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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0 02:5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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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墨爱吃鱼

出版社:四川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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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镜面

十二镜面试读:

楔子

2013年7月14日 家中

有些人,有些事,像埋葬在心里的一块坟墓,每当夜深人静,每到灯火阑珊,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无力又苍凉。

在我漫长的刑警生涯中,曾遇到过无数离奇古怪的案件,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却无非两件案子,周然、周康的双胞胎弑父案,还有就是富商陈佑桥的“辛西娅之泪”案。

前者虽然波折不断,至少最后还算有了结论,但后者直到今天仍困扰着我,始终没有答案……

案子距离今时已经整整七载光景,我奔跑在路上,没放弃过寻觅答案,它像一场永恒不休的噩梦,每次回忆起,都让我感到自己的渺小与苍白,在那股强大的力量面前,我简直一文不值。

2006年7月份,警方接到陈公馆一名叫阿香的女佣的报警电话,城中富商陈佑桥在家中遇害。我作为案件主要负责人,等到达现场时,陈佑桥已经气绝身亡,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外伤,房间里也无争执打斗过的痕迹。

根据阿香的说辞,别墅里因为特殊事宜,除了负责花园的园丁之外,所有用人都在陈佑桥的示意下,由府中王管家安排,暂时离开别墅。阿香则因为要负责陈家那个患有自闭症的少爷的饮食起居,才留在了别墅。当时陈家少爷不见踪影,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满屋子寻找。

就在她急得要发疯的时候,听到陈佑桥的房间里传来阵阵争执声,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进门看看情况,房门突然打开,陈佑桥的司机李松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以谨慎细心著称的李松,此刻却根本没注意到阿香就在一旁。她来不及细想,冲进房间,正看见陈佑桥仰面瘫在地上,陈佑桥的贴身保镖严老九蹲在他的身边,撕扯着他的衣领,模样甚是骇人。她吓得不轻,赶紧躲到角落报警。

就在警方刚刚到达别墅的时候,李松却随后带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至。直到今天,我也没想通,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李松的说辞与阿香截然相反,按照他的说法,当时他们正在跟陈佑桥在房间里开会,不料陈佑桥心脏病突发,李松第一时间通知了私人医生和救护车,并特意跑到路口,等着将救护车带到别墅里,老九则留下照看陈佑桥,并一口否认当时正在行凶。

我查询过医院的急救电话,跟李松所言基本相符。

更何况如果他们是凶手,为什么会叫救护车?除非他确定人已经死了!否则岂不是自曝身份?

但这件事本就矛盾重重,这也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部分而已。

我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会议,需要所有用人都离开?两人三缄其口,保持沉默,称其为商业机密。

紧接着,事件发生了第二次反转,刑技处在陈佑桥喝水的杯子中,发现洋地黄的成分。洋地黄在中医的角度来讲有医疗心力衰竭的功效,但长期服用或大量服用反而会引发心脏类疾病,而负责陈佑桥的饮食的人,正是一开始报警的阿香。

就在我们着重调查阿香的作案动机的时候,又有了第三次反转,警方在会客室的柜子里发现一名十四五岁的男孩,证实为陈佑桥的独子—陈恩赐。

陈恩赐是个轻度自闭症患者,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阴错阳差地跑到陈佑桥卧室的衣橱里,刚好目睹了案发的全部过程。

我很兴奋,相信只要有了他的供词,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但显然我高兴得太早,他似乎受了刺激,自闭症的病情加重,从被发现开始就一言不发,无论我们用什么手段,始终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他在草纸上画的一幅画,画中的场景就是陈佑桥的卧室。

画面里陈佑桥正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根据每个人的特征,我很快就辨认出其中两个人分别是保镖老九和司机李松,第三个男人却是黑乎乎的一片,认不出身份。

显然他是将那天发生的事情画了下来,三个男人气势汹汹地对着陈佑桥,来者不善。这幅画基本已经说明了问题,陈恩赐却没有任何解释。

第三个人的身份就是破案的关键!

就在同时,我们查到李松嗜赌成性,案发的时候还欠有一大笔外债,李松也对此供认不讳。从经济犯罪角度考虑,他完全具备作案动机,却没有直接证据。

但案件中有个至关重要的难点。

陈佑桥身上没有伤痕,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直接对他行凶,我推测凶手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行凶,陈佑桥就因为惊吓过度,导致心脏病突发身亡。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直接谋杀陈佑桥的凶手,而是间接导致了陈佑桥的死亡,证明这种间接关系的存在成了案件的关键!

我们以往破案惯用的痕迹学仿佛失去了用处,凶器证物这方面几乎可以宣布放弃—没动手哪来的凶器?所以想要破案,只能依靠证人的证词,并且查明那段时间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将老九和李松分别控制起来,审问第三个人的身份,但两人口供出奇一致,一口咬定现场没有第三个人!并且坚称自己的无辜。

我派人调出所有监控录像,又走访了周围所有的人家,包括阿香在内,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第三个人的踪迹。

陈佑桥的卧室虽然有窗户,但一直是封闭的状态,出口只有大门一个,他到底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消失的,至今都没有答案,那个人仿佛从没存在过,像空气一般,消失于虚无之中。

终于等到上庭的时间,陈恩赐出庭做证,那天他一反常态,说了一句很长的话。“他们三个绑架了爸爸,要‘辛西娅之泪’,爸爸的钻石。”

霎时间全场哗然,老九和李松脸色骤变,但接下来无论法官怎么发问,陈恩赐都再没有说过其他话。

我坚信第三个人的存在,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一颗名叫“辛西娅之泪”的钻石,但始终拿不出能够证明第三个人存在的证据,钻石找不到,也就无法证明他们的犯罪动机。最后因为证据链出现了明显的纰漏,法院并没有采纳患有自闭症的陈恩赐的证词,老九和李松被当场无罪释放。

我输得不甘心,几年间拼尽力气想要查出第三个人的身份。可这么多年,却还是一无所获,他的背后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我挡在外面,无法渗入。

还有那颗名叫“辛西娅之泪”的钻石,随着网络的发达,钻石的资料在网上也随处可见,那是一颗源自英国的钻石,又被称为“魔石”,传说它的每一任主人都不得善终,而有记载中的最后一位主人,就是陈佑桥,他的宿命似乎也无形中证实了“辛西娅之泪”的悲剧传说。在那之后,那颗钻石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人见过它的踪影。

我也没有。

七载的光阴,我经常会做同样的梦,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手中拿着一颗光彩璀璨的钻石,对我狞笑着,似乎在嘲笑我的无能,每次从梦中惊醒,我都会出一身冷汗。

一个男人,一颗钻石,那是我永无止境的噩梦……(文字源自刘康的刑警手记。)第一章明日之星他连续敲了敲门,房间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又四周巡视了一圈,窗户上糊着报纸,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隐隐约约透过里面的光亮看到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影形状……首卷

天空灰蒙蒙一片,暴雨骤至,事先没有丝毫征兆,伴随着电闪雷鸣,远远望去,天空中出现数条裂缝,流露出刺眼的白光。残月被隐藏在一片乌云当中,四周昏暗阴沉,伸手不见五指。暴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多时就已经悄然而去,用鼻子嗅嗅,还能闻到藏在空气中的泥土气味。

此刻,赵大友正耷拉着眼皮,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见雨势停了,起身从帐篷里走出来,在外面伸了伸腰,重重地呼了口气。随后,他又用手摸了摸地面,已经完全湿透,看来晚上扎营睡帐篷的念头只能打消。

李威也从另一座帐篷里钻出来,两个大男人相视苦笑,想法应该差不多。

赵大友和李威是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匪浅,就算成家立业,也会隔三岔五地约出来见面喝酒。

赵大友看着地上湿漉漉的泥土,心中一阵抑郁,心气不顺,郁气积在胸腔里堵得难受,根本没处诉说。年前他就已经计划和李威带上各自的老婆孩子出来野营,最后却一拖再拖,直到昨天才好不容易向领导申请下来年假,一家三口兴致盎然地出门。明明白天还一副晴空万里的模样,谁知道晚上骤然翻脸,照现在的情景,野营怕是泡汤了。“看来晚上计划要改了,帐篷是睡不了了,要不我们开车回家算了。”赵大友无奈地说道。“不要,我还从来没睡过帐篷,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才不要回去呢!”赵落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了出来,一副气呼呼的样子,“不高兴”三个字就写在脸上,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何况朋友圈都发出去了,现在回去太没面子!“落落,听你爸的话,今天不行!你看看这地面都湿成什么样子了,就算勉强睡了,第二天也会生病,不要胡闹!”落落妈也不再惯着女儿,语气严厉。“我不管,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睡帐篷!”赵落落噘起小嘴,使出看家本领—撒娇耍赖。

赵大友也是一阵头疼,不知道如何是好。出来野营的目的本就是哄女儿高兴,现在却偏偏遇上大雨,这下两边都不落好,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糊涂,怎么会相信天气预报。

李威稍稍安抚了一下孩子后,看着苦恼的老友,眼珠子骨碌一转说道:“这样吧,老赵,记不记得咱们白天爬山的时候,看见半山腰的地方有间房子?要不咱们过去看看能不能暂住一晚上,其他的等明早再说?”“哪间房子?”赵大友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威提醒他道:“就是白天我们上山采野果看见的那间,你还说怎么会有人在这种鬼地方盖房子的那个!”

赵大友拍了下脑门,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想起来是想起来,不过他还有些自己的考量。“咱们一大帮人,这么晚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谁还没有个特殊情况?再说,你看落落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总不能太扫兴吧!”李威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为人老实,都这个时候了还替别人着想。“这……”赵大友迟疑一下,但转念想到女儿白天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随即咬咬牙点头道,“那就去看看吧!不方便再说!”“太好啦,不用回家啦!”落落听到老爸答应后,跳起老高,兴奋地拍手。“看你说的,回家有那么不好吗?”赵大友看着女儿宠溺地笑了笑。

落落妈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还总说我惯着女儿,也不看看你都把她宠成什么样子了?”

李威也跟着打趣道:“我看大友就是个女儿奴。”

赵大友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的老婆,结婚十几年了还恩爱得像新婚小夫妻。他红着脸憨憨一笑,说道:“我那不是替你分忧解难吗?”

他刚想摆出父亲的威严,象征性地教训赵落落两句,结果女儿古灵精怪地冲他做了个鬼脸,立马躲到母亲身后,他拿这个宝贝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那就走吧,咱们两个先上去看看情况,让他们在这儿等消息吧?”李威说道。“好吧,咱们走!”赵大友从帐篷里抽出手电筒就准备上山。

两人刚要走,落落却又跳出来说道:“我也要去!”

赵大友立刻板起脸道:“不行!你跟你妈妈还有陈阿姨她们在这等着,就知道胡闹!”

落落嘟起嘴,声音委屈地说道:“你就知道凶我,说好了出来野营,就让我在一个地方待着有什么好玩的?”“别胡闹,老老实实地待着!”赵大友总算端出点当父亲的架子来。

李威劝了一句:“算了,老赵,让落落跟着吧,有咱俩看着,能出什么事?”“太好了,李叔叔,我肯定乖乖听话!”然后她又转过来,一改刚刚委屈的模样,拉住赵大友的手掌,撒娇道,“就让我跟着一起去吧!”

赵大友哭笑不得,最后叹了一声,妥协道:“老李,你真是……唉,行行行,听你们的,不过事先说好,你可千万别乱跑,听见没有!”“嗯嗯嗯,我肯定听话,绝对不给你找麻烦!”落落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走吧!”

三个人结伴上山,所幸乌云终于散去,罅隙中露出惨白的月光,在手电筒微弱的光影中,勉强能够看清山路。看着女儿一脸兴奋的模样,赵大友想着,在城市里出生的孩子们很少有机会体验这种生活,也难怪她不想要回家。

大约走了一小时,赵大友心里隐隐有些发虚,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问道:“老李,确定是这条路吗?我怎么记得那间房子好像没有那么远?”

李威也说不准,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清楚,白天看的路况和晚上不太一样,应该快到了吧?”“那个发光的是什么地方?”落落停下来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萤火微光,三人定睛望去,好像就是白天看到的那间房子。“哈哈,果然还是落落眼力好!”李威笑着道。“先过去看看再说!”

三人又走了五分钟左右,终于走到房间门口,看见里面的灯还是亮的,想着应该有人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能找到一家住户简直是不可思议。

落落突然奇思妙想地说道:“这里该不会是《倩女幽魂》的兰若寺吧?专门吸引在山里迷路的人,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赵大友瞪她一眼,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说话总是不经大脑。

他敲门喊道:“有人在吗?我们是外地来野营的游客,刚刚碰上大雨,能不能让我们暂住一晚?”

李威强调道:“我们不会白住,会付钱的!”

他又连续敲了敲门,房间里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李威四处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并不是一间农房那么简单,四周防护得尤为严密,就连窗户上面都镶着铁栅栏,好像是在提防着什么,而且窗户上糊着报纸,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只能隐隐约约透过里面的光亮看到一个坐在地上的人影形状。

他碰了碰赵大友,指着窗户上的剪影,小声道:“里面有人,但不愿意开门。”

赵大友一声苦笑,估计人家是把自己这群人当成坏人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对里面喊道:“老乡,我们不是坏人,真的是游客!”

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赵大友叹口气,道:“算了吧,没办法,只能回家了!落落,咱们走吧!”“也难怪人家,实在是太晚了!”李威搔着头发抱怨道。“落落,走呀?”赵大友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她扒在门缝处,竟然一动不动。

他担心地走过去,刚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却吓得一声尖叫:“鬼呀!”

赵大友吓一跳,赶忙把女儿拉到身后,紧张地说道:“什么鬼?哪里有鬼?”

李威心中暗道不妙,也将脑袋凑到门口的缝隙处,只看见门缝处一双猩红色的眼球正与他对视,鼻息间仿佛能闻到一股恶臭的气息。房间里男人的尸体已经腐朽,身体上布满蛆虫,脑袋都烂了一半,但从那双眼睛里依旧能够读出绝望和恶毒,像来自地狱的回眸……

里面的场景瞬间让他从头顶麻到脚底,后背凉飕飕地冒出一阵冷汗,嘴角嗫嚅着,片刻后发出一声惨叫。“啊!”陈琳

社会对待三十岁单身女性的态度,总没有想象中那么宽容,对女人来说,三十岁是一道鸿沟,预示着青春已走向尽头。陈琳有种错觉,她还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却不小心踏上了中年的不归路。

只是过个生日而已,写在她社会属性的名片上却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个字。

从“剩女”升级到“大龄剩女”,用不用这么夸张?她脑袋里似乎被谁挂了颗定时炸弹,看着分分秒秒倒计时的指针,仿佛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就会随时爆炸一样。

陈琳时常感慨岁月的无常,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被男人众星捧月的校花,还顶着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才女的名头,才貌双全不说,还有个既优秀又宠她的男朋友,每天都沐浴在同寝室女生羡慕的目光中,绝对是人生赢家。

但那都是想当年。

如果没有那件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事情发生,估计现在她的孩子都快上小学了吧?而她可能已经成了名声斐然的钢琴演奏家,绝不会像现在一样,当了一名警察。

如今,大学的室友纷纷出嫁,想到体重高达八十公斤的阿花都有个帅气的未婚夫,她就想哭。面对结婚请帖,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烧了!”

三十岁之前,陈琳对家里安排相亲的态度是排斥的,而现在,瞬间转化为主动配合,争取早日脱离单身的苦海。

但是没想到,和陌生人聊天吃饭,竟然比工作执勤还累!

听着对面那个肌肉壮硕,却不经意透露出媚态的健身教练,给她讲了一整晚的减肥与护肤要领课程,恶心得她一整晚处于鸡皮疙瘩掉满地的状态。多年的刑警生涯,令她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软妹子”了。

熬了三个小时后,她回到家里,直接瘫在床上,想着自己干脆一觉睡死算了,但想到就这么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死得太凄惨,还是算了。

当她接到张志斌的电话的时候,正穿着绿色恐龙连体睡衣躺在床上,假装自己是睡美人,幼稚地坚信会有王子将她吻醒。然而接连的狂风暴雨却不识趣地扰人清梦,好不容易刚要睡着,却被一连串电话吵醒。

陈琳烦躁地接通电话,张志斌厚重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老大,秋山这边出事了,赶紧过来吧!”

秋山?陈琳记得那是周边一个比较出名的郊游景点,尤其在春秋季节,风景更盛,游客也多,她上周还带着朋友去玩过。但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刚刚外面还下了场暴雨,怎么还会有游人逗留?“怎么了?有游客丢帐篷了吗?”陈琳赌气地说道。“当然不是,绝对大案子,命案,人都快成僵尸了,就等你来发号施令了!”“僵尸?”陈琳顿时来了精神,一扫先前的萎靡,“等着,我马上就到!”

她迫不及待地跳下床,三两下换好了衣服,来不及收拾,随手将睡衣扔到床上,抓起车钥匙就风风火火地离了家门。清冷的月光照在寂寥的大街上,漆黑的夜景像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廊,整座城市都已经陷入了睡眠,只有地面的积水泛着惨白的光。

警察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在市民睡觉的时候,保证他们的安全。

最早她选择当警察,是为了完成那个人的理想,但现在她完全爱上了这份工作,保护弱小的人,避免他们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她走在街头,刺骨的凉风穿过她的脊梁,冻得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没想到七月份的夜晚也会如此冰凉。

陈琳迫不及待地上了车,将车窗全部摇上,没了凛冽的寒风,身体立马暖和了不少。

她启动油门、挂挡、倒车,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打开车载音响,张国荣的歌声悠悠传来,一路上倒也不至于荒芜时光。

不一会儿就到了位于松江区的秋山,停好车后,陈琳给张志斌打了个电话,顺着他指引的方向,走到了山脚附近,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亮得扎眼的黄色警戒线。

陈琳拿出证件直接进了现场,此刻夜已经很深,幸好警队特意打灯,让她能一眼看到远处支起的两座帐篷,也就是张志斌所说的方位。

等她走到附近的时候,一位同事在向两个男人问话,而张志斌的身形在人群中脱颖而出,活像个伫立在一旁的铁塔。

被问话的两个男人,左边的那个身材高高壮壮,让陈琳想起了相亲的健身房教练,他戴着斯斯文文的黑色框架眼镜,配上他壮硕的身材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另一个长了一副国字脸,身材稍矮,肚子已经明显有了发福的痕迹,虽然此刻正一脸严肃地录口供,眼神中却透露出焦虑,时不时地瞟向旁边那个目光呆滞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显然受了惊吓,被母亲抱在怀里安抚着,而她们旁边是另外一对母子,六七岁的小男孩傻傻地愣着,明显不知道状况,男孩的母亲暂时将儿子放在一旁,帮着安慰小姑娘。

张志斌老远就看见陈琳,咧着嘴小跑两步迎了过来。“老大,来得还挺快!我还以为你怎么也要再过个二十分钟才能到。”“现场的情况给我说说。”陈琳没打算闲聊,直奔主题。“这两家人结伴出来郊游,谁知道突然下大雨,只好上山求助,说半山腰那地方有间小房,想借住一晚上,没想到到了地方之后,”张志斌指了指女孩的方向,“那个小姑娘发现里面的人竟然已经死了,吓得她爸爸赶紧报警,不过那个小姑娘已经吓蒙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陈琳能够想象女孩现在的心情,要是换位成那个年龄的自己,估计比她还害怕。“不就是具尸体吗?跟我说什么僵尸!僵尸在哪儿呢?”“你是没看到那个尸体呀,你看一眼就知道了!”张志斌说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看见那尸体的时候,隔夜饭差点没吐出来!”

他越说,陈琳就越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尸体能被称作僵尸?“尸体在哪儿呢?”“法医看着呢,等车到了就拉走。”张志斌指着前面两个穿着法医工作服的男人,他们面前正放着一个白色担架。

陈琳走过去,跟两人说明来意后,就蹲到担架前,一把将蒙着的白布拉开,顿时一股恶臭袭来,强烈地刺激着她的味觉。陈琳自打当警察以来,见过的尸体没有五十具也有三十具,可从没像此刻一样恶心想吐!

尸体已经腐蚀了一半,尸臭味和腐肉味交织在一起,像起了化学反应般相互催化,生发出了更恶劣的味道。死者还睁着眼,孤独惊恐地瞪着黑夜,不难想象他临死之前,度过了怎样绝望的时光。

陈琳不敢多看,怕控制不住一下子吐出来。刑侦队长被尸臭味熏吐,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她将白布拉上,赶紧呼吸两口新鲜空气,才稍稍消除了刚刚的恶臭气味,对两名法医道谢后,走回帐篷前。

张志斌坏笑道:“怎么样?味道还新鲜吗?”

陈琳不爽他这副嘴脸,威胁道:“信不信晚上我调你去停尸房守灵?”

张志斌赶紧识趣地闭上嘴。

陈琳这才继续问道:“死亡时间确定了吗?”“确定不下来,前段时间温度太高,会加快尸体腐烂的速度,需要送去解剖室解剖才能知道准确的死亡时间。”“那死者的身份呢?”“这个死者身上有证件,叫李松,今年五十二岁,职业是出租车司机。”“出租车司机?他的车呢?”陈琳问道。“景区外面停着呢!”张志斌回答道,马上他的表情又变得郁闷,抱怨道,“真丧气,好好的一个足球之夜,就这么给毁了!我都连续加班两个星期了,这下又休不成了!”“你怎么说也休息了半天,我晚上跟男性健身教练吃饭,给我讲了一晚上的护肤经验,好不容易想早点睡觉,偏偏又碰到暴雨,终于要睡着了,却被你一个电话吵醒,半夜三更披件衣服就到了秋山,你还有什么想说的?”陈琳恨不得将一晚上的不痛快全发泄出来,抱怨的语气活像菜市场里买到烂菜叶的老太太。

张志斌果然哑火,支吾了半天说道:“这么一对比,我心里舒服多了。”

陈琳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现在还是工作要紧,等回头再跟他算账。此时那边两个男人的口供也已经录完,她调整了一下后,走到微胖的男人面前伸出手掌,男人稍微愣神,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我是市局刑侦队代理队长,陈琳,还有些情况要向你了解一下。”

赵大友眼神瞟向女儿的方向,急切地想要回到女儿身边,语气难免有些不爽。“还要了解什么?不是刚刚都问完了吗?”“请放心,耽误不了太多时间,很快就结束。”

赵大友知道,她要是不问完,绝不会让自己离开,只能耐着性子,说道:“快点问吧!”“是你女儿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吗?”“没错,她发现尸体后就害怕得不行,嘴里嘟囔着有鬼,她打小胆子就小,这次肯定害怕死了!”赵大友说到这,心中的担虑更甚。“你们怎么会在半山腰的房间附近出现?”“我再给你说一遍,半夜下大雨,我们只能找地方暂住一晚,所以才上山找到那里,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尸体。”“难道不怕山上有危险吗?为什么会带着女儿一起上山?”陈琳刚问完就有些后悔,对一个女儿刚刚受过惊吓的父亲说这种话,实在有些残忍。

赵大友差点发作,扯大了嗓门喊道:“你什么意思?还嫌我们不够乱吗?”“抱歉,是我说错话了,我就是想彻底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言语间有冒犯的地方,敬请见谅!”陈琳赶紧道歉,态度诚恳,赵大友也发作不得,火气逐渐熄灭,最后叹了口气。“我也是拿她没办法,她偏要跟我一起上去,说什么也不听,后来我想两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才带她上山,都怪我!你说我要是再坚持一下不就完了吗?至于闹成现在这样吗?”“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有间房子的?”“白天的时候,我们路过那里,那里有房子本身就足够奇怪了,而且还建造得相当封闭,跟个监狱似的,哪里像普通人家?而且我们还隐约看到房子里开着灯,大白天开灯,不是更奇怪了吗?”“你们白天有没有看到房间里的人?”“没有,但看到房间里开了灯,想来应该是有人住的,所以我们半夜才又来一趟。”

每每说到这里赵大友都控制不住悔意。

陈琳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画面,封闭的房间,白天开着的灯光。“晚上的时候灯还亮着吗?”“亮着,一直亮着!要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敲门呀!”“我了解了,”陈琳对赵大友微微一笑,说道,“那多谢配合,天色已经不早了,赶紧送孩子回家休息吧!”“这……这就完了?”赵大友没想到这么快结束,他以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还在担心女儿的情况,现在突然结束竟然还有些不敢相信。

陈琳心里一阵好笑,难道早点走不好吗?“是呀!怎么你还想跟我再聊一会儿?我可没有时间,不过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随时联系你!”“好的好的,我随时都可以!”赵大友随便客套两句之后,直接冲到女儿面前,对着妻子小声说了几句,就带着老婆孩子上了车,离开了噩梦般的现场。

对他们来说,这应该是最黑暗的一天。

对陈琳来说,黑暗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她对着做着纪要的张志斌喊了一声,张志斌赶紧跑过来,陈琳说道:“我要上山看看情况,带我上去吧!”“啊?”张志斌一脸为难,额头冒出了虚汗,声音哆嗦道,“我,我还要陪你上去呀?”“这么不情愿呀?”陈琳白了他一眼,“几个小时不见,脾气见长呀?”“不是,”张志斌面部扭曲,显然挣扎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老大,你知道我的,我真的有点怕那个东西。”“哪个东西?”“鬼呀!大半夜上山,谁知道都有什么孤魂野鬼的,太吓人了!”

陈琳看着张志斌,健硕的身材,此刻竟然吓得像个小孩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成这样,丢不丢人?”

张志斌急得满头大汗,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大,只要你一句话,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成,但这个我真不行!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小时候住农村被吓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看鬼片那些玩意了!真的!”他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动作大点都怕把脑袋甩下来。“真是气死我了你!”陈琳气呼呼地说道,“算了,我自己上去吧!”

陈琳转头就走,刚走了一百米左右,听见身后“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她回头看去,张志斌哆哆嗦嗦地三步并两步,快步追了上来。

陈琳心里暗笑,嘴上还嫌弃地问道:“你不是怕鬼吗?怎么又跟上来啦?”

张志斌苦着脸说道:“算了算了,我怕你一个人太危险了,大不了我舍命陪君子,两个人多少有些照应!”

陈琳这才满意地笑笑:“算你有良心!”

一小时后,两人走到房子所在的位置,看到周围还有几名同事守着,张志斌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陈琳向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开始观察房子四周的情况。果然像赵大友所说,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土坯房,四周完全封闭,发现尸体的时候,大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但除了大门之外,还有哪里能作为出口呢?

陈琳想不通凶手在杀完人之后,怎么从房间里出来的?

她走进房间,房间里还萦绕着一股臭味,但对比尸体的味道,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满屋子飞着苍蝇,发出“嗡嗡”声响,不用说也知道这些是因为尸体腐肉衍生而来的。

一想到那具尸体被苍蝇围绕的场景,陈琳就心中一寒。

房间里还有几名法医部的同事,为首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戴着半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冷峻模样,名叫秦歌。陈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这种案子都是他在值班?

陈琳凑到他面前问道:“秦歌,能确定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吗?”

秦歌摘掉白口罩,瞟了陈琳一眼,道:“案发时间有点久远,血迹也已经干枯,但从出血量来判断,这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奇怪了,这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秦歌不满地说道,“你在质疑我吗?”

陈琳说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如果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四周根本没有出口,凶手是怎么逃走的?”“这个就要交给你们警察去思考了,问我一个法医有什么用?”秦歌淡淡地说道。“那死亡时间呢?能确定吗?”陈琳继续问道。“在没做进一步的解剖检查之前,只能确定在一到两个月之间。”“时间跨度那么大?”陈琳张大嘴巴诧异道。

秦歌瞥了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道:“你以为我们法医都是神仙吗?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等我的尸检报告吧,时间应该能锁定在半个月内。”

秦歌对她的态度陈琳早就习惯了,也没当回事,她用余光瞟了一眼,正看见张志斌在房间里畏畏缩缩的害怕模样,心里萌发了想要恶作剧的冲动,喊道:“阿斌小心!你后面站着一个长着长舌头的红衣女鬼!快跑!”“啊!在哪里?哪里?”张志斌一声惊呼,大脑混乱得没法辨别真伪,顾不得形象一下子跳得老高,双手不断挥舞,一不小心碰到了电灯的按钮,房间瞬间暗了下来。不过接下来的场景,令现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原本空荡荡的墙壁上,此刻竟然显出荧光绿的五个大字。“辛西娅之泪”!

天空逐渐破晓,曙光划破山脉,山间雾气弥漫,四周望去像是隔了层薄纱,如梦似幻间,仿佛人间仙境。能看到这幅美景,全要感谢昨天的那场大雨。陈琳还很少见到山里清晨的景象,此刻只觉得连呼吸都有股甘甜的气味,身体上下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舒坦感觉,就算熬了整个通宵,她现在也丝毫不觉得乏累。

刑侦队忙了整晚,终于完成现场的勘查,死者背部中枪,导致失血过多而死。根据现场的血液分布痕迹,足以说明房间为第一案发现场。搜证人员在床底发现了一枚不属于死者的足印,而且房间里除了一只被踩碎的乌龟残骸外,其他物件都保持完好和整齐,没有发生过打斗的痕迹,至于指纹、汗液、毛发等有关凶手的信息更一概全无。

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凶手对犯罪现场并不十分熟悉,虽然刻意保持房间原样,但还是不小心踩死了死者喂养的乌龟。根据脚印也可以判断凶手大概是身高在一米七至一米七五之间的男性,而其他情况一概不知。

经过多番检查后,陈琳终于确定,房间内部构造严密,除了大门之外,再无第二个出入口。

这是一起密室杀人案,杀人手法才是破案重点!

但由于犯案时间过于久远,早就过了搜证的黄金期,导致许多线索无法采集,为案件的侦破增添了不少难度。

凶手是怎么进入的现场,又是怎么离开的?

这是目前的第一道难题!

张志斌吐槽道:“我现在都怀疑是凶手杀完人后,在现场盖了这栋房子。”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胡扯,却无意中打破了陈琳思维中固守的那堵墙,进出房间一定要有通道吗?

除了穿墙术,还有什么方法能做到呢?

陈琳用手轻轻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她将资料整理好后,轻轻吁了口气,案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得多。很快会有新的同事过来接班,陈琳舒展了一下酥麻的身体,之前有工作撑着还没什么感觉,现在闲下来顿觉一股困意来袭。“等一下你怎么回去呀?”张志斌问道。“还能怎么回去,难道走回去呀?当然是开车!”陈琳边说话边打着哈欠,眼眶里顿时涌出眼泪。

张志斌虽然看着像个老粗,粗中却又带着三分细,他不无担心地说道:“疲劳驾驶呀?算了,你的车在哪呢?我送你回去吧。”

陈琳还想回绝两句,但张志斌已经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她的车钥匙。他跟在陈琳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认识陈琳的车,熟练地打开车门,将陈琳推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暖男。”陈琳拗不过他,也懒得跟他拗,嘴里打趣地说道。“谁让我摊上个不省心的领导。”张志斌在心里嘀咕一句。

张志斌车开得很稳,刚坐上车,陈琳的脑子还在飞快地旋转着,搜索着任何有关“辛西娅之泪”的信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去见了周公,车内顿时呼声大起。

等到了楼下,张志斌将陈琳推醒,她迷迷糊糊地上了楼,去浴室洗个澡,然后连睡衣都懒得换,直接裹着浴巾就打算躺在床上,正准备一睡方休,可屁股刚刚碰到床单,门铃却突然响起来。陈琳不耐烦地坐起身,烦躁地揉着头发,情绪化地大叫一声后,才不情愿地走到门口。她发誓,就算来的是天王老子,也要活活撕了他!顾飞

孤独的夜如同杯中寂寞的酒。

顾飞已经带着七分醉意,睡眼惺忪,望着空荡荡的酒杯,便示意酒保满上。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反正有人埋单,他只负责喝酒。

不得不说,他此刻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笑,就算喝了再多的酒,他也清楚自己在其他人的眼中是怎样怪异的形象。

一年四季恒久不变的黑色风衣,尤其是在灼热的七月份,简直像披着一层火炉。风衣的袖口处沾着点点烟灰,灰色西裤洗得发白,再配上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个搭配已经不能用“怪”字来形容。

他的头发中长,掺杂着几根明显的白发,剑眉星目,眼神中带有一丝玩味,鼻梁直挺,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但嘴唇旁边不修边幅的胡楂在脸上随意攀爬。他不是个帅气的男人,却是个很有味道的男人。

他身体不算太好,医生告诫过他,如果想要活过五十岁,就绝对不要放纵饮酒。

顾飞还是惜命的,平时会尽量克制,只有在每次破案之后,才会疯狂地放肆一把,作为对自己的犒劳。

他曾经是一名警察,五年前却莫名地离开了警队,转而成立了一家名叫“慢半拍”的侦探社,专门接一些稀奇古怪的案子,也时常会跟警方合作。

至少,直到上次喝多之前还是这样……

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以这个年龄来说,他拥有一副健硕的好身材,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来,鬓角偶有几根银发,预示着他已经不再年轻,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魅力,一身格子西服配九分短裤,油光锃亮的皮鞋,宛如走在巴黎街头的时尚潮叔。

他是一家音像社的店长,也是顾飞为数不多的朋友。“差不多行了,别喝了,好不容易赚了点小钱,再多喝两杯就赔本了!”店长下意识地捂住钱包,好像它会突然自己长出两只翅膀,然后飞走一样。

顾飞将面前的“海洋之心”一口喝掉,顺着嗓子划过一丝辛辣,如利刀入喉。“酒越喝越暖,水越喝越寒。”“你跟陈琳怎么了?上次喝醉之后,就看你一直躲着她,我可帮你拦下好几次了!”“她来找过我?”顾飞紧着嗓子问道,刚刚喝得太急,胸口传来一阵闷热。“别说你失忆了,那天她都快住在‘慢半拍’了,你让我告诉她你在伦敦。说实话,就你这话别说她了,连我都不信!”

顾飞茫然间似乎记得有这么件事情,但又感觉有些梦幻,好像是在梦中。“什么时候?”“上周五。”

顾飞突然生出一种想要用酒瓶将店长砸昏的冲动,但想到他要是昏了那这顿酒就要自己掏钱了,实在太不划算,这才勉强将念头按下。“我那个时候真的在伦敦,中国和英国有八个小时时差,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睡觉!”

店长眯着眼,细细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伦敦唐人街发生了多起命案,因为死者皆为华人,当地政府毫不作为,其中一位死者的亲属刚好在国内,委托顾飞破案,他特意去了趟伦敦调查,莫名被卷入一场政治阴谋当中。为了破案,顾飞后背上更添了三道伤疤,还差点丢了性命,好在最后死里逃生,根据店长入侵到对手的电脑中套出证据,成功破案,现在才能安心坐在酒吧喝酒。

那件事对店长来说,只不过是随手黑个电脑的事情,因此记忆不深。“所以你没说谎?”“当然没有。”“那就跟人家解释解释,不然多没有礼貌?”“那还不是因为你?”顾飞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

想到那天晚上,可能是空气中飘浮的荷尔蒙作祟,又或是酒醉之后,生理的需求超过了理性的掌控。总而言之,孤男寡女遇到干柴烈火,一夜放纵地覆雨翻云,进行了一场成年人的游戏。第二天一早,顾飞醒来的时候,看着躺在旁边的陈琳,总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脑海中翩翩浮现另一个女人的身影,他又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最后蹑手蹑脚穿好衣服,做贼心虚般逃离酒店。

他的心里还住着“她”,虽然“她”已经死了。

顾飞同样知道,她的心里也有个“他”,然而“他”也不在了。

两个人像两只为了取暖而相拥入眠的刺猬,明知道该放下了,却再难敞开心扉。

那天从酒店离开后,他马上投入了工作,猜到陈琳会主动找他,所以义无反顾地去了国外办案。

如果早知道她会来,自己还会走吗?

也许会吧!

想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他的脑袋倒清醒了七八分,但对于要不要去找她解释这件事,一下子下定决心,一下子又踌躇不前,连他自己都很嫌弃自己。犹犹豫豫,岂是大丈夫所为?

作为男人,店长很能体会顾飞的心情。

他敢爱敢恨,却不敢忘。

顾飞和陈琳之所以能够相互吸引,正是因为感同身受的经历,不能在一起,却同样也是那三个字,“不敢忘”。

到底是不敢还是不舍?

谁说得清呢?

酒吧里的球赛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早间新闻,画面昏暗,显然是半夜跟拍,场景目测是一片山林。“昨日晚间,秋山附近发现一具尸体残骸,并在案发现场发现‘辛西娅之泪’的字样,目前警方已经涉入调查,本台为您持续跟进……”

顾飞听到“辛西娅之泪”五个字的时候,心跳骤然加速,酒杯中的液体洒到吧台上,溅了一身的酒水,那几个字仿佛带着魔性,带他穿梭到师父刘康留下的日记里,他自然知道“辛西娅之泪”代表着什么。

那是刘康到死为止,都没能停下的噩梦。“你的衣服也渴了?真浪费!”店长心疼地说道。“我先走了,有工作!”“你要去哪?”“找陈琳。”

店长看着顾飞匆匆忙忙地离开后,欣慰地摇摇头,不无感慨地说了一句:“年轻真好!”

顾飞熟门熟路地找到陈琳家公寓,一刻都没耽搁,连续敲敲门,听到房间里传出声响后,静静躲到一旁。

陈琳就裹着一条浴巾,昂然自得地开了门,顾飞莫名冒了些火气。作为一名警察,警惕性怎么可以那么差?万一敲门的是歹徒,只裹着一条浴巾要怎么抵抗?

她看到顾飞的惊讶,丝毫不亚于看到外星人攻打地球,往日的恩怨情仇一股脑儿全回忆起来了。

那天在酒店,她也早就清醒,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还不如继续装睡,她听着顾飞悄悄起床,然后穿好衣服,最后竟然一声不吭地逃跑了。

最开始,她还有些庆幸,至少免了尴尬,但没多久就悔青了肠子。睡完了就想跑,一句话都没说,那发生过的事情怎么算?吃亏吃大了!

之后顾飞就像失踪了一样,再也联系不上,甚至他的侦探社都空空如也,而店长更是告诉她,顾飞去了伦敦。这种谎话也就骗骗小女生,她怎么会相信?

又不是逼着要他负责,至于玩失踪吗?搞得像她多饥渴难耐,恨不得要打包快递把自己送出去一样!

她想象过无数件再见到顾飞时要做的事情:扇他两个耳光、将开水泼到他脸上,又或者当着全世界的面将他的劣迹说出来,让他无地自容。

可当顾飞真的在她面前出现的时候,她却一件事都做不出来。“大早上跑过来,有毛病呀!”陈琳一晚上没睡,现在已经没了争吵的力气。

顾飞轻咳一声,淡淡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没穿衣服?”

陈琳低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竟然只裹着一条浴巾,她刚刚洗完澡就准备睡觉,现在连件睡衣都没有穿,怪不得他盯了半天。“啊!”陈琳怪叫一声,羞恼地把大门狠狠地关上。顾飞幸亏躲得快,及时向后退了一步,要不然差点就撞到鼻子。

过了五分钟后,大门被打开,陈琳随便穿了件衣服,脸色又黑又臭,顾飞自觉地跟进了门。

他路过了许多次,却还是第一次进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房间以粉白色调为主,扑面而来一阵浓浓的少女气息。

顾飞为了缓解尴尬,故意扯些别的事情:“没想到房间还挺有女人味的。”

陈琳柳眉倒竖,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叫没想到?我没有女人味吗?”

顾飞没想到她火气那么大。“放心吧,刚刚我什么都没看见!”

陈琳听完,心里更不爽,道:“你是说我没有身材吗?”

顾飞一阵愕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忽然想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女人为何毫无理由地发飙?别担心,她只是饿了。“你饿了?”“我困了!”陈琳摆摆手,眼皮越来越沉,强打精神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来干吗?”

顾飞一改暧昧的神色,表情变得凝重,问道:“听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一起命案,和‘辛西娅之泪’有关?”“对呀,”陈琳奇怪道,“鼻子这么灵?你怎么知道的?”“新闻已经传遍了。”“现在媒体传播速度这么快?我刚从案发现场回来,竟然已经都传出去了?我记得昨天晚上没有记者呀。”陈琳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样子。“我要去现场看看!”顾飞一语道出今天的目的。“你对这个案子感兴趣?”陈琳一阵诧异,能让顾飞感兴趣的案子并不算多。“要不然我来找你干吗?”顾飞刚说完就有点后悔。“果然只是因为案子来的吗?”果然陈琳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虽然原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他良心发现,但还是控制不住心情,狠狠瞪了他一眼。“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顾飞识趣地说道。“慢走,不送!”陈琳实在困得不行,不知道何时已经闭上了眼。

顾飞忍不住说道:“当时我真的是有案子要办……”

他才说了几个字,就看见陈琳瘫倒在床上,别看她平时说话声音不大,鼾声却着实不小。“你是猪吗?”顾飞好不容易鼓起解释的勇气,一下子消散全无。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将陈琳抱起来放平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虽然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具体都干了什么,但应该相当累了吧?

突然他的心跳开始加速,看着她那张恬静的面容,嘴角微微一扬,但蓦然间,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庞又在他的脑中浮现,他心里猛地撕裂般痛楚,那丝甜蜜的暧昧空气瞬间从指缝间溜走。“果然还是没办法。”顾飞苦笑一声。

陈琳不管那么多,躺在床上嘴角不时上扬,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她睡觉的姿势太不老实,顾飞都记不得给她盖过几次被子。足足过了四个小时,她才慢慢睁开眼,然后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从床上坐起来,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想到忙了一晚上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上,就感觉“饿”意袭来。

陈琳从床上起来,胡乱穿了双拖鞋,刚走到客厅顿时眼前一亮,餐桌上正摆着一碗香喷喷的皮蛋瘦肉粥,还有一小碟榨菜。她现在饿得急,闻着香味恨不得端起来一口全喝下去。“你终于起来了,再不起来我都要报警了。”顾飞懒洋洋地说道。

陈琳刚刚眼里只有食物,听见声音才注意到顾飞就盘腿瘫在沙发上,动作自然得就像坐在自家书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里的球赛重播。“你怎么还在?”陈琳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胸。“我不在谁给你买午饭?别挡了,什么都没有挡什么?”

陈琳现在心情不错,只想大吃一顿,顾不上跟他计较。“算了,看在午饭的面子上,随你说吧!”“吃饱了,别忘了正经事。”“‘辛西娅之泪’?”陈琳想到顾飞只是为了打探案情才过来寻她,饭倒是有些吃不下了,说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飞关掉了电视,从沙发上爬起来,坐到陈琳的对面,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勺子,从陈琳的碗里盛出一勺粥,在陈琳的怒视之下,一仰脖咽了下去,这才说道:“辛西娅是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辛西娅之泪’却是一颗钻石的名字。传说辛西娅曾爱上一个凡人,最后却惨遭抛弃,她流下的眼泪变成钻石,在凡世流荡。相传,它曾经是英国国王爱德华六世随身携带的钻石,但爱德华六世只活到十六岁就猝然离世,他死后‘辛西娅之泪’也随之消失不见。若干年后,‘辛西娅之泪’辗转到了一名法国商人手上,他对这颗钻石视若珍宝,想要将之代代传下去,不过还没等到那一天,就因为商战失利,最后在儿子面前跳楼身亡。接下来‘辛西娅之泪’的历任主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厄运缠身,最终死于非命。因此‘辛西娅之泪’得到了一个新的称号,叫作‘被月亮诅咒的魔石’。”

陈琳像是听小说一般,惊讶道:“‘辛西娅之泪’有这么大来头?故事都是真的吗?怎么听起来像是民间传说?”

顾飞摇摇头,道:“毕竟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谁也不清楚,不过它最后一位主人的经历,绝对货真价实。”“是谁?”陈琳已经顾不得吃饭了,入了迷地全身心聆听。“那个故事也是我从刘康的日记里看到的。十年前,富商陈佑桥的案子,你听说过吗?”

陈琳知道刘康是顾飞在警队的师父。

她稍稍想了一下,道:“那个时候我刚入警队,只有些模糊印象,不算了解。”“陈佑桥就是‘辛西娅之泪’有记载的最后一任主人,相传他为了从一名新加坡商人手里买到钻石,花了两亿人民币。”“天哪!”陈琳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女孩都喜欢璀璨的钻石,陈琳自然也不例外,但钻石就算再怎么珍贵,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颗石头,过万的价格她都觉得贵,这颗钻石的价值她简直不敢想,“为什么会有人花大价钱,买一块‘被诅咒的魔石’?”

顾飞没有解释,继续道:“十年前,富商陈佑桥在家中心脏病突发身亡,但根据现场情况来判断,他并不是自然死亡。当时这件案子的嫌疑人一共有三位,分别是陈佑桥的保镖严老九、司机李松和一位叫阿香的女佣。三个人皆有犯案的可能,却没有证据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幸好当时陈佑桥的独子陈恩赐无意中躲在卧室的衣橱里,目睹了案发的全过程,但不幸的是,他患有自闭症,从被发现那一刻起,就一言不发。后来刘康无意中注意到陈恩赐画了一幅画,房间背景正是陈佑桥的卧室,在画中,陈佑桥正被三个人困在中间。”“三个人?是保镖、司机和女佣吗?”陈琳问道。“不是,”顾飞摇摇头,说道,“从那三个人的服饰特征来看,其中两名正是陈佑桥的保镖和司机,但第三个人被一片黑雾笼罩着,看不出本来模样!”“那就是说涉案的除了你刚刚说的三个人之外,还有第四个人的存在?”陈琳皱眉问道。“没错!而且这就是整起案件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场除了陈恩赐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证明那个人的存在,那个人消失了!”“消失了?”“陈佑桥的卧室除了窗户和大门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出入口,也没有暗道之类的东西,窗户外面有监控,想要离开就只能通过大门,但大门在事发之前,根本没有打开过。那个人就像一缕轻烟,案发后一下子就消失不见!案发之前,陈佑桥曾经吩咐管家,将所有的用人都暂时撤离别墅,但也有例外,一个是负责少爷衣食起居的阿香,另一个就是花园的王园丁。而阿香听到房间里有声响,冲进房间后,也没有看到第三个人的样子!也就是说,他只用了短短一分钟就离开了现场。”“那个王园丁有没有可疑?”

顾飞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道:“刘康提及王园丁的次数有限,并没有表明排除他的过程,只是明确地说王园丁并无嫌疑。相信刘康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而且,无论凶手是谁,他离开的方法才是破案的关键。”“那么大的别墅,难道没有监视器吗?监控器也没有任何发现吗?”陈琳一直喜欢靠证据说话,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在众目睽睽下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顾飞继续说道:“警方查过所有的线索,但依然对第三个人的身份毫无头绪,保镖和司机也一口咬定,绝没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个阿香有没有可能是在说谎?她根本就看见了第三个人离开,却谎称没看见?”“不可能的,陈佑桥的死因是心脏病突发,而警方从陈佑桥的水里发现了洋地黄的成分,那是一种治疗心力交瘁的中药,但错误服用很有可能会引发心脏停搏,所以陈佑桥的死很有可能跟杯子里的水有关,而负责这一环的正是阿香。换句话说,她也是犯罪嫌疑人,而且面临的是她和另外两个人相互指证的局面,不存在替另外两个人隐瞒的情况。”“太奇怪了,突然从房间消失不说,就连躲在衣橱里的陈恩赐都没有认清那个人的脸?他用了什么方法?”陈琳想到这里,心突然动了一下,昨天晚上的那起案子何尝不是一样?密闭的空间里,凶手是怎么在杀完人之后,又全身而退的?“的确,最开始所有人心里都有疑问,怀疑那第三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直到在法院开庭的那天,陈恩赐在法庭上突然说了一长段话‘他们三个绑架了爸爸,要辛西娅之泪,爸爸的钻石’!他这句话说出来,全场哗然,也是那个时候让所有人第一次听到了‘辛西娅之泪’这个名字!案情变得明朗,保镖和司机知道陈佑桥有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所以见财起意,联合外人,策划绑架陈佑桥,逼他交出钻石,没想到最后却害得陈佑桥心脏病发。再说,陈恩赐作为陈佑桥的独子,是不可能撒谎的,也没有理由撒谎,他既然说有第三个人,那必然是有!但那个人究竟是谁?可惜,最后法院还是以证据链不足的缘由,再加上陈恩赐的病情,判处他的证词无效,法官当场宣布保镖和司机无罪释放,但疑问一直到今天还没有结论!这个案子一直困扰了刘康许多许多年,是他刑警生涯的一大遗憾,没想到如今‘辛西娅之泪’会再次出现,既然让我碰上了,总要有个了结才行!”顾飞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寂静得如同一潭死水,陈琳却读出了他的决心。“没想到一颗钻石竟然牵扯这么大!”“没错,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那颗‘辛西娅之泪’而起,但自从陈佑桥死后,再也没有人见到那颗钻石。有人说那颗钻石应该已经被第三个人带走,我也比较倾向这种说法,直到昨天那件事发生。”“昨天的死者也叫李松,难道就是十年前的司机?”陈琳问道。“没错。”

陈琳已经猜到了,所以也并没有多惊讶,说道:“昨天的案发现场,凶手为什么会留下‘辛西娅之泪’的字样?”“也许是那么多年我们都猜错了,钻石并不是被那个消失不见的神秘男人带走了,而是被保镖和司机拿走,凶手杀人的动机就是想要那颗钻石!他先找到了李松,却没有如愿得到钻石,他在墙壁上留下‘辛西娅之泪’五个字,就是想给当年的人提个醒,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陈琳哼了一声,道:“他也未免太小瞧我们警方。”“这次我会帮你们一起破案!”顾飞说道。“我没听错吧?这次可不是我找你帮忙,是你自己主动要帮忙?”陈琳说道。

顾飞看着陈琳不施粉黛的脸庞,皮肤白皙透明,她安静的时候还是一副清秀的模样,谈到工作的时候,就变身成了威风凛凛的刑警队长。

他心中微微一动,说不上是喜悦还是害怕。“那天晚上……”

顾飞刚要说话,就被陈琳用手打住。“那天喝多了,发生过什么我都忘了,就算还记得,就当成各取所需,不用觉得对不起我。”陈琳坚决地说道。

顾飞叹口气,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遗憾。现场

日头已经升起,灼灼的热气袭来,似乎忘记了昨夜的那场暴雨,烈阳直射到脸上,连睁眼这种简单动作都变得艰难无比。

莫月男起了个大早,接替张志斌的工作,负责犯罪现场的维持工作。他刚刚到的时候,秋山还稍显寂寥,除了十几名警务人员外,就剩下树梢上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乱叫,守着警戒线的两个兄弟几乎快睡着。而从早晨七点半开始,外面的围观者逐渐加多,许多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至,但更多的是计划着出游的游客。

游客大多以家庭为单位出行,不少是特意跟公司请假,还有因为多次毁约,而在孩子面前威信全失的父亲,好不容易带上家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出游,没想到却遇到命案现场。

莫月男躲在树后面,尽量避开灼热的日头,虽然他的皮肤早已经被晒得黝黑,但并不代表他喜欢太阳。他算是刑侦队的元老,比陈琳加入刑侦队的时间要早三年。作为一名老刑警,他想得很清楚,工作时毫不含糊,放松时也绝不吝啬,因为好好休息是为了有需要时能够玩命工作。

眼下自然属于放松期,他偷偷点了一根香烟,刚想吞云吐雾一番,就看见一辆熟悉的车辆从远处开来,他认得那是陈琳的车,要是被她发现工作时抽烟,免不了被一顿责骂,想到这里,莫月男赶紧熄灭了烟。

莫月男看到陈琳下了车,旁边还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莫月男对他相当熟悉,他们做过战友,却也当过对手,那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男人。

陈琳和顾飞径直向他走来,相互打过招呼后,陈琳照例问道:“有什么进展吗?”“没有,现在就剩下些收尾工作,昨天那场雨冲刷掉了很多线索,昨天找不到的,今天也没啥指望了。”莫月男如实说道。

说完后,他不自主地用眼神打量着顾飞,那个男人似乎是为破案而生的机器,从踏入现场开始,懒散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无比,让他莫名联想到了军队里训练有素的猎犬和草原上寻找猎物的秃鹰。“你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壮了些。”顾飞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我父亲告诉我,脑袋不够用,最起码身体素质要跟得上。”莫月男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己的幽默,于是又加了一句,“至少再有监视你的机会,体力不能被你落下。”

他想起那次跟踪顾飞,简直就是职业污点,跟丢了不说,还差点被骗去南非。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两人相视一笑,陈琳却不太明了,她那时还没调到刑侦队。“我要去李松被杀的那间房看看。”

莫月男领头,带着顾飞和陈琳上山。知道这次破案有顾飞帮忙后,他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如果运气好,也许明天就能破案,他想。

等到了门口,外面还站着两名刑警保护现场,他们看见陈琳和莫月男后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顾飞先围着房子观察一圈,跟陈琳描述的一样,除了大门之外,的确再没有其他的出入口。他打开门进去。门口处用白色粉笔勾勒出当时尸体所在的位置,尸体倚靠在门上,根据报案人的说法,死者的眼睛通过门缝,盯着门外。

莫月男虽没见过尸体,但听到同事的描述后,看着粉笔痕迹,想象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身体一阵恶寒,仿佛“鬼魂”还在房间游荡,后背凉凉的。“这里已经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李松就是在这里被枪杀的,现在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凶手逃走的方法。”陈琳说道。

莫月男不是第一次进房间,他开始怀疑凶手有可能是利用线头穿过门缝,再把另一头线头绑在门锁上,杀完人后离开现场,再用拉扯线的方式把门锁上。但当他看到房间里的锁头就放弃了那个想法,那是一把老式锁,必须用钥匙才能上锁的那种,而锁头上只有李松的指纹。

顾飞把屋内的灯熄灭,外面还天光大亮,他又把窗户遮掩住,才勉勉强强看到了墙壁上写着的“辛西娅之泪”五个大字。

莫月男向顾飞解释道:“我们在床底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脚印,经过比对,不属于李松的鞋底,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我们简单地还原了一下当时的案发情况,首先,凶手应该认识李松,但并不熟悉,知道他在秋山有个小小的房屋,却从没来过,否则也不会失足踩死李松养的乌龟。凶手知道李松每个周都会抽出一两天的时间住在这里,因此他提前进来埋伏,藏在床底下,不小心留下脚印。他等了段时间,可能是几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两天,李松回到了秋山的房屋,凶手悄悄爬出来,用手枪打中他的后背,导致其失血过多,一击毙命!等杀人之后,凶手在墙壁上留下‘辛西娅之泪’五个字,然后打开灯,离开了房间。”“凶手为什么要开灯?”顾飞提出了一个他之前并没有关注的问题,这也是莫月男最佩服顾飞的一点,总能在被人忽略的问题上找到蛛丝马迹。“应该是为了隐藏‘辛西娅之泪’几个字!”莫月男不确定地回答,那几个字是用荧光笔写的,开灯后自然被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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