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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09 13:4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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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日]盐野七生

出版社:中信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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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代理人

神的代理人试读:

致读者

当年我在意大利,很享受生活,根本没想过要当什么作家。后来邂逅了一个人,在他的劝说下,我写了第一部作品——《文艺复兴的女人们》。学习和写作花去了我从29岁到30岁这段时光。记得这部作品在《中央公论》杂志上刊载之后,大约在第二年结集成书面世。

其后我便立即开始写作第二部作品《优雅的冷酷》。这本书未经杂志刊载,一气呵成直接出了单行本。但书在书店上架时我已过了32岁。

此后的第二年,我早早开始动笔写作第三部作品《神的代理人》。这本书与《女人们》一书一样,先在杂志刊载后再发行单行本,其时我已年过35岁。也就是说,这三部作品完成于我30岁前后的这段岁月。

作为作者,我久违地重读了这些作品。读后的感想,一言以蔽之,是微微的苦笑。其原因是这三部作品都明显带有“习作”的特征,紧张而僵硬,不时出现咄咄逼人的写法。不过,任何现象都是由正反两面构成的。如果说这样的观点正确,那么,这些负面的东西也可以转化为正面的东西。原因是,说这些作品在当时使我得以一吐胸中块垒也未尝不可。

我从来就不是社会上所说的“好孩子”。过了青春期进入青年时代以后,我对充斥当时日本社会的不温不火的气氛愈发感到厌恶。我想大家相处得不错,为什么还要满嘴谎言呢?所以我十分讨厌当时那些日本精英,他们坚信不疑地认为社会已经进步。我的这种想法,在与西欧而且是古代西欧历史的“对决”中喷发了出来。

总之,尽管我描写的对象从女性、年轻人到成熟男人不断变化,但我一心想把“做好孩子就无法生存”、“古代欧洲生活着如此强悍的人”之类的想法灌输给日本人,仿佛自己也是即将喷发的岩浆。[2]

我做姑娘的时候读过一本书,书名忘记了,安德烈·纪德在这本书中写道:

人们在山脚下就能望见托尔斯泰这座山。不过,登上这座山后,[3]人们又会望见对面耸立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座高山。《女人们》《优雅的冷酷》《神的代理人》都是站在山脚下便能望见的山,人物的活动舞台也集中在我当时居住的罗马和意大利,这片土地上的情景我闭着眼睛也了然于胸,我选择把这里作为舞台。

当我登上这些山峰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前面高耸着的威尼斯和佛罗伦萨。《海都物语》和《我的朋友马基雅维利》这两本书就是我登上这两座山峰的成果。这时,古罗马又像是遥远而延绵不绝的山脉一样进入我的视野。我花了15年时间踏遍了这些山脉。之后我却发现,还有夹在文艺复兴和古代之间的中世纪未曾涉足。于是,我又去攀登三座体现千年中世纪历史的高山。

第一座山,是以地中海为舞台展开的千年故事,主角是海盗与海军。这部作品取名为《罗马灭亡后的地中海世界》。因为罗马治下的和平崩溃以后,地中海成为北非袭来的海盗与建立海军奋起抵抗的南欧之间激烈冲突的舞台。

第二座山,也是伊斯兰教徒与基督教徒激烈冲突的故事。不过,这是从北欧进攻到中东的基督教徒和奋起迎击的伊斯兰教徒之间展开的十字军的故事。

第三座山,是现在准备写的作品,名称尚未确定,因而我在这里还写不出来。我想,这三部和已成书的《海都物语》,一共有四部作品。我借此可以登上漫长中世纪主要地方的巅峰了。

似这样,我的作家生涯从“习作三部曲”起步,靠着攀登眼前的一座座山峰走了过来。说起来,这“三部曲”就是我作为历史作家的起点。

的确,早期习作有其缺点,但我没有去纠正,我认为保留年轻时的气势是件好事。年轻的不成熟自有它的长处。

我相信上帝存在于细节之中,拒绝了唯一一次要我写作“世界史一册通”、“西方历史早知道”之类书籍的约稿。因为我认为,历史是一个复杂的人世间,靠草草的归纳不可能逼近真实。更为重要的是,如果简单地归纳历史,会对不住孜孜生存于那个时代的人们。

因此,我连细节都写得十分扎实,写成了一本厚书。我总觉得对不住买书读书的读者。不过请相信,真理就是:上帝存在于细节之中。我的这种风格恐怕至死难改了,真是抱歉!

再说几句。

不论是宗教还是哲学,或是一切思想,越是从中心向边缘展开,其纯度就会越高。日本是基督教世界里的边缘,因而日本的基督教纯粹而认真,颇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也许其中的一个原因是日本的基督教信徒中多有优秀人物。

不过,也许因为这个原因,普通日本人对自己心目中的基督教徒,以及犹太教、伊斯兰教等其他一神教的教徒,都心怀尊敬之情,感觉他们与自己不同,信仰认真,人品优秀。

然而,我来到基督教大本营罗马。他们创造了文艺复兴却没有改革宗教,对宗教有点不认真。也正因为如此,不能不说他们具有直视人性现实的卓越能力。

我写这本《神的代理人》,是想告诉那些一直憧憬基督教的认真的日本人,基督教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以为,我有足够的对信仰的尊重之心,而且尊重与直视现实之间并不矛盾。[4]

还记得奥逊·威尔斯在电影《第三人》中的一句台词吗?“在和平的瑞士只诞生了鸽子和钟表,但在同一时代出了猥琐而凶悍的波吉亚之流的意大利,却诞生了了不起的文艺复兴!”

这本《神的代理人》描写了生活在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四位罗马教皇。希望你读了这本书后能够明白这一点:文艺复兴是意大利人的,而宗教改革是德意志人的。

话虽如此,我在二三十岁时,似乎也只是情绪高涨而已,按当时一位批评家的说法,我也就是“只有知道的人知道”罢了。

岁月无情。从那时起,时光流逝,到今年的生日,我将进入后老年时期。我现在感到,作品中情绪的勃发,也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改变的。如今,我的情绪已经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爆发式地喷射,而会渐渐地喷发。这种喷发可以宣示我的存在,却已对人畜无害,就像西[5]西里的埃特纳火山一样。不过,我对伪善依然保持着逆反之心。

盐野七生写于2012年春

[1] 为便于读者的理解,译者在翻译时对很多人物、地点等做了页下注释说明,后文中除“原注”外,均为译者注,特此说明。——编者注

[2] 安德烈·纪德(Andre Paul Guillaume Gide,1869——1951),法国著名作家,1947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主要作品有小说《田园交响曲》《帕吕德》《背德者》《伪币制造者》,散文诗集《人间食粮》等。

[3] 大意如此的这段话出自纪德1908年所写《从〈书信集〉看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文,见《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六次讲座》,余中先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

[4] 奥逊·威尔斯(Orson Welles,1915——1985),美国著名电影导演、演员,作品曾获奥斯卡及欧洲三大国际电影节多个奖项。代表作品有《公民凯恩》《奥赛罗》《福斯塔夫》等。《第三人》(The Third M)是由卡罗尔·里德(Carol Reed)导演、威尔斯等主演的一部惊悚电影。

[5] 埃特纳火山,位于意大利西西里岛,喷发活动活跃。它的高度在海拔3200米以上,是欧洲海拔最高的活火山。

耶稣对门徒西门说:[1]“你是彼得(磐石),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在这磐石上,阴间(恶魔)的权柄不能胜过他。“我要把天国的钥匙给你,凡你在地上所捆绑的,在天上也要捆绑;凡你在地上所释放的,在天上也要释放。”(《马太福音》第十六章)

就这样,曾经的一介渔夫彼得在使徒中的主要地位得以确立,所有基督徒都必须服从耶稣基督即上帝指定的在地上的代理人彼得。相[2]传彼得于公元67年在皇帝尼禄位于罗马梵蒂卡努斯(Vaticanus,今梵蒂冈)的竞技场殉教。遵照耶稣“建造在这磐石上”的语录,人们在彼得的遗体上建起了圣彼得的教堂(圣彼得大教堂)。

从那以后,作为第一任教皇彼得继承者的历代教皇就一直把三重[3]冠和天国钥匙的组合图案作为纹章,手上戴着渔夫戒指发号施令,并用同一只手为人赐福。直到今天,教皇进入教堂的时候,唱诗班都要唱“你是彼得,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在这磐石上……”,似乎这已成为教皇的主题歌。

[1] 耶稣为西门起名彼得。彼得在希腊文中作Petrus,与petra(岩石)发音相近。彼得是耶稣的12个门徒之一,天主教会认为他是第一任教皇。

[2] 尼禄(Nero Claud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37——68),古罗马皇帝,54——68年在位。历史上以残暴著称,被称为“嗜血的尼禄”。但他仍有执政初期善政、兴建实业以及爱好艺术的一面。

[3] 教皇的皇冠,镶有宝石和珍珠,上下三重叠立,形似蜂房,后部有两条用银丝织成的垂片,顶部有小十字架。图1: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第一章最后的十字军图2:庇护二世(平图里乔画)序曲

过度的禁欲往往会成为狂热信仰的温床,原因是肉体虽会因为禁欲生活而消瘦衰弱,但想象力却会活跃起来。他们相信自己追求的东西皆为正义,会在现实中把自己相信的东西尽皆视为上帝的启示。上帝看中了自己,自己必得实现上帝的意图。他们在心里燃烧着这样的使命感。

中世纪的欧洲人发起了十字军运动。当时最严厉地告发天主教会堕落的两个人燃起了欧洲人的狂热之火。这两个人出自法兰西的克吕[1]尼修道院,这里以戒律严格而闻名。

事情发生在11世纪结束的前几年。一个自称刚从耶路撒冷朝圣[2][3]回来名叫隐者彼得的修士造访了身在罗马的教皇乌尔班二世。彼得哀叹耶路撒冷在伊斯兰教徒统治下的悲惨命运,力陈欧洲的基督教徒应该立即奋起夺回圣地。他的雄辩立即感染了教皇。乌尔班二世以[4]前就对前任格列高利七世向异教徒发起圣战的思想有着共鸣。他自己是法兰西诞生的第一位教皇,功名欲使他圣战的热情更加高涨。教皇与彼得两人都出身于克吕尼修道院,尽管地位悬殊,但竭尽全力派遣军队夺回圣地的想法却完全一致。乌尔班二世称赞彼得是预言者的再现,承诺在下一次宗教会议上讨论他的计划,并且准许他在欧洲各地布教,向众人宣传这个计划。

得到教皇的全面支持后,彼得立即奔赴意大利和法兰西,在各地进行宣传活动。他坚信不疑这是上帝的启示,说话语气激昂。他瘦骨嶙峋,只用一件破衣遮体,骑着一头驴子,帽子也没有,赤裸着双脚,虔诚地背负沉重的十字架,一个城镇一个城镇地布教。不论是对国王还是对贫民,他说教的态度都同样坚定,摄人心魄。“忏悔吧!拿起武器吧!”

听他说教的人无不被他这呼喊声所感动。这种感动渐渐汇成狂潮,席卷了整个欧洲,形成了一种基础。人们甚至迫不及待地期盼他们的最高领袖教皇拿出方案,发出宣言。

1095年11月27日,一直在等待时机成熟的教皇乌尔班二世在法国克勒芒召开了宗教会议。来自各地的人们挤满了整个城市,据说仅高级神职人员就超过400人,显示了彼得宣传工作的非凡成果。城里的教堂容纳不下那么多人,教皇的演说于是改在露天广场进行。教皇开始了他的演说。

这是上帝所愿(Dio lo vuole)!这是圣灵给我们的启示!不久的将来,这将成为你们胜利的欢呼!这是对基督战士信仰和勇气的鼓舞!基督的十字架是拯救你们的象征,你们要在胸前和臂膀上佩戴鲜红的血色十字章,证明你们已经对它发过神圣的起誓!

人们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狂热的群众狂呼不已:“上帝所愿!”“上帝所愿!”[5]

出发定于第二年的8月15日,这一天是圣母升天的祭日。每个人都被赋予了光荣的任务,在出发前回到自己的故乡,召集尽量多的同志。

从这一天起,十字军的狂热搅动整个欧洲近两百年之久。说这一切源自两个克吕尼修道院的法兰西人的狂热信仰并不能说明问题。的确,他们发挥了点火者的作用,但这一点就着的烈火,却是在漫长的中世纪中逐渐积蓄起来的。

历数善良的人们所犯的种种罪孽,然后把他们打入恐怖的地狱,这可是基督教会最拿手的伎俩。一边挑起他们对地狱的恐惧,一边又不停地使他们眼前浮现出可以升入天堂的幻境,这样的做法效果更好。

在整个中世纪,基督教会是如何以严格的戒律来束缚人的呢?神职人员辩解说,基督教徒的风俗习惯已经颓废,但仅凭这一面之词是不够的。一个人哪怕本质是好的,但如果说不改变即是罪孽,这个人也得担罪。何况告发者又出自修道院。如果所有的罪名和赎罪办法形成的戒律均出自一人之手,那多少还能编织得符合逻辑一点。可戒律是在几个世纪中由很多人鼓捣出来的,已经变成了凭常识无法想象的怪物。

比如,在修士搞的这种“刑法”中,以私通和奸淫为由的冒渎神圣、杀人等罪孽用40天至7年的苦行就能赎清。但在歇斯底里的教会戒律中凡事皆罪,即便并未杀人,如果历数一般人所犯之罪,他也得苦行300年,一辈子也赎不清。如此一来,人们甚至连死都不能放心,活着的时候就得在地狱的噩梦中饱受折磨。

这让人真的很为难,于是教会同意代偿。只要向教会缴纳了相当于苦行的代偿金,教会便可认定相应的赎罪。不动产也可以用于代偿。教会利用信徒的恐惧确保自己的财富和权力取之不尽。

然而,无钱又无土地的人们该怎么办呢?神职人员又似乎很懂得“民法”。“用自己的钱包支付不起,便要用自己的肉体支付。”[6]

这使得鞭笞的苦行正当化。著名的圣多明我以其出色的配合与忍耐,6天之内接受了30万次鞭笞,赎清了一个世纪的罪孽。很快,希望接受鞭刑的人变得大有人在。

进入11世纪以后,乌尔班二世以前的各任教皇已经恩准,凡是从军参加对异教徒圣战的人也可赎罪。在克勒芒宗教会议上,乌尔班二世也宣布,凡参加十字军者其罪孽均可得到特赦。这意味着,如果能杀死异教徒,便可获赦一切罪孽。就连那些善良的人对此也都毫无异议,他们既无足够的金钱和土地做代偿,身体受鞭笞又觉痛苦,对去天堂亦感绝望。更何况那还是上帝所愿呢!向圣地进军的许多人,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他们的所有罪孽尽皆得以赦免,他们的心中升腾起与异教徒决战的勇气。

人们还可以举出其他几个发起十字军的原因。但所有原因中,上面所说的原因最令我们后世难以理解。如果没有这个原因,我们就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地夺取战略上和商业上都毫无价值的巴勒斯坦。如果不考虑宗教的狂热,不考虑那狂热是如何孵化出来的,人们就无法理解十字军。他们根本没有从前面进军的人们肉体毁灭的失败中得到教训,而重复着同样的失败。尽管如此,他们既没有丧失信心,也没有对十字军东征产生怀疑,像恶魔附体的猪群一般,从前面猪群坠落的悬崖上一个接一个倒栽葱地跳下去。在几乎两个世纪的时间里,有超过200万的欧洲人这样前赴后继,东罗马帝国的一项记录中这样写道:“这简直就像整个欧洲在倾巢出动。”

席卷整个欧洲的十字军狂潮在第八次东征以后渐渐平息。后世的人们把自那时起往后250年的岁月称为“文艺复兴时代”。一

罗马,1458年,夏季。

这天深夜,教皇宫殿中的人们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集合前来[7]参加教皇选举会议的枢机主教们休息用的18顶帐篷连成一片,刚才一直不断的说话声也已沉寂了。只有那立在大厅一隅的烛台把淡淡的光亮投向这片帐篷。[8]

这份静谧再次让一直沉湎于书中的罗德里格·波吉亚枢机主教想起夜已阑珊。他站起身来打算去熄灯。这时,他听到自己的帐篷外面悄然响过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罗德里格急忙从帐篷的间隙向外张望,只见一个黑影快步远去。从那颇具特征的走路姿势来看,黑影显然是阿维尼翁的枢机主教。罗德里格知道,黑影钻进了鲁昂枢机主教的帐篷。“看来法兰西派的作战会议还没有结束啊。”

熄了灯躺在被窝里的罗德里格嘴里无声地嘟囔了一句。他在黑暗中圆睁着双眼,第一次感到自己现在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这次教皇选举了。[9]

前任教皇卡利克斯特三世于两周前的8月6日去世。此后,似乎只有罗德里格一个人远离选举后任教皇的谋划旋涡。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卡利克斯特教皇是罗德里格的伯父和最大的保护伞。他的死对刚满27岁的罗德里格·波吉亚枢机主教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仅仅在两年之前,罗德里格还在博洛尼亚享受学生生活的时候被招来罗马,被伯父任命成为枢机主教。紧接其后,他被任命为教廷枢密院副院长(vice cancelleria),这更使罗德里格在枢机主教中名列榜首,在罗马教会中地位仅次于教皇。然而,在枢机主教中罗德里格最为年轻,并不具备适合这个地位的足够实力。在教皇选举会议上,他也几乎没有发言。以前,前教皇派在教皇选举会议上掌握主导权的情况也鲜有发生。通常,所谓选举新教皇,也就是前教皇的反对派策划从自己一派中选出新教皇,旧势力卷土重来。

但是,从16日开始,教皇选举会议出现了出人意料的白热化态势,人们不能再对超然的罗德里格漠然视之了。第四次投票已经结束,却没有一个枢机主教能够得到12票这个当选教皇所必需的2/3的票数。得票最高的人也没有超过5票。教皇选举会议的惯例是在选出新教皇以前,枢机主教不允许与外界交流。因此,18位枢机主教已经连续三天被隔离在教廷宫殿的一隅。在这里,大厅的一部分被用作会场,在另一部分支起帐篷,用于吃饭睡觉。

当然,在形势混沌的教皇选举会议中,也会有比其他候选人略为有利的枢机主教。他们是鲁昂的枢机主教纪尧姆·德斯图特威尔和锡[10]耶纳的枢机主教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皮科罗米尼。经过几轮投票,票数逐轮集中于这二人。可以预料,他们中的一人必定会当选为新教皇。推举鲁昂枢机主教的法兰西派和推举锡耶纳枢机主教的意大利派都在竭力活动,力争把尚未确定选谁的枢机主教拉入己方阵营,哪怕多一个人也好。罗德里格的耳畔也有很多神秘兮兮的耳语声。“鲁昂的枢机主教是法兰西皇室出身。要是他当上教皇,获得法国国王的强大支持就有了保障,教廷的工作一定顺利,教会的权威也会提高。”“如果锡耶纳的枢机主教当选,那无异于把罗马教会出卖给异教徒。那个自称是诗人、哲学家和史学家的家伙,一定会把自己的同伙塞满圣彼得的殿堂。”“锡耶纳的枢机主教20个月前才刚刚当上枢机主教。千万不要忘记,以前他是德意志皇帝的宰相。那是个偏好德意志的家伙,谁又能断言他不会把教廷迁往德意志。”“让那个乡下贵族出身的穷人当教皇简直就是疯了!况且,锡耶纳的枢机主教还有痛风病,看那身体,莫不是想让我们护理病人吧?”

法兰西派把阿维尼翁的枢机主教作为选举参谋,但西班牙人罗德里格并没有只听他们的一面宣传。意大利派也没有闲着,他们也在威尼斯的枢机主教带领下四处活动。只是意大利派对法兰西派只是攻其一点:[11]“千万不要忘记‘阿维尼翁之囚’啊!”

教皇受制于法兰西的屈辱时代过去尚未满百年,除法兰西人以外的教会人士仍对此记忆犹新。最近,法兰西王的言行每每背离教会,煞有介事且毫无忌惮。意大利派强调,如果在这里把法兰西人选为教皇,明摆着法兰西王对教会的压力就会剧增。他们还有如下的理由。[12][13]

在三任以前的教皇尤金四世时代,巴塞尔公会议的纷争动摇了基督教世界,是谁收拾了残局?年轻的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当初是反教皇派的先锋,但他不久后醒悟,不畏以前伙伴的高声责难,不惜德意志皇帝心腹的地位,堂堂正正地来到教皇面前,乞求饶恕自己犯下的罪孽。为了报答尤金四世以基督之德宽恕了自己,他努力为教皇派与巴塞尔公会议派的和解而奔走。从那时开始,他进入了神职界,起先担任助祭。他为基督教世界抛尽私心,除了他,还有谁配登上圣彼得的宝座?

锡耶纳的枢机主教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在枢机主教中也许确实比谁都穷,当枢机主教的经历也只有20个月,但是,他在担任德意志皇帝的宰相期间,积累了几乎与欧洲所有君主进行外交交涉的经验。后来在担任主教期间,他也曾做过罗马教廷的外交官。他的政治才华众所周知。他不谋私利、清正廉洁的人品也为世人所知。

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是一位卓越的人文主义者。他在古典方面教养深厚,写得一手拉丁语美文,这在他诸多的著作中都能见到;他知识丰富,涵盖了整个历史和地理方面,这些都使他配得上当代一流知识分子的称呼。其他任何枢机主教能具备他那样的教养吗?

在相互争抢18票的两派之间,罗德里格的票算在法兰西派一边。卡利克斯特三世在世时与法兰西关系亲密,所以侄子罗德里格也被当然地视为法兰西派。事实上,他在这三天的选举中,也是把自己的一票投给了鲁昂枢机主教。但是,面临明天早晨的第五次投票,罗德里格的想法开始与前三天完全不同了。

西欧基督教世界将何去何从?当下的罗马教会内外交困,究竟要靠什么渡过难关呢?教会内部有两个问题。一是国力不断增强的欧洲各国不仅企图把世俗权力置于自己的统治之下,而且还采取行动试图把统治扩展到神职领域。在这方面,教会对法国国王比对谁都须警惕。因为法国国王今天仍在主张对那波利王国的主权,对包括教廷领地在[14]内的意大利表现出明显的领土野心。德意志拥有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对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皇帝虽然一时力衰,但德意志的各路诸侯却反而因此羽毛渐丰。近来各地的隐者和修士活动猖獗。他们谴责教会已经堕落,博得民众的同情和支持,虽然未经教会的正式认可,他们已被身边的民众奉为圣人。尽管他们的势力还很微弱,但罗德里格认为,这些力量与图谋统治教会的君主结合之日,就是基督教世界的分裂之时。

然而,伊斯兰教国家土耳其造成的威胁更甚于这些内部问题所带[15]来的危机。号称第二罗马的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5年前刚被[16]土耳其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攻陷,人们仍旧记忆犹新。从那以后,土耳其势力对希腊的进攻也未曾停歇,现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眼看就要陷落。今年以来,雅典、科林斯业已陷落的消息恐吓着西欧基督教世界。欧洲各国都用恐怖的眼光注视着这个强大的异教徒。他们应该如何应对呢?

靠十字军?11世纪时,靠着“上帝所愿”这一句话,整个欧洲便会闻风而动,现在的一切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了。不能指望15世纪的基督教徒身上还有那时的宗教狂热,时代变化了。

思考到这里,罗德里格忽然想起了两年前与锡耶纳枢机主教的一段对话。当时,罗德里格刚刚当上枢机主教,通过伯父卡利克斯特教皇的引荐认识了锡耶纳的枢机主教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两人开始了亲密交往。教皇相信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的学识和政治经验,让他做年轻侄子的导师。西尔维乌也是卡利克斯特三世提拔起来的枢机主教。25岁的罗德里格认为,比自己年长一倍的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对现实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是一位卓越的知识分子,对他十分尊敬。艾伊尼阿斯也喜爱这位头脑聪明的年轻人,喜欢与他平等对话。有一次,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说道:

基督教世界像是一具没有头脑的躯体,就像没有法律、没有首脑的共和国一样。冲着那高傲的称号或辉煌的肖像,人们也许对教皇和皇帝表现出敬意。但教皇和皇帝没有发号施令的能力,并且谁也无心服从于他们。各国自有君主,每个君主都只追逐自己的利益。想把如此不统一的众多国家统一到同一面战旗之下,该需要怎样的雄辩才能做到啊?就算把他们聚到了同一个阵营里,又有谁能充当他们的统帅、维持怎样的秩序呢?又有怎样的军纪才能统领他们呢?如此庞大的军队,谁又能养得起呢?有谁能理解他们那复杂多样的语言吗?有谁能统率他们那更加不同的风俗习惯呢?又有谁能够把英吉利人和法兰西人、热那亚人和阿拉贡人、德意志人和匈牙利人及波西米亚人融为一体呢?如果只有少数人从军参加这场圣战,他们一定会被伊斯兰教信徒消灭。相反,即使有很多人从军,他们也一定会由于自身的规模和混乱而同样被消灭。

两年后的今天,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的这番话又一次回响在罗德里格的心头,两人产生了共鸣。也许这位锡耶纳的枢机主教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皮科罗米尼能找到道路,解决基督教世界所面临的内外重要问题。他拥有丰富的经验和才能,只有他才配坐上面临危机的罗马教会的首脑宝座。

罗德里格的心情发生了重大变化。然而他也不能忘记,鲁昂枢机主教曾经许诺,伯父死后为他做后盾。罗德里格必须保护因卡利克斯特教皇而转运的波吉亚家族。不论是鲁昂的枢机主教还是锡耶纳的枢机主教当选教皇,他都要避免招致新教皇的反感。他决定明天早上投票时投出一张白票,视这轮投票的结果再确定自己的态度。随后,他陷入了属于年轻人的沉睡之中。

一大早天气就很炎热。总是散在梵蒂冈背后蒙特马瑞奥山上吃草的羊群,今天也躲在了树荫下,从教皇宫的回廊看过去,宛若灰色斑点一动不动。盛夏的罗马,一切似乎都在阻止时间的脚步,只有教皇宫的一隅还有动静。枢机主教们身着大红枢机主教袍,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身穿黑色教袍的低级修士有的在收拾餐桌,有的在准备马上就要使用的会场,忙碌地穿梭往来。

通知开会了,红衣人群一齐走向会场大门。

就要进门的时候,罗德里格和锡耶纳的枢机主教碰到了一起。这位枢机主教身体消瘦,个头不高,稍稍拖着脚步,抬头对个子高出一截的罗德里格说道:“还在继续学习古罗马史吗?”“是的。我把书都带到这里来了。”

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对这位年轻人把异教书籍带到这里的求知欲是表扬好还是提醒好,毕竟这里是决定基督教世界重大事项的地方。不过,转眼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善意的微笑。两个人的对话仅此两句。

罗德里格后退了一下,让这位年长者先进。他伫立在门边,望着只能用一副穷相来形容的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那瘦小圆躬的背影走向自己的座席。这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他回头一看,是鲁昂的枢机主教。鲁昂主教个头与他相仿,仪表堂堂,自信满满,颇具王者风范。这位法兰西人目光盯着罗德里格的脸,微笑着,再次用搭在他肩上的手用力按了一下。罗德里格微微低了一下头,退后一步,鲁昂枢机主教的教袍下摆飘动着,他走进了会场。

议长席位于正面祭坛的前面,各位枢机主教的座席以此为中心左右排开。从右边起,各人按年龄顺序分两边落座。年龄最大的鲁昂枢机主教碰巧和年龄第三的锡耶纳枢机主教相邻而坐。年纪最小的罗德里格坐在左边的最下边。从他的座席朝左前方看,可以看到并排坐着的两位枢机主教。[17]

坐在议长席上的多梅尼奇枢机主教向分坐两边的枢机主教们宣布开会。“主啊,你知道万人的心!求你从这两个人中,指明你所拣选的是谁,叫他得这使徒的位分!”

摘自《圣经·使徒行传》第一章的这段祷告词在全体枢机主教的阿门声中结束。第五次投票旋即开始。枢机主教在选票上写下自己心仪之人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走到正前方,面向祭坛叩首之后,把选票投入箱中。全体投票结束后,计票的修士打开票箱,把选票堆在桌上开始计票。决定基督教世界最高首脑的主教选举会议气氛紧张,连纸票摩擦声都能听到。计票完毕,议长宣布计票结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锡耶纳的枢机主教9票,鲁昂的枢机主教6票,白票3票。”

会场上一片凝重压抑的沉默。5∶5的均衡终于被打破。枢机主教们一动不动,像冻在了自己的席位上,所有人脸色苍白,一言不发,只有他们的眼睛不安地四处扫动,好像要读懂彼此的脸色。

这时,一个人站了起来。他就是坐在末席的罗德里格·波吉亚枢机主教。他的声音响起,似乎要撕裂这沉闷的空气。“我把我的一票投给锡耶纳的枢机主教!”

这句话刺进了鲁昂枢机主教的胸膛。鲁昂枢机主教站在那里,满脸涨得通红,目瞪口呆。罗德里格再次重复道:“我的票投给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枢机主教!”只是这次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

突然,会场骚动起来。10∶6,还有两票便可决定乾坤。枢机主教们的嘴里纷纷发出语无伦次的叫喊声和低吟声。其中,阿维尼翁的枢机主教的声音盖过了众人:“议长,我要提出休会动议!”

阿维尼翁的枢机主教属于法兰西派。为了摆脱明显的劣势局面,他想先休会,为重新制定策略赢得时间。然而议长多梅尼奇驳回了他的请求,说道:“教皇选举会议的规则是一天投票两次。所以,今天之内必须再投一次票。”

这样一来,大势已定。上船要趁早,哪朝哪代都有生怕落后的人。另外两位投白票的枢机主教几乎同时喊出了声:“我也投锡耶纳枢机主教一票……”

12票!

紧张的空气为之一变。枢机主教们快步跑到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的席位前,纷纷道贺。新教皇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一还礼,喜悦的泪水顺着他那瘦削的脸庞扑簌簌地往下流。一直坐在邻席上的鲁昂枢机主教也跪在了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面前,向战胜了自己的对手道贺。新教皇向鲁昂的枢机主教伸出了手,将他扶起。两人拥抱在一起,一位泪流满面,另一位表情僵硬、面色惨白。

新教皇不能总是和前来道贺的老伙伴们在一起,他得穿上事先备好的教皇袍,办事的修士已捧来了教皇袍。

很快,身着纯白教皇袍的前锡耶纳的枢机主教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皮科罗米尼再次出现在枢机主教们的面前。议长多梅尼奇宣布,新教皇选定庇护(拉丁语为Pius,皮乌斯)二世为自己的名字。庇护二世头戴白帽,身穿白色教袍站在那里,头戴红帽、身穿红色教袍的枢机主教们跪在他的面前。希腊人贝萨里翁枢机主教代表他们发表了贺词。新教皇欲要答谢,眼里却又流出了感激的眼泪。“蒙圣心垂爱,我得以继承神圣使徒的职分。在此艰难时代,我当遵从圣心完成教皇大任。每想到此,我就感到会被这一重任压垮。我内心贫乏,还盼大家相助!”

罗德里格跪在众位枢机主教身后,望着一边流泪一边答谢的新教皇,心情一片爽朗。他想起了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曾经说过的话:

虽说我是贵族,可我的父亲不得不在米兰公国做职员,否则就活不下去。我在青年时代过着贫穷的生活。在锡耶纳上大学时,我买不起所需要的书籍,总是向朋友借来,每天夜里抄写。有时抄着抄着睡着了,惊醒后发现蜡烛燃着了衣袖,惊慌失措,急忙抱起书就往外逃。先是把书放到安全的地方,再来扑灭袖子上的火。

现在,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已经登上了基督教世界的教皇宝[18]座。罗德里格觉得他就像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觉得他在某些地方与斯福尔扎公爵相似,公爵从一介佣兵队长起家,如今成了当今意大利四强之一米兰公国的领主。斯福尔扎依仗刀剑得到了公国。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仅以自己的头脑为武器,得到了基督教世界的最高地位。

在当时的意大利,单凭自己的本事走遍各地把握运气的佣兵队长比比皆是。同样,想要出卖自己头脑的也不乏其人。他们接受各地宫廷和有钱人的保护,活跃在文学、哲学等各个方面。他们被称为“人文主义者”。佣兵队长被称为“冒险家”,斯福尔扎是他们中的出人头地者。与此相似,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可谓是“人文主义者”中最成功的一位。

罗德里格想得入神,新教皇的一句话使他回过神来。

……忘记我吧,忘记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接受我吧,接受庇护二世!

正是这个时候,一团阴云在罗德里格的心头升起。他竟然让人们忘掉那个经验丰富、对人的本性有着尖锐而深刻洞察的知识分子——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那么,抛弃了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之后,庇护二世究竟打算如何呢?图3:庇护二世与两位枢机主教

然而,此时庇护二世和枢机主教们正要走出大厅,根本没有谁顾及罗德里格的不安。他们正向那扇在教皇选举会议期间紧闭的、把他们与世隔绝的大门走去。在教廷人员的一片欢呼声中,大门打开了。他们走出那扇门,朝圣彼得广场的方向渐行渐远。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为得到新教皇第一声祝福汇集而来的罗马民众。

不一会儿,欢呼声像潮水般响起,伫立在教廷宫深处一动未动的罗德里格也听到了这欢呼的巨浪声。新教皇庇护二世带着枢机主教们站在阳台上,回应着民众的欢呼。“锡耶纳!锡耶纳!”“万岁!锡耶纳!”

欢呼声经久不息。1458年8月19日,53岁的庇护二世迎来了辉煌的一天。二

基督教世界迎来了庇护二世的登基,他们欢呼雀跃,寄予了很大期望。虽然在教皇选举会议上败北的法兰西派冷冷清清,但德意志的[19]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腓特烈三世给自己这位曾经的宰相寄来了发自内心的贺信,祝贺他的荣升。意大利人也对这位卓越的知识分子教皇表示欢迎,他是著名的诗人、史家和老练的外交官。他著书立说,批判精神广为人知。他们为在前任教皇西班牙人卡利克斯特之后,本国人再度成为教皇而感到喜悦,这种喜悦的狂潮席卷了意大利全境。他们抱着巨大的期待看着这位新教皇开始自己的统治。新教皇没有使他们失望,相反比他们预料的更早地稳定了局面。这甚至让他们感到惊讶。

庇护二世没有按照惯例在登基后立即任命新的枢机主教。每位教皇都是通过激烈竞争才得以当选。没有一个教皇会指望教皇选举时的反对派在自己即位后能协助自己,因而他们即位后都会立即任命几位新的枢机主教,借以扩大自己一派的势力,巩固自己作为教皇开展工作的地盘。然而,庇护二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请求枢机主教们帮助他、协助他。不论是对为他的当选创造了契机的罗德里格,还是对反对派鲁昂枢机主教,庇护二世的态度都没有变化,让这两人分别担任了要职。

不过,最让人惊讶的还是庇护二世的清贫。新教皇大幅削减了教[20]廷的日常经费。他规定,一天的伙食费为7达克特。可那是一个有着250人的大家庭啊!人们开始把教廷称作“罗马修道院”。

在民众的赞扬声中,多少有些失望的也许是那些人文主义者了。他们自认为庇护二世是自己的同伴,满心期待他的即位会给自己带来[21]黄金时代,就像尼古拉斯五世那样的时代。那时,保护文艺的风[22]潮盛行,瓦拉证明了君士坦丁大帝的赠礼是罗马教会授意的伪作,而他却也得到了尼古拉斯五世的保护。然而,这位新教皇冷冷地拒绝了他们希望得到援助的愿望。非但如此,他竟然还说什么“要用基督教的教理修正哲学思想,要让哲学的批判和疑问在教会的权威面前沉默”!

尽管这样做让合理主义者大失所望,但却让谴责教皇堕落、要求改革教会的笃信者大为满足。当他们得知庇护二世十分崇敬14世纪[23][24]著名狂热宗教者锡耶纳的卡特丽娜和27年前被处以火刑的贞德后欣喜若狂。这两位女性虽然没有被教会认可,但在民众中间却被称为圣女,广受信仰。

庇护二世终日勤于政务,每天睡眠不足5个小时,不但备受痛风和胆结石这些老毛病的折磨,还被时时袭来的咳嗽弄得痛苦不堪,然而他没有停止工作。大家看着他的身影心痛不已。

10月10日,庇护即位已近两月,他召开了第一次枢机主教会议。他在会上的讲话让在座的枢机主教们大惊失色。

基督教世界现在面临君士坦丁大帝承认基督教以来的最大危机。第一,对付异教徒土耳其的袭击迫在眉睫;第二,基督教世界的君主中有背叛教会的动向;最后,鼓吹改革教会的人与日俱增。我已下定决心,发起十字军,一揽子解决教会所面临的这些艰难问题。

首先,我们率领军队打进土耳其帝国的都城伊斯坦布尔,这样可以解决第一个难题。其次,让基督教世界的君主们参加这场圣战,这样可以把他们重新聚拢在教皇之下,像以前十字军时代那样恢复教会对他们的权威。这场圣战将巩固所有基督教徒的精神和物质安全,教廷将为此付出一切。教廷表现出的这种热情,就是给主张改革教会的人以响亮回答!

庇护二世接着说道:

说服君主们参加这场圣战是我作为教皇的职责。我想在曼托瓦召开动员大会。我不会在罗马等待君主们翻越阿尔卑斯山前来,我要拖着带病之躯前往半道上的曼托瓦迎接他们。他们将感受到我的热忱!

首先赞成这个计划的是贝萨里翁枢机主教。接着又有两位枢机主教表示同意。其他14人则沉默不语,罗德里格·波吉亚也在其中。他和其他枢机主教不是完全不知道庇护二世在当枢机主教的时候就常把十字军计划挂在嘴上,庇护二世曾以长于洞察时事而闻名,他们根本没有想象他会把这事当真。高级神职人员出于自身的地位,过去也有很多人倡导十字军东征,然而他们十分清楚,要实施这个计划困难重重。

翌日,教皇向基督教世界的全体君主发出了邀请他们参加曼托瓦会议的正式公文。庇护二世把出发离开罗马的日子定在了1459年1月。根据教皇的希望,鲁昂的枢机主教和罗德里格也在同行的6位枢机主教之列。

1月22日,庇护二世一行出发离开了罗马。考虑到教皇的病体,也为了给撂下国事、千里迢迢翻过阿尔卑斯山赶来曼托瓦的君主们以足够的时间,教皇一行缓缓北上。旅途中,庇护二世也在为曼托瓦会议的成功而尽力。即使在斯波莱特逗留期间,他也给自己曾任德意志皇帝宰相时交往亲密的诸侯写信,说服他们参加曼托瓦会议。他给萨克森、蒂罗尔两位公爵,勃兰登堡侯爵,以及乌兹堡、班堡、斯特拉斯堡、巴塞尔、康斯坦茨等城市的代表都写了信。

2月。教皇一行到达阿西西和佩鲁贾,一路上大受欢迎。这一天,在全体居民的欢呼声中,庇护二世一行走进了他的出生地科尔西尼亚诺城。自从少年时代离开这座小城之后,他还是第一次回到故乡。现在,庇护二世作为基督教世界最高统治者回到了幼时记忆中的小城。想到这里,庇护二世热泪盈眶。双亲已经故去,几乎再也没人认识他的族人了。第一个教少年庇护二世认字的老人还健在。这一切都成为美好的回忆。教皇指着小城教堂的大门对身旁的罗德里格说:“我经常在那里跟农家的孩子玩抢当教皇的游戏。基本上都是我当上教皇,在大家面前模仿教皇祝福的样子。每次都被神父赶走。”

为了报答故乡的热情欢迎,教皇把这个小城指定为教区,命令翻建教堂,并改建整个城市。市民们为了纪念他的好意,也把城市的名字改为皮恩扎,意思是庇护之城。

2月底,教皇一行到达锡耶纳城。这座锡耶纳共和国的首府沸腾了起来,欢迎本国诞生的教皇。庇护在这座城市度过了他的大学时代。忆起当年贫困但却充满年轻活力的情景,甚至使他一时忘却了病痛。不过偶尔也有些事情让他苦笑。一天,一位老妪求见教皇,她自称是安杰拉。教皇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后来才想起来,她竟是教皇年轻时爱恋的一位有夫之妇。教皇23岁时写的爱情故事,也是他的处女作《辛西娅》(Cinthia)便以这位安杰拉为原型。30年后的今天,面对念叨旧情的老妪,教皇一脸困惑地说:“让我们一起向上帝祈祷吧!祈求上帝忘掉我们年轻时犯的错吧!”

教皇必须马上回到现实。卡斯蒂利亚、阿拉贡、葡萄牙、匈牙利、波西米亚的国王们和勃艮第、奥地利、勃兰登堡等诸侯国的使节已经陆续抵达锡耶纳。他们只是来向教皇转致君主们的问候,并没有一位君侯明确答复会亲自参加曼托瓦会议,但也没有人来通报不参加会议。教皇只能一边继续旅程,一边等待他们前来参加预定6月1日召开的会议。

教皇及其随行人员离开了锡耶纳,在即将到达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时候,受到了以米兰公爵的名义前来的公爵长子加列阿佐·马里阿·斯福尔扎的迎接。16岁的贵公子带着华美的骑士团前来接驾,使庇护二世阴郁的心情略为好转。

4月25日,教皇一行抵达佛罗伦萨城,受到了热情的欢迎,日日赛马,夜夜舞会。其中格外豪华的排场由科西莫·德·美第奇出钱安排。面对隆重的欢迎,庇护二世却皱起了眉头,这其中另有原因。美第奇家族的当家人科西莫是佛罗伦萨共和国事实上的统治者,他虽然搞了如此豪华的欢迎活动,自己却称病不出,一次也没有来见教皇。

庇护二世拖着病体,靠着轿子翻过亚平宁山脉,穿过博洛尼亚、费拉拉,终于在离开罗马4个月后的5月27日到达了曼托瓦。

在城门前,教皇受到了曼托瓦侯爵的欢迎,接受了侯爵献上的城市钥匙。在走过鲜花铺就的路面时,排列在两边的民众把欢呼声和花瓣雨洒向教皇。然而,庇护二世在曼托瓦没有发现一位君主或一位全权大使。

教皇被迎进侯爵的宫殿,他的脸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冲天的怒气使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接见了自称几天前就来到了曼托瓦的德皇使节。但在看到使节面孔的那一瞬间,更大的愤怒使他僵直。凭自己多年给德皇当宰相的经验,他比谁都更加清楚,这位使节在德意志政府里有多么卑微。使节递交了德皇的信函,信里说,由于国事繁忙他根本无法出席曼托瓦会议。“岂有此理!”庇护二世怒火中烧。很快,他向所有君主发出了第二封会议邀请函。“请务必放下一切事务前来出席。如果实在不便出席,至少请派遣拥有交涉权的全权大使前来。”

教皇把德皇的使节以及从锡耶纳跟随自己而来的各国使节统统打发回去。在事先确定的6月1日那天,庇护二世宣布曼托瓦会议开幕,主持弥撒,向上帝起誓一定要执行会议的决定。出席会议的君主只有东道主曼托瓦的君主路德维科·贡扎加侯爵一人。

两个月过去了。其他君主或全权大使连影子都未出现。庇护二世待在盛夏的曼托瓦,根本不想挪窝。“我不能就这样泄气。我抱有崇高的理想,只是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要靠别人才能干成。”

枢机主教们冷冷地望着庇护二世。教皇把自己写的亲笔信交给鲁昂枢机主教,让他前去说服法国国王。然而,枢机主教只是把教皇的亲笔信迅速呈送给了国王,背后却毫无忌惮地公开说:“这么幼稚的计划,真不像话!难道想一个人对付土耳其军队不成?”

枢机主教中积极支持庇护二世的只有贝萨里翁枢机主教。受教皇指派,他穿梭往返于曼托瓦和威尼斯、匈牙利、波西米亚之间,忙累不已,人们却对他说三道四:“他从希腊流亡过来,所以才热心于此。十字军夺取君士坦丁堡,受益的就是他了。”

7月28日,庇护二世向全体君主发出了第三封集合令。这篇公文的末尾写道:如不遵从教皇之命,将予以开除教籍的处分。然而,情况并无变化。大国的君主们固执己见,根本没有行动。

德意志。教皇庇护二世原来认为神圣罗马皇帝腓特烈三世会赞成自己,所以对他期望最高。庇护二世做宰相时德皇十分器重他,经常感谢他,说得益于他的帮助,帝国才得以维持。德皇与葡萄牙公主的婚姻也是因为他这位宰相才得以实现。庇护二世甚至撰写了《腓特烈三世皇帝传》(Historia rerum Frederici III Imperatoris)。德皇与庇护二世之间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庇护二世当上教皇之后,给德皇写了亲笔信,说作为基督教世界最高世俗领袖,德皇应该率先参加圣战。然而,腓特烈三世却始终用“国事繁忙”这句话来敷衍他。德皇别有用心。他对匈牙利抱有野心,[25]不满于教皇承认马蒂奥·科尔维诺为匈牙利国王。何止不满,德皇甚至向匈牙利国王宣战了。教皇在曼托瓦接到这个消息,抑制不住愤怒的言语:“多么无耻!面对土耳其军队的入侵,还要在真心抵抗的[26]匈牙利背后捅刀子!这哪里是查理大帝继承人的所作所为啊!”

为了让腓特烈三世觉悟到自己的皇帝职责,庇护二世把自己亲自

[27]祝圣过的圣物——剑和帽子送了过去,可依然没有效果。德皇我行我素,照旧只是派位卑言轻的使节前来,企图让教皇改变决心,直到秋天临近也没有派来全权大使。[28]

法兰西。其实力堪称基督教世界的老二,国王查理七世比起找借口逃避的德意志皇帝要坦率得多。他提出了参加曼托瓦会议的条[29]件:撤销庇护二世已经承认那波利王国现任国王费迪南多的王权,转而承认法兰西王族一员安茹家族的王权。教皇以民心在费迪南多一边为由毫不让步,阿拉贡王族的费迪南多虽然出身于西班牙,但现已意大利本土化。[30]

英吉利。当时,英吉利正处于玫瑰战争的高潮之中。派来的使节甚至请求教皇调停本国的内乱,遑论参加十字军。庇护二世不得[31]不断念,不再要求曾参加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勇将狮心理查的国家参加十字军。他说:“法国根本没有参加的意愿,英国想参加也干不了。”

威尼斯。这是一个经济动物的国度,政治上奉行彻底的现实主义。一位佚名政府委员记录在案的发言中有一句话充分体现了这一点,他说:“我们首先是威尼斯人,其次才是基督教徒。”

土耳其的强大给威尼斯带来的现实损失大于其他任何国家。威尼斯曾经垄断了东方贸易,但因土耳其军队的来袭,他们逐渐丢失了分布在东地中海的通商基地。这让依存于贸易的威尼斯面临严重危机。

不过,威尼斯永远不会忘记算计。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是如何保障在地中海东部海域黎凡特自由的经济活动。他们无法拥有领土。13世纪初,靠着第四次十字军东征,他们一度夺得了君士坦丁堡。但威尼斯的国民不足20万,他们知道靠这点人口很难统治拥有800万人口的拜占庭帝国领土,因而主动放弃了那次机会。他们放弃了领土野心,而选择了保障通商的权利。土耳其帝国则在继续军事侵略的同时,也并未关闭与威尼斯通商的门户。非但如此,作为通商对象,土耳其显示了优先选择威尼斯进行通商的姿态。在威尼斯看来,如果能与黎凡特的实际主人土耳其签订通商协定,就能再次立身于东西方之间,垄断贸易。他们正在试着进行交涉。威尼斯在想,交涉结果确定之后,再诉诸十字军这个最后手段也不为迟。

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已经逐步统治了这个共和国。佛罗伦萨算计之高明并不在威尼斯之下。威尼斯在黎凡特的垄断体制已经开始动摇,佛罗伦萨图谋取而代之,正在接近土耳其苏丹。他们向苏丹派出使者,通报了庇护二世的十字军构想,并让使者告诉苏丹:“威尼斯似乎很想参与,但教皇再热心,只要控制着威尼斯周边的我们和米兰公国仍与他们为敌,威尼斯就将无法行动。”

这就是欧洲大国的态度。而中小国家的君主只看大国的脸色行事。

在此期间,听说要召开曼托瓦会议,东方陆续派来了求救的使者。使者不只来自受到土耳其威胁的匈牙利、阿尔巴尼亚、波斯尼亚、拉古萨,还来自塞浦路斯、罗德岛、莱斯沃斯各岛。为了表明事实,说[32]明形势急需紧急救援,拜占庭帝国皇帝托马斯·帕里奥洛加斯还押来了16个土耳其俘虏。这些异国风格的来访者满足了曼托瓦民众的好奇心,却使庇护二世更加痛心不已。

时间已过8月中旬,曼托瓦首次迎来了一位君主特使,勃艮第侯爵菲利普派来了使者,侯爵一直以来就对十字军表现出热情。侯爵违反了自己亲自出席的约定,派了自己的侄子来,但其带来的亲笔信却让庇护二世十分开心:“我承诺,如果其他君主也都共同行动,我将奋起参加捍卫基督教的战斗!”

年迈多病的勃艮第老侯爵的誓言再次点燃了庇护二世的希望之火。一个月后的9月17日,这位君主终于出现在庇护二世的面前。入城仪式在米兰公国主人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的骑士队列护卫下隆重举行,教皇身边那些消沉已久的人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奢华的兴奋了。

随着这位名望最高的武将君主的到来,意大利其他君主一齐来到了曼托瓦。蒙费拉托侯爵、那波利王子、费拉拉公爵,佛罗伦萨、卢[33]卡、博洛尼亚、锡耶纳和热那亚的代表们,还有里米尼的僭主西吉斯蒙多·马拉泰斯塔和乌尔比诺公爵费德里科·达·蒙特费罗等当时最卓越的佣兵队长。最后到达的是离曼托瓦最近的威尼斯派来的大使。

9月26日,庇护二世在曼托瓦等待了4个月之后,终于召开了第一次会议。他一上来就发表了长达两小时的演讲。演讲从下面这段话开始。

曾经流淌着乳汁和蜂蜜的圣地,我们的幸福之花盛开之地,主耶稣经常布教的所罗门圣殿,主耶稣出生之地伯利恒,主耶稣接受洗礼的约旦河,主耶稣流血的各各山,主耶稣安息的陵墓,这一切,现在,都在敌人手中!没有他们的许可,我们甚至不能参谒这些圣地!

可是今天,我们不再去想这些昔日被夺走的地方了。我们不能把失去圣地归罪于祖先。我们不是也把东方的首都君士坦丁堡拱手送给了土耳其吗?……

土耳其人所做一切,都发生在我们的眼前,而我们却在沉睡!我们甚至还在自相争斗,放任土耳其人为所欲为!基督教徒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操起武器,血腥争斗,却没有一个人奋起抗击冒渎我们的上帝、破坏我们的教堂、意欲断绝基督圣名的异教徒!所有人都远远躲开,漠不关心。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没有!

你们还相信,如今现实发生的不幸将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变化。你们相信和平会回来吗?你们还企望要喝我们血的那些异教徒会带给我们平安吗?苏丹穆罕默德征服了希腊后不但没有满足,还把剑锋刺向了匈牙利,能祈望这样的人带来和平吗?抛弃你们那安眠的日子吧,直到穆罕默德厌倦了图谋成为胜利者、征服王的野心!否则,胜利只会成为他走向另一个胜利的台阶。他不会停下来,直到欧洲的全体君主屈服,直到基督的《圣经》毁灭,直到伪预言者的法术笼罩全世界……

教皇庇护二世的激情演讲还在继续。他向欧洲的全体基督教徒说教,只有参加抗击土耳其的十字军才能完成对上帝的义务。他最后说道:

……啊,如果戈德弗雷和鲍德温、尤斯塔斯、雨果、波希蒙德、[34]坦克雷德,那些曾经号令大军、奋勇夺回耶路撒冷的勇士还在,他们一定没有二话!只需我的前辈乌尔班二世振臂一呼那是“上帝所愿”,他们便会挺身而出!

可是你们,我的演讲已经到了最后,你们却缄默不语。不,恐怕你们还有人在想,这个教皇正在说教,要把我们送上战场,把我们抛到敌人的刀锋之下。有人在想,这就是僧侣的伎俩,把别人置于危险境地,自己却一指不染。

可是,我的孩子啊,你们不能那样去想!为了贯彻对上帝的信仰,也为了坚守圣彼得传承下来的精神,我今天想要做的就是最好的事情!……让我们自己高举旗帜奋勇向前吧!让我们用自己的双手高举主的十字架前进吧!让我们高举基督的旗帜冲向异教敌人,夺回我们的幸福吧,为了耶稣哪怕去死!……风餐露宿、突破封锁线、钻过敌人的刀锋,一切为了基督教!

第二天开始研究讨论十字军构想的细节。11月底,继德意志、法兰西的全权大使之后,勃兰登堡公爵、萨克森公爵、蒂罗尔公爵也纷纷抵达。教皇于1460年1月14日宣布结束持续了3个多月的曼托瓦会议,于4天后的18日向全体基督教徒颁布了教皇教谕,宣布了会议决定在今后3年中筹建十字军、抗击土耳其的工作安排。教谕有如下内容。

每个礼拜日的弥撒均应向上帝祈祷十字军的成功。

凡参加军队满8个月者均赐予完全免罪的权利。

全体神职人员收入的1/10,世俗民的1/30,犹太人的1/20应作为义务缴纳给十字军基金,教廷将率先垂范。

修道院及所有宗教团体的人员每十人须承担一个士兵8个月的费用。

翌日,庇护二世离开曼托瓦前往罗马。为了开曼托瓦会议,他离开罗马已逾一年。

他对前来送行的各国君主和大使们说:“希望你们回国后努力实现我们在这里做出的决定。上帝保佑着你们!”

这时,离开“上帝所愿”一句话便能发动起整个欧洲的第一次十字军,350年的岁月已经流逝,离最近的第八次十字军也过去了将近200年。三

庇护二世回到罗马后,首先做的事是任命新的枢机主教,这样的做法背离了有良知的人们对他的期待。法兰西派枢机主教在曼托瓦并不配合,这使庇护二世痛切感到了在教廷内部巩固自己地位的必要性。为了组建十字军,罗马教廷本身必须首先统一起来。这个想法使他重蹈了历代教皇的覆辙:大量任命新的枢机主教。而这样任人唯亲、大搞派系人事的做法,早已臭名昭著。

1460年春,有12人接到了新枢机主教的任命,其中有9名意大利人和3名外国人。在9名意大利人新枢机主教中,有庇护二世19岁的侄子和曼托瓦侯爵刚满17岁的弟弟。如此一来,除了去世的3人,枢机主教团由原来的14人一举增加到了26人,法兰西派成为少数派,庇护二世确立了自己的地盘。

然而,罗马之外的情况却不会那么轻易地按着教皇的希望发展。尽管教皇屡次发去亲笔信,甚至满含深意派去特使进行说服工作,德皇一味敷衍的态度却一如既往。非但如此,德皇竟然通过自己弟弟担任大公的奥地利,在背后向举国抵抗土耳其威胁的匈牙利发起了进攻,还为的里雅斯特挑起了与威尼斯的土地之争。法国国王也一如既往,仍旧执拗地主张对那波利王国的王权。他在曼托瓦会议上承诺7万达克特的十字军资金,一任时日延宕,也不见运过阿尔卑斯山来的丝毫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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