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惑:美女局长狱中忏悔手记(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08 15:4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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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大伟

出版社:鹭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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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惑:美女局长狱中忏悔手记

诱惑:美女局长狱中忏悔手记试读:

内容简介

唐大伟长篇小说《诱惑》由海峡出版发行集团、鹭江出版社出版发行。本书由许开祯、唐达天、洪放等知名作家联袂推荐。婚姻破裂、事业受挫,桑萸如同溺水一般,掉进生活的旋涡中无法自拔。机缘巧合,桑萸遇到了一位特殊的病人--药监局局长耿仕轩。他有权有势、幽默风趣,却家庭不幸,而桑萸有才有色、惹人怜爱,情愫悄悄地在两人心中蔓延。耿仕轩的出现,成为桑萸绝望中的一丝曙光,她及时抓住了这棵救命稻草。而后,耿仕轩荣升副市长,桑萸一步步堕入他的温柔和权势魔力中,再加上“老爷子”暗中庇护,她从一名普通医生一步步升至科室主任、副院长、院长、市卫生局局长。她自认为靠山足够大足够稳,在仕途中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叱咤风云,谁料最后却仍逃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当代文学作品理当将加强党的建设、反腐倡廉纳入视野,经过提炼和加工,予以典型化地再现。长篇小说《诱惑》在这方面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尝试,小说是一位卫生局局长的狱中忏悔录,全书共十九章,以第一人称叙述,每章都是由女主人公桑萸在狱中的境遇和她的所思所想展开,引出她从一名普通医生一步步升至科室副主任、主任、副院长、院长、市卫生局局长,最终成为一名阶下囚的过程。书中涉及了医商勾结、官场的利益纠纷、婚姻危机等一系列现实的社会问题,是一本具有教育警世作用的小说。

作者简介

唐大伟:笔名朵儿。媒体谋生,写字养心。爱读书、发呆和玉石。辽宁省作协会员。鞍山市作协理事。文化公司签约作者。有书签约作者。长篇小说《官戒》、《得失》、《诱惑》、《玉虫》等全国出版发行。中短篇、散文、随笔、杂文在《延河》《鸭绿江》等杂志发表。作品曾多次获得国家、省市级奖项。

故事梗概

这是一部女官员入狱后的忏悔录;这是一部直击人性软肋的自白录;这是一部挣扎在官场与情场纠葛的回忆录;本书以第一人称的写作方式,走近女官员在女子监狱的生活。带您了解一个女官员的成长史,了解一个女官员眼中的真实官场,了解官场中带着不同面具的官员,……女主人公,我的名字叫桑萸,被判入狱12年。入狱前,职务是坤州市卫生局局长。同我一起入狱的还有坤州市的常务副市长耿仕轩,他是我的情人。因为涉及变卖医院土地、巨款来历不明、医商勾结、猖狂卖官、权色交易、官官勾结等诸多问题,他被判处无期。其实我很清楚,此案涉及的官员们,并没有全部入狱,其中包括耿仕轩背后的神秘人物——“老爷子”。小说从我入狱后的生活开始讲述,同时穿叉从一名小医生到卫生局长的成长历程。不断更迭的时空转换中,让读者了解女子监狱,了解官场中形形色色,或鲜为人知的计谋,或不为人道的秘密。

主要人物

01、桑萸:女,42岁。坤州市卫生局局长。小名红萸,年轻时特别漂亮。因她生于重阳节,父亲又对中药有研究,便取宋朝诗人喻良能《重阳咏菊》“红萸有韵岳连湛,素蕊无香赐望回。”一句,为她取名桑萸。红萸,为一味中药,好像名字已经注定了她与医药的关系。她原来是医生。一步步升至科室副主任、主任、副院长、院长,最终在市卫生局局长的位置上被拉下马,成了一名阶下囚。入狱后,她通过日记与信件,回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官场是非。导致她下马的原因是利益的分配不公,与之合作的公司总经理高勇智因利益纠纷,揭发坤州市常务副市长耿仕轩和她。经调查,她与耿涉及变卖医院土地、巨款来历不明、医商勾结、猖狂卖官、权色交易、官官勾结等诸多问题。婚姻亮起红灯,工作上受排挤等诸多情况后,才使她渐渐走上了不归路。02、桑诚华:男,67岁。知青。桑萸父亲,上世纪70年代下乡到坤州市坤城县天顺镇东洼屯,与桑萸母亲蓝玉相识,惊为天人,与蓝玉结为夫妇。03、蓝玉:女,60岁。桑萸母亲。只读过几年的小学,认识的字很少,与桑诚华一直生活在乡村。相濡以沫。04、边宇扬:男,45岁。坤州市烟草局处长。桑萸丈夫。去医院看病时,认识桑萸,结为夫妇。桑萸发现了他在外面居然有情妇,才与耿仕轩有了婚外的感情。到了后来,两人面合神离。当爱不在时,恨也就不在了。漠视,比仇恨更加可怕。05、边塞:女,18岁。桑萸女儿。在英国留学。06、朱珍珍:女,42岁。当年同桑萸一同分配到坤州市人民医院。坤州市里人,经常瞧不起农村出身的桑萸,名利至上,为了与桑萸争主任职务,不惜以色相献身坤州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邵瑞铭。而后又欺压桑萸。做出过一些明睁眼露的可笑之事。在任主任时,常对桑萸说的一句话是:科里就是我说了算,我说怎样就怎样。你爱听也得听,不爱听也得听。为人简单,但脾气太坏,嘴巴坏。07、徐无尘:男,46岁。朱珍珍爱人,坤州市第五中学美术教师。属于书呆子型,家里所有的事全是朱珍珍说了算。08、徐一鸣:男,18岁。朱珍珍儿子,在英国留学。他不想去,朱珍珍事事同桑萸比个高下,硬逼着徐一鸣去英国。他后来给了边塞很多的帮助和照顾。09、耿仕轩:男,49岁。坤州市常务副市长。桑萸情夫。耿在任医药局长时,桑萸因业务关系与之相识,后成为情人。耿每上升一步都会成桑萸上升的台阶。两人除了利益之间的交换,也有一定的感情。两人情感的升华是在一次重大事件中,耿的敬业和仁心,使红萸备受感动,由感动而心动。边宇扬带女人回家,红萸跑出去,遇到了耿。耿却是君子,没有作什么,只是陪着红萸,红萸决定把自己交给耿。耿却拒绝了,这让红萸内心更加敬重耿。两人冷落,此后,机缘巧合一同去日本考察学习,才走到了一起。10、高天棋:男,51岁。坤州市市委副书记。与耿仕轩关系特别不好,因为都在打算将来接任市长一职。在桑萸任局长问题上,与耿的矛盾达到了极至。表面上却是一团的和气,是个笑面虎。11、卢善彬:男,48岁。坤州市卫生局副局长。曾经与桑萸竞争局长的位置。竞争失利后。连续给桑萸几个下马威,说话时带着国骂。后被桑萸压下去。表面上服帖,背地里使坏,不停地写匿名信。因为多年连任副职,心态极不平衡。套用官场的话,是年青的老干部,30岁时就当上了副局长。12、邵瑞铭:男,55岁。原坤州市人民医院副院长。桑萸任坤州市卫生局局长后将其调至其他医院任书记,明升暗降,夺了实权。桑萸入狱也与此人有关。当年因桑萸先于朱珍珍当上正主任极为不平,处处为难。13、窦钟民:男,69岁。(在本书内一直不出姓名,只以“老爷子”相称,直到最后才揭出名字)省卫生厅厅长。帮助桑萸摆平变卖医院土地一事。并在其成为卫生局长时起了关健的作用。作为回报,桑萸将人民医院的CT室、MR室、微创外科、眼科、五官科、皮肤性病科、口腔科、检验科、病理科、肿瘤科等科室中部分科室承包给给窦的小舅子。是一个在官场游韧有余的老狐狸。14、游美兰:女,41岁。老爷子(窦钟民)第二任夫人,称呼桑萸为妹妹,为人热情过火。桑萸陪着旅游。疯狂的购物者。桑萸很纳闷,以老爷子的品位,怎么会喜欢上这种女人,后来发现,人都有多面性,她在老爷子面前是另外一副面孔,乖巧贤淑大方得体。15、游乐:男,32岁。老爷子(窦钟民)小舅子。科室承包商。承包科室后,肆意提价,服务水平下降,不懂医疗业务。引起了医疗事故。红萸在这时被耿大骂,要求她要给患者一个满意的答复,并且不能留后患。16、袁方:男,38岁。坤州市卫生局办公室主任。桑萸心腹。原同桑萸在一个科室医生,后被桑一点点地提拔起来。在桑萸受到朱珍珍欺负时给予过很多安慰和帮助,对桑忠心耿耿,袁方对桑一直有另外一种情感。桑视他如弟弟。17、高勇智:男,46岁,建筑商。在医院的建设中因利益与桑萸、耿仕轩结为同盟。后又有种种利益的交往,最终因利益揭发两人。是个比较关健的人物。人物性格要丰满一些。18、邴广来:男,47岁,坤州市市长。中央下派干部。19、黄凯旋:男,57岁。坤州市市委书记。军人出身。耿直倔犟。20、许睿:女,49岁。耿仕轩爱人。原来是坤州市的舞蹈演员,摔伤后截瘫。耿入狱后去世。21、小金:男,24岁,耿的司机。22、杨桃:女,31岁。女子监狱分监区队长。为人正直,善良,公正处事。给了桑萸很多的帮助,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警官。23、夏岩:女,45岁。女子监狱管教。多年压抑,性格上有些变态。喜欢发脾气和折磨人。24、周子柔:女,18岁,同室犯人。年轻、漂亮。被同室犯人同性恋。因唯一的亲人奶奶在拆迁过程中致死,冲动下失手杀人。是桑萸入狱后的忘年交。后来疯癫。25、大方:女,35岁。同室犯人。暴力罪,以大姐大自居。经常欺负人。后来得知,所以暴力的原因是被社会上的坏人打过。于是,以暴制暴。 第一章入狱.隐情高墙内,夜不能昧;案发前,最后疯狂。有期徒刑12年是我的刑期。编号1133是我的代称。靠窗的上铺是我的床位。从接受判决的那天起,我简单地计算了一下,一年365天,12年,意味着,我将在深牢大狱里度过4380天,每天面对绷着面孔的冷冰冰的狱警,以及同我一样身着灰色囚服的犯人,接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改造。我很清楚,度日如年的日子其实早就开始了,准确的开始时间,应该追溯到我被人从办公室“请”进那辆白色的中巴车。判决结束那天,我如释负重。从异地调查到看守所,再到女子监狱,于我,是种解脱。异地调查的日子,用欲生不能欲死不得来形容,算是最贴切的。不打不骂,却连续几天几夜不许睡觉的经历,令人终生难忘。两条腿被绑在凳子上,起初不觉得什么,时间长了,血液不得流通,腿便浮肿得像腰那么粗,一动不能动,那种痛楚,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根本无法想像。关于那些日子,我只能写这么多,即便如此,我也在担心,这样简单的文字描述,是否能够被世人所见到。坐在去往监狱的囚车里,隔着安装栏杆的车窗,望向自由世界的楼宇街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我心潮起伏。我在想,也许这个世界的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不同人的身上,还在上演着与我的经历相同或相似的故事,那么当事人会想到故事的结局是一条不归路吗?好像就在那一刻,我的脑子里动了一个念头,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至少,算做一种人生的回忆和总结。如果谁在无意间读到了这些文字,希望会起到一点点的提醒作用。躺在深牢大狱的硬板床上,闭着眼睛,我很天真地盼望,睡眠状况可以得到一些改善。人在睡着的时候,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或者说,可以暂时的去往另外一个空间。即使片刻的精神逃离,对我来说,也是弥足珍贵。事实永远与想法悖离,在劳动强度极大的情况下,我的睡眠却变得极少。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除了不适应监狱的生活,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一直坦心,同监室的那些犯有重伤害、抢劫等种种罪名的犯人会在半夜的时候伤害我。这样的心理状态下,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以至于睡着了,偶尔也会突然睁开眼睛。我总是担心,会有人拿着一把刀子,指着睡着的我。如果有人细心,便会发现,即使在白天,我的眼里,依然深藏着恐惧和不安。更可怕的是,进入这间牢房三天了,连续三个夜晚,我在梦里惊醒。每天晚上都是同样的一个梦。梦里的我,只有七岁,模样可爱乖灵,梳着两只羊角辫,母亲在上面细心地系上了艳粉色的绫,有风吹过,或是走路时,颤颤悠悠的,像蝴蝶在扇动着翅膀。我时常抬手去摸一摸,生怕弄丢了。即使在梦里,我也清楚记得,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因为考试得了第一名,父亲送我的奖品。我喜欢读书,但同读书相比,我更喜欢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的身后到山上采药。父亲的身子很瘦削,细而且长,面色黧黑。夏天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父亲的肋骨,我不喜欢父亲的瘦削,一直盼望着父亲可以强壮些,就像村里的其他男人一样,身上有鼓起的肌肉块,那样至少会给人一种外形上的安全感。当我把这样的直觉说给母亲,母亲却笑了,那种笑不是嘲笑,不是嘻笑,而是一种略带羞涩的笑。母亲笑过,低眉顺眼地说,“红萸,你爹可是城里人,是文化人,是真男子。”父亲是文化人我承认,藏在樟木箱子里的很多书,被父亲视若珍宝。父亲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看审视那些书,许多在我看来高深莫测,如同天文的词句,父亲可以吟咏如流,虽然我听不懂,但却极羡慕父亲吟咏时的那份陶醉。说起城里人,我却不肯认同,父亲的样子和衣着,比乡下人更像个乡下人。至于什么是真男子,哪里是我这个七岁的孩子能听得懂的话呢?我只是看着母亲,痴痴地笑,母亲骂我,“傻丫头,不能那样子对着人傻笑,没个姑娘样儿。”我不想听母亲的批评,叫了声娘,一扭身子,跑了出去。在我眼里,生在山里的母亲更像个城里人,有这样观点的,不只是我,话语很少的父亲也这样认为,村里人都这样认为。母亲的皮肤白皙,细腻得像明代官窑的瓷器。五官中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像深潭,澄清如水,不含一丝的杂质。父亲和我一样喜欢母亲的眼睛,他时常会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看母亲,悄悄地把笑容藏在眼底。父母对望的时候,常常会心一笑。那样的笑,曾经让七岁的我迷醉,尽管,那时我并不懂得感情。小时候起,我对中药便有着无法抗拒的迷恋,我时常惊异,那些花草树根,怎么就能救得了人的性命,怎么会有那么好听的名字,黄芩、厚朴、金樱子……其中,我最喜欢的,当然是红萸。许多年以后,回忆往事,我突然觉得这份着迷应该与我的名字有关。父亲讲过,“红萸”取自宋朝诗人喻良能的《重阳咏菊》“红萸有韵岳连湛,素蕊无香赐望回。”我恰好生在重阳节,父亲便用红萸给我作名字。那时,我不懂诗,更不懂得这个名字里包含着的意义,只知道,红萸是一味药材。倒是父亲常常抚着我的头自言自语,“药可医人,理可医心。”父亲不喜欢我跟着去采药,他怕我遇到危险,可我喜欢。我喜欢青草的味道,喜欢野花的细碎,喜欢采到药材时的快感。父亲时常假装瞪起眼睛,吓唬我,“红萸,山上有蛇,会咬人的,你不怕?”我仰起小脸,“我才不怕呢,就算被蛇咬了,还有爹治呢!”父亲又瞪起眼睛,“靠人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世,自己长本事,才行得了万里路。”我懵懂地看着父亲,不太明白那话的意思。父亲长出一口气,大手拉起我的小手,向山上走去。山上的野花,开得正盛,蝴蝶飞着,舞着,向花儿献着殷勤。我采下一朵,放在手里,发现另一朵儿更漂亮,又采下来放在手里……一朵又一朵,直到手里握不住,就紧紧地抱在怀里。花太多,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极力地抻着脖子,眼里瞄着没采到手里的野花。父亲回头笑我,“红萸,做人不能太贪心,你抱着那么多的花,是走不远路的。”我不信,还是一路采着。路过一条小涧,父亲抬腿迈了过去。我急得一身汗,不敢跳。父亲说:“红萸,把那些花儿扔了,你一下子就能跳过来。我不肯,也不跳,请求父亲抱我过去。父亲脸色沉了下来,“红萸,你要是再不跳过来,我就先走了。”我左右为难,看看手里的花,看看父亲的脸,再看看小涧,狠下心,闭上眼睛一跳……小涧变宽了,变大了,我的身子不断地向下坠着,我高声喊,“爹,救我!”山谷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把花扔了,把花扔了……”我仍然死死地抱着花,身子越坠越快……梦里,我看到七岁的自己,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我的入狱是同耿仕轩紧紧连在一起的。他判的是无期徒刑。作为坤州市的常务副市长,49岁的耿仕轩,事业如日中天,本来他可以走得更远,走得更高。但变卖医院土地、巨款来历不明、医商勾结、猖狂卖官、权色交易、官官勾结等诸多罪名将他和我以及其他的相关人士推进了高墙之内。究其根本,打倒耿仕轩的关健还是经济问题。其他的诸多事情,不过是像拔萝卜一样带出的泥巴。其实这些事真正牵扯到的官员,又何止走进深牢大狱的这几个人?关于这件震动L省的肃贪事件内幕,并不像人们猜测,或者外界传言的,一切都是耿仕轩和我策划操纵的。有些事,有些人,我知道。有些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其中的一些事,即使是他也无力左右。官场之上,我们不过是棋子,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对于耿仕轩在一些事情上的隐瞒,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察到了。最初,我认为,他是想获得利益中的最大份额,毕竟人都有私欲,即便有了肉体和情感上的纠缠,谁又能控制得住利益上的欲望呢?就算是父子、夫妻、姐妹、兄弟又如何?何况我和他只是没有名份的“夫妻”。但又想起,耿仕轩曾经在很清醒的时候,对我说,仕途之上,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感叹,却也是身处官场的实情。不知道,便不会被卷入其中。知道了,便难逃其责,追根溯蔓,总能发现隐匿的根源。后来,从这一点分析,我慢慢地懂得,这是耿仕轩对我的一种不同寻常的保护。也许就是这种保护,让我越发觉得,耿仕轩对我的感情深沉而内敛。他习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而不是把情感挂在嘴边。行动,其实比说多少的好话来得更重要,更真切,更贴着心肝。宣判那天,我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耿仕轩。已经几个月没有见到他,我面前的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憔悴了,他头发原来全是黑的,纯色的黑,而不是化学制剂的结果,这让他引以为傲,也让我为之着迷。可那天,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头发,白了,全白了。他瘦了,衣服在他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耿仕轩的状态似乎很平静。他面无表情,只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扫了我一眼。只有一眼,我却明白了全部的内容。他的眼神没有变,还在闪着冷静的光芒,显示着他超乎常人的坚毅执著。同他的表情一样,别人也无法从我的脸上读出什么,我脸上无悲无喜,眼里无泪无怨,可心却是硬生生地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生出了刺,目光所至全是疼痛,那种疼是活了四十二年从来没有过的,牵心扯肺,每疼一下,都会撕开皮肉,渗出血液。耿仕轩没有再看我,我的眼光却没有再离开他,我从没有过那样强烈的感觉,我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眼里,记在心里,记在我的生命里。或许别人知道我有这样的感觉,会笑我太过天真,笑我不要脸皮,笑这样的感情太过无耻,那就让人尽情地笑吧!感情的真伪,只有自己的心才能听得最真切。即使全世界都在唾弃,也不能否定这份感情是真切存在。如果人们肯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我对耿仕轩的牵挂,便会明白,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即便一只小猫儿,一只小狗,在身边呆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我与他相识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人的一生中有几个十年?一辈子,又有谁会陪着谁十年?谁又会惦记和牵挂着谁十年?出事一周前的那个白天,耿仕轩突然发短信给我,上面只有两个字,“叮咚”。“叮咚”两个字是在模仿门铃的声音,其实就是耿仕轩在告诉我,回“家”。我们的约会在他的经营之下,仿佛地下党接头一样,这也是他谨小慎微的一面,对于他这样的做法,我完全理解,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事事小心,步步为营,也是为官之道。家,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位于坤州市市郊的一栋楼盘。五年前,他将那栋一百五十多平楼房的钥匙和房产证交给了我。上面写的是我父亲的名字——桑诚华。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和他在一起的纪念日,重阳节。当天,我们在红烛下叩首,以古时的礼节,证明彼此的感情,闪烁的烛光映着两个已经不再青春的身影。我当时觉得很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某个轮回的片段。耿仕轩捧着我的脸,郑重地说:“红萸,你是我生命中除了母亲以外,最重要的女人。我没办法给你真正意义上的名份,但会给你最多的疼爱。”我投入他的怀抱,泪眼朦胧。耿仕轩没有给我名份,他也无法给我名份,他不能扔下瘫痪的妻子。他对我说过,红萸,她在,我便只能欠着你。我无语。我又岂能给得了他名份?我又何尝不在欠着他?我甚至没有逃离婚姻、在肉体和心灵上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勇气。在世人眼里,我们不过是一对野鸳鸯。同我的丈夫边宇扬一样,走进另外一份情感,沉沦在爱欲中的时候,我们完全忘记了夫妻的情份和可爱的女儿,忘记了道德的约束。忘记了种下什么样的因,都要收下相应的果。我和耿仕轩的家,只有四个人知道。我、他、他的司机小金和我的办公室主任袁方。小金负责接送他。袁方负责接送我,以及安排人定期打扫这个家。每一次袁方看到我走进这个家,眼里都会闪出一丝的失落。瞬间,只是瞬间,便会归于平淡。平时,都是我先到家,在家里等着他,安静地读书,或是小寐,等他。这一天,却是他早早地到了。我打开门,空调营造出的春天气息扑面而来。披着浴袍的耿仕轩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更没有了电视屏幕中的气宇轩昂,同居家男人似乎没有区别,只是眼里依然有着凌人的气势。他抱住我,胳膊非常有力,箍得我喘不上气。他急促呼吸着,热热的唇盖了上来,柔软的舌急切地探索着。我讨好似地回应,在他的怀里轻轻扭动。我知道,这个男人一向以事业为重,小心行事。正因如此,他的事业才做得顺风顺水。而我则甘心地守在他的身后,遵守着他制定的规矩。偶尔,我会想,在耿仕轩的心里,官职才是第一位的,任何影响他仕途上更进一步的砖头石块,都会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我是否会成为这些砖头石块中的一颗,无法预见。在他的心里,我能排在多少的位置,也是个未知数。尽管我知道,他和妻子之间早已是名存实亡。但他绝对不会选择离婚,这不仅仅与仕途有关,而且关乎他的人格,责任是压在这个男人身上沉甸甸的担子。但我能确认,我是他这十年中,婚姻之外,唯一的女人。他的牙齿轻轻地咬着我舌头。我忍不住呻吟。他突然松开我,拍了拍我的臀部,说:“红萸,去,冲个澡。”这也是他的习惯,每一次,他都会让我先洗澡。此时,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生之水的味道。这个味道,是我的喜欢。一生之水的香水,是耿仕轩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有着清净与空灵的禅意,现在推及,“一生之水”这个名字,似乎在冥冥暗示着我与他的宿命。我走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漫过我的身体。我了解他喜欢什么。更了解貌似古板,不苟言笑,甚至严厉的他,其实比谁都要疯狂。我也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论是情感,还是权力,或者肉欲,都已经离不开他,我像中蛊一样地迷失,像只扑火的蛾儿奋力地向前飞着。果然,当我走到他面前,他一把扯下围在我身上的浴巾,我的身体完全地赤裸在他的面前。做了母亲以后,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完美,乳房不再挺实饱满,腰肢不再柔软纤细,小腹不再平坦光滑。这样的不完美,让我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本能的自卑。即使在非常熟悉我身体的耿仕轩面前,我仍下意识抬起双手护住最关健的那几点。他的眼睛喷着热辣辣的火苗,抱起我,放在床上,压在身下,他的唇舌漫过我的身体,一寸一寸的温热……最后停在最要命的一处,我完全进入了亦幻亦真的境界。忽然,他像利剑穿破了云层,挑起最原始的战争。争斗撕戮中,我微闭着眼睛,不住地呻吟,身体在他的怀里扭动着,那是一种可以忘却一切的快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他终于在一声低沉的吼叫中偃旗息鼓,伏在我身上深深地喘息,一扭身,躺在了我的身侧。我偎进他的怀里,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听他的心跳。他抚着我的头发,很久,说,“红萸,去英国吧,你很长时间没见到塞儿了。”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了隐隐的不安。市长邴广来即将升调的消息,已经在坤州市传得沸沸扬扬,邴广来是中央下派的干部,要走是迟早迟晚的事。按照干部选拔任用条例的规定,“一把手”不得在成长地任职,但因为耿仕轩不是坤州本地人,按照正常的规矩,常务副市长接替市长的位置,算是顺理成章。同样来自外地的市委副书记高天棋也早就盯住了市长的位置。以目前的情况分析,他和高天棋的胜算各占一半。高天棋的背后有人支撑,耿仕轩的背后则是老爷子。至于是否还会有什么“黑马”突然出现,则不可预见。究竟谁能在这场竞争中胜出,不仅是他们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竞争,更多的应该是他们背后的权力争斗。官场中人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没有结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这时,应该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至少,我是他最忠诚的从属。现在,他却突然让我去英国,去看女儿边塞。我敏感地觉察,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我不能把这样的感觉说出来。我装做若无其事,手指在他的胸前划着看不到的一个又一个圈,无形地泄露着心里的烦乱。撒娇地说:“我才不去呢,我要亲眼看到你坐上市长的宝座!”他抓住我的手指亲了一下,叹息,“老爷子打电话……”他没再说下去,我还是听出了叹息背后的一些内容。我努力地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老爷子心计太深,而且太油滑了。不过,他一直很帮你。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事牵扯,他能坐视不理?”“帮我?!……老爷子不过是一只贪吃的老狐狸,他帮助任何人的前提都是对方能给他带来利益上的最大收获。至于牵扯,关健的时候,老爷子会把一切都摆得四平八稳,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想抓住他的把柄……太难了。”“他得到的不少了,中心医院的好科室都承包给他小舅子了,实际上还不是他收益?这不就是他的把柄吗?何况,他能不顾及……”耿仕轩打断我的话,拍了拍我赤裸着的后背,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你啊,有时候简单得像个孩子,老爷子没有你想像的那样简单,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早就下好了棋子,要不然,就不会被人称为‘老爷子’。唉,人心不足蛇吞象……红萸,我们要是能够逃出这个世界多好,找到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里面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官场太没意思了,你争我夺,勾心斗角。仕途就是一条不归路,踏上去了,甭管前边是刀山是火海,只能向前走。有时候,我都会后悔,当初不应该把你拉进这条道上,要不然,你一定过得比现在轻松,也比现在快乐。”我一惊,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耿仕轩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是在醉后,可现在他清醒着。我劝,“净说傻话,没有你,就不可能有我的今天!别人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估计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的耿大市长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没人能作一辈子的市长。不过……”他没有说下去,眼神一凛,那种闪耀着的光芒重新回到了他的眼里,有些寒,有些冷。我有些怕他这种眼神,不光我怕,别人也怕。刚刚还沉沦在爱欲里的那个不停地吐着甜言蜜语,甚至忘乎所以附我耳边说着脏话的男人,恢复成了坤州市的常务副市长。 第二章规则.悔过阶下囚,角色转换;忏悔书,娱乐功效。监狱是一个能够让人在精神上发生彻底改变的地方,在这里,人们更加真切地体会到了自由的可贵。走进这里的第一天,我便想起了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著名诗句:生命诚宝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这四句诗,同样是在这里接受改造的犯人最真实的精神和思想写照。所有的人都需要自由,都向往自由,身处深牢大狱的人更是对自由有着极度地渴望。从外观看,女子监狱同男子监狱没有任何的区别,一样的高墙铁网,一样的武警看守,不同的是,这所女子监狱里面关着清一色的女人,包括犯人和警察。在这所女子监狱里,一共有四道铁门。第一道铁门是警察办公区。第二道铁门是服刑人员的习艺劳动区。第三道铁门是女犯们的生活区。第四道铁门则是监舍门口的铁门了。尽管以前,我曾经到女子监狱参观过,但真正的监狱生活,与我思维观念中或者想像的并不相同。与电影、电视里看到的也不一样,这里既没有港台电影里的暴力血腥,也没有某些国产电视剧里的文明和谐,现实永远是复杂的。入狱之后,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糟,怎么也控制不住懊丧的情绪,每当想到同样的日子要过十二年,要一天天地挨下去就难过得想死。不,应该说,难过得比死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死,至少是一种痛快的解脱。白天,我会隔着铁窗看外面的天空,看天上飘着的云,在风的吹拂下,一点点地动,一点点地变幻姿态。晚上,我会躺在上铺,看月亮悠闲地穿行在空中,静静地俯视大地。这样的大自然,与深牢大狱中我的心情格格不入。日子对我来说,不是一天一天地过,而是在一分钟,一秒钟地煎熬。有时候,我感觉胸口要炸开了,整个人即将疯颠,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就想逃离,逃离这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桎梏。事实上,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任凭心火不断地燃烧着自己,让灵魂接受一刻也不肯停歇的炙烤。我在担心,自己能否熬过十二年的监狱生活,能否活着走出监狱的大门。人在顺境之中,十二年不过是转瞬。如果身处囹圄,则是太久,太长了。对于犯人来说,刚入狱时的两关是最难过的,一是监规监纪队列训练和劳动关,这是肉体上的惩罚。另一个就是思想关,犯人必须像洗脑一样地认罪服法,完成从自由人到犯人的角色转换。所有的罪犯入监前,都要在“入监队”接受三个月的教育。通常每月的五号是监狱进“新收”的日子,我也不例外,是在五号正式进入L省的这所女子监狱的。来到女子监狱的第一天,管教便明确地要求我,无条件遵守所有的监规纪律。说这些话时,年轻漂亮的管教面无表情,神态特别像殡仪馆里念悼词的工作人员。对她来说,这是例行公事,她要不厌其烦地说上很多遍,也许每个月都要说,一直说到退休,说到岁月无情地在她的眼角嘴角留下痕迹。我同她一样面无表情,因为我清楚,除了遵守,别无选择。我接受了彻底的搜身检查,管教绷着面孔,像对待特殊年代的阶级敌人一样,将我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她的大眼睛像X光,穿透了我身体的每个部分。在她的注视下,我的神情变得极不自然,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任她随意摆弄的没有生命和感知的物件。在管教的安排下,一名穿着灰色囚服的四十多岁的犯人为我剪头发,那名犯人向我露出善意的微笑,我咧了下嘴角,想用一个微笑回应她,但嘴角却只是向上牵动了一下,笑这个功能在我身上,好像退化了。当我还是坤州市卫生局长的时候,我只去固定的一家理发店,我不喜欢像别人一样称理发店为发廊,或是美发沙龙、美发中心之类的称呼。我认为那样的说法太娇情,再怎么变幻,也是摆弄头发,倒不如实实在在的好。我坚持着自己的说法——理发店,这让别人听到我说去理发店剪头发时,觉得格外的土气。如同听到一位邻居大妈说,要去街边市场买菜,而非去大型超市购物,其实那又有什么区别,街边小贩的菜才是物美价廉呢。实际上,我经常去的是一家高级理发店,装修非常豪华,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那里设有单间,有许多漂亮帅气的男孩女孩,他们对外的称呼一致为美发设计师。在那里,客人可以享受到坤州市价格最高也是最优质的服务。我平均半个月去一次,一个叫小唐的男孩子是我的理发师。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只有十九岁,和我一样,是个农村娃。跟店里的其他的美发设计师不同,客人不多的时候,他的手里,永远捧着美发的书籍,或者在店里的电脑上查找着关于美发以及这个产业的各种最新信息。他对所有的服务对象,都是一视同仁,彬彬有礼。而且他不会喋喋不休地在我耳边不停地介绍店里的哪种洗头水效果好,哪种护理液是最新进口的。他总会在很适宜的时候提示我,某个季节发质容易发干,应该适当地补充营养。至于下半句,是否要作护理,则由我自己说出来。这样推荐,实际上是一种技巧。我当时曾经在心里给小唐下了一个结论,他日后必然成器。结果果然,小唐在积累了一定资金和人脉后,自己开了一家店,生意越做越大,小小年纪就成了坤州市最年轻的美发界翘楚。而我,自然成了小唐的固定客人。其实每次去,我剪下的头发并不多,主要还是享受那种服务,也算是一种放松。开始的时候,我对那样的享受有些不安,总觉得太过奢侈,一张年卡的价钱,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花费,如果用来购买苞米,估计得用很多的火车皮来运输。袁方劝我,“姐,你太累了,放松一下吧!男人能去各种娱乐场所,你不能,八百双眼睛盯着你呢,但也别太亏了自己,人这一辈子其实没多长,几十年一眨眼的功夫。”没人在的时候,袁方叫我姐,那是在坤州市中心医院时就开始的称呼,这个称呼一直延续了很多年,伴着我从一名医生成长为主任、院长、局长。如果有第三个人在,他会同别人一样,称我“桑局长”。我想,再也找不到像他那样对我忠心耿耿的人了,当别的下属都在唱着赞歌的时候,只有他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提醒。唐太宗曾经说过,“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没,朕亡一镜矣!”袁方于我,同魏征于唐太宗,颇有相似。我的思绪从过去回到了现实,眼角的余光不安地望向“监狱理发师”,耳孔里充斥着剪刀的声音。我担心,她的技术,会把我的头发弄得像个男人,或者给我剃个阴阳头,我的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文革电影里的一幕幕情形。这里不像理发店,前后左右包括头顶都安有镜子,可以看到自己的身影。我看到的,是一缕缕的头发轻轻地飘到地面上,渐渐地在我身边转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像在忧伤地与我作彻底的告别。我很迷恋长发,这源自于母亲从小到大的教育。我的母亲叫蓝玉,出生在坤州市坤城县天顺镇东洼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青山碧水的滋养下,母亲天生丽质。当年,父亲见到母亲的第一眼便惊为天人,从此陪伴母亲在小山沟里住了一辈子,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城市青年变成了地地道道的老农民。最初的时候,我以为父亲是因为母亲的美貌才做出那样大的牺牲,随着年纪渐长,我才懂得,母亲真正吸引父亲的,是她的品德与性情,是她骨子里的淳朴和淡定。山偏地远,母亲不识字,但却有着中国女人最传统的观念,能背诵整部的《女儿经》。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曾一句句地教我“女儿经,仔细听,早早起,出闺门,烧茶汤,敬双亲,勤梳洗,爱干净……”母亲认为,梳着长发的女子才像个真正的女子。自幼,母亲便给我留长发,参加工作的时候,我的长发恰好及腰。母亲会梳各种各样的发式,会用一根普通的筷子把长发绾成漂亮的结,母亲把这些发式教给我,我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母亲做得精致。边宇扬和耿仕轩都对我讲过,他们最初就是被我长发随意绾成的结,以及低头的姿态吸引。人就是怪,谁也说不上谁会喜欢什么,这就如同有人喜欢吃甜的,有人喜欢吃酸的,有人喜欢吃辣的是一样的道理吧。边宇扬和耿仕轩两个性格迥异的男人,居然会被同一个人,同样的姿态打动,说起来也有几分的巧合,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定数吧。成为坤州市中心医院院长后,伴随我多年的长发悄悄地剪去了。母亲第一眼看到我短发的表情,我记得很清楚。母亲的嘴巴半张着,眼睛瞪着我,良久,才叹气说,“多好的头发,说剪就剪了。”边宇扬也是喜欢长发的,但在头发问题上,他很坚决地和我站在了同一战线,劝导母亲,“小到坤州,大到全国,女官员们差不多都梳着短发。红萸本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柔柔弱弱的,短发能显得更精神,更干练,也显得有朝气。”母亲摇摇头,“女官员也是女人啊!女儿家还是要有女儿家的样子。”母亲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在官场上,没有人会因为你是女人而谦让你,特别是当你成为别人对手的时候,人家会忘记你的性别,一心只想除掉你,以解心头之恨,仿佛你曾经抱过对方的孩子下井,或者半夜的时候刨过人家的祖坟。这是现实,很血腥,但也很真实。短发,不过是我给自己脆弱的内心披上了强悍的包装。剪过头发,照了下镜子,发现那名犯人的手艺真是不错。这次,我真的露出了一些笑容,说声谢谢。她轻声说,“以前我是专业的美发师。”我吃惊,看不出来,监狱里面居然也包罗了各种专业的技术人才。很快,我便释然,监狱本来就是社会的一个缩影,五花八门本是常情,只不过这个缩影里有着太多的黑暗和罪恶。按照规定,下一个程序是洗澡。洗澡时,我尽量地磨蹭着,希望时间就此停下,希望世界在这个时间永远地定格。可时光依然随着喷头冲下的水,没有半点犹豫地流走了。管教催促的声音,很快穿破水流,进入耳朵。我换上难看的灰色囚服,系上最后一粒扣子,真实地感受到自己像是套上了古时犯人的木枷。那身灰色的囚服,以及编号1133,标志着我现在的身份,更标志着,我这个坏女人“重塑新生”的开始。我所有的物品,都由管教保存,直到我出狱。他们将我的物品逐一登记在册,其中包括我的项链。这条看上去不起眼的翡翠项链是高勇智送我的礼物,不识货的人看不出它的价值,正因为它的不张扬不炫耀,这条我最喜欢的项链才能一直陪伴着我。在我交待的时候,这条项链的身份是家传之物,是姥姥的遗物。高勇智是坤州市康宁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他学历不高,但在社会历练多年,靠建筑起家,只要是能挣钱的行业,他全有接触,是一个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商人。他很聪明,深谙在中国做生意,与政治挂钩,获得最大利益的机率要大得多,他把各种政策吃得很透,把官场中人研究得也算透彻。如果说有什么不足,优点即是缺点,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既成全了他,也害了他。官场上讲究站队,商人既然想要凭借官场的力量获得利益,自然也要遵守其中的规则,违背游戏规则,结果不言自明。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不过是我们彼此都想多分一杯羹,都希望获得最大的利益。高勇智自认为有了新的大靠山,便不把我和耿仕轩放在眼里,跟我们耍起了小心眼儿。他忘记了我们要冒着很大的风险,要与人周旋,要做许多工作,而这些工作的真正实质,真正内容,谁会不清楚,不明白?但他忘记了一件事,老爷子与我们的利益瓜葛太深厚,权衡利弊,老爷子岂能容他?我和耿仕轩对高勇智施以警告,可他还在一意孤行,我们一次次给他机会,让他醒悟。没想到,他居然把所有的怨都放在了我和耿仕轩的身上,变成了一只疯狗,另投其主,制我和耿仕轩于死地。身在大狱,我仍然猜测到,高勇智的日子不会好过,老爷子不会让他好过。他还不了解老爷子的性格,永远一团和气的老爷子会笑眯眯地把对手踩在脚下,还会慈祥地抚着对手的头,问人家疼不疼,要不要休息一下。世界上,还有比这种人更可怕的吗?尽管已经判决,管教还在要求我写悔过书。我无力抗拒,只得违心地写下了一份让自己看完之后觉得官气十足可笑之至的文章,姑且算作悔过书吧。我想,即使我写了心里话,他们也不会相信,何况,我压根儿就不想把心里话说给他们听。对我来说,现在这世界上能让我相信的只有那几个人,父母、塞儿和耿仕轩,还有我视如亲弟的袁方。悔过书我是一个农民的女儿,我的父亲是第一批的知青,当年留在乡村,成为了背着药箱行走在乡间路上的医生,母亲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多年来,在党和人民的教育培养之下,我从一名普通的农村娃成长为一名大学生,成长为坤州市中心医院的一名医生,科室主任,副院长,院长,一步步成长为坤州市卫生局局长。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成走入深牢大狱,成为党和人民的罪人。从一名局长沦为一名阶下囚,我痛心疾首,然而现实毕竟是现实,经过长时间的痛定思痛,我对自己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和深刻的剖析。在此,我将这些坦露,请接受我的忏悔,接受我心灵的洗刷,接受我灵魂的拷问,接受我自我的谴责。身为坤州市卫生局局长,我没有真正从思想上解决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廉洁从政的问题,在巨大的经济利益和诱惑面前,成了金钱的俘虏。我在基层岗位上工作多年,战斗在医疗工作的第一线,那时的我,勤奋学习,严于律己,把患者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把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无数个清晨,别人还在香甜的梦中,我已经在抢救患者。无数个夜晚,别人正在电视机前欣赏优美的歌舞,我还在无影灯下忙碌。那时的我,是人民心目中的好医生,患者身边的贴心人。但是当我成为一名局长,我的思想和品质发生了变化,我变成了金钱的俘虏,成了利益的机器。在任坤州市卫生局局长期间,我想自己的事多了,想群众的事少了;为自己谋利多了,为群众谋利少了。放松了学习,放松了思想约束,放松了纪律约束,放松了党性锻炼。思想一放松,金钱意识就乘虚而入,并诱惑我一步步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一个领导干部如果不能够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廉洁从政,必定要被人民抛弃,必定要被现实抛弃,必定要被历史抛弃,这就是我的血淋淋的教训。最初,我只是在逢年过节采取“复送”的方式接受别人的礼品,你送我一盒茶,我送你一瓶酒。对于礼金,我也从拒收发展成接受,收受的礼金数额越来越大;熟人朋友有事相求,我由不打招呼发展到打招呼;对上级领导,我也从不送礼品、礼金,发展到送礼品、送礼金,而且送的钱也是由少到多。我任局长后,找我办事的人越来越多,请我帮忙的人也随之增加。我为他们的事向有关部门和下属单位打过招呼,逢年过节他们就来感谢我。开始我还是拒绝接受,但有些人三番五次地来,我也就接受了。就这样,我渐渐地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事实上,如果没有党和人民给我的权力,我能为找我的人帮什么忙?我打招呼谁会听?也正是因为有了权力,人家才会逢年过节来感谢我,这是权力在发生作用。党和人民给了我权力,却成为我换取钱财的工具,成为我滋生腐败、走向犯罪的条件,这是一个惨痛的教训。权力是党和人民给的,只能为党服务,为人民谋利益。如果私欲膨胀,用党和人民给的权力搞权钱交易,为自己谋私利,党和人民不会容忍,法律也不能允许。我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党纪,违犯了国法,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仍心存侥幸。但无情的事实告诉我,公正的法律告诉我: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只要你做了违法的事,就会有证据,是逃不掉的,就会受到法律的制裁。无论你官居何职,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经历了这次惨痛的教训,我认识到一个领导干部必须牢固树立法制观念,必须带头守法,必须依法行政,必须在法律范围内活动。在法治社会里,没有特殊的公民,更没有特殊的工作。我犯了严重的错误,深知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我的亲人,我一定认真汲取教训,努力改造,重新做人。悔过人:桑萸悔过书我已经写过了不止一篇,这样的文章写起来得心应手,得益于媒体的大肆报道,范文太多,渐渐有了模式,有了诸多的雷同。在我看来,这样的字句要多虚伪有多虚伪。好像以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官员悔过书的娱乐效果大于教育意义,当时我曾嗤之以鼻,料想不到,今天自己落入了这个窠臼。能够娱乐大众,也是我这个囚犯为社会所作的贡献吧。 第三章狱警.骚扰顶撞后,红萸受罚;涉世初,院长好色。大清早,我便被警官夏岩教训了。四十多岁的夏岩,身材魁梧,从背影看去,很像男人。与身材形成反比的,是她的五官和皮肤,精致细腻,特别是嘴唇,略微偏厚,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性感,这样的身材与容貌组合在一起,简直太奇妙了。她总是把裤带扎得紧紧的,偏偏肚子又大,结果勒成了中间细两头大的葫芦状。从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没看到过她脸上的一丝笑意,哪怕是嘴角上翘的姿态都没有,其实那样的唇角,如果翘起来,一定非常的迷人。我猜测,夏岩一定从心里恨死监狱这个地方了。很早就曾听过,监狱这个地方,对于犯人来说,是有期徒刑,对于狱警,却是无期徒刑。以夏岩的年纪推算,她做狱警的时间一定已经超过我的刑期,而且她的日子还将继续下去。二十几年的时光,不但将岁月的苍桑不知不觉刻在一个人的脸上,还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性。如果分监区队长杨桃不在,犯人们经常会听到夏岩的骂声,差不多所有的犯人都被她骂过。她骂人时通常会夹杂着只有市井之徒才说得出口的脏话,一串串的话语像城市排污口处混浊不堪的脏水,从她性感的嘴唇喷涌而出,四处飞溅。我听到耳朵里,常常会觉得脸红心跳。大方和另外两个犯人,兴奋得像是吃了摇头丸,发出小声的尖叫,偶尔还会赞叹一声:“真刺激!”今天,夏岩的裤带勒得似乎比前几天还要紧,这使她的胃部和小腹像是受到了虐待一样,极力地向外鼓胀着,我暗自担心她的裤带会不会突然断掉。我被叫到警官办公室,站在距离夏岩五米开外的地方。她来来回回地走动,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再从另一头折回这一头。皮鞋在地板砖上发出的声音,时快时慢,时轻时重,显露出她情绪上的焦躁。每次走到与我相对应的位置,她就把头转向我,狠狠地剜上一眼,那目光像刀子,刀口十分锋利。我的后背泛起一阵阵的寒意,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盯着她,揣摸着,接下来,她会做什么?办公室里弥漫着战前的空气,一句古诗蹦跳着出现在我的脑海,“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足足过了五分钟。夏岩坐到了办公桌前,做了一次长长的深呼吸。突然,她拿起了桌子上的几页纸,在空中用力地挥舞,“1133,桑……什么,这就是你写的悔过书?”她在叫我的编号,在监狱里,犯人的编号等同于名字。可夏岩偏偏在编号后面加上个“桑什么”,明显地说明,她不认识那个“萸”字,我想提示她,那个字的发音是“鱼”,转念间,决定还是算了,让她继续用“1133,桑什么”来称呼吧。距离有些远,我眯缝起眼睛,努力地看了看,还是没看清楚那几页纸上面的字,我无法确认那就是我的第N封悔过书。“你就这样悔过?洗刷心灵?拷问灵魂?自我谴责?……”夏岩把那几页纸摔到了办公桌上,最上面的一页不安分地动了几动,才老实地平躺在办公桌上。我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点的声响。夏岩停下几秒钟,身子向后,重重地靠在了转椅的靠背上,鼻子哼了一声,“1133,你想用沉默对抗政府?还是想在警官面前耍威风?……哼,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局长?你以为这是你的办公室?”她用力地拍着办公桌。可怜的办公桌像是承受不了这样的重负,随着拍动略作摇摆。我还是没作声,这次连嘴都没有张,眼睛一直盯着地板砖上的花纹。像她这种色厉内荏的人,我见得多了,这种磨炼早在参加工作的初期,我就经历过了。她也无非是骂上几句,还能怎么样,我就当作看她表演。果然,她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质问,“你这是悔过吗?我看是在显示你的功劳,狡辩你的无辜,共产党的事业就坏在你们这些人手里,老革命打下的江山就断送在你们这些人的手里!……我总算明白岳飞是怎么死的,刘少奇是怎么死的,彭德怀、贺龙是怎么死的了!就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贪官,有了你们这些人渣!”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岳飞、刘少奇、彭德怀、贺龙,这些人的名字很熟悉,事迹也是耳熟能详,甚至可以列举一二,但他们的死,好像和我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不过,人渣这个词与我有关。人渣,听起来格外的刺耳。显然,她注意到了我目光中的敌意。“1133,你眼睛里长刺了?是不是听着刺耳啊?人渣,哼,说你是人渣,算我抬举了你,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人渣!”我深深地呼吸,平复着胸中的怒火,努力回忆父亲的教导,做个有教养的人。虽然我现在是一名犯人,但也要做一名有教养的犯人。其实我也不敢发火。《荀子.礼论》中说,“规矩诚设矣,则不可欺以方圆。”官场有官场的规矩,监狱有监狱的规矩。按照监狱里的规矩,警官骂人的时候,犯人是不能还口的。如果想说话,必须举手说报告。行走坐卧,包括去厕所,都得按照规矩来执行。每天早上凌晨五点三十分,都会有一阵哨声把我从朦胧中惊醒,穿好衣服整好被子端坐在床边上的小木凳上等候警官的开门,监狱里叫开封,警官一到,由监室的室长叫起立,全监房的十二个人全站起来,同声说“警官早上好”,等警官说坐下后再同声说“谢谢警官”才可以坐下,声音要洪亮,如声音轻了警官会反复叫我们重报,这便是深牢大狱里里每天早上的例行规矩。现在,我不想在夏岩面前举手,也不想在她面前说话,所以,我把她对我的侮辱咽了下去,胸腔却被一团烈火炙烤着,像是立刻就要炸开的煤气罐。夏岩的嘴角突然略微向上牵动了一下,蔑视的眼光瞧着我,继续骂道,“人渣!……1133,桑什么,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人渣!”煤气罐被爹娘这两个字牵扯着,一瞬间突然被引爆。我抬起头,眼睛里窜着火苗,盯着夏岩,严肃地说,“警官,请您注意自己的用词,尊重别人的人格,尊重别人的父母!”夏岩没料到我会突然说话,会在不报告的情况下顶撞。她愣了一下神,很快,因为牙齿的紧紧咬合,脸部原本不明显的棱角变得突兀起来。“人格?一个犯人居然跟我讲人格?你要是有人格,会进到大狱里?……1133,长能耐啦!才进来没几天,学会顶撞了?我看你也不想改造好了?不想出去了?”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反正我也顶撞了,索性放任下去,反问,“警官,难道你不是爹生娘养的?”夏岩被激怒了,双手攥成了拳头,如果不是规定警官不可以打人,我想像得出来,我会在她的拳头下变成一粒一粒的粉末。办公桌成了我的替代品,拳头重重地捶在了上面。她不住地喘着粗气,指着我,略微颤抖的声音从她性感的唇角喷了出来,“你,1133,桑什么……到走廊罚站!”就在我转身之后,我听到她咬着牙说,“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我没回头。孔老夫子教育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与这种人,我不必视,不必听,更不必言,当然,我也不能动。按夏岩的要求,我的脸很快与走廊的白色墙壁相视而对。罚站是监狱里最常见的一种惩罚,看上去简单轻松,实际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脸对着墙,鼻、膝、脚尖三点触墙,刚开始,并不觉得怎么样,一会儿时间,便会全身酸疼,接下来是麻木,觉得整个人变成了一段木桩,失去了知觉。对我来说,身体的痛楚是可以承担的,更多的却是来自心灵的伤害。我不知道,警官们是否想过,犯人这两个字,犯字后面还有个人字,既然是人,就有人格,就有尊严。何况监狱里对外常用的提法是服刑人员,即便一个人犯了罪,关进深牢大狱,失去人身自由,接受肉体和灵魂的改造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为什么像夏岩这样的警官还要把犯人仅有的可怜的卑微自尊踩在脚下呢?难道犯人连人字这个称呼都配不起了吗?身体的麻木,并不代表思想的麻木。这时,我格外的期盼,分监区的队长杨桃可以突然出现。如果她在,夏岩不敢这样的放肆,如果她在,或许我可以从体罚中得到解脱。杨桃是我眼里,更是许多犯人眼里称职的警官,不,应该说是优秀的警官。她配得上优秀这两个字。如果不是那身严肃的警服,人们从外表上很难把这个知性而又美丽的女子,同监狱联系在一起。杨桃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透着恬淡宁静,那种恬淡,超过了她的年纪。有人说,女警官们的所有时间都处于一种工作状态,普遍比同龄人成熟,这话在杨桃身上得到了印证。其实杨桃最让人喜欢的是从不吝啬的笑容和温情。在监狱里,笑容意味着的关爱与关怀,能够温暖人心。特别是一位警官对犯人偶尔绽放的笑容,无异于在地狱里,看到了天使之笑。麻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身体已经不再归我支配,我想稍稍地弯下腰,或者像某位笑星在一个小品里讲的大跳几下,或者使出全身的力气到操场跑上一圈,可我不敢,一切只是不能付诸行动的想法。我的鼻子、膝盖和脚尖依然与墙面紧密接触着,不敢有片刻的分离,我担心夏岩在悄悄地监视,如果我按自己的想法做了,换来的,会是更加严重的惩罚。我开始劝说自己,要换个方式理解夏岩,她是警官又如何,还不是像我们这些犯过罪的人一样被关进深牢大狱,每天跟犯人呆在一起。无辜地接受因工作性质带来的附属惩罚,心理变态是迟早的事,何况以她那副母夜叉的形象,估计家庭生活也不会幸福,自然会拿我们这些犯人撒气。想到这,我在心里诅咒起这个女人,诅咒她被老公打,被孩子骂,被市场上的小贩骂。诅咒完了,又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变得像个孩子,明明是在阿Q一样的自欺欺人,说不定人家很幸福,老公事事都让着宠着,她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冷静下来,我又理智地思考,在当下倡导和谐的社会氛围中,监狱里怎么会有这样素质的警官。现行的监管体制下,像夏岩这样的警官,能够把犯过罪的人改造好吗?我真的很怀疑。我只能寄希望于,这样的警官只是中国众多狱警之中的百分之一,不,最好只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这种想法很傻,监狱本身就是一个小社会,甚至比外面的社会更真实,更赤裸裸,更血淋淋。有句俗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监狱就是一个隐藏着各种人物的大林子。各种人物中包括囚犯,自然也包括警官,大家都是人。那天的罚站一直持续到杨桃出现,将近四个小时。她一边叫别的犯人把已经不会走路的我扶回监室,一边告诉夏岩跟她去办公室。直挺挺地像死尸一样地躺在床上,我又一次想到了死亡。这样的活下去,莫不如痛快的死,可在深牢大狱里,死并不是件容易事。所有的人,包括犯人都在监视着,因为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会影响到所有人,会影响到整个监狱的成绩。置身深牢大狱,回望人生,真正感动的不是喧嚣与繁华,而是那些单纯、清澈而又质朴的日子,从生命的深处,一点点滋润着我行将枯萎的生命。刚参加工作时的那些事渐渐成为我最美好的回忆,那怕是伤痛,回忆起来,苦涩中也会夹杂着淡淡的甜香,如同世界顶级的法国黛堡嘉莱巧克力在口腔里溶化,一点点地触动味蕾。类似这样的回忆,对于每一个走到里面的人来说,都很正常。身体失去自由的时候,思想会变得格外发达,而且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天马行空地漫延游走。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能够成为了坤州市中心医院的一名医生,无论在我参加工作的时候,还是在现在,都是非常幸运的事。不过,在我看来,那时从一个农村大学生成为城里人,要比现在更容易。二十年前,大学生是一张金字的招牌,找到一份好工作,并不是难事,只要在分配去向上标明服从就可以了。何况,我就读的医学院在全国都是响当当的,我的很多同学毕业后都去了北京、上海那样的大都市,我回到坤州,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林妹妹从天上摔到了地面,而且是脸朝下摔的。不过,我并不是那样的心态,我很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因为我想和父母在空间上的距离近一些,这样可以更方便照顾父母,毕竟我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我很惦念我的父母。上班第一天的天气,我记得很清楚。天格外的蓝,一朵朵白云在空中慢慢地移动,云朵在空中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像一个个精灵,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飞,自由自在地走。天上是美景,地面也是一样。那时,坤州市的道路两侧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并不宽阔的马路是个自行车的王国,人们的生活词典里还没有“堵车”这两个字。分配到这所医院之前,我每次去学校,回老家,来回往返都要经过这里,对这座繁华和朴素相结合的小城市,心里有着太多的喜欢和偏爱。同我一天到坤州市中心医院报道的大学生一共有五个人,三男两女,看到那个叫朱珍珍的女孩的第一眼,我顿时眼前一亮。不仅仅是我,医院里的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目光里有羡慕,有惊艳,有欣赏,还有一些嫉妒和小心眼儿。朱珍珍穿着当时非常少见的红色连衣裙,长长的裙摆及至脚踝,纤细的腰上系着同色的蝴蝶结。她穿着红裙子和半高跟白色皮鞋在医院里飘啊飘,像一朵红云,又像是一团火,把人们的眼睛全给抓住了。她的皮肤像村里五奶夸人时说的一样,细米面样的白净,唯一不足的是她的是单眼皮,眼睛有些小,嘴有些大,但这似乎并不重要,因为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着一种非常协调的美感。我像个大傻瓜,直呆呆地盯着朱珍珍,心里在想,这个女孩子真会打扮,这样的裙子配上这样的皮鞋,再加上苗条的身段,一点儿也不比电影画报上的明星们差。这样会打扮的女孩子,一定是温柔的,动人的,和善的,而且还是高贵的。我的想法,很快被现实打碎。朱珍珍把目光投向我,从她的眼神中,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对我有些瞧不起。她斜着眼睛,看我身上样式普通的小碎花的确良衬衫和黑色长裤。那种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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