、世界观、价值观问题讨论透彻,才能与你们的改造实践相结合,才有改造的动力。这个问题解决后,每个以前是县处级以上的,都要去喂喂猪。”马旭东的手在空中用力地划了一下,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剖开。

罪犯潘佳杰心里冷笑一声,鄙夷地看了马旭东一眼,寻思:“我是学马列主义的,难道要我分析用马列主义指导喂猪?要是我手下有这种干部,早就撸下来了。”

马旭东说完,对谢天明命令道:“走,去喂猪!”

原先喂猪的罪犯是吉牛马二,他高高举起手,结结巴巴地报告:“报……报报……”

罪犯们忍不住地窃笑。

马旭东看着他说:“你还是去喂猪。”

吉牛马二摇摇摆摆地跑出列,在马旭东身后三米远的地方紧紧跟着。

谢天明迟疑了一下,慢腾腾地挪动着脚步,跟在吉牛马二的后面。

马旭东在猪圈门口停下来,转身对吉牛马二说:“分三分之一的猪给他。”

吉牛马二连忙立正:“是……是是……”

吉牛马二还没说完,马旭东已经走了。

文守卫在高速路口与省监狱管理局来接他的办公室主任马星宇会合,打发县委办主任回去,直奔省城。

马星宇三十出头的样子,平头,动作很干脆,显得很干练,今天他特意穿了一身警服来接文守卫,更加显得英气勃发。

他拿出给他准备好的手机卡说:“老大,我给你办了一张手机卡……”“什么?老大?”文守卫眉间一挑,不悦地打断他的话。“哦哦……我们监狱局都这么称呼局长……”

文守卫严肃地说:“监狱是国家专政机关,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国家机器,不是黑社会。”

马星宇连忙改口说:“局长批评得是,我马上改正,回去立即给各处室传达你的指示……这里有两张卡,尾数是6777,还有一个是6888,你看你用哪个号?”“谢天明关在哪个监狱?”文守卫未置可否,而是问另外一个问题。“这个……我马上问问。”马星宇连忙给狱政处长打电话询问。

狱政处长也不知道这个罪犯关在哪个监狱,便问是刑事犯还是职务犯?

马星宇眼角的余光看见这位局长眉头又锁起来,慌忙背过身低声说:“你老兄赶快查查,老大……噢噢……是局长问呢。赶快,不挂电话,我等着呢。”

过了好一会儿,狱政处长还没回话,马星宇觉得气氛很窒息,便挂断手机,小心地问文守卫:“你在省城有住房没有?没有的话,就住在清水监狱在省城办事处的宾馆里,我已经给他们打了招呼,贵宾间,一个卧室,一个会客室,今天之内把互联网安装好……”“清水监狱是关押职务犯的监狱吧?”文守卫还是对马星宇的话未置可否。“是是,我们省专门关押职务犯的有两个,清水监狱是专门关押男性职务犯的,女性职务犯关押在省女子监狱。”“嗯……那谢天明应该就关押在清水监狱……”文守卫若有所思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马星宇说。

马星宇摸不准这位新领导此刻的心思,便不接话。

又过了一阵,狱政处长才打来电话说全省罪犯叫谢天明的有三个,你要问哪个?“怎么这么慢?清水监狱有没有叫谢天明的?”马星宇问。“唉,内勤没来,设了密码,只有我和内勤知道,密码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又不会摆弄电脑……嗯,有一个。喂,老弟,我听说你一大早就去接新老大了,老大问这个是啥意思?”

马星宇低声说:“我哪里知道?”他就挂了电话,对文守卫说,“局长,谢天明就是关在清水监狱的。”

这时,省委组织部部长打来电话,要文守卫下午三点直接到省纪委副书记王炳松的办公室,王书记要找他进行廉政谈话。

文守卫与这位副书记相处过几天,那是他就任小固县县委书记半年后,王炳松陪同省委书记来小固县调研退耕还林工作,上梁镇一个村的数十个村民把省委书记的车子拦住了。王炳松从车上下来,对村民们说:“我是省纪委副书记王炳松,我住到你们村子处理你们的问题。”他挽起一位老人胳膊,“老哥,我住你们家如何?”老人激动得满脸通红,连声说:“那感情好。”他和老人有说有笑地走,其他村民也就跟着走。文守卫当时不知是陪省委书记呢,还是去陪王炳松。省委书记说:“文守卫,王书记要是有任何闪失,我拿你是问!”文守卫就一阵小跑跟着王炳松住到村民家,一住就是4天。

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一位严肃而和蔼的老人,对地方官员的要求很严,严格得近乎苛刻,而对老百姓永远是那副笑眯眯慈祥的面孔。甚至可以停下来跟小学的孩子们一起玩沙子。自从那次与他相处之后,从心底里敬重这位领导,自己的工作风格多多少少受到他的影响。而今,这位副书记找自己廉政谈话,心里既兴奋,还有一点害怕,自己总得表个决心吧,到时候应该怎么说呢?心里越是这样忐忑,越觉得马虎不得,于是眯着眼睛打腹稿。

吉牛马二扭头瞧瞧谢天明,摇摇头,扭头走到猪圈,里面立即传来哼哼嗷嗷的猪叫声,像潮水一般,击打着谢天明的耳鼓。他感觉似乎有一盆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潲水泼在他身上,愤怒地挥舞了一下拳头。“逃跑无出路,逃跑无出路……”

一队排着整齐队伍的罪犯朝车间走去,嘹亮的歌声淹没了他的愤怒,他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

吉牛马二拿了一把扫把出来,打量他几眼,又摇摇头,把扫把放在他面前。

吉牛马二说:“你就就……扫……扫扫……”

不知怎么的,吉牛马二有些着急,比画着示意他扫猪圈外围。

谢天明明白,他是在照顾他,拿着扫把站起来,感激地朝他笑笑。

吉牛马二走进去,不一会儿,猪叫得更欢了,夹着噗噗地抢食声。

一阵晨风吹过,谢天明下意识地用左手握住鼻子,右手拿着扫把,心不在焉地东一下、西一下地扫地。

三个全副武装的特警巡视路过这里,见他那样,一个特警大声训斥:“把手放下来!不像话,你这是在参观访问,还是在劳动改造?”

谢天明觑了民警一眼,把手放下,双手扫地。但心里一阵恶心,他弯腰曲背,直打干呕。

特警们厌恶地皱皱眉头,转身便走。一个特警边走边骂:“我靠!这种寄生虫,早就该来劳改了!”

谢天明气咻咻地狠狠将扫帚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扫把上,捂着鼻子愣愣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地念叨:“文守卫……”

太阳火烧火燎地灸着大地,笼子沟似乎没有一丝风,水稻田边的热浪犹如海涛,一波接着一波的,好像要把所有水分都蒸发掉一般,令人窒息。

山路弯弯,曲曲折折地沿着山势而下,少年文守卫和谢天明走在山道上。文守卫赤着脚,背着背篼,里面装着棉被,被面很破旧,补丁打补丁,有一处已经张开了口子,露出发黄又带一点灰黑色的棉絮;谢天明则赤裸着上身,把一件有很多破洞的背心搭在肩上,拿着一根细细的荆条,不时随意打打路边的野草或者树木,悠哉地走在前面。

文守卫用手刮刮额头上的汗水,在裤子上擦擦,抬起头看看前面说:“我们在小河边歇歇吧?”

谢天明停下来,回头看看:“我说你呀,背这些回去干什么?你看我,扔了,全扔了,连课本都扔了,多轻松自在!马上就要上大学了,难道你还要背着这些破烂上大城市?”

文守卫笑笑,没有说话,加快了脚步。

两人来到河边,捧起河水一阵猛喝。

谢天明看四周无人,索性脱得赤条条的,在浅浅的河里痛痛快快地洗澡,看见他没动,便说:“下来呀。”“我内裤破了……我给你望风吧。”文守卫不好意思地笑笑,朝上边走了几步,不时警觉地望望四周。

等谢天明上岸穿上裤子,他背起背篓,准备出发。

谢天明跑过来,抢过他的背篓说:“我帮你背一段。”

山腰上的公路是一条通往省城的国道,尽管是国道,但也是一条窄窄的泥巴路。

到了山腰的公路上,谢天明气喘吁吁地放下背篓,随地一坐:“哎呀……热死我啦……”

这时候,一辆黑色小轿车突然从前面山湾里呼啸而来,喇叭歇斯底里地叫,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小轿车卷起的尘土迎面扑来,两人躲闪不及,一下子被笼罩在飞扬的尘土中。

谢天明使劲呸了几声,朝小汽车驶去的方向愤怒地挥舞着荆条,骂道:“我日你八辈子奶奶,怎么这么没教养?当官的就了不起?十年后,老子也要坐轿车,还比你这乌龟壳高级……”

但他似乎自信心不足,扭头问文守卫:“你说,十年后我们能坐上小轿车吗?”“这个……我说不定连大学都考不上呢,坐小轿车?不可能吧?”文守卫使劲摇头,疑惑地看着他。“哼!”他有些沮丧,显然很不满意文守卫的回答,“走了走了……兄弟,我们一别,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相聚,保重!”

他大踏步朝东边而去,边走边高声唱:“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文守卫高声喊了一声保重,但他并未回头。

谢天明脸上露出鲜有的笑意,目光里透出一丝明亮,他用力挥动双手,轻哼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目光游走,在不远处的高墙电网上凝冻住了,张着的嘴里发出的不再有旋律,而是哼哼啊啊的、杂乱无章的声音。良久,他才慢慢收敛起心神,目光变得困顿、浑浊和无助,盯着地面,喃喃自语:“文守卫……”

目光散乱间,他突然看见一个女人朝他走来。

那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外套着高领黑色大衣,再加上一双黑色的高后跟靴子,稳重,高雅,给人一种难以言表的稳重和安全感。只是那条挂在脖子上的围巾,白得像三月盛开的李花,自然溢出圣洁的气息。

谢天明偏头看,使劲地看,可就是看不清她的脸。

谢天明摇摇头,再看,一头猪跑了出来,摇头摆尾地在地上乱拱。

谢天明暴怒地跳起来,举起扫把狠命地打在猪背上。那头猪受到惊吓,向花园里狂奔而去。

吉牛马二正好追出来,见状慌忙追猪去了。

谢天明把扫把扔在地上,坐在扫把上。“她……唉……”

谢天明神色黯然。“她……谁呀?想想……婆娘了,嘿嘿……”

谢天明慢慢抬头,才发现吉牛马二站在他旁边。谢天明低头又盯着地面,不理睬他。“坐牢了,你啥事都得将就警官……”

谢天明皱皱眉头,有些厌恶,捂着鼻子道:“我将就什么呀?我又不干违规抗改的事。”

吉牛马二不满地嚷嚷:“咋说话的,赶紧扫地,不要捂鼻子!”

谢天明跳起来,双手紧握住扫帚,愤怒地看着吉牛马二。“叫你喂喂猪,你为啥不乐意?”

谢天明冷哼一声:“这辈子,我啥都想过,就没想到,我要喂猪。”

吉牛马二突然笑起来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呀有一头猪,被宰杀后跑到佛祖那里哭诉,佛祖啊,我吃了一辈子剩饭潲水,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我冤枉啊!你猜佛祖怎么说?”

谢天明假装没有听,把目光丢向地面。“佛祖说,你上辈子听不进意见,今生就让你长个大耳朵;你老坐在办公室,今生让你四肢短小;你看不起平民百姓,今生就让你眯眯眼;你吃的剩饭剩菜,那是你上辈子浪费掉的,还有啊,你爱二奶,今生就让你长两排奶子……”

谢天明猛地抬头怨恨地盯着他。

吉牛马二嘿嘿一笑,又说:“不想喂猪?还想当猪?我十二——不,十三万分地、认真地告诉你,进了这个牢房,你过去享清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谢天明拿起扫把在他的脚下一阵乱扫。“不识好歹!我是琢磨你在共军内部有点关系,才叫你喂猪。那些讨口子娃儿,想来喂猪,还不行呢!”

谢天明停下来,双手拄着扫把,不屑地说:“咹,还有人想喂猪?”“老实告诉你,喂猪嘛,这活路说起来难听,干起来安逸!打个比方,你在牢里,喝得上‘一二六’么?喝不上嘛!在这儿……”

吉牛马二神秘地笑笑,苍老的皱纹像风干了的橘子皮。

谢天明奇怪地看着他:“啥叫‘一二六’?”

吉牛马二伸长脖子,左右看看,附近见没有民警在场,指点着谢天明:“让你长长见识……”

他朝谢天明招手,示意跟他进去。谢天明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吉牛马二跳进一间猪圈,掀开几头朝他叫嚷的猪,很熟练地从猪食槽下面摸出一矿泉水瓶。

吉牛马二将那瓶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下,拧开瓶盖,将瓶口直接对准谢天明的嘴:“快,趁现在猫儿不在,我批准你喝一口,只能喝一口……”

谢天明推开瓶子,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这就是‘一二六’?”“你还装呀,一加二,再加六,等于多少啊?”

谢天明把眼睛睁得铜铃大,大声地叫嚷:“九!是白酒?”

吉牛马二慌忙捂住他的嘴:“我日……日!你还想蹲小……小间。”

谢天明咂咂嘴,说:“我……很久,很久没沾这东西了!”

说着,他抓过瓶子,就往嘴里倒。

吉牛马二一把夺过瓶子,把嘴附在谢天明耳边轻声说:“晚上的,悄悄的,我们两个老东西的,就弄‘一二六’,嘿嘿……”

吉牛马二说完,翻进猪圈,把矿泉水瓶子又藏在猪的食槽下面,拍拍脏兮兮的手。谢天明眼珠一转,抱着肚子问:“厕所在哪里?”

吉牛马二指指猪圈。

谢天明叫嚷起来:“这……这怎么……”

吉牛马二点点头,拿起扫把走了出去

谢天明立即翻进猪圈,伸手把矿泉水瓶子拿出来,满手、满瓶子都是黑乎乎的,还有猪屎,条件反射地扔掉瓶子。一头猪走过去用嘴拱那瓶子,谢天明情急之下,踢开肥猪,抓起瓶子,跳出猪圈,撩起囚衣擦擦瓶子,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起来。

中午时分,马旭东来到监控室。

由于监区警力紧张,各办公室的民警轮流到监控室值班,今天值班的是监区办公室的陈莉。马旭东说谢天明情绪不稳定,吩咐她多注意一下。

陈莉说:“监区长,我分析这个罪犯有明显的抑郁症倾向,而且正处于高危险期,你得找他谈谈,或者带他到精神病医院去看看。”“哦?是吗?”马旭东以一种颇为意外的眼神看看她,“听说你在学习什么心理学,这个抑郁症就是心理学讲的?哈哈……人呐,要是关在这里,就是神仙都会关出问题来,在一线工作的民警哪个不知道?就是把我关在监狱里,我也会有抑郁症。”

马旭东说完便往外走。

陈莉说:“马监,我明天得请假一天。”“你怎么又请假?”马旭东站在门口,转身看着她。“我考试……”陈莉也觉得不好意思,从去年下半年报考了心理咨询培训班到现在,每半个月函授五天,加上大礼拜,也就是说每半个月就要请假三天。“最后一次,考不过,我不会再批准你请假。我说小陈呐,你去参加个什么司法考试也比你现在这个强,心理学,你能摸透这些阶级敌人的心理?我干了一辈子劳改,也摸不出个道道来,你认为这个人已经悔罪认罪,不会再犯什么事儿吧,他偏偏就给你造些事儿来,真他妈的防不胜防,唉……”马旭东唠唠叨叨地说完,走了出去。

陈莉摇摇头,切换监控画面到猪圈。

陈莉瞄了一眼,立即跑了出去,大叫:“马老大,马老大,谢天明出事了……”

李文君坐在真皮大班椅子上,对着桌子上一个镏金的、椭圆形的镜子左瞧右看,不时补补粉底。

李文君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后跟靴子,脖子上的围巾,白得像三月盛开的李花。

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一件高领黑色大衣。

空调呼啦啦地喷,靠窗的一个青花瓷样子的花盆里密植着四株人多高的发财树,舒展着倒卵形的、手掌大的叶片,青翠欲滴。其中一个树干上挂着一个财神图片,空调的风扫过时,摇摇晃晃地傍着发财树跳舞。

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推门进来,李文君皱眉,头也不抬,训斥说:“还有没有规矩?”

男子笑眯眯地站着看着她。

李文君抬头一看,立即眉开眼笑,跑上去就搂着他的脖子。

李文君嗲声嗲气地说:“张副总有何吩咐呀?”

张副总连忙推开她,扭头瞧瞧门边,正色地小声说:“哎呀,这是工作时间。”

李文君哼了一声,朝他吹了一口气,不满地说:“哼,工作时间,你个没良心的,你咋不说你在工作时间把我按在这沙发上?”

张副总慌忙“嘘”了一声:“我的姑奶奶,小声点儿。”

他转身贼眉鼠眼地看看门口,再走过去,探出头去看看走廊,把门关上,然后转身扑过去,把李文君按在沙发上。

李文君咯咯地笑道:“你们男人呀,尽是些下半身的动物。”

张副总猴急地扯她的裤子。

李文君打了他一下,嗔道:“哟,轻点,这条裤子花了我三千。”

张副总色迷迷地舔舔她的嘴巴:“不就三千吗?我给你买10条……”他把手伸进李文君的内衣里,搓捏着她的奶子,“哎呀,我见过的奶子不下五十对,就没有你这坚挺,哎呀,受不了了,我要吃奶奶,吃奶奶……”

他扯开她的内衣,扒下乳罩,把脸埋在双乳之间,像野猪一样乱拱。

李文君问:“你好久离婚?”

张副总愣了一下,一下子没了兴致,从她身上下来,边整理衣服边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文君也坐起来,一只奶子掉在衣服外,气呼呼地质问:“咋了,你开初咋说的?”

张副总直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你都没离婚,我离了,给你当二奶?还是二男?”“我离了你就离?”

张副总举起右手发誓:“上帝作证,当然。”

李文君眉开眼笑:“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她把他拉到自己的身上,刮着他的鼻子,娇滴滴地说,“要是我离了,你反悔,看老娘咋收拾你。”

张副总立刻喘着粗气,断断续续说:“小喵咪……小咪咪,我正等着……等你折磨我呢。”

两人抱着从沙发上滚在地毯上,满屋子翻滚,折腾了好久,赤裸裸躺在地上喘息。

张副总问:“文君,昨晚跟吴书记谈得如何?”

李文君有气无力地说:“没问题,只是……”“只是什么?”张副总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这老鬼好色,你以后派别人去。”

张副总翻身又压在她身上,笑眯眯地说:“你以前是县委书记的夫人嘛,了解这些书记的需求,其他人还真拿不下来。这样,等这个工程合同一签,你就在他视线里蒸发,如何?”

李文君呸了他一口:“这可是你说的,小心我跟他私奔了。”

张副总嘿嘿奸笑:“我才不担心呢,你没那么傻。县委书记是个啥?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的门槛,你的老公不是还待在监狱里吗?哪像我们这些商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他们一个一个倒了,我们也稳如泰山。”

张副总说完,站起来整理好衣服,就走了出去。

李文君连忙跑过去锁上门,然后倒在沙发上。这时,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那个县委书记吴友明。

李文君把电话扔在地毯上。

第二章

下午三点,文守卫准时赶到省纪委。

王炳松办公室的门半掩着,文守卫在门口探头看了一下,见他正在冲着几个人发脾气,便退了回来,哪知王炳松看见了他:“文守卫,你进来!”

文守卫只好进去。

王炳松把手中的几页材料朝他一丢,冷冷地说:“你看看。”

他连忙翻看材料,上面罗列着十几个名字,每个人名字后面都有大小不等的金额,最多300元,最少的只有50元,加起来也就是2300多元。

他看了两遍,摸不清啥意思,小心地问:“王书记,这是……”“这就是你们监狱干的,堂堂一级党委,居然召开党委会研究行贿,真是胆大妄为,党纪何在?国法何在?”王炳松重重地敲着桌子,很是震怒。

文守卫明白了一些,发现大学同学、在省纪委信访室任主任的顾洪城也在这里,像是找到救星一样,低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洪城说:“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举报材料,一个监狱不仅以党委名义研究行贿金额,还把受贿人名单和金额作为凭证在财务上报销!举报人说这个就是从财务上复印的证据。金额虽然不多,但是涉及县分管领导、局长,甚至当地村的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性质恶劣,王书记正为这事儿大发雷霆呢。”“更可恨的是那些地方大员,区区几百元、几十元也收,足见其是何等贪婪,可恨!顾洪城,你带几个人下去彻底调查这事儿,该怎么处理按照上限顶格处理!”王炳松又敲了一下桌子,“好了,顾洪城留下。”

等其他人走了,只剩下顾洪城和文守卫时,王炳松才说:“守卫同志,目前全省监狱情况不容乐观啊,去年我们信访室接到关于监狱一把手的各类举报就达几百件,全省就四十几个监狱吧,有的监狱还没有配设政委,就算一个单位两个一把手吧,你算算平均每人有几件举报?不可否认,这几年省监狱系统按照中央和省委的部署,进行大规模的布局调整,取得了重大突破,成绩是主要的,但是,问题也很严重。”

王炳松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从我们纪委掌握的情况看,一是刚才那种,还处在山区有一点资源的监狱,要发展生产,理顺与地方主管部门的关系,集体行贿,但是,监狱经济却很差,可以说是在市场中苦苦挣扎,所以行贿数额不大,但性质恶劣;第二种是列入布局调整盘子的监狱,在迁建工程中收受贿赂,去年我们就双规了三个监狱长;第三种情况更复杂也很突出,就是外役劳动,在大中城市用罪犯劳动力承揽工程,罪犯不像罪犯,民工不像民工,干警不像干警,地方反应很大,而且外劳没有建立完善的财务管理制度,管理混乱,都是一本糊涂账。这两年地方纪委查办这类案件也不少,呈上升趋势。”

顾洪城插话说:“王书记对监狱很关注,一针见血啊,守卫呀,正是一些监狱班子出了问题,队伍也就涣散了,执法不严、徇私枉法,监狱的基本功能受到挑战,这样一来,如何能把社会的罪人改造成社会主义的新人呢?”

王炳松忧郁地说:“其实,不光是我一个人在关注监狱的问题,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都在关注,前几天,在省委常委会上,书记作了自我批评,说自己对监狱这一块关注不够,向省委检讨。可以这么说,书记是第一次在常委会上作检查。就在昨天晚上,书记给我打电话,很是忧心,这次监狱管理局班子出事,可以说也只是冰山一角,如何抓班子,如何纯洁干警队伍,有很多问题值得我们去总结,要我找你好好谈一谈,把问题谈透。我还是比较了解你的,省委这次决定让一个年富力强的、优秀县委书记去担任监狱管理局局长,意义就在于此。”

本来该文守卫表态了,但他沉默,似乎在激烈地思考着什么。

顾洪城见他这般,提醒说:“守卫,你有什么困难、要求,可以提出来。”

文守卫慢慢说:“现在省财政对监狱的经费保障还只有70%左右……”

王炳松微笑着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了,省委已经考虑了,对于监狱系统严格执行收支两条线,经费100%纳入财政保障。”

文守卫立即说:“书记,我只有一个要求,请省纪委给地方纪委发指示,对群众反映监狱的问题集中梳理一遍,而且还要请他们配合监狱管理局纪委、审计部门对全省监狱财务进行一次大检查。”“哈哈……”王炳松爽朗地笑起来,“看来,省委把你放在监狱管理局是英明的,抓队伍先抓班子,该批评的批评,该警告的警告,违法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当然,我给你许个诺,能按照党纪处理的,就按党纪处理,我亲自把这个关,怎么样?”

文守卫站起来,坚定地说:“有王书记这话,我保证监狱系统的民警队伍面貌在半年内焕然一新。”“不行,一个季度。”王炳松说。“炳松书记……”文守卫为难地说。“就一个季度!”王炳松加重了语气,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督促各地市州纪委在一个月内完成对监狱问题的梳理和整顿。”“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就一个季度吧。”文守卫笑了。

顾洪城很担心这位大学同学,便提醒他说:“一个季度?真能达到?”

文守卫又笑:“王书记教了我方法。”“噢?”王炳松纳闷地看着他。“同山村孩子们玩沙子啊。”文守卫说。

就是三年前那次上梁镇村民把省委书记的车子拦住了,尽管他表示要住在一个老农家坐镇处理问题,但是村民还是存在疑虑,跟在他后面不肯散去。去老农家途中,他看见村小学一群孩子在玩沙子,他便走过去坐在泥地上跟孩子们一道玩。“哈哈……”王炳松又是一阵爽朗地笑声。“呵护百姓的孩子,就是表明站在村民这一边,不用任何言语,村民都会向你说心里话。”顾洪城感慨地说。

王炳松笑道:“你们也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呀,当时就是童心大发,难得当一回老顽童,仅此而已。”“我觉得洪城的话倒是很客观,说来惭愧,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子弟,却不知道如何同农民交朋友,最后我从你那里领悟到,要同农民交朋友,我就得把自己当成农民。”文守卫由衷地说。

王炳松点头:“这话倒是很实在。”

其实,他心里在盘算,为官多年,深知社会各个层面对纪委的心理,当官者大多怕纪委,骂纪委,甚至恨纪委;但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却爱纪委,盼纪委,把纪委当成表达诉求的最后渠道,所以视纪委为救命稻草。省纪委出面对监狱进行整顿,本来就合乎民警职工的心愿,民心顺,啥事就顺,到每个监狱跟一线民警们谈谈,只要有了财政保障,现场解决一些问题,民警职工也就有了信心,信心这东西,比什么都重要;第二个月根据整顿情况调整充实各监狱领导班子,第三月就开展为期一年的法纪大教育活动,应该没有问题的。“不过,守卫同志,还有一个问题,最近几年都有职务犯的家属向纪委等有关部门反映,他们的亲人在服刑期间有自杀行为,有的自杀了,有的被干警及时发现,被抢救过来。虽然是个别现象,虽然监狱法只有一部,改造教育罪犯的标准也只有一个……”

这时候,文守卫的手机叫了起来,虽然开的是震动,但嗡嗡的声音也很清晰,他随手挂断了电话。

王炳松略一停顿,继续说:“我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这些人以前毕竟是领导干部,他们也曾为国家、人民做过贡献,那么改造教育他们的手段、方式、方法是不是应该与普通刑事犯有所不同呢?教育不是也提倡因材施教吗?”

说到这里,他语重心长地说:“守卫呀,抓一个腐败分子容易,但是把他们改造好更难,更有意义。”

文守卫说:“书记,我记住了。”

文守卫的手机又叫了起来,他正想挂断,王炳松说:“你接电话吧,我们谈话完了。”

电话是监狱管理局办公室主任马星宇打来的,说谢天明又企图自杀,幸亏被民警及时发现,正在抢救。

他挂断电话,忧心地说:“王书记,真是说不得,这不,我的前任谢天明企图自杀,正在抢救。”“喔?”王炳松和顾洪城同时看着他。

这时,组织部长给王炳松来电话,说宣布监狱管理局班子的会议改在明天上午。“王书记,于情于理我得去清水监狱一趟,你看呢?”

王炳松说:“你去看看也好,一则对全省监狱领导干部工作作风是一种无声的冲击,二则对谢天明和其他罪犯也是一种冲击。”“领导,我也去看看,陪陪我的老同学。”顾洪城说。

王炳松看了他一眼:“你别去了,马上去起草一个对监狱系统清理整顿的报告,下班前拿来我批。”

清水监狱位于省城南郊,其前身处在省会一个郊县——清江县——的大山里,尽管民警拥有省会大城市户口,但是距离省会也有上百公里之遥,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监管设施破旧,民警和罪犯住房都是低矮的平瓦房,唯一一栋楼房是监狱办公室,四层典型的俄式筒子楼。作为第一批布局调整的监狱,也是全省第一个实现整体搬迁的监狱,这里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往北,宽敞笔直的大道直达市中心,只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往南,不到四公里便是森林公园,一年四季,鸟语花香,游人如织。由于监狱硬件设施在全省乃至于全国都是一流,所以三年前省监狱管理局把这所原来关押普通刑事犯的中度戒备监狱改为关押职务犯的重度戒备监狱。但是刑事犯并没有调走,于是就形成职务犯和刑事犯混押的局面。

搬迁后监狱也曾提请改名,局里讨论后认为,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地属于省会辖区,而清水监狱是一所几乎与共和国同龄的监狱,历史悠久,文化底蕴很重,所以不宜改名。于是,搬迁前和搬迁后都使用同一个名称的,全省也只有清水监狱。

文守卫上车对驾驶员说:“去清水监狱。”

马星宇错愕:“局长,不是马上召开班子调整会吗?”“通知政治部,改在明天上午九点。”“需不需要通知分管执法的何凯华副局长和狱政处?还有清水监狱……”马星宇试探地问。“不用。”文守卫毫无表情地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狱政处长收到马星宇的短信,连忙跑到分管执法的副局长何凯华的办公室,急急地说:“何局,马星宇偷偷发来短信,要我转告你,新来的老大正往清水监狱赶……”“清水监狱?不是要开班子调整会吗?他去哪里做什么?”何凯华纳闷地问。

狱政处长说:“上午一上班,马主任就打电话询问关押在清水监狱罪犯谢天明的情况,一定是他知道谢天明下午自杀的事。”

这时,政治部打来电话通知会议改在明天上午九点。“一个罪犯自杀他就亲自跑去?那全省一年有几百号人自杀,他都要去?这个谢天明?是什么人?”何凯华还是不解。

狱政处长说:“我查阅了一下谢天明档案,捕前系小固县县委书记,我们这位新老大也是小固县来的,应该是他的前任领导。”“噢,原来是私人关系。”何凯华松了一口气。“我们要去不?”“他都去了,我们还能坐在办公室?走吧,争取抢在他之前赶到。”

突然下起雨来,一点两点,打在车窗的玻璃上,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看不清前面的路。司机把雨刮器打开,来来回回使劲地刮,车窗却愈加迷糊……

文守卫与谢天明都出生于1960年,在那个多灾多难的年代里,文守卫的父亲在当兵,后来提干,而谢天明的父亲是一个山村小学教师,相比较而言,家庭尚有一定的经济保障,他俩还算很幸运的了。更加幸运的是,“文革”之火虽然也燃烧到这里,但这里毕竟是偏僻落后贫瘠的山村,人们忙于为两餐(晚上不吃饭)劳神费力,没有过多的精力来拉帮结派,在村民们朴素的观念中,保卫毛主席和什么造反有理闹革命都没有一块红薯重要,尽管社会混乱、政治动荡,这里却显得祥和而安宁。也正因为如此,文守卫和谢天明没有荒废学业。在恢复高考的第三年,他俩都参加了高考。

高考后第二天,他俩就在那条国道上各奔东西。文守卫考上了一所师范专科学校,而谢天明被一所水利中专录取。不久,文守卫的父亲转业,为了解决几个子女的户口,他放弃了在一个市公安局工作的机会,而是来到一座煤矿,把全家人的户口都迁了过去。就这样,两人失去了联系,直到文守卫毕业分配到小固县县委当秘书,才发现谢天明也在小固县水利局工作。

谢天明中专是两年制,比文守卫早一年工作。不过,在文守卫看来,那时候他似乎少了很多锐气,全然没有高中毕业那阵儿意气风发的精神,很沉稳,有时候甚至还有点颓废。有一次谢天明喝醉了,对他说:“现在这世道,有文凭的还不如没文凭的,教书的不如养猪的。你瞧瞧,这县城大大小小身居要职的,哪个是像你我一样正宗科班出身的?文盲管着有文化的,小学生管着初中生,初中生管着高中生,高中生管着中专、大专生……”

工作后第三年,他被提拔为秘书科科长,尽管称科长,其实还是个副科级;而谢天明呢,被提拔为水利局副局长。按照常理,文守卫因工作环境原因,仕途应该比谢天明更顺当,毕竟每天都在县委县府领导面前晃悠嘛,然而,情况恰恰出乎意料,谢天明自从当上了水利局副局长后,如鱼得水,很快被任命为一个镇的镇长,第二年换届,顺利过渡到镇党委书记,在二十八岁那年,当上了小固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在短短的三年内,完美地实现三连跳,一时之间,风头正劲,成为小固县妇孺皆知的人物。而此时的文守卫呢,刚从县委秘书科科长岗位上调整到农业局局长位置上,成为谢天明名副其实的下级。

虽然是上下级关系,但毕竟还是同学,除了公共场合外,私下两人还是像兄弟一般。有一次谢天明带着文守卫去省城开会,路过笼子沟,便停下来,饶有兴趣地重走笼子沟。趟过小河,来到山路与国道交汇处,十年前他俩就是在这里各奔东西的。

谢天明站在国道上回望山谷,意气风发地看着他说:“十年前,我曾说过,十年后,我们也要坐轿车,你当时还不信,现在怎么样?”

那个时候,只有县级领导才有专车,文守卫说:“你实现了,我可还没有,不过跟着你沾光,我偶尔可以坐坐,也算实现了。”“等我当了县长,给你批一台。”

文守卫沉吟说:“你现在是我领导,我可不能利用这层老同学关系给你找麻烦,那样影响不好吧?”

谢天明哈哈大笑:“我虽然是你领导,但是同学之情就像亲情一样,永远是割不断的,我理当帮你。不过,说实话,你老弟那种按部就班的整法要不得,在官场混,就要融入这个圈子,这个圈子跟影视界一样,有很多潜规则,要不,你就是一天到晚累死累活也没人搭理你。说实话,你从小就比我学习好,我哪一次考试分数能超过你?高考呢,我中专,你专科,也比我高一个档次。毕业参加工作,我水利局,你县委办秘书,更没法跟你比。但是,现在呢?我副县长,你刚刚才任正科级。你反思过这其中有什么道道吗?”

文守卫问:“难道还有什么秘诀?”“我送你一副对联,自己慢慢体会。”“噢?说来听听,让我也进步进步。”文守卫感激地看着他。“听好,上联是:收下送上不挖肉;下联是:左收右送是过手;横批:转移支付!”谢天明低声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你是我老同学,其他人我才不传授秘诀呢。”

文守卫愕然:“这不是行贿受贿吗?”“这不叫行贿受贿,叫转移支付。”谢天明有些不满。

文守卫沉默了半刻,真诚地说:“老同学,我觉得呢,你我都是农民子弟,好不容易才脱了农皮,我劝你还是适可而止,我呢,二十八岁就上了正科级,不错了,很多人到退休时候还混不了一个正科呢,知足了。我儿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所以呀,不求官运通达,不求富贵,但求普普通通、平平安安。”

谢天明不屑地说:“你娃很能干,就是胆子小,都在跑,都在送,都在收,这就是潜规则,你要是不遵守,出淤泥而不染,就能保一世清明吗?就像你从妓院出来,就算你真的没有嫖妓,谁信?你就是叫上帝来作证,那也只是一个笑话罢了。不仅如此,说不准班子其他成员还给你穿小鞋,不入流,那就叫你靠边站。”

文守卫彷徨了,是啊,谁不想飞黄腾达,谁不想光宗耀祖?就在他很徘徊很脆弱的时候,他的儿子出生了。

各大局、各乡镇粮管所、粮站闻风而动,朝贺者络绎不绝,礼品、红包,甚至直接就给现金的。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把那些红包现金全部搬出来摆放在桌子上,怔怔地出神,收?还是退回去?在那时,只要有一万块,那就不得了,称之为“万元户”,县上每年都要想方设法培养扶持几个万元户,作为政绩向市里省里邀功。刚当上粮食局局长,仅仅得了个儿子,别人就送了两万多,那生日、春节、中秋呢?这样下去,一年下来就是个天文数字,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得了?

父亲突然走了进来,看到大大小小的礼品、红包和礼金,一下子火了:“我含辛茹苦养你这么多年,党培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干的?瞧你那德行,还配做个党员,配当个局长?你祸害了你自己,我就当没有生养你这个逆子,别把我孙子给祸害了。明天,我就把孙子带走!”

文守卫一下子惊醒了,连忙拉住父亲说:“爸,我正寻思怎么退回去呢。”“这还用寻思,退!退不回去直接交纪委!”“可是……”“没有可是,这是原则问题。那些年我们家连饭都吃不饱,都熬过来了,现在日子这么好,还贪求个啥?娃儿,我们老文家祖祖辈辈都是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干事的啊。”父亲眼里闪动着泪花。

文守卫说:“我知道……爸,你别生气,听我说,我寻思这正常的人情交往还是要讲的,要不今后怎么工作?我想收他们十块钱,表示个意思,记着账,往后他们有什么喜事还了就是了,其余退回去。”

然而,谢天明这颗在小固县冉冉升起来的政治明星并没有像人们预想的那样平步青云,直到1996年,也就是他任副县长八年后,才终于当上了县长。而文守卫依旧一步一个脚印,直到三十五岁才上了副县长。有意思的是,1996年换届,两人同时作为县长的考察人选,从民意测评来看,文守卫还微微超过了谢天明。小固县上下都看好文守卫,很多人,甚至即将卸任的县长都提前表达了对他的祝贺。

考察期间,谢天明约他私下见了一次面,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文守卫至今都没有搞清楚那次他究竟想说什么。

最后,上级决定推选谢天明。

文守卫还清楚记得那次人代会的选举,第一轮投票,他的票数微弱超过谢天明,但没有达到法定票数,要进行第二轮投票。时值中午时分,休会期间,县委书记、人大主任私下找各代表团团长谈话,传达上级的指示,要求代表们要有政治立场和政治觉悟,深刻领会上级精神,必须把谢天明推出来,第二轮达不到要求,就第三轮、第四轮,直到合符法定程序和达到上级要求,什么时候通过了就什么时候吃饭。

有了上级意向性引导,文守卫心里清楚,他无论如何也超不过谢天明而达到法定票数。

果然,第二轮下来,谢天明明显超过他,但还是没有达到法定票数,要进行第三轮投票。休会期间,上级组织部门领导要谢天明代表县委到个代表团休息室走走,说大家辛苦了,代表县委给大家敬一支烟,权当提提神,继续代表小固县人民投出手中庄严的一票。

有些代表相互打趣:“为了肚皮,投吧投吧。”

而文守卫呢,县委书记则陪着他喝茶。喝茶归喝茶,气氛却不那么协调,双方感觉很压抑,县委书记想说什么,但似乎很犹豫。

文守卫笑笑说,书记,你是我老领导,我能到现在这位置上,没有你的提携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很知足了。你放心,我上一轮都是投的谢天明。

书记拍拍他的肩膀,半晌才说:“你有这心态,我就放心了……我明年就该退居二线了,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唯一遗憾的就是你的问题,或许……我是小固县人民的罪人……”

书记叫王华山,南下干部,一辈子兢兢业业,两袖清风,至今,家里还是一台黑白电视机,还有一个女儿在家待业。

文守卫很敬重这位老领导,看到他这么无奈,这么自责,心里也不是滋味,想安慰他几句,但此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于是,谢天明终于当上了县长。

第二年,文守卫被调任邻县任代县长,组织上也算是划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同年,老书记王华山退居二线,谢天明顺理成章接任小固县县委书记。是年,他才刚满三十八岁,成为当时全省最年轻的县委书记。“局长,前面就是清水监狱。”马星宇说。“哦……”文守卫回过神来,朝前面看看,立刻冷冷地说,“不要停下,直走。”

司机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再次确认:“不去清水监狱?直走?”“不去了。”文守卫阴沉着脸,转头看看马星宇。

马星宇心里七上八下的,知道坏事了,暗骂狱政处长。

清水监狱监狱长李长雄接到监狱管理局副局长何凯华的电话,立即从外劳工地赶回来,组织民警在监狱大门口列队,准备欢迎新来的局长,并派出人员去前面打探,只要看见局里一号车,马上报告。

不多久,派出去的人就报告说一号车已经过来了,五分钟左右到达监狱。

李长雄立即命令特警队在监狱外围警戒,集合列队,自己则带着班子成员规规矩矩地站在大门外等候。

远远地看见一辆轿车驶来,李长雄立即小跑到一个位置立正,准备报告。哪知警车没有停下来,从他面前开过,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警车已经消失在前方的树林中。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一辆警车驶过来,何凯华从车上下来,看看阵势,便问:“局长还没有到?”

李长雄有点慌乱,他不确定刚才那辆车是不是一号,便问旁边的人:“刚才那辆车是不是一号车?”

大家都说是。

李长雄低声对何凯华说:“坏了,刚才一号车没有停下来,直接开走了。”

何凯华也很诧异:“怎么可能呢?马星宇还坐在车上呢。”“何局,你看我们等等还是?”“等等吧……”何凯华心不在焉地说。

过了好一阵子,李长雄的手机叫了起来,一看号码,是马星宇,慌忙接通,但随即脸色一下子僵直,怔怔地,好像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打击。

何凯华很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何凯华见他不搭理,于是推推他:“究竟怎么一回事嘛?”

李长雄清醒过来,郁闷地说:“马主任来电话,说局长不来了,叫我把人解散了。”“哦……”何凯华也感到意外。“何局,刚才那辆车肯定是局长的,可能看到了什么,惹他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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