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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0 09:3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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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盛飞鹤

出版社:未来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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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镜里飞出一个我

魔镜里飞出一个我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魔镜里飞出一个我作者:盛飞鹤排版:HMM出版社:未来出版社出版时间:2016-07-01ISBN:9787541761652本书由北京淘梦时光文化传媒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水潭惊魂

一切灾难都从那次拾破烂开始。一切灾难都从捞起一面铜镜开始。

五年级暑假第三天,爸爸就分给我一个任务:“今年暑假,你锻炼一下,自己去挣零花钱。”

接到这个任务,我就直翻白眼,爸爸是一家小企业的老板,我们家也算殷实,用得着我花费暑假里宝贵的时间去挣零花钱吗?假期的每一分钟,对我来说,都是寸金难买寸光阴啊!“方方!”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已经十一岁了,应该通过劳动挣回你人生的‘第一桶金’,既可以积累一些人生经验,也可以知道父母亲的艰辛……”

唉!零花钱变成“第一桶金”,让我有点晕。再者,老爸一旦开始说教,大道理会像滔滔江水般无休无止。我赶快答应马上行动,借机逃离了现场。

爸爸妈妈白手起家,做生意办企业,经过十来年的奋斗,企业小有规模,他们也因此积累了大量的“生意经”“人生经验”“成功语录”……一有机会,爸爸就唠唠叨叨,恨不得全部灌输给我!而我呢,总是会借机逃走。

爸爸越说越激动,他认为这是一件很锻炼人,很能让人忆苦思甜的事。说真的,我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现在,我最想干的事是和同学李辉他们去大丘河游泳,我一直在等他们的电话。

不过,我还是会按爸爸说的去做。因为,从小我在学校里是一名好学生,在家里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我从不惹老师生气,更不会因为一些小事而伤爸爸的心。“第一桶金”,我琢磨着这个常常从爸爸嘴里冒出的有趣的词儿,踏上了挣人生“第一桶金”的“征程”。

我先是去一个火锅店应聘洗盘子,可是老板没有同意,原因是我才十一岁,他怕我能洗干净的盘子还没有我摔碎的盘子多。

我去一个私人小工厂应聘,人家也不要我,说不雇童工,还说我年龄小也没有技术。

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拾破烂。

这活儿应该没有年龄限制,也没有技术性。

我不知不觉走到了大丘河堤上一个很大的垃圾场,像一只饥饿的老鼠,在炎炎烈日下一堆发臭的垃圾里刨着挖着,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破铜烂铁和啤酒瓶子……

说来也怪,虽然又臭又热又累,但我心里却涌出一股子从来没有过的充实感、骄傲感,我想,这大概就是老爸常常挂在嘴边的“劳动光荣”吧!

很快,我的“战利品”就有了一大堆:饮料瓶子、烂纸箱子、废旧钢筋……

我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突然有一双手从后面蒙住了我的双眼。

掰开那双手,我一转头,看见了我的好朋友李辉,他穿着一条蓝色的游泳短裤,赤裸着上身,正笑眯眯地站在我身后。他个儿比我略高,一脸的阳光帅气,肌肉也比我发达,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李辉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不过,有些时候他还得听我的,毕竟我是我们班的班长。“我的天!”李辉望了一眼我身边的一大堆破烂和一条蛇皮口袋,惊叫道:“你在这儿拾破烂?林老板的公子在垃圾堆里挖饮料瓶子?”

我完全可以理解李辉的惊讶——我爸爸连续三年资助贫困学生的事,电视新闻报道过——在同学们眼里,我掉十块钱都不用去捡。

我并不喜欢别人叫我“林老板的公子”。我在学校里任过班长,两次被评为校“三好学生”,三次荣获校“优秀班干部”,这些,足以证明我的优秀,我很反对借我老爸的名气给我撑面子。

我把爸爸交给我的任务告诉了他。李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一直都很敬佩我爸。

我责怪李辉来游泳不叫我,他说给我家里打电话,我爸说我有事出去了。

我背着蛇皮口袋随李辉来到了一个水潭边,那儿还有两个男孩在游泳,他们是我的另外两个朋友胡铁军和张玉鹏。

他们和李辉一样,光着上身,穿着游泳裤。胡铁军又高又壮,一脸憨相;张玉鹏又瘦又矮,猴精模样。

我们四人,就是人们常说的死党、铁杆,我们在同一个游泳训练班,常一起出去参加游泳比赛。在学校里,我们是秦才小学五年级三班的学生,形影不离。在学校外,我们荣辱与共。

如果不是爸爸给我分了这么一个特殊任务,现在我也和他们一样,穿着游泳裤泡在水潭里。“我们来比赛憋气吧?”见我来了,张玉鹏兴奋地说。“好啊!”胡铁军随声附和。

我们四人中,游泳冠军是李辉,虽然他不是四人中身体最强壮的,但只要是体育竞技,他样样第一。“还像往常一样,两个一组比。”李辉拿出一个计时秒表说。作为体育委员,他的身上常常揣着一块秒表,好像他走路、吃饭、睡觉都需要一块表计时一样。“还是我和林方一组,你和胡铁军一组,是吗?”张玉鹏问。他湿淋淋地坐在潭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肋骨清晰可见,像一只刚从水里爬上来的猴子。“老规矩,”李辉举起秒表说,“你和林方先来比。”

张玉鹏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挥舞了一下比甘蔗还细的胳膊,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我迅速脱掉外套,运动四肢,准备下水。“林方!”张玉鹏冲我挥了挥拳头,眉飞色舞地挑衅道,“在学校里你什么都比我强,但是在水下憋气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在我的记忆里,游泳比赛你还从来没有赢过我,对吗?”

他说的是实话,原因其实也不神秘,家长们严禁我们来河滩游泳,我们偶尔偷着来,但我总认为这是十分危险的事。再者,我本来就没他们学得好。“今天我一定要赢你一次!”我也冲张玉鹏挥了挥拳头,毫不示弱。“林方!”李辉拍了拍我的肩膀,“今天下水后把眼睛睁开。”“我做不到。”我耸耸肩说。我们四人中,我是唯一在水里不敢睁开眼睛的人。

尽管大家都说在水里睁开眼睛没事,可我就是做不到,好像我一睁眼,水就会侵入我的眼睛,把我的眼珠子浮出来一样。

我知道,对于一个爱游泳的人,这的确是一件很可笑的事。“预备……下水!”

随着李辉一声令下,我和张玉鹏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时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炙热的阳光离我远去,扑面而来的清凉将我浑身紧紧包裹。我的手尖很快触到了水底,那里软绵绵、滑腻腻,好像是淤泥,还有长满苔藓的石头。

感觉到身边的水在流动,我猜想一定是张玉鹏,不过我不想睁开眼睛去证实。

我说了,我不敢在水底睁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像这条河。

身边的水渐渐安静了下来,我想,张玉鹏也和我一样,像只水底的青蛙,静静地等待。

慢慢地,约五十秒左右后,我快坚持不住了。

我憋气的最高纪录是五十八秒,我一定要打破这个纪录。

又憋了大约十五六秒,我感觉身边的水猛烈袭来,我知道张玉鹏已憋不住,浮出了水面。

坚持!

我咬紧牙关,告诫自己,已赢了张玉鹏,继续坚持,也许能赢了胡铁军,甚至憋气大王李辉。“十、九、八……”我已开始为自己的极限进行倒计时。

数到“一”时,我双足一蹬,准备浮出水面。

我的身子倏地腾起,四肢像青蛙般舒展开来,正要向水面上方游去,脚踝却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地拽住!

我又沉到了水底。

是什么?

什么拽住了我的右脚?

我心里大惊。

我不敢在水里睁开眼睛去看,只好用手去摸那东西是什么。

我摸到了一团软绵绵、滑腻腻的东西,缠在了我的右脚上。

好像是一只手。

一只冰冷的手!

一股寒意迅速从我脊背上掠过,一波一波儿地侵袭着我的肌肤,渗入血液,冷入骨髓……

我奋力地拽着右脚,试图摆脱这只手。可是越拽越紧。

那只手似乎想把我永远留在潭底。

我的大脑已呈现混沌状态。

完了!

我完了,我迫切需要空气,可是越来越多的水涌进了我的口鼻。

不能这样死!我一定要掰开抓住我右脚踝的手!哪怕它是一只拥有邪恶力量的死亡之手!

我蹲下身子,用手去掰。

当我触摸到它时,感觉它软绵绵、滑腻腻的,里面却很坚硬……难道那坚硬的部分是手骨?

不像。

到底是什么抓住了我的右脚?

一股强烈的欲望驱使着我要看看。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林方啊林方!你都快要淹死了,还不睁开眼睛看看是什么害死了你吗?

一声声警语在我苍白一片的大脑里响起,格外清晰,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水底有些浑浊,那是因为我的垂死挣扎,搅起了水底的淤泥。一条细长的小鱼从我肩头掠过,银光一闪,像是一支擦肩而过的死亡之箭。

我曾无数次在水底下定决心要睁开眼睛,都没有成功,而现在却被迫做到了!

我把脸凑近右脚。

我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缠住了我的脚。

水草!

我看见一团水草缠在右脚踝上,那就是为什么我摸上去软绵绵、滑腻腻像只手的原因。

可是,水草里面为什么是坚硬的呢?

用手拨开那团水草,我看见里面裹着一条暗红色的金属链子,正是那条链子缠住了我的脚踝……

我去解脚上的链子,根本解不开。

咕嘟咕嘟……我已憋不住气,水不断地涌进了口鼻,我甚至看见了我在水底吐出的一串串水泡。

拨出链子!

我那濒临死亡的大脑又冒出了一个主意。我不知道已死掉一半脑细胞的大脑出的主意会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我蹲低,双手抓住链子,来了个旱地拔葱。噢!不!是水底拨葱!

没拔动,似乎那链子在水底的泥里长着根,而且根须还很深。

很快,我明白了,链子下面连着的东西埋在淤泥里。

我用手狂挖。

淤泥从水底扬起,像丑陋的张牙舞爪的死神扑向我,我甚至看不清口鼻里不断呛出的气泡。

我终于拽出了那玩意儿。双脚狠狠一蹬,迫不及待地蹿出水面。“哗”的一声,我的脑袋破水而出。

空气!

阳光!

一切都那么美好!

我爬上岸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吐着水,呼吸着,那贪婪的模样,好像已有三百年没有呼吸过空气一样。阳光重新照在我身上。“天!两分二十六秒!”我听到了李辉从来没有过的赞美声,“你太酷了!林方!”“林方!”接下来是胡铁军沙哑而傻乎乎的声音,“你是不是为了赢我们,天天在家里练习啊?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

我真想给他俩脸上一人一拳。我的脚被河底一物缠住,差一点儿命断潭底,他们居然以为我超常发挥……

张玉鹏的反应更夸张,直接愣在了河边,痴痴地瞪着我,好像我是一条刚刚从河里冒出脑袋的人鱼。

好半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一,因为我一直在吐水。第二,我已快被他们三个气得无语。

见我的嘴像一个烧开了的水壶一样不停地往外冒水,李辉看出了点儿异样,赶紧来帮我。

躺在一块晒得发烫的巨石上,李辉有节奏地双手按压我的腹部,水不停地从我的嘴角往外冒,我感觉自己像一辆消防车,装了几吨水。

直到看见我脚上缠着东西,大家才明白我破憋气纪录的真正原因。直到这时,我才从我的三个好伙伴的脸上看到了同情之色。“我的天!”张玉鹏惊叫道,“原来有东西缠住了你的脚,让你游不出河面,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在水底憋那么长时间!”

见我气色渐渐恢复过来,李辉把目光移到了我脚上:“你脚上缠的是什么?”“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在水底憋这么长时间了吧?”我终于吐完了肚子里的河水,一脸怨气地瞪着他们说,“我差一点儿淹死在水底,你们三个还自称是我最好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去救我?太不够朋友了!”

他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愧疚。当然他们绝不是故意见死不救。他们和我一样,还只是几个十一岁的孩子,预料不到这种意外。“对不起!”李辉第一个表达歉意,“如果我知道是这种情况,肯定会跳下水去救你。”

张玉鹏和胡铁军也先后道歉和表态。

见他们态度诚恳,我的气稍稍消了些,俯着身子,去研究脚上带出的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

紧紧缠绕在我右脚踝上的是一条铜链子,链子的另一头系着一扁平圆盘状物体,因为沉甸甸的,好像是金属物,因为沾满了淤泥,暂时看不出它的材料。“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李辉捧着那滴答着泥水的圆盘嘀咕着。他认真起来,表情显得特别坚毅。“兄弟们!”我抬了抬脚,嚷道,“先帮我把这玩意儿从脚上解下来再研究行不行?”

说来也怪,我在水底怎么也解不开的链子,李辉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随后他拿着那玩意儿趴在水边洗了起来。

泥沙洗尽后,露出了一面雕刻着花饰的圆形铜饼,在阳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这是什么啊?”张玉鹏把脑袋凑过来问。

胡铁军也被那不明物深深地吸引住了目光。

李辉把那圆盘翻了个过儿,这一面是光面,但是黑色。“它是一面古代铜镜!”李辉判断道。

铜镜?那光滑的一面是黑色,怎么会是古代的铜镜?“这上面有一行小字。”李辉指着光滑的黑面说。

这时,我们三人才看见不显眼的地方刻着一行小字:“千万不要刮开镜面”。

小字用篆书刻成,似乎很有些年代。

我们不由得相信,这是一面铜镜,而且镜面被黑漆封刷。“什么意思?”我喃喃自语,“镜面用黑漆封刷着,还刻上一行字,不让人刮开?”“一定是故弄玄虚,”张玉鹏不屑地说,“刮开这层黑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从镜子里出一个时空隧道?”“我们刮开它看看,”李辉从裤带钥匙链上取下一把小工具刀,“瞧瞧刮开它到底会发生什么?”“不不不!”我伸手阻止,“还是拿回家让我爸爸看看,让他研究一下。”“你害怕了?”李辉望着我,讥笑道。“不是害怕,”我说,“只有古代才有铜镜,我爸爸喜爱古董,喜欢研究历史,也许他知道这铜镜上刷黑漆是怎么回事。”

李辉没再说什么,嘴角却露出了一丝不屑之意。我做事比他规矩保守,他常笑我是温室里长大的孩子。第二章奇怪的铜镜

我琢磨铜镜可能没准是古董,就收起来,把废品卖了五十八块钱。当我怀揣着人生的“第一桶金”,拎着沉甸甸的古怪铜镜回家时,夕阳西下,已近黄昏。

到家时,妈妈惊奇地瞪着我手里的铜镜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我说:“是一面铜镜。”

我妈妈叫田小蕙,三十五岁,瓜子瘦脸,一双深邃有神的大眼睛,妈妈善良、单纯,常常为电视剧里的人物抹眼泪。她还热情而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她总是第一个伸出援手。

当我大踏步走进客厅时,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书,不用看书名,我就知道爸爸又在读关于成功学之类的励志书。爸爸在他的同龄人中已经算成功了,不过他还想更成功。

我爸爸叫林万洲,只比妈妈大两岁,不过面相上却比妈妈大了有十岁,那是因为他十年创业,风里来雨里去的结果。他头顶有点儿秃,不过他总是能用四周稀疏的头发遮掩住,爸爸称这为“地方支援中央”。

爸爸爱唠叨他辉煌的过去,唠叨我的还非常遥远的未来……不过,我虽然不喜欢听,却知道他也是为了我好。

一只漂亮的小狗跑了过来,它是我的宠物狗毛毛。

毛毛是一只白色的泰迪犬,两年前因为重病被它主人丢弃,妈妈见它可怜,捡回了它,经过我们一家人的精心护理,它居然活了过来,从此成为我们家的一员。“欢迎……欢迎……”一个尖尖刺耳的声音从阳台上传了出来,那是我家的“大嘴”在说话。

大嘴是我养的一只非洲灰鹦鹉,在我和爸爸的调教、训导下,巧舌如簧,能说很多话,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大嘴。

每次有人进门,无论是谁,只要灰鹦鹉听见开门声,就会不停地叫:“欢迎……欢迎……”

我非常喜欢小动物,家里除了毛毛和大嘴,还养了两只乌龟,聪聪和肉肉,还有一缸热带鱼。妈妈说我们家像动物园,爸爸说我们家像原始森林。“方方!”爸爸放下手里的书,问道,“挣到你人生‘第一桶金’没有?如果没挣到,这个暑假我不会给你零用钱的!”“我捡破烂挣了五十八元!”我骄傲地一把掏出了裤里的钱,在爸爸眼前晃了晃。

我解释自己是捡废品挣了这些钱,爸爸一听,颇为失望,他嘴里嘀咕着说捡废品挣钱人人都会,锻炼不了人。

妈妈见爸爸有点儿打击我的情绪,说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并催我赶快洗洗,换衣服吃饭。“你手里提的是什么?”突然,爸爸注意到了我手里的铜镜。

我把在大丘河边遇见李辉三人,在比赛潜水憋气时的遭遇如实告诉了爸爸妈妈,只听得他们心惊肉跳。我从不撒谎,只想把铜镜的真实来历说给他们,却早忘了他们严禁我私自下河游泳的事。“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丢了命?”爸爸严肃地训斥我,“你再敢下河游泳,我保证整个暑假都不会让你和李辉他们三个出去玩!”“爸爸!”我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到了铜镜上,“这是一面古代铜镜吗?它的镜面被黑漆刷了,还刻着一行小字。”

爸爸赶忙把铜镜接到了手里。“应该是一面古代铜镜,”爸爸仔细瞧着,额头上露出三条深深的皱纹,“只是为什么镜面上刷着黑漆?上面还有一行小字……”

毛毛跳上沙发,用一个小黑鼻子嗅着铜镜。那铜镜在河底埋了不知多少年,有一股鱼腥味儿。

爸爸是一个对什么事都非常执着的人,不仅上网查了资料,还在书柜翻出资料来研究。可并没有鉴定出那铜镜是哪个年代的。“看大小,它像是秦汉之镜;看形状,它像是隋唐之物;看厚薄,它又似宋元之宝……”爸爸颇显专业地说,“可是,镜背上却有一张人脸图案,和我所了解的历代铜镜背纹图饰都不一样……”“人脸图案?”我问,“什么人脸图案?”

爸爸翻过镜面,我看见镜背上雕刻着一张皱纹满面的老人脸,闭着双眼,表情诡异。我惊奇地问爸爸之前为什么没看见这张脸,爸爸说镜背上这个雕刻纹理细腻,他也是刚才用洗衣粉好好洗刷了后才发现的。“那镜面上刷的黑漆和这行小字是怎么回事?”我钦佩爸爸的细心,期待他解开更大的谜团。

铜镜正面刷着黑漆,背面细刻着一张脸,我越来越觉得其中有古怪。

爸爸紧皱双眉,似乎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突然,爸爸笑了。 “也许它是一个仿古铜镜,”爸爸说,“一个玩具而已!”“什么?玩具?”我大叫,“怎么会是一个玩具?”我从小到大的玩具够多了,我可不希望再捡一个玩具回来。

爸爸指着那行诡异的篆书小字说:“这铜镜的镜面上刷着一层黑漆,还刻着‘千万不要刮开镜面’,镜背上雕刻着一张诡异的脸,足以说明这是一个玩具,厂家故意这么设计,故弄玄虚,吸引像你这样拥有强烈好奇心的孩子去买……”“可是,我不是买的,”我说,“我说过了,它是在水潭里捞的。”“这有什么?”爸爸说,“别的孩子买来的,玩腻了扔进了水潭里呗!”

爸爸是一个商人,他考虑问题总喜欢从商业的角度出发。

不过,听上去也挺有道理。

趁妈妈的饭还没有端上来,我赶快去喂我的小动物们,爸爸妈妈太忙,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常常忘记喂养它们。

最有趣的是喂大嘴,它每啄一粒鸟粮,都会对我说一声:“谢谢!”

据科学家说,成年非洲灰鹦鹉的智商经过训练可以达到五岁孩童的程度,大嘴是一只非常聪明的鹦鹉。

毛毛也很好玩,我每给它喂一截火腿肠,它都会立起两条后腿,然后合抱住细细的前爪,对我作揖点头,萌态十足。

当然,它们这么有礼貌,并非天生,都是我长期训练的结果。

吃过晚饭,我洗个澡,回到卧室,躺在床上。

辗转反侧了一阵,我坐起来,拿起了放在写字桌上的铜镜。当爸爸确定它是一个玩具后,我就把它带回了我的房间。

我翻来覆去抚摸着它,抚摸那封着黑漆的镜面,抚摸那雕刻着老人脸的镜背。怪脸双眼微闭,似乎在呼呼大睡,我真羡慕他,因为我现在大脑兴奋不已,怎么也睡不着。

我久久注视着那行小字:“千万不要刮开镜面”。

夜深人静,这面古怪的铜镜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吸引着我,令我心神不宁。

难道它真的是一个玩具吗?

镜面上的黑漆、警语和镜背上的怪脸真的是商家的一种促销方式吗?

突然我有一种冲动,想刮开那镜面。

刮开又有何妨呢?

如果它真的只是一个玩具,刮开又有什么关系呢?“千万不要刮开镜面!”

多么富有挑衅性的一句话啊?如果它真的是一个商家制造的玩具,有多少人会刮开它呢?假如,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一笑了之吗?

李辉不屑的表情在我脑海浮现。我顿了顿,终于,我拿起桌子上笔筒里的一把小剪刀,开始刮镜面。“嚓嚓嚓……嚓嚓嚓……”

镜面在我锋利的剪刀刃下发出声响,黑色的漆末儿一点点脱离镜面,被我一吹,四下纷飞。

光滑明亮的镜面一点点露出,一面光可鉴人的铜镜呈现在我眼前。

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出现在了镜子里,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让镜面显得格外明亮——那是我的脸——我的那双大眼睛遗传自妈妈。班上女生说我很帅,我想主要因为这双眼睛。

我看见镜子里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我想,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玩具,肯定会有人被上面的文字吓住,想刮却不敢刮开它,可我刮开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既没有从镜子里出现时空隧道,也没有跳出一群妖魔鬼怪。

不过我得承认,刚才我在刮镜面时,有一点儿小紧张。

虽然我并不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

怀着一丝胜利感,我对着镜子微笑了起来,好似手里捧着缴获敌人的战利品。

镜子里的脸也冲着我笑。

冷笑。

一丝恐惧感倏地攥住了我的心。

不对,有点儿不对。

我是对着镜子微笑,镜子里的我怎么会对着我冷笑?

难道我自以为在微笑,其实在冷笑吗?

不会。

我没有那么笨,笨到连自己在微笑还是冷笑都区分不清。

一股过电般的麻酥感迅速传遍全身,我的笑容渐渐消失,我相信自己此时已被吓得面无表情,可是,镜子里的我还在笑,冷笑,不停地冷笑……

然后我看见镜子里的我转过了脸,给我留下了一个后脑勺。那绝对是我的后脑勺,寸头,有点儿尖,妈妈说是小时候没有睡平。接着那后脑勺渐渐离开镜子,留下一个背影,一个略略消瘦的我的背影。

背影慢慢远去。

直到消失……

一双无形的恐惧之手紧紧抓住我,嵌入我的肉中,令我浑身颤抖——我现在坐在床上,既没有转身,更没有离去,镜子里怎么会有我转身离开的背影呢?

难道是幻觉?

我眨了眨眼睛。

忽然,我又看见了镜子里我的脸。

一脸的惊恐、迷惑、不安。

正是我现在的表情。

也就是说,现在镜子里我的脸,很正常。

至少,它现在反映了真实的我。

可刚才镜子里的我为什么不听话呢?我对他微笑,他冲我冷笑!我面对着他,他却转身离去!

难道……难道刚才出现了幻觉?

一定是幻觉!

我只能给这样不合常理的事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

睡觉!

我把镜子扔到写字台上,缩进了被窝。

我太累了,不想再纠结这事,刚才一定是产生了幻觉!第三章我隐形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大嘴的叫声吵醒的:“林方!起床!林方!起床……”

透过窗帘缝隙,我看见太阳已老高,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方方!”爸爸的声音飘了进来,“过来谈谈你昨天第一次挣钱的感受。”

我觉得爸爸有时候真烦,我才起床,还没有出卧室门,还没有洗漱,他就让我谈感受,真受不了,我假装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我正要转身去叠床上的毛巾被,突然听见从客厅里传来一个声音:“昨天那点钱我很容易就挣到手,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好谈的。”

我非常惊讶,那是一个男孩的声音,听上去还非常耳熟。

大清早,家里就来了一个男孩,而且男孩回答着爸妈问我的问题……我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像警觉的兔子一样把耳朵竖起来。“没什么了不起的?也没什么好谈的?”爸爸略带生气的声音传了进来,“你的口气还不小?”

男孩不屑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就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如果今天还让我出去挣一笔钱,我还能轻松挣二百元呢!”

我浑身一震,像不小心触了电——我明白了那声音为什么听上去耳熟,那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

虽然那说话傲慢的口气一点儿也不像我,但那的的确确是我的声音,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和我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毛巾被从我手中滑落,我蹑手蹑脚走出卧室。

接下来我看见的情景差一点儿让我瘫倒在地:爸爸、妈妈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餐,而他们的旁边还坐着……还坐着一个我……

我以为自己还没有洗脸,眼屎让自己产生了幻觉,于是使劲挤了挤双眼,甚至用双手搓了搓双眼,可是,那坐在爸爸妈妈身边正在吃一个鸡蛋的我确实存在,绝非幻觉。

这就像是在梦中……噩梦!我使劲地掐了掐自己的右腿,很疼。我确信我已醒来,我确信我所看见的怪事绝对是真实的。

我的脑袋里像有一千只绿头大苍蝇在嗡嗡嗡地飞:从哪里钻出来另外一个我?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假林方?“方方!”爸爸还在为假林方刚才的话而生气,“我们做什么事都要谦虚,不要骄傲……”

假林方立刻打断了爸爸的话:“我哪骄傲了?你刚才让我谈昨天挣钱的感受,我就告诉你那很容易!怎么就骄傲了?”“你什么时候还学会顶嘴了?”爸爸放下了筷子,一脸的不高兴。“好了,好了,万洲!”见爸爸要和假林方斗气,妈妈赶快打圆场,“我们吃了饭还要去工厂,你不要和儿子较劲了。”

我悄悄走出了餐厅。

往常,毛毛一见我出来,一定会跑过来蹭我的腿。而今天,它却像没看见我一样。

餐桌旁,爸爸似乎强压住了对假林方的不满,重新拿起筷子低着头吃饭。妈妈在喝一杯牛奶。“爸……爸爸……”我叫了一声,觉得喉头干得像塞了一团棉花,我知道那是因为恐惧。

试想,谁大清早遇见我现在所遇见的怪事,能不恐惧得要死呢?“干什么?”爸爸听见叫声,抬起头,望着坐在对面的假林方。

我明白了,因为我和假林方声音一样,爸爸以为是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假林方在叫他。

为了让爸爸看见我起床走了出来,我走到了爸爸对面,也就是假林方的背后。

奇怪的是,爸爸的眼睛始终盯着假林方,没有瞧一眼假林方身后的我。更奇怪的是,我现在离妈妈也近在咫尺,妈妈既没看我一眼,也没有招呼我坐下吃早餐。往常,只要我一出现在餐桌边上,妈妈可是恨不得让我把整个餐桌的食物都吃了呢!

为了引起爸爸的注意,我站在假林方身后朝他招了招手,爸爸还是没有看向我。这时,妈妈刚好抬起了头,目光扫向我站立的位置,我朝妈妈笑了笑,她的目光又飞快地移到了别处,似乎我根本不存在。

爸爸妈妈已看不见我,刹那间,我明白了一件事——我隐形了。

我已成为一个隐形人!

怪不着喜欢围着我转的毛毛也对我视而不见!

我的脑袋已不是像刚才那样嗡嗡地响,而是如遭雷击般地轰隆隆地响——隐形!我怎么会隐形?那可是在科幻电影里才见过的事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发生在我身上呢?

我想大声疾呼,我想大声问爸爸妈妈餐桌旁的另一个我是谁,想大声质问这个假林方是何方妖魔,可是,我已张开的嘴又慢慢闭住……

爸爸妈妈一定不知道眼前这个林方是假的,一定不知道他们真正的儿子已经隐形。如果我这么冒冒失失地大喊大叫,一定会吓坏他们,尤其我爸爸,还有心脏病。

而我爱我的爸爸妈妈,我不想这么做。“方方!”喜欢唠叨的爸爸开始说教,“你年纪还小,一定要谦虚。爸爸刚才让你谈昨天勤工俭学的感受,是想让你知道一下我和你妈妈奋斗到今天不容易,你怎么能说这事没什么了不起呢……”

假林方虽然没再顶嘴,但我看见他烦躁地把筷子和嘴巴弄得很响,像是用筷子在敲架子鼓,像是一个三天没吃饭的乞丐在吧嗒吧嗒拌嘴。

我虽然也烦爸爸的唠叨,但我从来不会表现得这么过分,我顶多会赶快吃完饭逃离餐桌。

吃完早餐,爸爸和妈妈出了门。

妈妈是爸爸工厂的秘书,他们每天一起去上班。“你是谁?”爸爸妈妈走后,我问那个仍然坐在餐桌旁大吃大喝的假林方。

假林方似乎早知道我的出现,慢慢转过了头,然后索性把椅子也转了过来,面对面地望着我,而且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这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隐形了。“我是林方。”假林方淡淡地回答,同时还嚼着嘴里的一截火腿肠。“不!”我尖叫道,“我才是林方!”“你不是林方,你只不过是一个隐形人而已!”假林方脸上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现在我才是林方,是这个家的小主人。”

听到他也说隐形人这三个字,我再一次确定自己隐形了。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说我隐形了?我也觉得刚才爸爸妈妈看不见我了,可是,为什么你好像能看见我呢?我看见你现在正盯着我的眼睛。”“因为我是一个幽灵,所以我能看见你。”假林方不屑地说,“而人类看不见你。”“幽灵?”我浑身一颤,“你……你是从哪儿来的幽灵?为什么要变成我的样子?你……你来我家想干什么?”“取代你。”假林方继续着他那邪恶的笑,“取代你成为这个家的小主人。”

毛毛在餐桌下不停地叫,似乎想要让假林方喂它,假林方烦躁地踢了它一脚。“你……你为什么踢我的狗?”我气愤地问,想上去和他搏斗,但我怀疑自己隐形后,是否还有力量。“它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狗。”假林方冷冷地说,“是我的狗,别说我踢它一脚,就是我把它吊起来,你也管不着。”

假林方突然连带椅子一起转回身,继续吃他的早餐,细嚼慢咽,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绕到假林方对面刚才爸爸坐的位置,“你是从哪儿来的幽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细细端详着假林方那张脸,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与我的不同,哪怕一丝一毫,以此证明他只不过是一个误闯进我家的幽灵,和我没任何关系,一会儿就会离开。“我从哪儿来,”假林方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丝冷笑很熟悉,但我确定我的这张脸不会这么笑。虽然我还只是一个孩子,但我对任何人都非常尊敬、谦逊,不会露出这样傲慢冷酷的笑容。“我怎么会知道你从哪儿来?”我没好气地说。

突然,我想了起来,昨晚在那个铜镜里见过这个冷笑。“啊……”我惊得捂住了嘴,“难道……难道你是昨晚铜镜里那个……那个幻觉?”“不是幻觉。”假林方斩钉截铁地说,“你昨晚在铜镜里看到的脸不是幻觉,而是我。现在,我出来了。”“怎么可能?”我浑身战栗,嘴角哆嗦,“铜镜里怎么……怎么会有另外一个我?”

他就坐在我对面,我看清楚了,他绝对不是谁化妆或易容而变成的我,他就是我,另一个我。那灵动明亮的大眼睛,那高挺漂亮的鼻梁,甚至我嘴角左边一个独一无二的小痣……“因为你捡的铜镜是一面魔镜,”假林方幽幽地说,“这魔镜对十五岁以下的小男孩有一种魔力,如果谁照了它,就会从魔镜里出来另一个他,一个邪恶的他,来取代这个小孩的生活,而原来的这个小孩,则会自动隐形……”

唉!也就是说,昨晚我刮开铜镜上的黑漆,照了镜子后,激活了镜内的我。不是吗?当时镜子里的我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和我不一致……

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像是万马奔腾而过,乱糟糟的。我试着梳理着思绪:我遇到了麻烦,我遇到了一个马上会被幽灵取代的麻烦,我必须振作起来,把他从我家里赶出去!“请你回到魔镜里好吗?”表面上我是在央求,其实是在哄骗,“你是一个幽灵,我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你们幽灵的生活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而我们人类小孩子的生活却像笼鸟一样被囚禁着,你取代我,生活在这个家里,简直就是……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谁说我们幽灵的生活像鸟儿一样可以自由飞翔?”假林方吃着蛋糕说,他好像永远吃不饱。“电影上看的。”我说。“幽灵有很多种。”假林方说,“我不是那种独立形成的幽灵,我源自于你,在你没有照魔镜前,我和你是一个人,在你照了魔镜后,才有了我这个幽灵。所以,我的过去就是你的过去,我并没有另外一个过去,我更不会飞翔。”

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我为什么要刮开铜镜上那黑漆封刷的镜面呢?显然,是有人知道那铜镜是一面害人的魔镜,好心用黑漆封刷了它,而我却刮开了黑漆,解除了封印。“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取代你,”假林方说,“但是这也不能怪我,怪只怪你运气不好,捡到了魔镜,更怪你手贱,把镜面上的黑漆刮了下来,你没看见上面刻着的那行字吗?”

我现在十只手赞成假林方的话,是我手贱,刮开镜面,照了魔镜,让魔镜变出一个幽灵我,并且放出了他。“你……”我哆嗦着问,“那你准备在我家里住多久?”“你还不明白吗?”假林方说,“我不是来你家做客的,我是来取代你的,我要在你家里住一辈子。”“不……”

我尖叫一声,情绪几近崩溃,扑向了他。

我要亲手抓住他,把它塞回魔镜,抢回自己林家小主人身份。第四章鸠占鹊巢

当我死死地抓住了假林方时,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只是隐形了,别人看不见了而已,而我的身体还存在,我的头、我的手、我的脚……身上的零件一样儿也没少。

这样,我的力量也就还在。

我两只手死死抓住了假林方的一条胳膊,把他往我的卧室里拽。“我要把你塞回魔镜!”我歇斯底里地喊,“我一定要把你塞回魔镜去……”

假林方使劲地挣脱着我的手,不一会儿,我们俩拉拉扯扯,搂抱在一起,并摔在了地上。

一会儿我把他压在地板上,一会儿他又翻过身反压住了我,我这才发现,因为我们曾是一个人,所以力气一样大,一时之间,谁也征服不了谁。“好好好!我跟你去卧室!”假林方突然喊了起来,“我让你把我塞回魔镜,只要你能做到。”

我以为假林方屈服了,松开他站起了身。

假林方突然间很听话,随我走进了卧室。“回到魔镜里去!”我指着写字桌上的魔镜命令他。“你以为我想回去就能回去吗?”假林方冷笑着把魔镜拿起放到了地板上。

假林方踩在魔镜的光面上,接着又拿起沾满了脚印的魔镜往自己头上砸了几下,瞪着我说:“别说我不想回去,就是我想回去,现在也回不去。认命吧,你!魔镜为我们俩安排好了各自的命运,不是你我所能改变的。想把我塞回魔镜吗?来啊!把我塞回去啊?”

我沮丧地一屁股坐在了卧室小床上,我发现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也塞不回去了,我刚才的念头只是我一时冲动,单纯的想法。“那……”我问,“怎么才能让你回到魔镜里去?”

我一定要让他回到魔镜去,我不能让另一个我取代我,霸占我今后的生活。“我不知道,”假林方说,“但魔镜知道。”“魔镜知道?”我以为他在戏弄我,“魔镜怎么知道?他又不会说话?”“怎么不会说话?”假林方指着魔镜说,“魔镜爷爷长着嘴,怎么就不会说话?”

我把魔镜翻了过来:“你是说镜背上的雕刻?”

假林方点点头,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我能把他送回镜子里去。

我望着魔镜背面的老人脸,才明白那其实就是魔镜的脸。“魔镜爷爷!”我声泪俱下地捧起魔镜,“我不是故意的,更不是故意地刮开了你……你后脑勺上的黑漆……现在……现在请你把这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幽灵带回镜子里去吧!我受不了他……”

我呜呜嘤嘤地哭了起来,可是任凭我哭哑了嗓子,那张脸还只是一个雕刻,纹丝不动。“你叫不醒魔镜爷爷的,”假林方幸灾乐祸地说,“他睡一觉要五百年,这五百年时间,谁也把他吵不醒。”

中午,爸爸妈妈回来后,我想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他们,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真正的儿子已变成了隐形人,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实际上是一个从魔镜里出来的幽灵,可是,我犹豫了,虽然我有声音,我可以告诉他们,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怪事肯定会吓坏他们,尤其爸爸还有心脏病啊!

权衡再三,我决定先不告诉他们,试着自己解决这事。

贤惠、勤快的妈妈很快做好了一桌饭,爸爸和假林方围坐到了餐桌旁。

望着假林方狼吞虎咽的模样,我感觉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响了起来。

真要命,我已隐形了,就让我的饥饿感也隐形了多好,居然还会饿?这让我又明白了一件事,虽然我隐形了,但我还是个正常的人,比如饥饿、寒冷、疼痛……都还在!

我不断地了解着隐形后自己的身体状况。

吃过午饭,妈妈去厨房洗锅,爸爸见假林方去开电视看动画片,便说:“方方!去把餐桌抹一下,把地拖一下。”“我忙着呢!”假林方聚精会神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动画片,陶醉于动画片的情节中。

我看到了我与假林方的不同,每天吃过饭,擦桌子和拖地的事都是我来做,我觉得妈妈做饭很辛苦,不能把所有家务都压在她身上。“我让你去把餐桌擦一下,你怎么回事?”爸爸生气了。

假林方“啪”地把遥控器摔在了茶几上,去擦餐桌。

爸爸望着假林方的背影,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一定感觉到“儿子”和往常有一点儿不一样,但是,他绝对想不到他的儿子已被“狸猫换太子”了。

假林方拿着抹布在餐桌上挥舞了两下,算是擦干净了餐桌。

爸爸刚转身进卧室去睡午觉,假林方就扔下拖把,跳到了沙发上继续看动画片,还把声音放得很大。

我悄悄走进厨房,想去吃点儿东西。

妈妈围着一块蓝色的碎花围裙,在灶台前仔细地清洗着碗碟。

站在妈妈背后,我飞快地抓起盘子里的残羹剩炙塞进嘴里。我发现,那些食物只要一进我的嘴,也就跟着我隐形了——真是神奇有趣!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假林方,偶尔隐形一下是一种奇妙有趣的体验!

吃饱后,妈妈还没有干完厨房的活儿。我走出厨房,见拖把扔在地上,假林方还在看电视,我知道妈妈出来后一定会去拖地。

我知道妈妈已经很累了,所以捡起地上的拖把,拖起了地。“你不能这么做!傻瓜!”假林方瞪着我说道,“我妈妈马上就要从厨房出来了,如果她看见一个拖把自己在地板上拖地,她会发现我们的事,你不希望她知道你已经变成隐形人了,是不是?”

我讨厌他把我的妈妈叫妈妈,但是,他现在确实取代了我,已成为妈妈的儿子。“对。”我停止了拖地,“我不希望妈妈知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事?”“因为你是一个非常爱你爸爸妈妈的孩子,”假林方邪邪地笑道,“你不希望他们知道你成为隐形人而伤心。如果你想让他们知道,你早说了。而且,你爸爸有心脏病,你尤其不能告诉你爸爸。”“我爸爸有心脏病你也知道?”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当然知道。”假林方说,“别忘了在你没有照魔镜前我们是一个人。”

这一切让我头脑昏沉沉,我走进卧室,倒在床上。

我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一双手拎着衣领提了起来。“睡到地板上去!”假林方把我摔在地上,恶狠狠地说,“这是我的床!”“你的床?”我从地上跳了起来,把他推到了墙上,“我睡这张床长大的,怎么是你的床?”“隐形人!”假林方把我反推到了另一边的墙上,“清醒一下吧?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只剩下声音的幽灵,除了我,这世上没有谁能看见你,赶快离开这儿吧!这儿已经没有一针一线属于你,你跟我争任何东西都是白费力气!”

幽灵!他叫我幽灵?

真正的幽灵叫我这个原来的小主人为幽灵?真是滑稽!

不过,很快我就发现这一点儿也不滑稽。他现在有血有肉,和真正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而我这个真正的人,却隐了形,像个在家里飘荡来飘荡去的幽灵!

唉!这个魔镜真是太邪恶了!邪恶得令人战栗!令人无语!“方方!”妈妈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你在屋里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没什么。”假林方回答,“我在读一本关于幽灵的小说。”“可是你过去读小说都不出声的啊?”妈妈的脚步声已快到了门外。

假林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机智地答道:“妈妈!这本关于幽灵的小说太好看了,我情不自禁地读出了声。妈妈你忙你的吧!我没事。”

因为我们俩的声音一样,妈妈并没有听出是两张嘴在说话,她的脚步声又从门外离开了。

假林方躺在我舒适的小床上,然后指了指地板,我为了不惊动爸爸妈妈,屈服了,老老实实地睡在地板上。

很快,假林方不仅仅霸占了我的食物、我的床,还夺走了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和三个铁杆兄弟,总之,没有几天,假林方就拥有了我的一切生活。

眼巴巴地望着假林方穿着我的衣服,趿着我的拖鞋,在我的家里走来走去,看着我的漫画书,打我的游戏机,吃我的小食品,享受我过去拥有的一切,却不像我那样懂事地帮妈妈干家务,不做我的假期作业,我却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

有时,我的三个铁杆兄弟李辉、胡铁军、张玉鹏会来我家里玩,看着他们四人坐在客厅里打扑克,我只能像假林方的影子一样站在他背后,即使看他出错了牌,也一声不敢吭。

因为假林方他熟知我的一切,所以我最熟悉的三个好朋友并没发现正和他们打扑克的不是原来的我,而是一个妖怪。

我曾想把我的遭遇告诉李辉他们,可是最终,我还是决定不张口。在我没有找到可以让假林方回到魔镜里的办法前,我告诉他们也没用,只能徒增他们的恐惧,甚至这事还可能传到爸爸耳朵里……“如果你想成为真正的我,”这天,爸爸妈妈上班后,我又告诫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假林方,“你必须帮妈妈干些家务,不然你不可能成为我,因为我不像你现在这般懒惰。”“不要再像你爸一样教育我!”假林方忽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冲我吼道。“还有,”我才不管他发不发怒,继续说着,“暑假已过一半了,你也该写写暑假作业了,如果作业完不成,九月一号是报不了名的。”“九月一号报得了名报不了名,是我的事,”假林方讥笑道,“不用你这个隐形人闲操心!”

大概在心里我也暂时承认了假林方代表着我,所以我一见他什么做得不好,就不停地提醒他、督促他,终于有一天,我把他激怒了。“你马上离开这个家!”假林方一边把我往门口推,一边吼,“我不需要一个跟屁虫每天凑在我耳朵边告诉我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烦死了!”

我也立刻被激怒。“该离开这个家的是你!”我反推着他,“因为你是冒牌林方,这不是你的家,这是我的家!”

我们俩推推搡搡,因为爸爸妈妈不在,我们毫无顾忌。“好!”假林方突然指着我鼻子说,“一家不容二主,既然你不想离开这个家,我就离开。不过,我离开后,你一定会后悔的,而且会低三下四地把我请回来!”“把你请回来?”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做梦都想让这个幽灵林方离开我的家,如果他真的能离开,我放炮庆祝都觉得不过瘾,怎么会后悔?怎么会低三下四地把他请回来?这个不知好歹的假林方真是痴人说梦!

假林方突然松开手,头都不回地大踏步朝门口走去,然后甩门而去。

我愣在了原地,因为我知道假林方非常享受我的生活,刚才只不过开了个玩笑……现在,他居然真的离开了我的家,我一时琢磨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分钟后,当我站在阳台上望见假林方确确实实走出了小区大门,消失在街上的人流中时,我跳了起来,兴奋地在家里大喊大叫,吓得毛毛都钻进了沙发底下,半天不敢出来。大嘴则不停学着我的话:“他走了……他走了……”

我冲进我的卧室,一头栽倒在小床上,幸福地想,这张舒适的床又回到了我的怀抱,这个温暖的家又回到了我的手里,我的一切一切,都将重归于我……

可真的是这样吗?第五章少不了的幽灵“方方!方方!你在哪儿呢?”

我正趴在我的小床上迷迷糊糊地做美梦,突然听见从客厅里传来妈妈的叫声。

显然,这一觉我睡到了中午,爸爸妈妈都回来了。“我在我屋子里。”我回答了一声,猛地从小床上爬起。

我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妈妈的目光在我屋子里扫了一圈,然后她一脸惊奇地问:“咦!我听见方方的声音从他屋子里传出来的啊?怎么没有人?”

已从床边站起身、正要上前搭话的我瞬间停下了脚步,我突然想起,我还隐形着,尽管假林方已离开了家,但这并没有结束我的隐形状况。我高兴得过了头,忘了这事。

妈妈见卧室里没有我,又去推卫生间的门,然后去其他屋子找。“奇怪!”妈妈皱起细细的柳眉,对同样也是一脸疑惑的爸爸说,“我听见方方的声音了啊?怎么家里没人?”“我好像也听见了。”爸爸以为我跟他和妈妈玩藏猫猫的游戏,去每个门后和家具下面找我,但他们只找到了毛毛。

爸爸的举动让我觉得好笑,因为和他们藏猫猫都是上幼儿园时的事了,我现在已上小学五年级,他们怎么还会这么想?“那方方去哪儿了?”妈妈问爸爸,“他从来不会没告诉我们一声就出去的啊?”

妈妈说的是,我出门都会告诉他们一声,如果他们不在,我会给他们打一个电话。“方方的手机也没在,”爸爸在我卧室里转了一圈,“我们打个手机。”

我知道假林方出门时带走了我的手机。

妈妈抓起茶几上的一部电话,拨打我的手机号。“关机。”妈妈失望地放下电话。“这孩子!”爸爸不满地说,“这一阵子不知道怎么了?又懒又不听话,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现在出门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站在爸爸旁边的我有一股子强烈的冲动,想大声告诉他们,其实这一阵子那个又懒又不听话的林方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他们真正的儿子已经隐形了,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你给他讲道理的时候话不要太多,”妈妈说,“孩子大了,有逆反心理了,你说多了反而不好。我也发现这一阵子孩子有点儿不一样,我们的孩子一直很优秀,过去不是这样的。”

爸爸点点头。

在厂里,爸爸是一把手;在家里,爸爸却很听妈妈的话。

爸爸给爷爷打电话问他孙子在不在那里,结果被爷爷臭骂了一顿:“你们一天怎么搞的?光知道做生意,把方方一个人扔在家里不管,赶快去给我找……”

爸爸下楼去找,妈妈给李辉、胡铁军、张玉鹏家各打了一个电话。半个小时后,爸爸一个人回来了。

忙了半天,他们都没有找到假林方。

妈妈无心做饭,泡了两包方便面,可是两人都没心思吃。“吃饭!”良久,妈妈突然端起泡面,故作轻松地说,“方方那么大了,又不是那种乱来的孩子,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出去了,手机又没电了,所以没给我们打招呼……我敢打赌,晚饭前他一定会回来。”“你说的有道理。”爸爸也端起了泡面。

爸爸妈妈为了等我回来,下午都没去上班。

快到下午饭时间了,儿子还没有回来,爸爸妈妈这回真急了。他们不停地打我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显然,假林方是故意关的机。他们又给我们家的亲戚朋友打,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电话铃突然响了。

爸爸和妈妈抢着去接电话。

他们都以为是儿子打来的,听到的却是老爷子的声音:“万洲!方方回来了吗?一下午了,也不见你们回个电话,知不知道我和你妈一直在等你们的电话……”

一听是爷爷的声音,爸爸更加紧张起来。爷爷一听爸爸没有找到孙子,又是一阵雷霆大作。

放下电话,爸爸赶紧拔开瓶塞,往嘴里塞了两粒药丸。

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我的消息,爸爸心脏病发作,进了医院;爷爷因为高血压,也进了医院。

妈妈只好报了案。

可是,警察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任何消息。

妈妈感觉事情严重,不想坐在家里干等,电话招来了我的三个铁杆兄弟。

当李辉、胡铁军、张玉鹏进门时,灰鹦鹉大嘴不停地在阳台上的笼子里喊:“欢迎……欢迎……”

此时的我,正坐在客厅角落一个大鱼缸旁。

这四天,我目睹了爸爸妈妈在客厅沙发上坐立不安、焦躁不宁的情景,目睹了爸爸突然心脏病发作,被妈妈送进医院的痛心场面。妈妈没有合一下眼睡一下觉,揪心的我也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客厅地板上陪着她,虽然她并不知道。

李辉三人一溜儿坐在长沙发上,妈妈抽泣着介绍了一下情况。“阿姨你不要急,”张玉鹏安慰妈妈道,“说不定林方在哪个网吧里呢!”“网吧!网吧!”大嘴模仿张玉鹏的语气学他说的话。张玉鹏三人常来我家玩,知道我家有一只“能说会道”的鹦鹉,所以并未感到稀奇。“不可能。”妈妈抹着溢满泪水的眼睛说,“我们家有网络,方方从来不去网吧。”“这样吧,阿姨!”李辉身上总有一股子领袖气质,“我马上发动班上一些平时和林方关系好的同学,我们分头去找他。”

妈妈点点头,这是她最想要的。

李辉很快拿出手机拨打了几个电话,班上平时和我关系较好的同学一听他们的班长失踪了,纷纷表示马上来我家集合。“别忘了给林方的相好打。”张玉鹏突然神秘地说,还冲李辉挤眉弄眼。“相好……相好……”大嘴又学起了张玉鹏的话。

妈妈走过去关上了阳台的门。只要我们家来客人,如果不关好阳台门,大嘴就会不时地插嘴学话,让宾主难以安心说话。“什么相好?”妈妈停止了抽泣,好奇地望着张玉鹏,“我们家方方还在班上有相好?”“也不算是……”张玉鹏知道说漏嘴了,连忙改口,“其实就是……就是和林方关系较好的一个女同学……没什么的,阿姨!”

张玉鹏越描越黑,气得我想上前揍他两拳。其实,我知道张玉鹏在说谁,他在说我们班的文娱委员郭湘韵,因为郭湘韵也是班干部,所以平时和我这个班长在一起的时候多些,班上有了一些无聊的闲话,万没料到张玉鹏这张破嘴把这闲话传到了我妈妈耳朵里!“李辉!”妈妈果然误解了,煞有介事地说,“把张玉鹏说的那个女生也叫来,说不定我儿子的失踪和那个女生有关呢……”

我真想拿头碰墙。

在大家等这些同学来我们家集合之际,闲不住的张玉鹏找到了鸟粮,跑进阳台去喂大嘴。

大嘴却不吃他手里的食物,还说:“张玉鹏……走开……张玉鹏……走开……”

原来,非洲灰鹦鹉通常只认一个主人,我隐形,假林方又失踪,大嘴不吃爸爸妈妈喂的食,几乎处于绝食状态,虽然认识张玉鹏是主人的朋友,同样拒绝他的食物,并烦躁地用我过去教它的语言表达了出来。张玉鹏讨了个无趣,从阳台里走出,又蹲到鱼缸旁,拿起一袋鱼食朝鱼缸里撒了起来。坐在鱼缸旁的我大惊,因为这几天,虽然假林方离开了,但我每天都按时按量喂养我的小动物们,我刚喂过鱼,张玉鹏又来喂,他会把鱼撑死的。见张玉鹏哼着歌曲没完没了地往鱼缸里撒食,我伸出两指,轻轻地夹住他手里的鱼食塑料袋下端,使劲一拽,鱼食掉在地上,撒了一地,张玉鹏当然不知道是一个隐形人干的,有点儿奇怪,他抬起那只手瞧了瞧,好像在奇怪哪里来的力量把袋子拽下去的。

收拾完地上的鱼食,张玉鹏又嚷嚷着要进我的卧室里喂乌龟。

我突然想起魔镜放在卧室写字桌上,担心张玉鹏进去后也照一下,陷入和我一样万劫不复的遭遇之中,便赶快在他进屋之前跑了进去。

我飞快地把魔镜藏在了写字桌下一个纸箱子里,那箱子装着我一至四年级的课本,我把魔镜压在了箱子最底层。

刚盖住箱子,张玉鹏推门进了我的小屋,他蹲在屋角一个盛着水和沙子的铁盆边,又拿起龟食喂了起来,好在龟食只剩几粒了,才没让他把我的两只小乌龟给撑死。

李辉通知的同学们陆续赶到了我家。

除了文娱委员郭湘韵,其他人都是男生。

妈妈见郭湘韵长得白白静静、漂漂亮亮,更加怀疑我的失踪和她有关,给她倒了一杯水后问她这问她那,把郭湘韵问得莫名其妙,都快哭了。

我在一旁看见郭湘韵第一次来我家就受到了莫须有的委屈,急坏了,真想上前阻止妈妈这种不礼貌的举动,可是我却不能。

其实,妈妈平时并不是这样,我想她因为儿子的失踪已经快发疯了。

盘问一番后,妈妈终于吩咐同学们分头去市里我可能去的地方找我,并且说了一些辛苦大家感谢大家的话。

同学们出门后,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同学们要去找我,我要去找假林方。

这两天,我的耳畔不时响起假林方离开我家时说的话:“我离开后,你一定会后悔,而且会低三下四地把我请回来的。”

我终于承认他说得对,我不能没有他。他离开后,我的爸爸爷爷相继住了院,我的妈妈四天没睡觉,我们家已乱成一锅粥……

这事情就像是:我俩打破头争夺一个王位,他一怒之下离开了王国,把王位让给了我,而我却没有能力统治这个王国,导致整个王国天下大乱。现在,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局势逼迫我不得不降尊纡贵,放下架子,去找回他,让他继续统治这个王国。

我知道假林方虽然带着我的手机,但为了让我认识到他存在的重要性,故意一直关机,要想找到他,我必须出门。

走下楼后,十几名同学两两结成一组去寻找,因为郭湘韵和李辉都是我们班的班干部,平时走得较近些,他们就结成了一组。

于是,我悄悄跟在了李辉和郭湘韵身后,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在学校里,我是班长,李辉是一名聪明干练的体育委员,郭湘韵是一名多才多艺的文娱委员,他们两人一直是我的左右手。“李辉,”郭湘韵问,“刚才在林方家里时,林方的妈妈问我最后一次见林方是什么时候,她什么意思啊?好像我把林方拐卖给人口贩子了一样?”

李辉当然知道都是张玉鹏那张乌鸦嘴,让我妈妈对郭湘韵产生了误解。但是,李辉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兄弟,支支吾吾,表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别的同学在街上找了多长时间,李辉和郭湘韵一直在街上转到了下午。我知道,除了他俩都是班干部,觉悟高外,他俩还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一心想找到我!我心里暖暖的。

天渐渐黑了下来,两人疲惫不堪地继续在街上寻找着,因为是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他们的话题很窄,来来回回都是说我,说我学习如何如何刻苦,说我品德如何如何优秀,虽然说的都是实情,却让我头皮阵阵发麻,因为我记得,在电视里,只有一个人死了,人们才这么毫不吝啬地赞颂这人,难道……难道在李辉和郭湘韵心里,我已经……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跟着两个朋友走了一路,他们却不知道,我虽然还活着,但和传说中的鬼魂又有什么区别?

妈妈给李辉打来电话,说时间晚了,劝他和郭湘韵早点回家。

李辉和郭湘韵离开后,我继续在华灯初上的街上寻找,我必须找到假林方,请他回家,否则,我担心妈妈会精神崩溃!

假林方会去哪儿呢?

这个幽灵现在会在什么地方呢?

希望他不要去郊外的荒山野岭,因为,我不敢在晚上去那些地方。他说过他来源于我,所以他也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我坚信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一股香味从一扇门里飘出。

我耸了耸隐形的鼻子,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家肯德基店门前,然后我透过玻璃墙看见了里边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熟悉而瘦小的侧影。

那是我的侧影,却不是我自己。第六章邪恶的另一个我

走进肯德基店的时候,我看见假林方正坐在一张小桌前,慢条斯理地啃一根炸鸡腿,桌子上,薯条、汉堡、热奶……放了一大堆。

那么多人不知疲倦地在街上找他,他却独自坐在这里享受美食,如果这事发生在早几天,我一定会气愤地把他从桌子后拎起来,但是,这次我却镇定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现在有求于他。

就像当年的刘备去茅庐请诸葛亮出山,我必须把姿态放低一些,态度好一些。“林……林方!”我轻轻坐在他对面的空座位上,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蚊声蝇语说,“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林方?”假林方轻轻抬起头,嘴角露出讥诮之意,“你终于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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