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凭什么当上美国总统(当当网畅销传记美国总统篇)(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4 19: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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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戴尔·卡耐基,富兰克林,(美)费尔森塔尔,(美)欧文

出版社:安徽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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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凭什么当上美国总统(当当网畅销传记美国总统篇)

他们凭什么当上美国总统(当当网畅销传记美国总统篇)试读:

林肯传:走好人生每一步

译者序

亚伯拉罕·林肯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他的一生如史诗般恢弘,如戏剧般传奇。他博学智慧,有说不完的幽默段子;他解放了黑奴,打赢了南北战争,让美国免于分裂;他当选总统后,备受人民爱戴,却在连任后被暗杀。其实,亚伯拉罕·林肯还是个失败的商人、心软的律师、溺爱孩子的父亲、宽容妻子的丈夫。在入住白宫的荣耀背后,备受政敌倾轧和南北战争的压力折磨。他的一生都在哀悼痛失心上人的爱情……

这部《林肯传》是20世纪最伟大的心灵导师、成功学大师戴尔·卡耐基自认为写得最好的一部作品,也是他创作的唯一一部传记。与林肯一样,戴尔·卡耐基也有过贫困的童年、糟糕的婚姻和人生路上的无数次失败,可他始终以强大的自信、坚定的意志,以及正直、坚强的性格努力改变人生。也许正因如此,戴尔·卡耐基才甘心花费数年时间,查阅各类史料,用鲜活的事实告诉人们:林肯不仅是保全美国的英雄、捍卫理想的圣徒,还是一个焕发着人性光辉的普通人。

能够翻译这部经典作品,我感到无比荣幸,但同时也颇受压力,怀疑自己能否将原著的语言风格和思想内涵完美地呈现给读者,幸好有相关的学者、专家们的帮助,使这部译作基本保持了原著的特色,语言上更适合中国读者阅读。在此特向他们表示感谢。由于时间和水平有限,书中难免会有一些问题和缺陷,希望广大读者朋友能够给予批评指正。译者

序言

几年前的一个春日,我在伦敦戴萨特酒店享用早餐。和平时一样,我试着从《早报》各专栏中挑出几条美国新闻。我通常什么都发现不了,但在那个早上,我很幸运,也很意外。

当时,已故“众议院任期最长的议员”奥康纳在《早报》上开辟了标题为《男人和记忆》的专栏。在那个特别的早上,以及此后几天的早上,Tay Pay’s专栏专门讨论亚伯拉罕·林肯——不仅涉及他的政治活动,还涉及他一生中隐私的一面:他的悲哀、他屡次的失败、他的贫穷、他对安·拉特利奇伟大的爱,以及他和玛丽·陶德的悲惨婚姻。

我带有极大的兴趣和惊喜阅读了该系列专题。我在离林肯的故乡不远的中西部地区度过了生命中的头二十年;此外,我一直对美国历史怀有极大的兴趣。我可以说自己当然了解林肯的生平;但是我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事实是:我,一个美国人,来到伦敦,在一份英国人的报纸上看见一位爱尔兰人撰写的连载文章,而后,我意识到林肯的一生是人类编年史上最传奇的故事。

难道这个令人惋惜的疏忽对我来说很特别?我很惊讶。但是,我的惊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我马上和一些老乡讨论了这个话题。我发现,他们的情况相同,他们所知道的关于林肯的传闻是这样的:他出生于一个小木屋里,需要步行几公里去借书,然后晚上在壁炉前的地板上舒展着身体阅读;他劈过栅栏;做过律师;他讲述有趣的故事;他说,人应该脚踏实地;他被称为“老实艾贝”;和道格拉斯法官辩论;当选为美国总统;戴大礼帽;解放奴隶;在葛底斯堡演讲;声明他想知道格兰特将军喝什么牌子的威士忌,因此可以送一桶给其他官员;在华盛顿的一个剧院被布斯枪杀。《早报》的这些文章激发了我的兴趣,我去大英博物馆阅读了大量的关于林肯的书籍;读得越多,我就越着迷。最后,我走火入魔,决定自己写一本关于林肯的书。我意识到我未接受过必要的培训或具备专业水平,也没有强烈的动力和心情去为学者和历史学家创作一篇学术专著。此外,我觉得多一本那样的著作没有太多必要,因为很多优秀的学术著作已经问世。但是,读了许多林肯文集以后,我的确觉得,对现在忙碌的市民来说,确实有必要出现一本简短传记,简明扼要地讲述林肯一生最有趣的故事。我试着去撰写这样的著作。

我在欧洲开始写作,花费了一年的时间,然后在纽约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最后,我把所有手稿都撕毁,扔进了废纸篓里。然后,我去了伊利诺斯州,在林肯曾经梦想和奋斗过的那片土地上写林肯。我在那些人群中住了几个月,他们的父亲曾经帮助林肯丈量土地、修建篱笆以及把猪赶到市场上。我从陈旧的书籍、信件、演讲稿、模糊的报纸和发霉的法庭记录中,试着了解林肯。

我在彼得斯堡市的小镇度过了一个夏天。因为那里离新塞勒姆城重建的乡村只有一公里远,林肯在那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和最重要的时光。他经营了磨坊和杂货店,学习法律,做铁匠,涉足斗鸡和赛马,谈恋爱,因爱心碎。

即使在鼎盛时期,繁华的新塞勒姆城也从未超过一百个居民,它总共存在了大约十年。林肯离开村子后不久,它就废弃了。蝙蝠和燕子在腐朽的小屋里做窝;半个世纪以来,只有母牛在那里吃草。

白色橡木依然耸立,林肯在树下学习、摔跤和风花雪月。每个早上,我习惯带上打字机,从彼得斯堡市驱车去那里,在那些树下写下了本书的一半。多温馨的办公场所!在我面前,流淌着蜿蜒的桑加蒙河;我的周围,树林和干草地是带着鹌鹑呼唤的音乐剧;穿过森林,闪现着冠蓝鸦、黄鹉和红雀的色彩。我感觉林肯在那里。

夏夜,当北美夜莺沿着桑加蒙河畔的树林叫唤时,月光在天幕中勾勒出拉特利奇酒馆的轮廓时,我曾经常常独自一人去那里。它使我意识到,正是在这样的夜晚,大约一百年以前,年轻的亚伯拉罕·林肯和安·拉特利奇曾经在月光下手挽手地走过这一片相同的土地,倾听夜莺们的歌声,幻想着心醉神迷的但又注定不会实现的梦想。我仍然深信,林肯在新塞勒姆城找到了他唯一的幸福。

当我写到关于林肯的情人的章节时,我把小折叠桌和打字机放在车上,驾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途经养猪场和奶牛牧场,直到我达到安·拉特利奇安静而隐蔽的墓地。现在这里已经完全荒废,杂草丛生。为了接近她的坟墓,需要除去杂草荆棘。而那里,是林肯痛哭欲绝的地方,寄托着他深深的哀思。

本书很多章节是在斯普林菲尔德市创作完成的,一些是在林肯度过十六年悲伤岁月的故居里完成的,一些是在他撰写第一次就职演说的写字台上完成的,而另一些是在林肯与玛丽·陶德争执的地方完成的。亚伯拉罕·林肯

一、家族的情感纠葛

根据历史记载,当哈洛兹柏格还叫福特哈德时,有个妇女名叫安·麦金蒂,是她与丈夫将猪、鸭子及手纺车首次带到了肯塔基州。而且,在那黑暗的茹毛饮血的野蛮时代,安制造出了黄油,成为第一位制出黄油的妇女。但真正让她出名的是她在纺织业上创造的奇迹。在神秘的印第安人部落地区,人们不种棉花,也买不到棉花,而且大灰狼吃掉了羊群,所以在当地几乎找不到制作衣服的任何原料。但是聪明的安·麦金蒂利用当地的荨麻和水牛毛纺纱制成了衣服,这两种材料在当地应有尽有而且相当便宜。人们把这种衣服称为“麦金蒂服饰”。

这是个伟大的发明,家庭主妇们从一百五十英里远的地方赶来向安·麦金蒂学习纺织技术,她们在一起边纺纱边交谈,她们谈论的不一定都是荨麻和水牛毛,有时变成了闲谈,最终,安·麦金蒂的小屋成了当地流言蜚语的滋生地。那时候,通奸是要被起诉的,有私生子是犯罪行为,对安·麦金蒂来说,对她心灵最大的满足就是去揭露这些社会丑恶行为,并将这些绯闻告诉大陪审团。哈洛兹柏格地方法庭的记录显示,因犯通奸罪而被起诉的倒霉女孩一般都有着悲惨的故事。1783年春天,哈洛兹柏格共发生了十七起案例,其中八例是通奸案。在这些案件中,其中有一个是在1789年11月24日被大陪审团错误地提起诉讼的。他们声称“露西·汉克斯犯有通奸罪”。这并不是露西第一次“犯事”,第一次早在很多年前就发生在弗吉尼亚州。那是很久以前,古老的记录是这样显示的:他们拿出了仅有的一点“事实”,而且证据不足。然而,仅仅因为这些,一个不确定的故事就这样被编造了出来。至少,必要的元素似乎都有。

汉克斯家族在弗吉尼亚州的家位于河畔的一处狭长地段,其一侧是拉帕汉诺克河,另一旁则是波多马克河。在这个区域还居住着华盛顿家族、里斯家族、卡特家族、福特罗伊斯家族和很多其他的家族。这些贵族在周日会去基督教堂做礼拜,而像汉克斯家族这样目不识丁的穷邻居们也会来一起做礼拜。

1781年11月的第二个周日,露西·汉克斯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教堂里。就在那时,华盛顿将军带着他的客人拉·费耶特将军来到教堂,引起人们争先恐后的驻足观看。大家都想一睹这位将军的风采,他一个月前在约克镇帮助华盛顿将军打败了康沃利斯伯爵。那天早上人们唱完赞歌以后,列成纵队,先后与两位英雄握手祝福。费耶特将军除了战略和国事外,还有另一偏好,那就是对年轻美貌的女孩格外有兴趣。他有一个习惯,在被介绍给他所感兴趣的女孩时,通常会献上一吻来回报对方的恭维。在这个特别的早晨,他在基督教堂前一共吻了七个女孩子,而露西·汉克斯就是其中之一。这一吻引起了后面的一系列事件,跟他所进行的所有战事一样,这一吻极大地影响了美国的将来,甚至或许比它们具有更多的意义。

另一名富有的单身贵族也参加了那天早上的集会,此前他对这个汉克斯家族略有所闻,他们贫穷、不识字,跟他的家族相比地位相差甚远。但今天早晨,费耶特将军在吻露西时,将更多的激情及欲望给予了露西。这位单身贵族很尊敬这位法国将军,因为将军是位军事天才,同时也是一位美女伯乐,所以他开始梦想露西·汉克斯,当他停下来思索时,他想到全世界的知名女子的出身都和露西一样贫寒,有的甚至更差,比如汉密尔顿女士及杜巴里太太,杜巴里自己几乎是文盲,但她差点在路易十五时代统治了法国,她们是令人欣慰的,她们让单身贵族的愿望更显荣耀。

这是星期天。到了星期一,整整一天,他的脑子里都在思考着这件事。星期二时,他独自骑着马来到汉克斯部落居住的小屋,雇佣了露西作为自己庄园的仆人。此前,他已经有了很多奴隶,他并不需要多加一个仆人,然而,他还是雇佣了露西,并给了她最轻松的活,同时,他并未让露西与其他奴隶搅和在一起。

那时,弗吉尼亚州的很多富人家庭都会将儿子送到英国读书,露西的雇主也曾去过牛津大学,毕业后,他带回了很多自己珍藏的书籍。有一天,他偶然来到藏书室,发现露西在那里坐着,手里拿着防尘布,目不转睛地看着历史书上的图解。

对一个仆人来说,做这样的事是荒谬的,但他并未责怪露西,他关上藏书室的门,然后坐下来为露西耐心讲解这些图片的含义。露西用心听着,最后,让他惊奇的是,露西表示,自己想学读书写字。

在1781年那个时代,一个女仆人拥有读书的渴望是令人惊奇的,当时的弗吉尼亚并没有免费学校。然而有一个女仆人却对读书充满渴望,尽管这样的想法并不会带来革命性后果,但却很危险,露西渴望读书的想法吸引了她的雇主,他甚至愿意当露西的辅导教师。那天晚餐后,他让露西来到藏书室并开始教她字母表中的字母。经过几个晚上的学习,他便开始教露西怎样组合字母。露西的字迹范本至今仍被保存,在该范本中,露西写的花体字,一笔一划都彰显着自信。在露西的笔迹中,你还能找到激情、个性及品质的感觉。露西不仅能认识像“批准”这样的复杂字,还能正确拼写它。当时,就连乔治·华盛顿这样的拼写大师都不能做到完美无瑕,所以露西的成绩就显得很突出。

每天晚上,上完阅读和写作课后,露西和她的导师就在藏书室里肩并肩地坐着,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光,望着从森林边缘升起的月亮。

露西已经爱上了他,并信任他,但露西太过于相信他了……她苦恼了几个星期,吃不下睡不着,面容憔悴。她觉得不能再欺骗自己了,于是就向他坦白了,她怀孕了。起先,他考虑与露西结婚,但很快,他就考虑到家庭、朋友、社会地位及其他复杂因素……不能娶她。而且,他开始厌倦她了。于是,他给了露西一笔钱,然后将她赶出了家门。

几个月后,人们便开始注意露西,并开始躲避她。

一个星期天的上午,她毫不羞怯抱着婴儿走进了教堂,顿时制造了大新闻。教堂内的集会人员个个义愤填膺,一位妇女在礼拜堂站了起来并疾呼:“将这个荡妇驱赶出去。”

这一切已经足够了,露西的父亲不打算再让她的女儿受到凌辱,于是,整个汉克斯家族将自己值钱的财产装上四轮马车,然后便开始在荒村野外的公路上行走,穿过坎伯兰岬口,最终在肯塔基州的福特哈德定居下来,在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可以针对露西孩子的父亲编造更圆满的谎言。

但在福特哈德,露西是一个十分漂亮且讨人喜欢的女人,就如同她在弗吉尼亚州一样。她被人求爱,被人奉承,于是,露西再一次坠入了无望的爱河中。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很快,安·麦金蒂就知道了这一切。此前,我们就提到过大陪审团指控露西犯有通奸罪,但当地法官知道露西不是一个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女人,所以他将传票私藏起来,随后便自己一人去猎鹿了。那是11月的事情了,在第二年3月份时,法院再一次开庭,另一个人用更多的流言诽谤攻击露西,这位妇女还要求将露西重新押上审判台,并要求露西如实回答针对她的一系列指控的问题。所以,法院发出了第二张对露西的传票,但愤怒的露西却将该传票撕毁并将碎片扔在传唤者脸上。5月,法院将重新开庭,如果不是一个非凡的男子出现的话,那么露西肯定就被强制带到法庭上去了。

这个男子名叫亨利·斯帕罗,他骑马进入露西所在的小镇,将马匹安顿在露西的小屋前,然后便走了进去。“露西”,他可能是这样称呼露西的,“我并不在乎这些妇女是怎么谈论你的,我爱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子!”至少,斯帕罗向露西求婚了。然而,露西并不想马上结婚,她并不想制造这样的流言蜚语,那就是斯帕罗是被逼结婚的。“我们再等一年,亨利,”露西说道,“在这一年时间里,我想向众人表明,我能堂堂正正地生活。一年的时间快结束时,如果你还想同我结婚,那你就来找我,我会等着你。”

1790年4月26日,亨利·斯帕罗拿到了结婚许可证。此后,法院就没有再下发传票。一年后,露西与亨利就结婚了。

这一切让安·麦金蒂一伙人开始摇头并喋喋不休,他们认为这样的婚姻不会持久,露西可能还会出现通奸现象。亨利·斯帕罗听到了这样的传言,每个人都听到了,他想保护露西,于是他建议和露西一起西迁。然而,露西拒绝了亨利的请求,她认为这是一种典型的逃避,她表示自己并不是什么坏人。露西已决定不离开福特哈德,并将在此定居下来,然后为自己而奋斗。露西的确是这样做的,她生了八个小孩,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改变了当地邻居们对自己不好的看法。她的两个孩子后来成为传教士,其中一个外孙(自己私生女的儿子)成为了后来的美国总统,他就是亚伯拉罕·林肯。

我之所以讲述上面的故事,是为了介绍林肯的祖辈。对于受过良好教育的弗吉尼亚的外公,林肯一直都是心怀敬意。

威廉·赫尔顿是与林肯合开法律事务所长达二十一年的伙伴,他比其他任何人更了解林肯,幸运的是,他写了三册关于林肯的传记,并在1888年被发现。那是关于林肯的重要著作之一,我现在就援引第一册中第三页和第四页的原文:关于林肯的祖先及血统问题,我只记得有一次林肯曾提到过。在1850年,当我和他坐在马车上去伊利诺斯州梅那德县法院时,当时,我们要接受的司法案子就可能或多或少地涉及遗传特性的问题。在马车上,林肯第一次提到了自己的母亲,并仔细描述了他母亲的性格,林肯还具体列举了自己究竟从母亲身上继承了哪些特性。他还表示,她的母亲就是露西·汉克斯与一个弗吉尼亚农民或庄园主的私生女。他认为自己强大的分析能力、逻辑能力及思维活动能力,还有很多能将他与其他汉克斯家族成员分开的个性特征,都是从他外公那里遗传来的。他认为一般私生子都要比非私生子更健壮、更漂亮。他觉得自己更好的天赋来自于那位心胸宽广但不知名的弗吉尼亚人。这些话突然勾起了他对母亲的怀念,当马车在崎岖的路上前进时,他悲伤地说道:“上帝保佑我的母亲,我的一切都归功于她。”此后,林肯一下子陷入了沉默。我们也停止了思想上的交流,在很长一段路上,我们彼此没有说一句话。林肯一路上都很悲伤,深陷沉思中,思考自己所揭露的一切事实,他用一个思想围栏将自己包围起来,而我却害怕穿过这个思想围栏。他的话语中略带一丝忧虑,这让我印象深刻,这是一次让我终身难忘的经历。

二、母亲南希·汉克斯

林肯的母亲名叫南希·汉克斯,从小由姑妈及伯父养大。从她的签名可以知道:她不识字。南希·汉克斯孤独地住在阴暗的森林里且很少交友,在二十二岁时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丈夫名叫托马斯·林肯,是整个肯塔基州识字最少且地位最卑贱的人。托马斯愚笨无知,他除了给别人做散工,还经常猎鹿,人们都称他为“林克角”。

托马斯·林肯是个流浪汉,他经常居无定所,当穷得揭不开锅时,他什么工作都愿意做。托马斯干过马路工,当过油漆工,捕杀过熊,当过伐木工,犁过玉米地,还修建过小木屋,另据历史记载,托马斯曾三次担任监狱警卫,还得到过散弹猎枪。1805年,肯塔基州哈丁县雇托马斯抓捕奴隶中的顽抗者并鞭笞他们,工资是每小时6美分。托马斯没有“金钱观念”,他在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农场上住了十四年,在那段时间里,他每年的积蓄不到10美元。在如此贫困的岁月里,托马斯的妻子南希只能用野生荆棘为其缝制衣服。后来,托马斯在肯塔基州伊丽莎白小镇上给自己买了一条丝绸吊带裤,并且还是赊账。不久后,在一次拍卖会上,他又以3美元的价格买了一把剑。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穿上丝绸吊带裤,光着脚丫子,手里拿着剑。

托马斯婚后不久,便迁往另一个小镇居住,并靠做木工活维持生计。他在伐木场找到了一份工作,由于他裁剪的木材不符合标准,所以老板拒绝给托马斯支付工钱,另外由于他做事不靠谱,还引发了三个诉讼案件。汤姆·林肯(汤姆是托马斯的昵称)住在大森林里,他性格呆滞。很快他就认识到自己属于这片森林,于是他将自己的妻子带回森林边缘的一个贫瘠的农场,他再也不会抛弃这片土地了。距伊丽莎白小镇不远的地方,有一片没有树木的贫瘠土地,好几代印第安人在那里放火烧树,森林及其他矮树都被烧毁,如此一来,农场上粗糙的矮草就能在阳光下生长,水牛跑过来戏耍并吃草。1808年12月,汤姆·林肯在这块贫瘠土地上以每英亩66.23美分的价格买了一个农场。农场上有一个猎人住的小屋,四周被山楂树包围,半英里外的地方就是诺林河。春天来时,山茱萸开花了;夏季来时,鹰在蔚蓝的天空中盘旋着,长草在微风的吹动下扬起一片绿色的海洋;冬季时,没几个人会居住在那里,那里也就成了整个肯塔基州最荒凉的区域。

1809年冬季,一个星期天早晨,亚伯拉罕·林肯在一个猎人的小屋里出生了,他躺在一张用竹竿支撑着的、盖满了玉米壳的床上。屋外狂风怒吼,2月的冷风透过小屋的缝隙,吹到南希和小林肯的熊皮大衣上。九年后,由于长时期的痛苦生活,南希注定死亡,那年她年仅三十五岁。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她从未体验过幸福的感觉,不管住在哪里,她都会被流言蜚语所包围,人们对她的私生女身份总是议论纷纷。可惜的是,她并未看到自己的儿子成为未来的美国总统,也并未看到后人为她修建的大理石教堂。

在荒郊野外,人们对当时流通的纸币充满怀疑,大部分纸币都和杂草一样不值钱,相反,猪肉、鹿肉火腿、威士忌酒、熊皮及其他农作物被当做“物质货币”来使用。传教士有时也收取威士忌酒作为报酬。1816年秋,当亚伯拉罕·林肯七岁时,上了年纪的汤姆·林肯用自己在肯塔基州的农场换来了四百加仑的玉米威士忌酒,随后他将整个家迁往昏暗且荒无人烟的印第安纳森林中,离他们最近的邻居是一个捕熊的猎人。周围都是树林,有时他们要带上刀具才能在森林中行走。亚伯拉罕·林肯在这里一过就是十四年。

当他们刚搬到这里时就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汤姆·林肯急匆匆地搭建“帐篷”——现在,我们将其称为小棚屋,没有地面,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只有三个侧面及用杆子支撑的屋顶,第四面则完全洞开着,任由寒冷刺骨的冷风及冰雹侵蚀着。在现在的印第安纳州,牛或猪等牲畜的住处都比当时林肯他们的居住条件要好。但在1816至1817年的漫长冬季里,汤姆·林肯觉得自己和家人能有这样一个安身之处已经足够了。在美国历史上,1816年至1817年的冬季是最寒冷的一个冬季。

南希·汉克斯和孩子们像狗一样蜷缩地睡着,他们将熊皮大衣铺在小屋的一角,上面盖满一大堆树叶。没有黄油,没有牛奶,没有鸡蛋,没有水果,没有蔬菜,甚至连马铃薯都没有,他们主要靠吃野味及坚果充饥。汤姆·林肯曾尝试过养猪,但附近的熊很凶恶,因为饥饿,他们会将猪都吃掉。多年来,亚伯拉罕·林肯在印第安纳州经历的痛苦遭遇,比其他任何一个黑人奴隶都要多。

在那里,人们根本不知道有牙医这个职业,离他们最近的牙医也有三十五英里远,当南希牙痛时,老汤姆·林肯会和其他先辈一样采用这样的办法:削一个山胡桃栓,并将其末端抵着臼齿,随后用石头使劲敲击。

在早些时候的美国中西部地区,开拓者们患上了一种神秘的“牛奶病”,这种病对牛、羊及马来说都是致命的,有时能一下夺走整个社区人的生命,没人知道病因究竟是什么。一百多年来,这种病一直困扰着医学界,直到近代,人们才发现,中毒的根源是动物吃了一种名叫白蛇根草的植物,毒素随着奶牛的奶汁流入人体内。很多白蛇根草都长在草原上和峡谷中,即使现在,白蛇根草还会对人造成伤害。每年,美国伊利诺斯州农业部门都在政府及法院大楼前贴上布告,警告农民:如果不根除这种草,你们就会死去。

1818年秋,“牛奶病”蔓延至印第安纳州鹿角谷,人口大量死亡。当时,南希负责帮助照看彼得·布诺尔的妻子,布诺尔是个猎人,他的家与南希的家只隔半英里远,布诺尔夫人最终还是死了。此后,南希感到自己好像也生病了,额头开始发烧,腹部剧痛,并出现严重呕吐症状,南希随后被带回家里,汤姆给她盖上熊皮大衣及树叶,南希双手冰冷刺骨,但内脏器官却像着火了一样,她不停地说要喝水。

汤姆·林肯迷信,他还相信有预兆这回事,在南希生病后的第二晚,一条狗在他们的小屋前可怜地大叫,汤姆随后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他认为南希即将死去。慢慢地,南希的病情越来越重,最后,她甚至连将头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说话就和说悄悄话一样。她将孩子们叫过来,尝试与他们说话,孩子们弯下腰仔细聆听,南希交待他们要彼此善待对方,要按照自己教给他们的生存本领去生活,南希还要求孩子们崇拜上帝,这就是她的临终遗言。随后,南希的喉咙及肠道开始坏死,然后,她便进入漫长的昏迷状态。最终在生病后的第七天,也就是1818年10月5日,南希离开了人世。汤姆·林肯将两枚铜板放在南希的眼睑上,以此让其双眼紧闭。随后,他在森林里砍倒一棵树,制作一些粗糙的木板,用木桩将这些木板固定起来,这就是汤姆用来装南希尸体的简陋的棺材。两年前,他用雪橇将南希带到这里,现在,同样是用雪橇,汤姆将南希的尸体拖到不远处的山顶,随后安静地将其埋葬,没有任何仪式。

亚伯拉罕·林肯的母亲就是这样死的,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究竟是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的性格究竟怎样,因为她将自己短暂的一生都献给了阴暗的森林,只给偶然遇到她的几个人留下了模糊的印象。在林肯总统死后不久,一个传记作者开始寻找林肯总统母亲的一些记忆,但南希死后已过了近半个世纪,这位传记作者采访了一些曾见过南希的人,但这些人的记忆就如同一场慢慢被淡忘的梦一样显得含糊不清,他们甚至不能记清楚南希的体貌特征。一位被采访者这样描述南希:她是个矮而胖的女人,但另外一个人表示,南希是个高且瘦的女人。一位男子表示,南希有双黑眼睛,但另外有人表示南希的眼珠子是褐色的,还有人说是蓝绿色的眼珠子。丹尼斯·汉克斯是南希的堂兄,他与南希在一个屋檐下同住了十五年,丹尼斯表示,南希的头发颜色不深,但仔细回想后,丹尼斯又表示,南希的头发是黑色的。南希死后六十年,她被安葬的地方甚至连一个石桩都没有,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找到南希被安葬的大致位置,她被安葬在其姑妈及伯父的坟墓旁,当你站在这三座坟前时,你很难辨认到底哪个是南希的坟。

在南希死前不久,汤姆·林肯建造了一个新的小屋,这个小屋有四个面,但没有地面、窗户及门。一件脏兮兮的熊皮大衣挂在门口,屋内昏暗,地面很脏。汤姆·林肯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森林里打猎,留下两个没有妈妈的孩子自己照顾自己,萨拉负责做饭,亚伯拉罕·林肯负责烧火并从一英里远的地方取水。没有刀和叉,他们就用手当餐具,但他们的手经常是脏的,因为水太珍贵,而且他们没有肥皂。南希生前都是自己制作肥皂,她生前留下的肥皂很快就被用光了,孩子们也不知道怎样制作,汤姆·林肯也不做肥皂,所以,他们就一直生活在贫困及脏兮兮的环境中。在漫长且严寒的冬季,他们从未洗澡,只会偶尔清洗他们的外衣,充满树叶及兽皮的床也变脏了,他们的小屋不能接受阳光的温暖及消毒。他们唯一拥有的光是来自壁炉及猪油。没有女人的“林肯小屋”臭气熏天,跳蚤成灾,寄生虫肆虐。一年后,就连老汤姆·林肯也不能忍受这种情况了,他决定重新找个能打扫卫生的妻子。十三年前,他曾向肯塔基州一个叫萨拉·布什的女人求婚,但是,萨拉拒绝了汤姆·林肯,并和哈丁县的一个狱卒结婚。但该狱卒后来死了,给萨拉留下了三个孩子及一些债务。汤姆·林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他来到小溪边,洗手洗脸,然后带上自己的剑,开始返回茂密昏暗的肯塔基森林。当他来到伊丽莎白小镇时,他重新买了一条丝绸吊带裤,随后在街上边走边吹口哨。那是1819年,当时,人们都在谈论社会的进步,一艘蒸汽轮船穿越了大西洋!

三、勤学不辍

林肯到了十五岁才开始认识一些字,但只会读写一些简单的字词。1824年秋天,有个边远山区的老师游历到了这里,在鸽子溪沿岸办了一所学校,后来便定居下来。林肯和他的妹妹萨拉早出晚归,每天步行四英里来到这所学校,拜这位新老师阿泽尔·多斯里为师。多斯里使这所学校因吵闹而出名,在这里学生们要大声朗读,那样老师就能判断学生是否在全身心地学习。他在教室里徘徊,会突然用树条抽一下那些不张口朗读的学生。正是这种“激励吵闹”的机制,使得学生们都努力地大声朗读,让别人能够听得见,甚至四分之一英里外的地方都能听见琅琅的读书声。

刚进这所学校时,林肯戴着一顶松鼠皮帽,裤子是由鹿皮做的,可惜太短,离鞋有好几英寸的高度,以至于胫骨不能抵挡风雪侵袭。所谓的学校也就是个简陋的小木屋,高度仅供老师站直,房子没有窗户,每侧都摆放着一根圆木,房子的缝隙被纸糊着,这样可以让光线照进来,地板和桌椅都是用零碎的木头做的。林肯的阅读课教材出自《圣经》里的章节,他还模仿华盛顿和杰斐逊的笔迹,所以人们都说他的笔迹跟他们类似,轮廓分明,富有特色。目不识丁的邻居步行数英里来找他代笔写信,这样亚伯拉罕·林肯从学习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在校学习短短几个小时对他来说已远远不够了,他开始在家学习。纸在当时是稀有之物,于是林肯用炭条在木头上写字,有时他把字写在小木屋相对平坦的木板上,只要发现木板上再没有地方可写,他会用刮刀把写满字的木板刮去一层,这样木板就焕然一新,他就可以重新写字了。因为太穷买不起算术书,他就借来一本,将上面的内容抄在与普通信笺差不多大小的纸张上,然后用细绳将纸张钉在一起,这样他就有了自己的算术书。林肯死时,他继母手上依然保留着部分林肯自制的算术书。

现在,林肯开始展现出与其他乡村学者截然不同的一面,他想针对不同的主题写出自己的观点,有时甚至写起诗歌来。林肯将自己写的诗和散文带去给他的邻居威廉·伍德看,并希望得到评论。威廉对他的一些诗文记忆深刻并能背诵。他的文章引起了人们的关注,一名律师曾经对林肯写的国家政治大事方面的文章记忆颇深,并拿去出版了。俄亥俄州的一份报纸曾经把他写的一篇关于节欲的文章作为头版头条出版。这都是后来的事了,亚伯拉罕·林肯的第一篇文章是从他的玩伴残忍对待动物一事中得到灵感的:他们抓了一只鳖,把燃得正旺的煤块放在它的背上,林肯恳求他们停止虐待,跑过去赤脚踢开了那块煤。他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呼吁仁慈地对待动物,显然这个男孩已表现出对苦难者深深的同情,这成为日后这个男人特有的一面。五年后,他去了另外一所学校。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只是零碎地在那里学习,这样他结束了自己全部的正规教育过程,上学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年。1847年他去了国会,他在填简历的时候遇到这样一个问题:你受过多少教育?对此他只用了一个词回答:“欠缺”。后来他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时他说道:“不知怎么的,我成年以后对很多事情都还不甚了解,我会做的就三件事:读书、写字、计算比例。以前我没有正规地上过学,我在教育上取得的一点点进步,都是在生活所迫的压力下偶尔获得的。”

那个直到天黑都还在四处流浪的乡村教师便是林肯的老师,他相信巫术,坚信地球是方的。然而就在那段不寻常的时期,林肯积累了其他人在大学才能接受到的最有价值的财富,那就是对知识的热爱,对学习的渴望。阅读将他带进了一个全新的充满幻想的世界,这在以前他想都不敢想。在以后二十几年中,阅读成了他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能力改变了他,开阔了他的视野。他的继母曾经拥有一个藏书室,里面藏有五册书,分别是:《圣经》、《伊索寓言》、《鲁滨孙漂流记》、《天路历程》和《水手辛巴德》。这个孩子凝视这些无价珍宝,尤其是《圣经》和《伊索寓言》,他经常读。这影响了他的谈吐风格和辩论方法。但是这些书对他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林肯渴望阅读更多的东西,但他没有钱,于是他开始借书、借报、借一切有印刷字的东西去看。他还从俄亥俄州外的一个律师手中借来一本修订版的印第安纳州法律书。于是他第一次有机会阅读到了《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他曾经为附近的农场主干活,挖树桩,在玉米地除草。他从那里借来两三本传记,其中一本是牧师威姆斯写的《华盛顿生平》。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了他。晚上只要还有一丝光线,他就如痴如醉地读,睡觉时他就把它塞进圆木做的墙的缝隙里,这样天亮后他就可以继续。一天夜里下了暴雨,书被雨水浸透了,农场主要林肯赔偿,林肯不得不免费为他切了三天的草料作为赔偿。

在林肯借来的所有书中,一本名为《斯科特课程》的书最让他受益匪浅。这本书讲述的是公共演讲,并介绍了古罗马政治家西塞罗、古希腊雄辩家德摩斯梯尼等人的著名演说。他在树下来回踱步,手里拿着这本书,嘴里朗读着哈姆雷特向对手说的台词,还有安东尼对着凯撒尸体的独白:“朋友们,罗马的同胞们,乡亲们,请听我说,我是来埋葬凯撒的,不是来歌颂他的!”当林肯遇到自己特别感兴趣的章节,但又没有纸张可写时,他会用粉笔记在木板上。后来他制作了一个剪贴簿,他以羽毛代笔,以美洲商陆果汁液代替墨水,在上面记载了喜欢的内容。他随身携带这个本子以便随时学习,直到他能够背诵很多长诗和演说。他到地里干活时仍然不忘求知。当马儿在玉米地旁休息时,他就坐在篱笆围栏上学习。中午的时候他不是和其他家庭成员坐在一起共进午餐,而是一手拿着玉米饼一手拿书,在一旁躺下跷起二郎腿,在书本的海洋里自由驰骋。每当法院开庭时,他会走上十五英里到镇上去聆听律师的辩论。而后,当他与其他人一起在田间劳作时,他会时而停下手中的活,站上围栏,演绎他在洛克波特或波利瓦尔听到的律师辩论。还有时候他会模仿施洗礼的传教士周日在鸽子溪小教堂施礼的腔调。亚伯拉罕·林肯经常会带着一本《齐林笑话》到地里,闲时跨在圆木上大声给人讲笑话,树林里回响起听众们的大笑声。而玉米地里却是杂草丛生,麦田里的麦子也黄了。雇用林肯的农场主抱怨林肯太懒惰,用他的话说是“极度懒惰”。对此林肯也承认,他说道:“我的父亲教我干活但没有教我去热爱它。”

他的父亲老林肯给他下了强制命令:一切愚蠢行为该停止了。但是没有用,亚伯拉罕继续讲他的笑话,发表自己的演说。一天,当着众人的面,老林肯给了自己儿子狠狠一耳光,林肯摔倒在地,眼里含着泪,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使得这对父子在以后的人生中变得疏远。虽然林肯在父亲年老时候给予他经济上的照顾,但是1851年父亲临终时他却没有去。他说:“如果我们现在见面,恐怕是悲伤多过愉悦。”

1830年的冬天,“牛奶病”再次蔓延,死亡再一次威胁到印第安纳州的鹿角谷。带着恐惧和挫折,林肯的父亲处理了自己的猪和粮食,80美元卖掉了满是树桩的农场。他第一次自制了一辆四轮马车,载上家人和行李,把鞭子递给儿子让其指挥公牛,向着伊利诺斯州的一个名叫桑加蒙的山谷出发了,印第安人称那里为“食物丰饶之地”。公牛呻吟着拉着沉重的马车吱吱作响地走了两周了,翻过重山,穿过印第安纳的森林,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平原,脚下的枯草足有六英尺高,此时正值夏天。在文森尼斯,林肯第一次见到了印刷机,那时他二十一岁。在德卡特尔,林肯一家在法院的前坪露营,二十六年以后,林肯指出当时马车停的准确位置。他不知道自己有当律师的意识,赫尔顿告诉我们说:林肯曾经向我描述过他的那段旅程。时至冬日,白天地表的霜会融化,夜晚地面又会重新结出一层霜。不等霜融,又得继续赶路,而且是牛拉车,慢得烦人。那时没有桥,遇到滩涂得趟过去,要想避开除非绕道经过。每天清晨时河水可能还会轻微结冰,水牛每走一步都会在薄冰上留下一个小方坑。与这群人同行的还有一条宠物狗,它跟着牛车一路小跑。有一天这个小家伙掉队了,而其他人员均已过溪。发现它掉队以后众人往回看,此时它正站在对岸,急得痛苦地直跳。河水在破裂的冰面上流淌,可怜的家伙无法过河。为了它众人赶着牛车再返回对岸显然是不值得的。因此大多数人带着焦虑继续前进,决定抛弃它继续赶路。“我不忍抛弃它,哪怕它只是一条狗,”林肯这样表示,“于是我脱掉鞋袜蹚水返回对面,抱起发抖的家伙。它高兴地乱跳,对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水牛带着林肯一家穿过平原,此时国会正对各州是否有权退出联邦国家展开激烈深入的辩论,并有一丝不祥的预兆。在那场辩论中丹尼尔·韦伯斯特在美国上议院脱颖而出。他用金子般清脆的嗓音发表了深远的演说,被认为是“韦伯斯特对海恩的反击”。日后林肯称之为美国演说史上的典范,后来林肯在自己的政治信仰中引用了其结尾部分。那就是“自由、联邦,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始终合而为一,不可分割”。关于国家是否分离的这场辩论在经历了后来的三分之一个世纪后,最终落下帷幕,最后盖棺的人不是位高权重的韦伯斯特,不是天才的克莱,也不是名人卡洪,而是身无分文、看上去笨拙不起眼的赶牛人——亚伯拉罕·林肯。此时他头戴浣熊皮帽,身穿鹿皮裤,正在赶往伊利诺斯的途中,嘴里还哼唱着粗俗的小曲:嘿!哥伦比亚,欢乐之地,你要是不喝酒,我就要被骂。

四、贫苦的童年

林肯一家人住在伊利诺斯州德卡特地区的一片林地里,林地外面就是峡谷。亚伯拉罕·林肯平时主要的工作就是砍树、建房子、割草,还要清洁土地。开始时,林肯用刀割掉了十五英亩地的草,然后在土地上种玉米,再用栅栏围起来。第二年,林肯便开始在附近做零时工,比如耕地、铺地面、建围栏及宰猪等。亚伯拉罕·林肯在伊利诺斯州度过的第一个冬季是该州有史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季,当时,草原上的积雪达到十五英尺厚,牛几乎都死光了,鹿及野火鸡也几乎灭绝殆尽,连人都快被冻死了。

在这个冬季,林肯为了得到两条用白胡桃木树皮染成的褐色牛仔裤,他开始给别人建一千个围栏,每天他要去三英里外的地方工作,有一次,当林肯经过桑加蒙河时,他的独木舟翻了,林肯落入寒冷刺骨的水中,双脚被冻坏了。此后一个多月,林肯不能独立行走,他每天待在梅杰·瓦尼克家里,并在壁炉前给别人讲故事,他同时还阅读伊利诺斯州的法律册子。在此之前,林肯曾向瓦尼克的女儿求婚,但瓦尼克对此极不高兴。瓦尼克家族的女儿会嫁给这样一个笨拙且没受过教育的工人吗?会嫁给一个没有土地、没有财富甚至没有前途的人吗?不会,绝对不会的。林肯没有土地,他自己也不想拥有土地,林肯在农场里干了二十二年,他讨厌单调孤独的生活。林肯想与其他社会阶层的人打交道,他日思夜想的工作就是给别人讲故事,然后得到别人的掌声。

当林肯回到印第安纳州时,他曾经帮别人驾驶一只平底船驶向新奥尔良,此次航行让他感到新奇、兴奋甚至有点冒险感。一天晚上,当林肯将船泊在杜赫尼夫人农场旁边的河边时,一伙拿着刀和棍棒的黑人上船了,他们要杀掉所有船员,然后将尸体扔到河里,最后将船开到位于新奥尔良的“总部”去。在搏斗中,林肯一下抓住了一个棍棒,然后用他有力的双臂将三个歹徒击倒在河里,随后开始追赶其他歹徒。不幸的是,其中一个黑人用刀砍伤了林肯的前额并留下了伤疤,此后,这个伤疤一直伴随林肯度过余生。

亚伯拉罕现在找到了一份在河里做事的工作,每天的报酬是50美分,他和其兄弟及堂兄妹砍树后将其锯成圆木,随后将这些木材用船运到一个锯木厂,木材随后被用来建造八十英尺长的平底船,然后用建好的船装满熏肉和生猪,沿密西西比河运往其他地方。

林肯的工作是做饭、为船掌舵、讲故事以及低声唱着歌:戴头巾的土耳其人嘲笑整个世界,对自己弯曲的长胡须洋洋得意,其实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欣赏。

船沿着河流一路前行,这次旅行给林肯留下了一生难忘的深刻印象。赫尔顿说:在新奥尔良,林肯第一次因奴隶制而打冷颤。他看到黑人被关押,且被鞭打,林肯的反抗欲望开始上升,并慢慢开始有了公平的概念。在巨大的现实面前,林肯开始醒悟。林肯的一位同伴曾说过:“奴隶制就像一个发烫的熨斗烫在林肯身上。”一天上午,当他们在新奥尔良闲逛时,他们看到了一个正在进行的奴隶拍卖会,一个身体健壮,长相标致的白黑混血女奴隶正在被拍卖,投标人要彻底地检查她,他们使劲掐她身上的肉,她痛得像马一样上蹦下跳,这样一来,买家就能看到她的身体健康状况。拍卖人还表示,不管最终买卖是否成功,出价人都能对奴隶检查个够。对林肯来说,这一切太让人厌恶了,他带着深深的憎恨之情迅速地走开了,林肯对自己的同伴说:“上帝啊,男孩们,让我们逃离这一切,如果我有机会消灭奴隶制,我肯定将努力地将其消灭。”

自从和登顿·奥福特在一起后,林肯开始走红,登顿出钱请林肯和他一起去新奥尔良,他喜欢林肯的幽默,喜欢林肯讲的故事,他还喜欢林肯诚实的性格。后来,登顿还雇林肯回伊利诺斯州砍树,然后在新塞勒姆修建一个用来开商店的小木屋。新塞勒姆是个很小的村庄,村里只有十五至二十个小屋。在这里,林肯经营着这个小店,同时还开了一个锯木厂和一个磨坊。林肯在这里一待就是六年,这段时间对林肯的未来产生了巨大影响。

在新塞勒姆有个叫“克雷小树林男孩”的恶棍团伙,他们野蛮好斗,还经常自夸比谁都更能喝威士忌酒,他们还自吹擅长摔跤,同时,他们还称自己是整个伊利诺斯州打架最凶狠的组织。其实,他们并不完全都是坏蛋,他们忠诚、坦诚、大方且富有同情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喜欢炫耀。

登顿一直称自己的杂货店里有个肌肉发达的店员,“克雷小树林男孩”组织的成员们感到十分欣喜,他们觉得自己能在登顿和肌肉男面前好好炫耀下威风了。然而一切都出乎意料,林肯在竞走及跳跃比赛中战胜了他们,另外,由于林肯的手臂比一般人要长,所以在丢炮弹比赛中,林肯也战胜了他们。此外,林肯还能给他们讲趣味故事,让他们笑上几个小时。

后来,当地人都来到白橡树下看林肯与“克雷小树林男孩”组织头目杰克·阿姆斯特朗摔跤,当林肯战胜阿姆斯特朗时,他在当地达到了自己事业的顶峰。此后,“克雷小树林男孩”组织成员们开始与林肯交朋友,随后他们表示要忠诚地跟随林肯,他们指定林肯为赛马比赛的裁判,还指定他是斗鸡比赛的调解人。当林肯失业且无家可归时,他们将林肯带回自己的小屋内,好吃好喝招待林肯。

在新塞勒姆,林肯战胜了恐惧,并有胆量在大众面前演讲。在印第安纳的时候,他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农田里对少数劳动者发表演讲。新塞勒姆有一个有组织的“文学社区”,每个星期六晚都在拉特利奇酒馆的餐厅举行集会,林肯积极地参加了该文学社区的活动,并在自己的节目中担任主角,比如讲故事,朗读自创诗歌,或者以类似“桑加蒙河漂流”这样的主题进行即兴谈话,还对很多社会热点问题展开辩论。这样的活动对林肯来说是无价之宝,它开阔了林肯的视野,唤醒了他的雄心壮志。他发现自己有演讲的天赋,演讲锻炼了林肯的勇气及自信,这是其他活动所不能做到的。

几个月后,登顿的商店破产了,林肯失业了。此时,一次选举正慢慢走来,整个国家开始形成政治热浪,林肯计划利用演讲赚钱。在当地教师门特·格雷厄姆的支持下,林肯为自己的第一次公开演讲准备了数周时间。在演讲中,林肯宣布,自己是州立法机构的候选人,他还表示自己支持内部改革措施,另外,还支持在桑加蒙河为船只导航以及创造更好的教育及司法体制。在结束自己的演讲时,林肯说:“我出生在最卑微的家庭,我没有财富,也没有其他亲戚及朋友推荐我。”

几天后,一个骑马人闯进新塞勒姆,并带来了这样的消息:印第安首领布莱·霍克正在发动战争,他烧毁房屋,捕抓妇女,屠杀移民者,并在洛克河沿岸散布红色恐怖。在恐慌中,州长雷诺兹征求志愿者,此时,身无分文的失业者林肯参加了三十天的临时部队,并被选为统帅,他随后便开始训练“克雷小树林男孩”组织的成员。赫尔顿表示,林肯总是将自己的第一次参军经历当成一种“假期休息”,或是一次“偷鸡冒险”。此后,在国会发表演讲期间,林肯宣布,他从未攻击过红皮肤人,他表示,自己从未见过任何印第安人,但他倒是和蚊子作过很多血腥斗争。战争结束后,林肯再一次投入到自己的政治竞选活动中,他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去游说,与别人握手,讲故事,迎合其他人。只要有听众,他就会随时随地尽心演讲。当大选来临时,尽管林肯得到了新塞勒姆地区所有二百零八张选票中的二百零五张,但林肯最终还是失败了。两年后,他又参加竞选,并终于被选上了,但林肯还要借钱买一套自己去立法机构穿的西装。后来,在1836年、1838年及1840年,林肯三次被选为立法机构成员。

那时,在新塞勒姆,有个被称为“饭桶”的人,他名叫杰克·卡尔索,在他懒散地钓鱼、拉琴、背诗的时候,妻子还得接待前来投宿的人,镇上大部分人都瞧不起他,但林肯却喜欢他,并与他同住一室。同时,林肯还深受他的影响。在林肯遇见卡尔索之前,根本不懂莎士比亚和彭斯,对林肯来说,他们都只是个名字,而且是模糊的名字。但现在,当林肯坐下来听卡尔索朗诵《哈姆雷特》及背诵《麦克白》时,他第一次认识到,英语原来可以像“交响乐”一样美妙,它能带来情感旋风。林肯敬畏莎士比亚,对博比·彭斯表示出喜爱及同情,他甚至感觉到自己和彭斯有着血缘关系。彭斯与林肯一样贫穷,也是出生在一个小木屋内,条件不会比林肯出生的地方好。彭斯在童年时也耕过地,对于一个耕童来说,在耕地里毁掉田鼠窝是一个小小的悲剧,值得用诗去记载,使其在诗歌中不朽。在彭斯及莎士比亚的诗中,一个关于意义、感知及魅力的新世界打开了林肯的心扉。对林肯来说,最令人惊骇的事就是:不管是莎士比亚还是彭斯,他们都没有上过大学,且他们受过的学校教育不会比林肯多。有时,林肯甚至想,未受过学校教育的孩子可能也适合当文学家,也许,他再也不用当商店售货员或者当铁匠了。

从那以后,彭斯和莎士比亚成了林肯最喜爱的作者,他读的最多的就是莎士比亚的作品。通过阅读,林肯让这些作品内容在自己的个人创作风格上留下了烙印。即使在林肯入主白宫后,当内战带来的焦虑及负担让林肯苦恼并难眠时,他也投入到莎士比亚的世界中。尽管平时很忙,但林肯还与国内研究莎士比亚的权威人士进行探讨,并对具体章节与权威人士通过书信交流。在林肯被刺杀的那周,他还在一群朋友面前大声朗读《麦克白》达两个小时。无能的新塞勒姆钓鱼人杰克·卡尔索将自己的影响力延伸至白宫。

在新塞勒姆,酒馆的看护者是一个叫詹姆斯·拉特利奇的南方人,他有个很漂亮迷人的女儿,名叫安·拉特利奇,当林肯见到她时,安才十九岁。她是一个有着蓝眼睛与赤褐色头发的女孩,尽管她已与镇上最富有的商人订婚,但林肯还是爱上了她。安此前已答应成为约翰·麦克里尔的妻子,但必须要等安上完两年大学后,他们才能结婚。约翰·麦克里尔卖掉了自己的商店,他要回到纽约州将自己的父母及家人带回到伊利诺斯州。在离开小镇时,他对安说的话却几乎让安昏倒。然而,安年轻且爱着麦克里尔,所以,安相信了他的故事。几日后,约翰·麦克里尔从新塞勒姆启程出发,他与安道别时,还承诺将经常给安写信。此后,林肯成为该村庄的邮局局长,每周乘公共马车来送两次信,但信件却很少,因为在当时,寄一封信需要6.25到25美分,具体收费要看距离远近。

林肯将信件放在自己的帽子里,当人们看到他并问是否有自己的信件时,林肯就会拿下自己的帽子,然后看看有没有。安每周要找两次信,三个月过去后,才来了第一封信,麦克里尔解释说,因为自己经过俄亥俄州时生病发烧,在床上休息了三周,其中部分时间是昏迷的。第二封信也是三个月后才来,而这封信几乎和没来信差不多,信中话语冷酷无情且含混不清,麦克里尔表示,他的父亲生病了,他被父亲的债权人烦扰,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来。自那以后,安望着麦田长达几个月,希望收到来信,但她再也没有收到来信,麦克里尔真正爱过安吗?安现在开始对此表示怀疑。看到安如此悲伤,林肯决定亲自去寻找麦克里尔。“不,”安说,“他知道我住在哪里,如果他不写信给我,我想我也没必要让你去找他了。”此后,安将麦克里尔走前所承认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她父亲,麦克里尔承认,他用假名生活了几年,新塞勒姆的人都认为,他的真名不是麦克里尔,而是麦克拉马尔。为什么他这样欺骗?麦克拉马尔这样解释:他父亲在做生意失败后回到纽约州,背上了沉重的债务。麦克拉马尔作为长子,偷偷来到西部淘金,他担心,如果自己使用真名,他的家人就会知道其行踪,并赶过来。到时,他就不得不负责照顾他们,当麦克拉马尔在寻找新的开始时,他并不想被这样的负担所束缚,这也许会耽误他前进的步伐,所以,他使用了假名。但现在,他积聚了财富,他要将自己的父母带到伊利诺斯州,让他们分享自己的幸福。当此故事在村里传开时,引发了一阵情感旋风,人们将麦克拉马尔称为“冒名顶替者”,情形看起来十分糟糕,流言蜚语肆虐。大家都说这样的骗子,鬼知道他是什么人,也许,他早已结婚,也许他还有两三个妻子,并一直在隐瞒,但有谁知道?也许他抢过银行,也许他杀过人。也许他是这样的人,也许他是那样的人。他抛弃了安,安也许应该感谢上帝。

这都是新塞勒姆百姓的议论与判断。林肯并未发言,但他却思考了很多。

最后,他一直希望并祈祷的机会终于来了。

五、甜蜜的爱恋

拉特利奇酒馆因年长日久而显得陈旧,它看上去和普通小木屋没什么区别,连陌生人都不会多看它一眼,但林肯却很喜欢这里,他的心已不能离开它了。对林肯来说,拉特利奇酒馆包罗万象,从土地到天空,每次走进这里时,林肯的心就开始兴奋起来。

林肯从卡尔索那里借来了莎士比亚的戏剧复制本,然后在拉特利奇酒馆的柜台上开始阅读,他反复地读着这几行:但是,是什么光线穿透了更远的那扇窗?是东方的光线,朱丽叶就是太阳。

他合上书本,他无法继续阅读了,也无法思考了。他躺在那里静静地发呆,一晃一小时,他陷入了对美好事物的记忆中,这些美好事物是安昨晚告诉他的。现在,林肯只为一个目标而活,那就是能与安待上几个小时。

缝纫聚会在那个时代很流行,安总会被邀请参加这些聚会,她纤细的手指能灵敏地穿针引线,且动作优美极富艺术感。上午,林肯会和安一起骑马去参加这些缝纫聚会,晚上林肯还会过来找她。当林肯大胆地进入安的家里时,他在安的身边坐下。那时,女人的房间不是男人随便能进的。安的心在跳动,面颊开始泛红。当她的心开始躁动后,她缝线的动作开始走样,连其他年长的妇女也看出来了,她们笑了。主人将这个针织品珍藏了数年,在林肯当选为美国总统后,她还自豪地展示给来访者看,称这是总统情人在激动时留下的针织品。

夏季的夜晚,林肯与安在桑加蒙河沿岸一起散步,在那里,北美夜莺在树上吟唱,萤火虫发出金黄色亮光。秋季时,他们一起在森林中漫步,橡树色彩迷人,山核桃坠落于地上。冬季的大雪后,他们在森林中漫步。冰雪覆盖下的松树、冷杉和铁杉,仿佛穿上了洁白的貂皮大衣,比伯爵还要高贵,而榆树也不甘示弱,在那光秃秃的枝桠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冰珍珠。

对他们来说,生命已经开始变得神圣,具有新的美丽的意义。当林肯站立着俯身注视安的蓝眼睛时,他的心正与安一起共鸣。林肯仅仅触摸了一下安的手,他就开始喘息,他感到,原来在世界上还有如此美好的幸福。

此前一段时间里,林肯与一个名叫贝里的醉汉做生意,贝里是传教士的儿子,新塞勒姆村经济环境不景气,村里所有的商店都经营困难,但林肯和贝里都没有看到这一切,所以他们买下了三个小木屋式的商店,并稍加装修,此后,他们便利用这些屋子开始经营别的项目。

一天,一个驾车前往爱荷华州的人在林肯和贝里的商店前停下。道路不好走,他的马也累了,这个人决定减轻车上的重量,所以他将一桶家庭用品卖给了林肯,起初,林肯并不想要这些东西,但出于怜悯之心,林肯付给这个人50美分,他并没有检查这个桶内的物品,随即就将它滚进了商店的后屋里。

两星期后,林肯悠闲地想看看他究竟买到了什么东西,在桶的底部,他找到了《布莱克斯顿评论》完整的版本,林肯开始阅读起来。农民们都在农田里忙,买东西的人很少,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读这本书。读得越多,林肯就对它越感兴趣。此前,他从未对一本书如此痴迷过,他甚至一口气读完了整个四册。

随后,林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要成为一名律师。他要成为安心目中的那种男人。安同意了他的计划,只要林肯完成自己的法律学业,并开办法律事务所后,他们就会结婚。

在读完《布莱克斯顿评论》后,林肯便启程穿越草原前往斯普林菲尔德,共有二十英里路程,他要找一个自己在“布莱克霍克”战争中认识的律师借法律书。后来,在回家的路上,林肯边走边学。当他遇到自己不懂的地方时,他会反复地看,直到看懂为止。

林肯一直坚持学习,并掌握了前二十至三十页的内容,他坚持阅读,直到黄昏来临光线太暗而不能继续,他才停下来。晚上,星星出来了,林肯感到饿了,于是他加快了节奏。

他不间断地凝视着自己的书本,已无心管其他的事。白天,林肯就在商店旁边的榆树底下读书,两只赤脚蹬着树干。晚上,他便去制桶车间看书,他将废弃的木材堆成一堆生火,以获得些许光亮。林肯经常对着自己大声朗读,有时还合上书,写出自己读过内容的意思,然后修改,重新组织措辞,直到修改成小孩子都能懂的文章。

不管是在河边散步,还是在森林里闲逛,不管是在田间劳作,还是去其他地方,林肯都会夹着一本书。曾经有个农民雇林肯帮他砍柴,中午时,他来到谷物仓库的角落,发现林肯正赤脚坐在柴火堆上学法律。

门特·格雷厄姆告诉林肯,如果他想在政治及法律的道路上走得远,必须要学习文法。“我在哪里能借到这样的书?”林肯问道。格雷厄姆表示,约翰·万斯是个住在六英里外的农民,他有一本《可卡汗文法》。这立即引发了林肯的兴趣,他马上戴上帽子,去寻找这本书。

林肯以极快的速度就掌握了可卡汗的规则,这让格雷厄姆感到震惊。三十年后,这位校长表示,他曾教过超过五千个学生,在所有追求知识及文学的青年中,林肯是他见过最勤奋、最坦率的人。“我知道他,”门特·格雷厄姆说道,“为了从三种方法中选出一个,要研究几个小时。”

因为掌握了《可卡汗文法》中的内容,林肯很快也读懂了《吉彭的衰落》、《罗马帝国沦亡录》、《罗琳古代史》,还有美国军事传记,比如描写杰斐逊、克莱、韦伯斯特的生活的书,还有汤姆·佩妮的《理论季节》。

林肯身穿蓝色棉衣及淡蓝色的男式马裤,脚穿斯托拉鞋。马裤显得与大衣和袜子格格不入,马裤与大衣间的距离达到三英寸,而裤脚与袜子的距离达到了一至二英寸。这个特殊的年轻人在新塞勒姆读书、学习、做梦、讲故事,不管他到哪里,他都能拥有一大群朋友。

艾伯特·贝弗利奇是他那个时期最杰出的“林肯学者”,他在自己的纪念传记中这样写道:林肯不仅有智慧,而且很友好,他有吸引众人的渊博知识,但他的奇装异服及不得体的装扮也让他出名了,他的裤子比较短,这成为了他特殊的标记,同时也成了别人取笑的把柄。随后,“亚伯拉罕·林肯”这个名字就家喻户晓了。

最后,林肯与贝里合伙开的杂货店倒闭了,这个结果也许是可以预料到的,因为林肯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而贝里则沉醉于美酒中,这样的结果是不可避免的。后来,他甚至没有1美元来支付饭钱和住宿费,为此,他不得不去做任何可以做的工作,比如,砍树、扎草、建围栏,给玉米剥壳,在锯木厂干活,甚至做了一段时间的铁匠。

后来,在门特·格雷厄姆的帮助下,林肯准备当一个测量员,他赊账买了一匹马及一个指南针,砍了一截葡萄藤当链条,然后便开始出发当一个测量员,报酬是37.5美分。

同时,安家的酒馆也倒闭了,安不得不去农民的厨房里做仆人,林肯后来也在安工作的农场找到一个耕玉米地的工作。晚上,他站在安的旁边,帮她擦拭她洗过的碗筷。能待在安的身边,林肯感到莫大的幸福。后来,林肯在死前不久,向一个朋友承认,自己在伊利诺斯州当赤脚劳力的时候,比躺在白宫里还要舒服。

但这两位情人之间的恋情虽然猛烈却很短暂。1835年8月,安生病了,刚开始,她并不感到疼痛,只是感觉很疲乏无力。安尝试着和往常一样继续工作,但有一天早晨,她病得不能起床了,那天,她开始发烧。她的兄弟赶往新塞勒姆寻找艾伦医生求救,艾伦将安的病诊断为伤寒症。她的身体就像在燃烧一样,但她的双脚冰冷刺骨,医生不得不用热石头为其供暖,她不停地表示要喝水。现代医学知道,当时应该给她足够的水,但艾伦医生并没有这样做。

拖了几个星期后,安已精疲力竭,她甚至连将自己的手从床单上提起的力气都没有了,艾伦医生让她完全保持安静,并禁止外人进来,那个晚上,即使是林肯也不允许进去。后来两天,安一直在念林肯的名字,她的声音是如此地让人同情,所以林肯被喊了进来,当林肯赶来时,他立即来到她身边,门被关上了,他们单独待在一起,这是属于这对情人的最后一小时。

第二天,安完全失去知觉,又过了几天,她离开了人世。

对林肯来说,此后的一周是他一生中最黯然的一周,他失眠,吃不下饭,反复表示,自己不想继续活下去了,他还威胁要自杀。他的朋友们都开始警惕起来,将林肯随身携带的刀拿走,并一直盯着林肯,防止他跳河自杀。他一直避免与别人打交道,即使见面时,他也呆呆地不说话,也不朝别人看,好像是在凝视另外一个世界,但他却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日复一日,林肯每天都去五英里远的“和谐公墓”,安就被埋在那里。有时,林肯在那里一待就是很长时间,朋友们都为他担心,并将他带回家。暴风雨来时,他就去为安扫墓,林肯表示,他不能容忍大雨洒落在安的坟墓上。

当人们发现林肯在桑加蒙河东倒西歪地行走并含糊不清地乱说话时,人们担心林肯已不能自制。所以,他们又去找艾伦医生。为林肯检查后,艾伦知道了一切,他表示,林肯必须要得到工作,这样他就不至于没事做而萎靡不振。

在小镇北部一英里的地方,住着一个名叫伯林·格林的人,他是林肯的一个密友。他将林肯带回自己家中,这是个安静且很隐蔽的地点。在房子后面,橡木覆盖的悬崖向西方延伸。房子周围都是树,格林让林肯不停地伐木、挖马铃薯、摘苹果、为奶牛挤奶、还让林肯帮自己纺纱。

一周,一月,又一年,但林肯的悲伤还在继续。1837年,在安死后两年,林肯对州立法机构一位同事说:“尽管我有时告诉其他人要开心地享受人生,但当我孤独一人时,我是如此沮丧,我都不敢把刀带在身上,以防自己做出什么傻事来。”

自从安死后,林肯就好像变了个人,忧郁一直伴随他,但情况越来越糟,他变成整个伊利诺斯州最伤心的人。

赫尔顿是林肯后来的法律业务合伙人,他说:“如果林肯在二十年时间内快乐过一天,那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忧郁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从这时到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天,林肯有个爱好,他几乎对此入迷了,那就是朗诵描写悲伤与死亡的诗歌,他经常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一句话都不说,他在幻想中彻底迷失了自己,他会突然说一句“最后的叶子”,还念着下面的句子:长满青苔的大理石覆盖在他曾亲吻过的玫瑰般的嘴唇上;心爱的名字雕刻在这冰冷的墓碑上,许多年。

在安死后不久,林肯记住了一首死亡主题的诗,名叫《哦,人类何必如此骄傲》,开头是:“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它成为林肯至爱的诗,当他觉得无人倾听时,他就读这首诗给自己听。不仅如此,他还将它读给伊利诺斯州酒店里的房客们听,在公共场所的演讲中反复重复它,将其重复给白宫的客人们听,他还为朋友们抄下了这首诗,并且说:“要是能写出这么好的文字,我宁愿付出所有的财产,哪怕是借债。”

他最喜欢最后两节:是的!希望和失望,快乐和痛苦,在阳光与雨水中交织;笑容与眼泪、欢歌及挽歌紧紧相随,如连绵的波浪。一眨眼,一呼吸,生的红晕变成了死的苍白,彼时还在金色沙龙里,此时已在棺椁中。人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安被安葬在有些陈旧的“和谐公墓”,它位于一个安静农场的中央位置,三面被小麦田包围,另一面被草场包围,牛和绵羊在草场上吃草。由于公墓四周长满了葡萄藤及其他杂草,很少有人去参观。在春季,公墓四周弥漫着恐怖气息,宁静的环境偶尔被绵羊的低叫声及鹌鹑叫声所打破。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安静静地长眠于此,直到1890年,一个当地的承包人在离“和谐公墓”四英里远的彼得斯堡建了一个新墓地。由于此前彼得斯堡已经建了一个漂亮且开阔的墓地,名叫“玫瑰山”,所以新公墓的生意比较冷清。这个贪婪的承办人想出了一个坏主意,将林肯情人的坟墓迁到他的墓地来,以此拉动销售增长。

他承认,在1890年5月15日,安的坟墓被打开。他究竟找到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现在,有个年龄很大的女士仍住在彼得斯堡,是她告诉这本书的作者这些故事的,同时还宣誓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她就是麦格雷迪·拉特利奇的女儿,而麦格雷迪·拉特利奇是安·拉特利奇的堂兄。麦格雷迪·拉特利奇经常与林肯在田间地头一起劳作,他帮助林肯做测量,与林肯一起吃饭,还睡一张床,关于林肯对安的感情故事,他也许比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更多。

在夏季一个安静的晚上,这位老妇坐在门廊上的摇椅里,告诉作者:“我经常听父亲说,在安死后,林肯先生常去五英里远的地方看安的坟墓,林肯在那里会待上很长时间。父亲感到很担心,担心林肯会出事,所以他就将林肯带回家了。是的,当安的坟墓被打开时,我经常听他讲,他们发现安尸骨无存,只剩下衣服上的四个珍珠母纽扣。”

所以,独立承包人就拿起了四个珍珠母纽扣和一些尘土,将其埋在新的“玫瑰山墓地”里,随后,他就打出这样的广告:安·拉特利奇埋于此处。

现在每到夏季,几个月中便有数千名朝圣者来此凭吊所谓的安的坟墓,我看见他们站立着,在埋着四个珍珠母纽扣的坟前低头落泪。墓地前竖着一块漂亮的花岗岩纪念碑,上面刻着埃德加·李·马斯特的《汤匙河诗集》中的一首诗:我是那样,微不足道又默默无闻,却产生了永恒的音乐旋律:没有一点恶意,对所有人都怀着善良之心。她那宽容的品质,让人们懂得慈爱,在世间流传。安·拉特利奇,生前被亚伯拉罕·林肯深爱的姑娘已长眠于荒草中的青冢。生前不能长相厮守,死后他们的灵魂永远在一起。哦,我亲爱的祖国,愿你永远繁荣,我胸膛之上的土地将繁花似锦。

但安神圣的骨灰却仍留在古老的“和谐公墓”里,贪婪的独立承包人永远也不能将其带走,她和她的记忆都在那里,鹌鹑在那里歌唱,野生玫瑰争芳斗艳,这里是亚伯拉罕·林肯的伤心之地,这里将林肯破碎的心灵彻底埋葬,这里是安·拉特利奇的长眠之地。

六、律师生涯

1837年3月,也就是安死后两年,林肯离开了新塞勒姆,然后骑马前往斯普林菲尔德,开始了自己的“律师生涯”。

他将自己所有值钱的财产都放在一个马鞍袋里。他的全部家当就是七本法律书、几件衬衣和内衣裤,他还带上一双蓝色的旧袜子,袜子里塞有6.25美分,其中还有他在新塞勒姆邮局工作时12.5美分的公款——这是邮局重新开业之前,他担任投递工作代收的邮资。在斯普林菲尔德的第一年,林肯经常急需用钱,他完全可以挪用一下公款。但林肯一直感到不踏实,因此当邮局的会计师找他结账时,林肯不仅将该归还的钱交给了他,还将他之前担任邮政局长期间得到的硬币也给了会计师。

在林肯前往斯普林菲尔德的那个上午,他不仅没有钱了,更糟糕的是,他还欠了1100美元的债,这是他和贝里在新塞勒姆做杂货店生意亏本后欠下的债。此后,贝里因饮酒过度而死,这些债务就落到林肯一个人头上。

当然,林肯不用还,他可以申请将债务责任分开,因为商店是两个人的,这样,他可以为自己找到一个合法的“逃避理由”。

但这不是林肯的作风,他去见了自己的债权人,并承诺只要他们给自己时间,他将连本带息一起归还。除了一个人外,其他所有的债权人都答应了林肯的请求,此人就是皮特·万·贝根。他拿了林肯的西装,然后将林肯的马及其他测量仪器公开拍卖了,其他债权人继续等林肯还钱,林肯省吃俭用,并保证自己要在他们面前讲信用。到了1848年晚些时候,当他成为美国国会议员后,他将自己收入的一部分用来偿还了自己过去经营商店时亏损的钱。

在林肯到达斯普林菲尔德的那个上午,他将自己的马系在约法·施皮德的大商店门前西北部角落里。在商店前的公共广场上,施皮德讲述了自己心中的林肯:他骑着一匹借来的马来到这里,我是村里唯一的细木工。他来到我的商店里,将自己的马鞍包放在柜台上,随后便开始询问单人用的家具需要多少钱,我便拿起笔给他算,然后告诉他所有的家具共计需要11美元,他说:“也许这很便宜,可我还是买不起,但如果你能为我赊账,到圣诞节时,我的律师事务所成功了,我就能还你钱了。可是如果我失败了,恐怕一辈子也还不起。”我看着他,在我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这样一张忧虑的脸,直到今天,我还是这么认为。我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于是我对他说:“我有个很大的房间,里面有张宽敞的双人床,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睡在一起。”“你的房间在哪里?”他问道。“在楼上。”我说道,并指了指我房间的位置。他默不作声地拿起自己的马鞍包就往楼上走,将包放在地上后,他又走下楼,脸上充满了愉快的笑容,大叫着:“太好了,施皮德,真是太谢谢你了!”

接下来五年半里,林肯与施皮德同睡一张床,施皮德没收他一分钱租金。

另外一个朋友威廉·布特尔,不仅为林肯提供了五年的伙食,还给他买了很多衣服。林肯在经济宽裕的时候,可能也给了布特尔一点钱,但也是微不足道的。布特尔对于林肯的帮助完全是出于朋友间真挚的友情。

林肯应该感谢上帝,如果没有施皮德和布特尔的帮助,他不可能在法律行业有所作为。

林肯与另外一个名叫斯图尔特的律师合伙办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斯图尔特热衷于政治,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政治上了。于是事务所的事务就都压给了林肯。不过那时业务并不多。办公室里的陈设简陋:只有一张很小很脏的床,一件水牛皮制服,一把椅子及一条长凳,还有一个装有一些法律册子的书柜。

办公室记录显示,在前六个月,他们的合伙公司只拉到五笔业务,一笔2.5美元,两笔5美元,一笔10美元,还有一桩案子的部分报酬竟然是一件外套大衣。

林肯变得非常气馁,有一天,他在斯普林菲尔德的佩奇·埃顿的木匠店停了下来,他有了放弃法律行业当木匠的念头。此前几年,当他在新塞勒姆学习法律时,他就很认真地想过放弃法律转入铁匠行业。

在斯普林菲尔德的第一年,林肯感到异常孤独,和他打交道的,只有晚上在施皮德商店聚会的人,他们在一起讨论政治来打发时间。林肯周日不去教堂,因为他说过,他不知道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教堂里怎样“表现”自己。

在第一年时间里,林肯只与一个女人说过话,他给自己朋友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如果能避免,我尽量不会和女子说话。

1839年,一个女子来到斯普林菲尔德,她不仅与林肯说话,而且向林肯求爱并要嫁给他,她名叫玛丽·陶德。

有人曾问过林肯,为什么陶德要将自己的名字写成那样?林肯认为一个字母“d”就已经足够代表上帝了,陶德的意思就是两个上帝。

陶德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公元六世纪。玛丽的祖父、曾祖父及其叔祖父都是将军和地方官,其中有一位是海军部队参谋长。玛丽自己在肯塔基州列克星敦的一所法国贵族学校学习,该校是由维克托·夏洛特·里·克莱尔·门特里夫人与其丈夫管理的,他们都是为躲避杀头而逃到美国来的法国贵族,他们训练玛丽用巴黎人口音学法语,并教她像凡尔赛的奉承者一样去跳沙龙舞及切尔克斯人舞。

玛丽总是很高傲,她深信,自己有一天能够嫁给可能当美国总统的男人,这一切看起来让人难以置信,但玛丽不仅深信这一切,她还公开鼓吹自己的想法。人们觉得她说这样的话很愚蠢,但没人能动摇她对自己的信任,任何事物都阻挡不了她的自夸。

玛丽的妹妹是这样评价玛丽的:她热爱荣耀,喜欢炫耀,喜欢自夸,她甚至还喜欢权力,她是我见过最有野心的女人。

不幸的是,玛丽经常情绪失控。1839年,她与自己的继母吵架了,随后,玛丽摔门,一怒之下走出了自己父亲的家,然后来到斯普林菲尔德的姐姐家借宿了。

如果她真打算嫁给未来的美国总统,那她真是来对了地方,没有哪个地方比伊利诺斯州的斯普林菲尔德更能让她圆梦了。那时,斯普林菲尔德还是个边疆小村庄,没有人行道,没有路灯,没有公路,更没有下水道。家畜在镇上乱跑,公猪随意泡在主干道上的泥浆里,空气里充满着腐烂肥料的气味。当时,整个斯普林菲尔德小镇只有一千五百人左右,但后来1860年的两位美国总统候选人在1839年时却都在斯普林菲尔德住过,一个是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史蒂芬·道格拉斯,另外一个就是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亚伯拉罕·林肯。

他们两人都遇到过玛丽·陶德,两人同时向她求爱,他们都拥抱过玛丽,玛丽曾经还说过,他们两人都向自己求过婚。玛丽的妹妹表示,当玛丽被问到愿意嫁给谁时,她表示,谁更有可能当总统,她就嫁给谁。

当时,玛丽这样的回答就好像是在说道格拉斯,因为道格拉斯的政治前景要比林肯亮一百倍,尽管道格拉斯当时只有二十六岁,他当时的绰号是“小巨人”,已经是美国国务卿了,而林肯当时只是施皮德商店里一个为生计而忙碌的小律师。

亚伯拉罕·林肯在自己家乡以外的地方出名前,道格拉斯注定成为美国当时最强大的一股政治力量。实际上,在林肯成为美国总统前的两年,让林肯变得家喻户晓的事就是他曾与如日中天的道格拉斯辩论过。

玛丽的亲戚们都认为,比起林肯,玛丽更在乎道格拉斯,而且玛丽很有可能的确是这样做的。道格拉斯更擅长与女子打交道,他更具个人魅力,他有更好的前景、更好的品质及更好的社会地位。

除此之外,道格拉斯还有一副低沉的好嗓音,黑色波浪形的发型,他能跳华尔兹舞,还能优雅地恭维玛丽·陶德。

在玛丽心中,道格拉斯是个完美男人,玛丽照着镜子,低声将自己说成“玛丽·陶德·道格拉斯”,这个名字听起来好极了,她梦见自己和道格拉斯在白宫里跳华尔兹。

当道格拉斯追求玛丽时,一天,道格拉斯在斯普林菲尔德的一个公共广场与一个报社编辑打架,而该编辑恰好是玛丽最好朋友的丈夫。

也许,玛丽告诉了道格拉斯自己对他打架一事的感受。

道格拉斯在公共宴会上喝醉酒后,爬上桌子跳华尔兹,大声叫喊,把酒杯、烤火鸡、酒瓶和其他器皿都打落在地上。

当道格拉斯与玛丽交往时,如果他与另外一个女人跳舞,玛丽便会醋意大发,大吵大闹。总之,他们最后不欢而散了。

参议员贝弗利奇这样说道:“虽然后来有人说,道格拉斯向玛丽求爱被拒绝,因为他道德败坏,那不过是为了给她留面子。其实精明警惕的道格拉斯,根本没有向玛丽求过婚。”

玛丽非常失望,她开始向道格拉斯的政治竞争对手亚伯拉罕·林肯表示热情,以此引发道格拉斯的嫉妒,但这一切没有将道格拉斯带回到玛丽身边,玛丽随即制定了“夺取”林肯的计划。

爱德华兹夫人是玛丽·陶德的姐姐,后来,她这样描述这段求爱经历:“有好几次,他们在一起时,我碰巧在场。玛丽总是对话的主角,林肯只是坐在旁边听,他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凝视着玛丽,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吸引到玛丽身边。林肯被玛丽的智慧迷倒了,为她的敏锐所倾倒。”

那年的7月,自由党在斯普林菲尔德小镇大聚会。在此之前,人们已经讨论多时了,整个小镇沸腾了。他们来自几百英里远的地方,拿着横幅标语,船上演奏着音乐,女人们在跳舞,大炮齐声轰鸣,直冲天际。

民主党人讥笑自由党候选人威廉·亨利·哈里森,说他活像是住在小木屋里喝发酵苹果酒的老女人。所以,共和党真的找来了一个带有轮子的小木屋,并从斯普林菲尔德的大街上拉过,还有一棵山胡桃树在小木屋旁边随风摇曳着;黑人在树下演奏;门口还有一桶发酵的苹果酒。

晚上,在燃烧着的火炬灯光下,林肯发表了一次政治演说。

在一次集会上,林肯所在的自由党被指责为“贵族党”,他们穿着考究的贵族衣服,却来拉平民的票,林肯是这样回答的:“我来到伊利诺斯州时,是个贫穷且无依无靠的陌生人。我没受过教育,开始,我在一个平底船上工作,工资是每月8美元。我只有一条裤子穿,而且还是鹿皮裤,当鹿皮裤被淋湿后再被晒干,它就会缩水,就这样,我的裤子一直在变短,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裤脚与袜子之间的距离已有几英寸。慢慢地我长高了,裤子变得更短、更紧了,把小腿勒出了一道青印子,现在还能看得见。假如这就是你们所说的‘贵族’,那我无话可说了。”

听众嘘声一片。当林肯与玛丽来到爱德华兹家里时,她告诉林肯,她为他感到多么自豪,林肯是个伟大的演说家,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美国总统。

林肯看着她,在月光下,玛丽站在林肯身旁,她的举止告诉了林肯一切,林肯将玛丽搂在怀里,并温柔地亲吻她。

林肯与玛丽的婚期定在1841年的1月,现在,离婚期只有六个月了,但暴风雨似乎就要来临。

七、非他不嫁

玛丽·陶德和亚伯拉罕·林肯交往后不久,她就决定要好好改造这个男人。玛丽不喜欢林肯的装扮,经常拿他跟自己的父亲比较。十二年来,她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罗伯特·陶德手拿金头拐棍,身穿蓝色宽布外套和白色的亚麻长裤在列克星敦的街头散步,裤脚被乖乖地扎进靴子。林肯在天热的时候根本不穿外套,更糟糕的是有时连衬衣都不穿。他仅有一副裤背带,当一个扣子掉了后,他就用钉子固定裤背带。

这种笨拙的做法让玛丽恼火,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但遗憾的是,玛丽性子太直。

虽然她在列克星敦的维克托·夏洛特·里·克莱尔·门特里夫人的学校学习过沙龙舞,但是她却没有学会与人沟通的艺术。因此她用一种想当然的且最直接的方式磨灭了一个男人对她的爱。她不停的抱怨让林肯觉得跟她在一起不自在,以至于要回避她。以前他一周两三个晚上都会去看她,而现在林肯有时一连十天在外,也不给玛丽打电话。她给他去信,抱怨他不在乎自己。

不久马蒂拉达·爱德华兹来到了镇上。她是玛丽的姐夫尼宁·爱德华兹的表妹。她身材高挑,留着一头迷人的金发。她经常住在表哥爱德华兹的府邸中,只要林肯打电话要见玛丽时她会显得非常在意。她不会用巴黎口音说法语,也不会跳切尔可西圆舞。但是她却知道怎么去征服男人。林肯开始喜欢上她。她走过房间时林肯会盯着她看得入神,以至于忘了玛丽正在跟他说话。这让玛丽非常恼怒。有一次林肯带玛丽去参加一个舞会,然而他的精力并没有放在舞会上,而是让玛丽和其他的男人跳舞,自己却坐在角落和马蒂拉达闲聊。

玛丽指责林肯爱上了马蒂拉达,林肯并不否认。她绝望地流着泪,要求他不要再把眼光放在这个女人身上。

曾经山盟海誓的爱情现在演变成了相互间的矛盾和争吵。

现在林肯发现他和玛丽志不同道不合,无论是教育、家庭背景、性格还是精神面貌。他们不断地相互抱怨,这使得林肯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破裂,婚姻将不会幸福。

玛丽的姐姐、姐夫意见一致,他们劝玛丽放弃和林肯结婚的念头,并再三警告她和林肯不合适,如果坚持下去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幸福。但是玛丽根本听不进去。

经过几周的思考,林肯决定鼓起勇气告诉玛丽这个痛苦的事实。于是一天晚上,他来到施皮德的商店里,走到壁炉旁,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要施皮德读。施皮德是这样说的:“这封信是给玛丽的,在信中他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他告诉玛丽,经过自己冷静慎重的考虑,他觉得他对她的爱还不足以承诺她婚姻。他希望我能帮他寄这封信。见我不是很果断,他要我委托给其他人去做。我提醒他,一旦信到了玛丽小姐手中,她就占了上风。私人交谈的内容有可能被遗忘、误解或是忽视,但是你一旦把它变成白纸黑字,这就会成为永久纪念物。于是我把这封信扔进了火中。”

今天我们无法知道这封信的具体内容。但是贝弗利奇参议员说:“只要我们再读一读林肯给欧文小姐的最后一封信,就会知道他究竟对玛丽说了些什么。”

林肯和欧文小姐之间的事可以简要地介绍一下。那是此前四年前的事情了。林肯在新塞勒姆认识了贝尼特·阿贝尔夫人,欧文是她的一个妹妹。1836年的秋天阿贝尔夫人回到肯塔基州看望家人,称如果林肯同意和她的妹妹结婚,她就把妹妹带回伊利诺斯州去。

林肯三年前见过她的妹妹。对此事他说可以尽快!这个欧文出现了,她有着漂亮的面孔,有修养,受过教育,也很有钱。但是林肯不想和她结婚。他认为她“太主动了”,况且她比林肯长一岁,而且又矮又胖。用林肯的话说:“她跟莎士比亚戏剧中胖胖的福尔斯塔夫十分般配!”“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林肯说。

阿贝尔非常担忧林肯是否会信守自己的承诺娶她的妹妹为妻。

他终究没有这么做。他承认对于先前作出的决定,“为自己的轻率时刻忏悔”,并认为,如果和她结婚那就好比“爱尔兰人被套上笼子”一样可怕。

于是他给玛丽·欧文写了信,坦诚而巧妙地表明了自己的想法,试图解除婚约。

这是其中的一封信,写于1937年5月7日的斯普林菲尔德。从这封信,我想我们能大致推断出他写给玛丽·陶德的信是怎样的。玛丽:在这之前我已经给你写过两封信了,那两封信我都不是很满意,写到一半就放弃了。第一封我觉得不够严肃,第二封又走了另一个极端,过于严肃。无论如何我把这封信寄给你。斯普林菲尔德的生活毕竟是枯燥乏味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我在这里非常孤独,自从来这里后只有一个女士和我说过话,如果她当时刻意回避的话还没有这回事呢。我从来没有去过教堂,也许短时间内也不会去。我离开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表现自己才好。我经常想起你刚来到这里生活时我们见面说的话。我担心你对这里不满意。在马车上什么都有,而下了车什么也没有,你会感到很倒霉。如果你看起来像个富人的话,在这里你根本就是穷光蛋一个。你相信你有毅力有耐心忍受这些吗?任何女人在我身上肯定是要付出很大经济代价的。如果有人愿意这么做,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幸福让她满足。我不能想像还有什么比我做不到的事更令我伤心了。我知道,只要你对我没有不满,我跟你在一起比我单身一人肯定要开心得多。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肯定是开玩笑的吧,要不就是我误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否则我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清楚。对我而言,我已经决定了。只要你希望那样,我还是会坚定地信守诺言的。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不要这样做。你过不惯艰苦的生活,那比你想象的要艰难很多。我知道你对任何事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只要你做的决定是你慎重考虑后做出的,那么我会支持你的决定。收到信以后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回一封长信。你也没有其他事做,虽然写完这封信对你来说也许并没有多大意思,对于在这荒地中忙碌着的我来说,却能很大程度上减轻我的孤独。告诉你的姐姐,我可不想再听到任何愚弄我或弃我而去的消息,否则每当我想起的时候,我会感觉情不自禁。

林肯与欧文的事就说到这里。再回到他和玛丽的事情上来。施皮德把林肯写给玛丽的信扔进了火里,转身对林肯说道:“现在,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自己去找玛丽说清楚。事实上你不爱她,你不会和她结婚。注意别讲得太多,然后一有机会就马上离开。”“这样,在我的劝诫下,”施皮德讲述道,“他扣好外套,面带坚定的神情出发了,林肯决定按照我的明确指示去执行这个严肃的任务。”

赫尔顿在《林肯传》中写道:那个晚上施皮德没有马上上楼和我们睡觉,而是假装看书,待在下面的店子里等林肯回来。十点到了,林肯和玛丽·陶德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最后快十一点时,他溜了进来。施皮德满意了,看到林肯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他知道自己的指示并没有起到作用。“喂,老伙计,你有没有按照我教你的去做?你承诺过的。”这是施皮德问的第一句话。“是的,我做了。”林肯略有所思地说,“可是当我告诉玛丽我不爱她时,她立刻哭成了泪人,她从椅子上突然站起来,泪水沾湿了双手,好像极度痛苦的样子。还说了些自欺欺人的话。”“那么你是怎么说的呢?”施皮德问道,他非常想知道事实真相。“实话告诉你吧,施皮德,我做不到你教我的,我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我把她拥入怀中并吻了她。”“这就是你所谓的要毁掉婚约,”施皮德冷笑道,“你不仅表现得像个傻瓜,你的行为不亚于重新承诺了婚约。现在你已经回不了头了。”“那好吧,”林肯不紧不慢地说,“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这么做的,既然做了,我就要守信。”

几周过去了,婚期也临近了,裁缝正忙着赶制玛丽·陶德的嫁衣。爱德华兹家的府邸也粉刷一新了,客厅重新装饰了一下。他们修补了地毯,家具也打光翻新了。

但就在这时,林肯身上发生了一件糟糕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深度的精神压抑不同于一般的忧郁症,它是一种对身体和精神都有严重影响的疾病。

林肯日益消沉,变得精神错乱。这几周对他折磨太大了,人们不清楚他能否完全康复过来。虽然他明确答应了这门婚事,他的精神状况却背叛了他。他没有意识到这些。林肯开始寻找回避的方法,他在房间一坐就是几小时,无心去办公室,也不去出席立法院的会议。有时凌晨三点他就醒了,然后下楼,在壁炉里烧上火,一直坐到黎明。他进食很少,体重开始下降。他变得易怒,不愿见人,不愿和任何人说话。

他现在开始带着恐惧逃避即将临近的婚期。他的大脑陷入一片昏暗中,担心自己会失去理智,于是他写了一封信给辛辛那提的丹尼尔·德雷克医生,丹尼尔医生是美国西部最著名的内科医生,还是辛辛那提大学医学院主任。在信中林肯描述了自己的病情,并向这位医学专家寻求治疗之道。但是德雷克医生回信表示不进行身体检查他无法下药。

婚礼定于1841年1月1日举行。天大亮了,斯普林菲尔德的贵族们乘着雪橇出来,互致新年的问候。马儿鼻子里冒着热气,马铃儿发出的叮当声在空气里回荡。

在爱德华兹的府邸里,婚礼的最后准备工作正紧张地进行着。送货的伙计匆匆赶到了他家的后门,抱着最后一刻才定下的礼品。他们还临时请了一个有名的大厨,带来了新式的烤炉,壁炉旁的旧烤炉弃之不用了。

这时,新年的夜幕已降临,烛光柔和地洒下,窗边挂着冬青树花环。爱德华兹的府邸在宁静着掺杂了些许兴奋,在期待中显得躁动不安。

六点半的时候宾客开始陆续到达,牧师是六点四十五分到的,手里还拿着教堂的仪式书。房子里摆满了植物和鲜花,壁炉的火正咝咝作响、熊熊燃烧着。人们在这里愉快地交谈着。

七点的钟声响起了,七点半……林肯依然没有来……他迟到了。

时间一分分,慢慢地、无情地流逝。走廊上的大钟过了一刻钟,半个小时……新郎依旧没有出现。爱德华兹太太走到前门,紧张地盯着道路,发生了什么呢?他不会是……不!不可想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家撤退了,开始交头接耳紧急协商。

另一间房子是精心打扮的新娘正披着婚纱等待,等啊等。她紧张地拨弄着头上的花,不时地走到窗户边,凝视着大街。她的眼神无法离开那个钟,手掌湿了,额头也渗出了汗。又过了一个小时,他答应过的……的确是这样。

九点半宾客们陆续回去了,轻轻地,带着疑惑及尴尬回去了。

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以后,准新娘从头上摘掉头纱,取下头发上的花,湿漉漉地上楼,倒在床上,伤心极了。

上帝啊,人们会怎么说啊?他们会嘲笑她的。走到街上她会觉得羞愧丢脸的,她的内心一阵苦闷。一方面,她渴望林肯能够出现,能够给她拥抱。另一方面,她又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因为是他伤害了她,让她蒙羞。

林肯到底在哪里呢?他遇到了麻烦事吗?发生了意外?跑掉了?或是自杀了?没有人知道。

半夜,寻找他的人们提着灯笼出发了。有的人在镇上他喜欢出没的地方找,其他的人在通往乡村的路上寻找。

八、逃婚

寻找工作持续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拂晓时,人们在林肯的办公室里发现了他,他说话毫无条理,林肯的朋友担心他可能失控了。玛丽·陶德的亲戚们声称,林肯早已患上了精神病。他们认为,这就是林肯为什么没有出席婚礼的原因。

林肯威胁要自杀,人们马上叫来亨利医生,医生让施皮德及布特尔一直看好他。林肯的刀被拿走了,因为人们担心他会自杀并随安·拉特利奇而去。

亨利医生想找个法子让林肯有事可做,他催促林肯参加州立法机构的会议。作为自由党的议会主席,他应该要经常去立法机构。但记录显示,在过去三个周里,林肯仅出席过四次立法机构会议,有时每次只待一至两个小时。1月19日,约翰·哈丁对州议会宣布了林肯生病的事实。

在林肯逃避婚礼后三周,林肯给他的法律合伙人写信,他这样倾诉着自己的“悲伤”:现在,我是最悲惨的人,如果所有家庭都和我有同样感受,地球将不会有一张笑脸,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变好些,但我悲伤地感觉到可能不会变好了,因为保持我过去特有的本色已不可能,对我来说,死了可能还好些。

威廉·巴顿医生后来在自己的《林肯传记》中这样说:“这封信意味着林肯疯了,他对自己的心智产生了恐惧,就如同人们害怕坟墓一样。”

他经常想到死亡,现在,他渴望死亡,并写了一首关于自杀的诗,还出版在《桑加蒙杂志》上。

施皮德担心林肯会自杀,所以他将林肯带到靠近路易维尔的自己母亲的家中。在那里,他们给了林肯一本《圣经》,并给他分配了一个卧室,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草原中间一条流向森林的小溪。

玛丽的姐姐爱德华兹夫人说,玛丽将自己彻底解放了,同时也让林肯的心恢复了自由,她还给林肯写了一封信说自己可以与林肯解除婚约。但爱德华兹夫人还表示,虽然玛丽同意与林肯解除婚约,但只要林肯愿意,他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如果有其他的竞争者,玛丽会优先考虑林肯。

这是林肯的最后一个愿望,他再也不想见到玛丽。即使在林肯逃避婚礼后一年,林肯的好友詹姆斯·马斯里还认为林肯可能自杀。

在充满死亡危机的1841年1月过去两年后,林肯完全忘掉了玛丽·陶德,他希望玛丽也能完全忘记他,林肯还祈祷,希望玛丽能对别的男人感兴趣,但玛丽没有,因为她有强烈的自尊,她要向自己及那些嘲笑过她的人证明,她有能力且愿意与亚伯拉罕·林肯结婚。但是,林肯决定不娶玛丽。

实际上,林肯早已下定决心,而且一年前他就与另外一个女孩相好了,林肯已三十二岁了,那个女孩只有十六岁,她名叫萨拉·里卡德,她是布特尔夫人的小妹妹,林肯在布特尔家住了四年。

林肯曾向萨拉求婚,林肯认为,自己的名字是亚伯拉罕,她的名字是萨拉,很明显,他们两个人很合适。

但萨拉拒绝了林肯,萨拉在一封写给自己朋友的信中这样解释:

我只有十六岁,还很年轻,对于婚姻我并没多想。作为朋友,我很喜欢他,但你也知道,他有着独特的性格。他大方的行为举止不会吸引一个小女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兄长,因为他曾是我姐姐家中的一员。

林肯经常为当地自由党的报纸《斯普林菲尔德杂志》写社论,西蒙·弗朗西斯编辑是林肯最好的朋友之一。不幸的是,弗朗西斯的妻子四十岁了,仍没有生小孩,她是斯普林菲尔德地区的自由媒人。

1842年10月早些时候,她给林肯写信让他第二天下午来自己家。这是个奇怪的邀请,为探个究竟林肯后来还是去了。林肯进门后就被带到客厅,令他惊奇的是,玛丽·陶德竟然坐在自己前面。

没有记录表明玛丽和林肯说了什么,怎么说的,及他们做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贫困心肠软的家伙肯定没机会逃避了。

起初,玛丽甚至不想让她的姐姐知道林肯来看过她。最终当玛丽的姐姐发现后,她问玛丽为什么显得如此神秘。

玛丽是这样回答的:既然都发展到那一步了,最好让爱情避开那些冷眼,这个世界的男人女人变化莫测,如果不幸降临到婚约头上,所有的秘密就将永远被隐藏。

用另外的话说,因为此前受过教训,所以玛丽会将求爱经历“埋藏”起来,直到她认为林肯会娶她时,她才会公开。玛丽现在究竟使用的什么技巧?

詹姆斯·马特贝尼称,林肯经常告诉他,自己是被拖入婚姻殿堂的,玛丽·陶德女士对林肯说:“道德上来说,你一定要娶我。”

赫尔顿最清楚这件事,他在《林肯传》中这样写:

林肯曾经深刻反省过自己,他很明白自己并不爱玛丽。但是他承诺过要娶她,在道义和幸福之间,他牺牲了后者。这场婚姻如同一场噩梦,多年来一直折磨着林肯,他没有感受到家的任何幸福与安宁。

在林肯愿意开始和玛丽进一步发展前,他写信给已回到肯塔基州的施皮德,问他是否在自己的婚姻中找到过幸福。“请尽快回信,因为我急切地想知道答案。”林肯这样催促施皮德。

施皮德在回信中表示,他得到的幸福比之前期望的要更多。

第二天下午,也就是1842年11月4日,林肯怀着复杂的心情,再次向玛丽求婚。

玛丽打算当天晚上就举行婚礼仪式,但林肯犹豫又惊恐,他没想到事情发展得那么快。他知道玛丽很迷信,于是托辞当天是星期五,不吉利。但由于之前的逃婚事件,玛丽害怕婚礼会继续被拖延下去,她甚至连二十四小时都等不下去了。而且,婚礼那天就是玛丽二十四岁的生日,怎么可以错过呢?

于是他们匆忙地跑到差特顿的珠宝店,买了结婚戒指,然后在戒指上刻上这样的字:“爱是永恒的”。

那天下午,林肯让詹姆斯·马斯里做自己的男傧相,他无奈地说:“我只能娶她。”

那晚在布特尔的家里,当林肯穿上自己最好看的衣服并擦亮皮鞋时,布特尔的小儿子跑进来,问林肯要去哪里,林肯回答说:“我想应该是去地狱。”

玛丽·陶德放弃了为第一次婚姻而准备的所有嫁妆,她现在仅有的东西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色棉布婚纱。

人们急匆匆地做着准备工作,爱德华兹夫人告诉大家,婚姻蛋糕上的白色粉末还在上面,时间太仓促,蛋糕因为太热而不太好切。

当查尔斯·迪瑟尔牧师穿上牧师外衣,并读着教义时,林肯看上去根本不高兴也不幸福,他的男傧相这样证实:当时,林肯看上去就好像要去杀人一样。

结婚一周后,在林肯写给塞缪尔·马歇尔的一封商业信件的附言中,他对自己的婚姻作了评价:“除了我已经结婚外,没什么别的新闻。婚姻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这封信目前由芝加哥历史社会中心保管。

九、悲剧婚姻

当我在伊利诺斯州新塞勒姆写这本书时,我的一个在当地当律师的好朋友亨利·庞德对我说了好多次:“你应该去看望下吉米·麦尔斯叔叔,他的舅舅赫尔顿是林肯的法律合伙人;而他的姑妈曾经营一所为房客提供三餐的公寓,林肯和林肯夫人曾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

这些似乎都代表着一个有趣的开头,在7月的一个星期天下午,庞德先生和我进了他的汽车,后来他开车带我去了新塞勒姆附近的麦尔斯农场,这个农场是林肯曾驻足过的地方。当时,林肯去斯普林菲尔德借法律书,走到半路时,因为口渴,他曾以一个故事换了一杯苹果酒。

当我们到达后,吉米叔叔拿出三把摇椅放在前庭的大枫树下,小火鸡和鸭子边叫边朝我们走来,我们谈论了几个小时,吉米叔叔讲述了一个极具启发性且悲惨的故事:

他的姑妈凯瑟琳与一个名叫雅各布·厄里的医生结婚了。在林肯来斯普林菲尔德一年后,一个不知名的人骑马来到厄里医生的房门外,他将厄里医生叫到门边,用散弹枪将其杀害,随后便消失了。

那时的斯普林菲尔德很小,凶手一直没找到,直到今天,厄里医生的死还是个谜。厄里只留下一笔很少的遗产,他的妻子只能靠出租房屋来维持生计,在他们结婚后不久,林肯先生和夫人就来到厄里夫人的家里住宿了。

吉米·麦尔斯叔叔告诉我,他经常听说他的姑妈,也就是厄里医生的遗孀提起一件事:

一天上午,林肯及其夫人正在吃早餐,突然,林肯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其夫人火冒三丈。

究竟是什么事,现在没人记得,只知道林肯夫人一怒之下,当着其他住宿者的面,将一杯热咖啡泼在了林肯脸上。

林肯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他蒙受了羞辱。厄里夫人急忙拿来湿毛巾,帮林肯擦脸及衣服上的咖啡汁。林肯二十几年的婚姻生活,也许从这件小事上就可见一斑。

斯普林菲尔德地区有十一个律师,他们不可能都在一个地方谋生计。所以,他们骑马从一个县到另外一个县,并一直跟随着法官大卫·戴维斯。戴维斯是一名大法官,整个第八司法区都是他的工作范围,由于他会在不同地方开庭,律师们便要在不同地方往返奔波。其他的律师每个周六都回到斯普林菲尔德,与自己的家人一起度周末。但林肯没有回去。他害怕回家,春季的三个月过去了,秋季三个月又过去了,他在别的地方徘徊,却始终不愿走近斯普林菲尔德。

一年又一年,林肯始终这样坚持着,尽管乡村旅馆的住宿条件很差,但他宁愿住条件差的旅馆,也不愿意回自己的家,他不喜欢自己妻子暴躁如雷的脾气。林肯家的邻居是这样说的:“林肯夫人脾气很暴躁,林肯被她折磨得够呛。”

贝弗利奇参议员称林肯夫人的声音尖厉,嗓门很大,连街对面都能听见,附近的邻居都能听到她经常大发雷霆。而且她经常用非口头方式发泄愤怒,她的暴力行径实在太多。

赫尔顿认为自己很了解玛丽的心态,他分析说:“她不停地朝林肯发火,把自己的丈夫折磨得晕头转向,因为她强烈的自尊心曾经深受林肯打击,她觉得自己在人们面前丢尽颜面,因此她要复仇,她正常的心智和情感都被复仇控制了。”

她不停地挑林肯的毛病:驼背,走路样子很笨拙,脚步不齐,像极了印度人。她还抱怨林肯的步伐没有弹力,动作根本不优雅。玛丽甚至还模仿林肯的步伐,并嘲笑他踮着脚走路。她说林肯招风耳,鼻子不直,下嘴唇太突出了,使得他看上去就像个能吃的人,并抱怨林肯的脚和手大,但头却很小。

正是林肯一向对自己外表毫不在乎的态度,激起了玛丽的敏感细胞,让她很不高兴。“林肯夫人的吵闹并不是毫无道理。”赫尔顿说。有时候,林肯在大街上走时,一条裤脚扎在长靴里,而另一只裤脚露在外面,他的长靴从未被擦过或保养过,他的衣领需要换了,他的大衣需要擦油了。

詹姆斯·格尔里在林肯夫妇的隔壁住了数年,他这样写道:“林肯习惯来我们家,他穿着宽松的拖鞋及一条退了色的裤子,还只有一个吊带。林肯自己还将吊带称为‘加里斯’。天气变暖时,他便去更远点的地方旅行,身上的大衣沾满了灰尘,大衣上的斑点使整套衣服看上去更像是幅世界地图。”

一个年轻律师曾在一个乡村旅馆中见过林肯,他表示,当林肯要睡觉时,他穿着自制的长睡衣,裤脚只能到达膝盖与脚踝的中间位置,他是我见过的最不注意穿着的人。林肯从未使用过剃须刀,他并没有像林肯夫人所期望的那样,频繁去理发店。他也不去修理自己茂密粗糙的头发,头发直竖,像马毛一样,这让玛丽异常愤怒。虽然她能暂时将林肯的头发整理好,但很快又会恢复原样。林肯将自己的银行存折、信件及法律文书都放在帽子里面,然后再戴上帽子,这样头发怎么会不乱呢?

有一天,林肯正在芝加哥照相,摄影师要林肯装扮得更好看些,林肯回答说:“在斯普林菲尔德,如果我穿得太整洁,别人反而不会承认我是林肯。”

林肯用餐时动作夸张且随便,他不会拿刀叉,连怎样将刀叉放在盘子里都不知道。林肯在吃面包和鱼时显得笨拙,他坚持用刀来挑黄油,当他将鸡骨头放在附加菜盘里时,玛丽简直就要气晕了。

林肯喜欢躺着读书。从办公室回家后,林肯脱掉自己的大衣、鞋及衣领,并将唯一的吊带从肩膀上放下来,然后来到走廊上,将一把椅子倒置过来,把枕头放在椅子上有坡度的地方。他将肩膀和头放在上面,然后整个身躯就可以在地上伸展开来。

摆着这样的姿势,林肯可以读上几个小时的报纸,有时,他会读一些自己认为搞笑的幽默故事,比如他读过一本《阿拉巴马州的充足时间》。林肯还经常读诗,不管他读什么内容,他都会大声去读,这个习惯是在印第安纳的一个学校里养成的。林肯还认为,大声朗读能让他用自己的意识去感染一件事,这样就能记得更牢。

有时,林肯会躺在地上,闭上双眼,然后朗诵莎士比亚、拜伦或爱伦·坡的诗歌,比如“如果上帝没将安娜贝尔·里的美梦带给我,月亮永远也不会发光,星星永远不会升起,但我已感觉到安娜贝尔·里明亮且漂亮的眼睛了。”

与林肯夫妇一起住了两年之久的朋友与亲戚回忆:一天晚上,林肯正躺在大厅里读书,当时有人在外敲门,还没等仆人去开门,林肯就穿好衬衣,并开门将客人引到客厅,他还说自己比女仆跑得更快。林肯夫人从隔壁房间看到了进来的妇女,还无意中听到了自己丈夫的诙谐调情语,玛丽的愤怒又瞬间爆发了。看到玛丽发火,林肯却感觉异常兴奋,他很乐意从这里撤走,直到晚上很晚才回来,然后在后院安静地睡着了。

林肯夫人的嫉妒心太强烈,施皮德是林肯最亲密的朋友之一,玛丽怀疑是施皮德让林肯在第一次婚礼的时候逃脱的。在他们结婚前,林肯喜欢用“代我问候芬妮”这句话结束给施皮德的信。但在林肯结婚后,林肯夫人要求林肯把这句话改为“向施皮德夫人问好”。

林肯总会牢记别人曾给予自己的帮助,这是他杰出品质之一。他想对施皮德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于是打算给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取名为约法·施皮德·林肯。玛丽·陶德听说后,立即火冒三丈。玛丽认为孩子是她的,她有权为自己的孩子取名,不许叫什么约法·施皮德·林肯!她要取名为罗伯特·陶德,用自己父亲的姓。没有办法,最后孩子只能叫罗伯特·陶德·林肯。林肯的四个孩子中,最后只有他没有夭折,且活了很久,于1926年7月26日死于佛蒙特州的曼彻斯特,终年八十三岁。而林肯的其他三个孩子,埃迪在1850年死在斯普林菲尔德,年仅四岁;威利在十二岁时死在白宫;1871年特德死在芝加哥,年仅十八岁。

林肯夫人抱怨院子里没有五彩斑斓的鲜花和灌木,所以林肯就找来一些玫瑰,但林肯对这些花花草草根本没兴趣,很快,这些花草由于照顾不周就枯萎而死了。玛丽还要求林肯建一个花园,后来,在一个春季,林肯建了个花园,但后来淹没在杂草中。尽管林肯没有从事太多的体力活动,但他养过雄鹿,喂养过自家的奶牛,并挤奶,同时他还要锯木。他一直从事这些劳动,甚至在当选为美国总统后,林肯还是继续坚持做这些事。林肯的第二个表兄约翰·汉克斯曾经这样评价林肯:“亚伯拉罕除了做梦外,什么都做不好。”玛丽·林肯非常赞同这一观点。

林肯总是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他经常写些奇怪的字,看起来,他好像已将整个世界遗忘。星期日,林肯会将自己的一个孩子放在四轮马车上,然后在家门前的马路人行道上拖来拖去。有时穿兽皮的小孩会不小心滚落下来,但林肯还是继续往前拉,他的双眼只盯着前面的路,而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后发生的悲剧。回家后,当夫人用手戳他的头并大声朝其吼叫时,林肯才知道发生的一切。

有时下班后,林肯只是象征性地朝玛丽看了看,并没有和她说话。当她准备好饭菜后,林肯却说自己没胃口,为了让自己吃饭,林肯要给自己做很多思想工作。玛丽喊林肯吃饭,他却装作没听见。即使他坐在餐桌旁,也会发呆地朝天花板看上一段时间,如果不是玛丽提醒,他甚至会忘记自己还要吃饭。

晚餐后,林肯有时会发呆地朝壁炉凝视半个小时,一言不发。孩子们在他身上爬,扯林肯的头发并和他说话,但林肯好像忽略了他们的存在。然后,他会突然开始说笑话,或背诵自己最喜欢的一首诗:“为什么人类灵魂应该感到自豪?像一颗瞬间即逝的流星,像一片迅速移动的浮云,一道闪电,一层波浪,他经历了从生命到坟墓的过程。”

玛丽批评林肯,抱怨他从不纠正孩子们的过错,但林肯太爱这些孩子了,以至于他对他们的错误缺点视而不见。“只要有机会,林肯就会表扬孩子们。”玛丽说道。林肯还这样说过:“我的孩子们是自由的,他们很幸福,我感到很高兴,他们没有被父母的管制所约束,爱为什么就是将孩子与父母捆绑在一起的锁链?”

林肯给孩子们的自由有时显得超过限度了,比如当他与最高法院的一位法官下棋时,罗伯特跑过来喊他该吃晚饭了,林肯这样回答:“好的,好的。”但因为对下棋太入迷,他迅速忘记有人叫他吃饭了,继续下棋。罗伯特又一次出现了,他带来了林肯夫人的紧急口信,林肯虽然答应了,但又一次忘记了。第三次,罗伯特又来叫吃饭,林肯又一次答应,但他还是继续下棋。此后,突然间,罗伯特猛地将象棋桌踢翻,桌子飞过了头顶,棋子散落一地。“不好意思,法官大人。”林肯面带微笑地说:“我估计我们要下次才能完成这盘棋了。”

显然,林肯并未打算要教训罗伯特一顿。晚上,林肯的孩子们都躲在树篱后面,然后在围栏上粘住一根木条。因为没有路灯,行人可能就会撞上木条,他们的帽子就会被戳掉。一次,孩子们错误地将自己父亲的帽子撞掉,但林肯并未责难他们,只是告诉他们以后要小心点。如果换作其他人,他们可能要发疯了。

林肯不信教,即使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时,他都会避免讨论宗教问题。然而,林肯曾告诉赫尔顿,自己的宗教看法与一个名叫格雷的印第安纳老人很相似,林肯听他在一次教堂会议上这样说:“当我做好事时,我就感觉良好;当我做坏事时,我就感到不舒服,这就是我的信仰。”

孩子们渐渐长大,每周日上午,林肯都会带他们出去散步。偶尔林肯将孩子们留在家里,和夫人一起去参加基督教长老会。可是仅过了半小时,特德就发现父亲不在家,便迅速沿着街道跑向教堂。他头发零乱,鞋扣散开了,长袜开始向下垮,脸上和手上沾满伊利诺斯州黑油。看到这些后,林肯太太感到很吃惊而后困窘,但林肯只是冷静地伸出自己的长手臂,将特德拉到自己身边,将他的小脑袋搂在自己胸前。

有时,星期日上午,林肯会带着孩子们去自己的办公室,他允许孩子们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放肆地玩。“他们很快就弄脏了书架,乱翻抽屉并翻开盒子,还将他的金笔笔尖弄坏,他们把铅笔扔到痰盂里,并打翻纸上的墨水瓶,将信件散落得满地都是,他们踩着这些信件跳舞。但林肯从未责备他们,甚至不对他们皱眉头,他是我见过的最纵容孩子的父亲。”赫尔顿这样说道。

玛丽很少去林肯的办公室,但当她知道这一切后,很震惊。一个没有秩序的地方,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林肯捆好一沓纸,然后在上面贴上这样的标签,上面写着:当你在其他地方找不到时,那就看看这里。正如施皮德所说的,对于林肯来说,“没有规矩”就是规矩。在办公室的一面墙上有块很大的黑色印记,那是一个法律学生将墨水瓶砸向同学造成的。林肯从未清理过办公室,到处堆积着厚厚的灰尘,以至于放在书架上的一些花籽儿都开始发芽长大了。

十、贫困的律师

在斯普林菲尔德,没有哪个家庭主妇比玛丽·林肯更节约。但在摆阔时,她却显得格外奢侈。邻居家的男孩用车将她带到小镇上打了个电话,玛丽就给了这个男孩25美分。在林肯夫妇经济并不宽裕情况下,玛丽买了一辆马车,由于他们身处农村,她完全可以自己步行或者租一辆车,但玛丽没有这样做,她也不会这样做。不管她有多么贫穷,但她买衣服时却显得异常阔绰,而这些衣服的花销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能力。

1844年,林肯夫妇给了查尔斯·迪瑟尔1500美元,作为房租。房子有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起居室,还有几个卧室。在后院,有木料堆,一个厕所,还有个畜棚是林肯用来关奶牛和雄鹿的。

刚开始,这个地方对玛丽·林肯来说好像是天堂,和她此前住的阴冷的公寓相比,这里的确是天堂。除此以外,玛丽还因拥有房子而感到自豪。但她慢慢感到这个房子并不完美,更不是天堂,她总是不停地挑房子的毛病,说她姐姐住着好大的两层楼房,但自己的房子只有一层半,她曾告诉林肯,有着高贵身份的人是不会住一层半的楼房的。

通常,当玛丽问林肯要东西时,林肯一般都不会思考有没有必要去买,“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你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吧。”他会这样说。但在房子问题上,林肯却反抗了:“家里人不多,这个房子已足够大了。”而且,林肯还比较穷,当他们结婚时,林肯只有500美元,结婚后,积蓄也没有增加多少。林肯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经济实力去将现在的房子改成更大的房子,对此,玛丽也很清楚,但她仍然抱怨并坚持要大房子。最终,为了让玛丽安静下来,林肯请来一个承包人对扩建房屋的工程进行估价,林肯要承包人故意将价格估高点,承办人照办了,然后林肯将估价结果告诉玛丽,玛丽听后心里捏了一把汗,林肯认为以后她再也不会抱怨了。

但玛丽心里仍充满希望,下一次当她在附近游玩时,她找到另外一个木匠,并要他做一个更低的估算,并要他马上就开始工作。当林肯回到斯普林菲尔德并在第八大街上走时,他几乎不能认出自己的房子了。随后林肯遇到了一个朋友,便用嘲讽的语气说:“陌生人,你能告诉我林肯先生住在哪里吗?”

林肯的收入并不高,而且很多时候还很难还清债务,现在,他又发现一个不必要的账单压在自己头上。这让林肯很悲伤。林肯夫人随即开始攻击林肯,以此作为对林肯的报复,她暴躁地说林肯没有金钱观念,没有理财观念,为别人提供法律服务时收费太少。这是玛丽最喜欢的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方式,很多人都会在这个问题上支持她,其他律师也因为林肯收费太低而被激怒了,他们称林肯正让整个法律行业内的人更穷。

1853年,当林肯四十四岁时,也就是在他当总统前八年时,他在麦克林恩法庭解决了四个法律案子,总共只收30美元。林肯表示,自己的很多客户都和自己一样穷,他不忍心多收他们的钱。曾经一个人给了林肯25美元,林肯退给他10美元,还说这个人太大方了。在另外一个事件中,他避免了一个骗子非法占有一个疯女孩的1万美元的财产,林肯只用了十五分钟就打赢了官司。一个小时后,林肯的副手沃德·拉蒙开始分他们得到的250美元的报酬,林肯严厉谴责了他。拉蒙抱怨地表示,价格是事先就说好了的,而且疯女孩的哥哥也愿意给。“也许是这样的,但我不愿意收!”林肯反驳道,“钱是来自一个贫穷且精神失常的女孩口袋里,我宁愿挨饿也不愿以这种方式诈骗她。”林肯让拉蒙退还了至少一半的钱,还说如果不退钱,他就一分钱也不要了。

还有一次,一个养老金代理人收了一个军人遗孀200美元,而她所有养老金才400美元。林肯开始指控这个代理人,并为这个老人赢得了官司,且没有收一分钱。此外,林肯还为她支付了旅馆费用,并给她买了回家的车票。有一天,遗孀阿姆斯特朗因为遇到麻烦再次来找林肯,她的儿子达夫被指控在醉酒后杀人,她求林肯救她的儿子。过去在新塞勒姆,林肯就认识阿姆斯特朗。且当达夫很小时,林肯还为他摇过摇篮,虽然阿姆斯特朗一家为人粗野,但林肯还是喜欢他们。杰克·阿姆斯特朗是达夫的父亲,他过去是“克雷小树林男孩”组织的领导者,林肯在过去的摔跤比赛中战胜过他。老杰克现在死了。林肯在陪审团来之前赶到法庭,并作了一次令人感动且极富吸引力的辩论,最终从绞刑架上将达夫救了回来。

阿姆斯特朗在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就只有四十英亩土地了,她表示要将这些土地转给林肯。“汉娜姑妈,在我过去贫穷且无家可归的时候,你收留了我,给我饭吃,还为我补衣服,我现在不能收你一分钱。”林肯说道。

有时候,林肯让自己的客户在法庭外解决问题,林肯也为他们提建议,但就是不收一分钱。一次,他拒绝针对一个人作辩论,林肯说:“我真的为他感到难过,他又穷,还是个瘸子。”

林肯的仁慈与思考并没有为其带来财富,所以玛丽责骂林肯,林肯在事业上的发展并没有带来财富的增长,而其他律师因为收取报酬及进行投资,他们的财富都在增长,比如大卫·戴维斯及史蒂芬·道格拉斯。通过在芝加哥投资房产,道格拉斯积聚的财富足以使他成为一个慈善家。他给了芝加哥大学十英亩的土地,让他们建房。同时,道格拉斯还是全美国最出名的政治领导人之一。玛丽·林肯多么希望自己的丈夫是道格拉斯。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在华盛顿参加各种交际活动,穿上巴黎的名贵服饰在欧洲旅行,与女王进餐,甚至有一天住进白宫。她经常做着这样的白日梦。

当了林肯的妻子后,自己的未来是什么?玛丽简直毫无指望了,也许林肯一辈子都得这样。在一年时间内,林肯要花六个月时间参加巡回审判,他将玛丽一人放在家里,不爱她,不在乎她。现实中的生活与自己此前在门特利亚太太那里梦见的浪漫生活相差甚远。

十一、刻薄的妻子

对于自己精打细算的本事,林肯夫人颇以为荣。她买东西非常谨慎,对桌子上的食物非常吝啬,残留下的食物少得只能给猫吃,所以当然也不会养狗。

玛丽买来一瓶又一瓶香水,拆封后试用,然后又退回店里,理由是香水品质低劣,不像说明书上写的那样好。这样次数多了,当地的商人们都不愿接她的订单。现在在斯普林菲尔德仍然可以看到玛丽的账单,上面用铅笔注明:林肯太太的香水已退。她经常跟做生意的人闹过结。比方说,她认为送冰人迈尔斯缺斤少两欺骗她,于是她掉头就对他一阵臭骂,声音又大又尖,半个街区以外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她这已是第二次了,卖冰人发誓就算她干得冒烟也不卖一块冰给她了。他是认真的,自那以后他就不给她送冰了。那就糟糕了,她必须得有冰,而他是这个镇上唯一的供冰人,这是玛丽一生中做过的唯一让步,但是她没有自己去补救,她花钱请了一个邻居去为她收拾残局,说服迈尔斯继续给她送冰。

林肯的一个朋友办了一个名叫《斯普林菲尔德共和报》的报纸,他在镇上做宣传,林肯订了一份。当第一份报纸送到家门口时,玛丽·陶德大怒。什么?又是一份没用的报纸!她一分一分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就这样被浪费掉!她大骂,为了平息她心中的怒火,林肯称他并没有要他们把报纸送来。从字面来讲,话是这么说的。他只说了会付给订金,并没有明确地说他想要他们送来。不愧是当律师的!

那天晚上,玛丽·陶德背着丈夫写了一封言辞尖锐的信给报社编辑,告知了她对这家报社的看法,并且要求退订。她如此傲慢无礼,报纸编辑在专栏处公开回信答复她。并且致信林肯,要求他作出解释。林肯对此感到非常苦恼。他羞愧难当地给编辑回信,尽力解释那全是一个误会。

有一次,林肯想邀请他的继母来家里过圣诞节,但是玛丽·陶德坚决反对,她瞧不起那些老人,也看不起汤姆·林肯和汉克斯家族,并以他们为耻。林肯担心即使他们到家里来,玛丽也不会接纳他们。他的继母在距离斯普林菲尔德七十英里以外生活了二十三年,林肯去看望过她,她却从未到过林肯家里,不知道他家是什么样的。

林肯结婚以后,唯一来过林肯家的亲人就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名叫哈里特·汉克斯。她聪明而且会打扮,林肯很喜欢她,她在斯普林菲尔德念书时林肯曾邀请她住自己家里。林肯太太不仅把她当仆人,还想把她变成一名真正的家庭女仆,林肯对此反感,他反对搞不公平的等级制度,这件事最终不欢而散。

她和女仆之间时常要闹矛盾。有一两次她的脾气又爆发了,女仆们卷起铺盖就走了。但事情还没结束,玛丽的所作所为让别人都看不起她,她们告诫自己的同伴不要为她做事,于是林肯家很快就上了女仆们的黑名单。

玛丽勃然大怒,随后挥笔写下了关于她所雇用的女仆的事情,还将她们称为“野蛮的爱尔兰人”,这样凡是要为她做事的爱尔兰人都成了野蛮人。她公开宣称如果林肯走在女仆的前面,她就要搬到南方去度过余生。在列克星敦和她一起长大的同伴,是绝对不能容忍仆人轻薄地对待他们。如果一个黑奴不专心做事,他就会被带到公共广场,然后被绑起来暴打一顿,玛丽的一个邻居去世前就曾经打过他的六个黑奴。

里·雷克在斯普林菲尔德是个有名的角色。他有一架骡拉的荒废四轮车,并自豪地将其形容为“快速服务车”。不幸的是他的侄女跑去给林肯家干活,仅仅过了几天,这个女仆就和玛丽干了一架。她一把拽下围裙,塞进自己的箱子,把门一摔,夺门而去。

那天下午,里·雷克赶着自己的骡车来到第八街道和杰克逊街的拐角处,告诉林肯太太他是来拿侄女的行李的。林肯太太一触即发,立刻用冷言冷语来谩骂这对叔侄,并威胁说如果他敢到家里去就要揍他。里·雷克愤怒地冲进林肯办公室,要求这个可怜的男人,要他老婆给自己道歉。

林肯听完他说的话,悲伤地说:“我很抱歉听到你说这些,但是恕我直言,我都忍受了十五年了,你能不能忍这一回呢?”他们的面谈就这样结束了,里·雷克反而对林肯表示同情,并对自己带给他的麻烦表示抱歉。

曾经有个女佣在林肯家干了两年多,邻居都觉得不可思议。理由其实很简单:林肯和这个女佣达成了协议,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林肯就在一旁跟她很坦诚地说了她将要忍耐什么。他很抱歉,但是无能为力,这个女孩子必须得忍。林肯承诺只要她能忍,他另外自掏腰包一周再给她1美元。

战斗像以往一样进行着,但是因为内心的那个秘密和金钱的原因,玛丽亚坚持下来了。每当林肯太太责骂她以后,玛丽亚单独在厨房的时候,林肯都会找机会溜进厨房,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对,大胆一点,玛丽亚,不用怕她。”

这个女佣后来结了婚,她的丈夫跟着格兰特打仗。他投降以后,玛丽亚急忙赶往华盛顿请求立即释放她的丈夫,因为她和孩子们离不开他。林肯很高兴再见到她,他们坐下谈论着过去的时光。他想邀请她共进晚餐,但是玛丽·陶德不会同意。于是他给了她一篮水果,还给了她钱买衣服,并叮嘱她第二天给他打电话,他会给她留一条电话线路,但是她没有打电话,因为那晚林肯被刺杀了。

玛丽后来疯疯癫癫地走完了一生,清醒的时候她连恨带骂,不清醒的时候就像个精神病人。陶德家族可能有些不正常,因为玛丽的父母是近亲结婚。家族外的有些人,比如说她的私人医生担心她患有先天性精神疾病。

对于这些,林肯都像耶稣基督一样忍了,他很少责骂她,但是他的朋友可没有这么温顺。赫尔顿就曾公开指责她像一只“野猫”或“母狼”。

特纳·金是最疯狂的林肯敬慕者,特纳形容玛丽是“恶人”或“女魔”。他声称他曾经一次次看到林肯被她赶出家门。约翰·海在华盛顿当过总统秘书,他给玛丽取了一个难以启齿的小名,这里就不写出来了。

斯普林菲尔德卫理公会派教堂的牧师就住在林肯家附近。他和林肯是朋友,他的夫人证实林肯“家庭生活不愉快,经常看到他太太用扫帚赶他出门”。

詹姆斯·格尔里在隔壁住了十六年,他宣称林肯太太“被恶魔附身”,经常出现幻觉,行为举止像个疯女人。鬼哭狼嚎非闹得邻里都知道不可,玛丽要人保护她,她发誓说有坏蛋要找她算账。

随着时间流逝,玛丽的脾气越来越大,发脾气越来越频繁。林肯的朋友都为他感到担心,很遗憾,林肯没有像样的家庭生活,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他都从来不邀请他们来家里共进晚餐,连赫尔顿和戴维斯法官都没有受到过邀请。他担心会有事发生,自己都尽量地躲着玛丽。晚上他会在法律图书馆和其他的律师待在一起,或是在地拉尔药店给大伙讲故事。有时夜深了,林肯还一人低头在街上徘徊,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有时他说:“我讨厌回家。”他的一个朋友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把林肯带到自己家里过夜。对于林肯悲剧般的家庭生活,没有人比赫尔顿更清楚了。下面这些是他在自己写的《林肯传》第三册的四百三十页至四百三十四页中提到的内容:林肯从未有过真正的知己,所以他从不向别人吐露心扉。他从来不把自己的事告诉我,据我所知他也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担子,但是他默默无闻地承受着悲伤,他不说我也发现他总是很沮丧。准确地说他通常不是一个起得早的人,也就是说不到早上九点他不会出现在办公室,我通常都比他早一个小时。但是有的时候他早晨七点就来了,事实上我记得曾经有一次他天没亮就来了。设想一下,如果他在我之前进了办公室,我马上意识到他的内心出现了一股小风波,他变得不平静,或是躺在沙发上仰望着,或是坐在椅子上把两条腿搭在后面的窗台上。我进来他看都不会看,只是懒散地咕哝一句“早上好”。本来我是拿着纸笔正忙着,或是正翻看着某本书,但是他的悲伤和忧郁表现得如此明显,这让我感觉很不自在,随后我会找个借口离开。办公室的门面向狭长的走道,一半是玻璃的,窗帘用铜线穿着挂在电线上。这种情况下,我出去的时候会把玻璃上的窗帘也拉上,走到楼梯底部,我会听见门被锁上的声音,林肯独自沉浸在忧郁中。我在法院的职员办公室待了一个钟头,又在隔壁的商店坐了一个小时,该回去了。那时或许有人到来,林肯正在给他提供法律建议,或是刚才的“郁闷阴云”已经散去,为了忘记早上的不愉快,他正忙着背诵一则印第安纳的故事。中午到了,我要回家吃饭了,一个小时以后再回来。我会发现虽然他的家离这里只有几步远,可是他仍然坐在那里不动。他的中餐就是一块干酪,几块饼干,我不在的时候他在下面的商店买来的。晚上五六点钟该回家了,他仍旧没有回,而是站在底下楼梯的小屋里和几个吊儿郎当的人在一起,或是以同样的方式在法院的楼梯上打发时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办公室的灯光证明他的存在。当整个世界都沉浸在睡梦中的时候,这个美国未来总统的高大身影会游荡在大街上,身旁是树和建筑的影子。他拖着懒散的步子静静地走进一间朴素的小木屋,似乎这是以传统的方式呼唤他的到来。有人也许会说这种场景太夸张了,如果这样,我只能说他们不了解事实。

有一次在玛丽粗暴地对待林肯很久后,他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把她从厨房拖到门边,怒斥道:“你毁了我的生活,把这个家变成了地狱,现在,你这该死的,给我滚出去!”

十二、第一次政治挫败

如果林肯与安·拉特利奇结婚,很可能他的生活就是幸福的,但也许他就当不了总统。林肯的思考及行动都很缓慢,且安·拉特利奇也不是那种能驱使林肯达到自己政治目的的女人。但玛丽·陶德就不同,她自始至终都有入主白宫的决心,和林肯结婚后,玛丽就让林肯竞选自由党的国会提名候选人。

竞选的激烈程度让人难以置信,因为自己不信仰任何宗教,林肯的政治敌人指责他是个异教徒。因为他与傲慢的玛丽·陶德结婚,还与爱德华兹家庭有关联,林肯的政治敌人公开指责林肯是财富及贵族的工具。这些指责都很荒谬,林肯意识到,他们可能会在政治上伤害自己。所以,林肯对此这样回答:“自从我来到斯普林菲尔德后,只有一个亲戚来见过我,那个人在离开小镇前,还被指控偷单簧口琴,如果这也算是个自豪的贵族家庭,那你们就攻击我吧。”大选来临了,林肯最终失败了。这是他事业生涯上的第一次政治挫败。

两年后,他再次参加竞选并获胜。玛丽·林肯欣喜若狂,她相信林肯的政治事业才刚刚开始,她又定做了一套晚礼服。当自己的丈夫来到华盛顿后,她想公开发表“给光荣的亚伯拉罕·林肯”的一封信,但被林肯拦住了。

玛丽还想住在华盛顿,她想在“社会威望”中享受舒适的生活,玛丽自己也很肯定美好的未来在等着她,但当玛丽与林肯走到一起后,她发现现实与自己所期望的相差太大。林肯太穷,在得到自己的第一笔政府工资前,他还要向道格拉斯借钱来偿还自己的费用。所以,林肯及林肯夫人在斯宾斯夫人家的公寓里住下来,斯宾斯家门前的马路没有铺柏油或石砖,人行道由沙砾铺成,房间阴暗。在后院里有个厕所、鹅棚及一个花园,由于邻居家的猪经常跑进来吃蔬菜,斯宾斯夫人的儿子还要拿着棍子不时地驱赶猪。在那些日子,由于华盛顿还没有垃圾收集处理的好办法,所以斯宾斯夫人将垃圾倒在后面小巷子里,在小巷里徘徊的猪、牛及鹅将其吃掉。林肯夫人发现通往华盛顿的一条独路被关闭了,她被遗忘了,和被宠坏了的儿子坐在公寓中昏暗的卧室里。而斯宾斯夫人的儿子赶猪发出的声音让她头疼不已。

当林肯进入国会后,美国就对墨西哥发动了长达二十个月的战争,这是一次不体面且带有侵略性质的战争,是美国国会里支持奴隶制度的势力蓄意发起的,目的是让美国得到更多的土地,以此让奴隶制度更加繁荣,同时,支持奴隶制度的参议员就会被选进国会。

美国在战争中完成了两件事,过去属于墨西哥的得克萨斯州正式脱离墨西哥,美国迫使墨西哥宣布断绝与得克萨斯州的关系,还故意抢劫了整个墨西哥一半的领土,并将抢来的土地划分到新墨西哥州、亚利桑那州、内华达州及加利福尼亚州。

格兰特说,这是整个美国历史上最邪恶的战争,因为参与了此次战争,他怎么都不会原谅自己。当时,很多美国士兵造反并转投敌军,“桑塔安娜”军队中的一支著名军队几乎都是由美军叛变者组成。

林肯在国会中站了起来,他攻击美国总统,称其发动了一次“掠夺及谋杀”战争,一次“抢劫及羞耻”战争,他还表示,上帝忘记了保护弱小及无辜群体,上帝允许强大的谋杀者和魔鬼杀害男人、女人及儿童,损毁并掠夺“正义之地”。

华盛顿方面对林肯的演说根本没在意,因为林肯还是无名小卒,但回到斯普林菲尔德,林肯的演说却刮起了一阵旋风。因为伊利诺斯州有六千人参加了这场战争,他们是因“为神圣的自由而战”的号召应征入伍的;现在,他们选出的代表却把他们的梦想打破了,竟然在国会指控他们是恶魔和刽子手。自由党人感到异常愤怒,召开公开会议谴责林肯,并称林肯是声名狼藉的卑鄙小人,还将林肯讽刺地比喻为一个“讲道理的游击队员”,是第二个“贝尼特·阿诺德”。憎恨太深,并在此后十年时间内郁积,当林肯十三年后参加美国总统大选时,这些之前对他的谴责声还萦绕在他头上。“我进行了政治自杀。”林肯向自己的法律伙伴承认。他害怕回家并面对憎恨自己的选民,所以,他要为自己在华盛顿找到一个牢固的位置,这样他就能够待在华盛顿而不用回家。他曾尝试成为国有土地管理局的专员,但失败了。此后,他又尝试成为俄勒冈州州长,因为他想以第一个参议员的身份进入州长名册,但他又一次失败了。

于是,林肯只好回到了自己位于斯普林菲尔德的法律办公室,又一次开始从事此前的职业,并在第八司法区域行走,林肯成为整个伊利诺斯州最沮丧的人。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忘掉政治,并专心投入到自己的法律事业中去。为了训练自己更严密地去推理,及更好地陈述自己的建议,他给自己买了一本几何书,并在司法区巡走时随身带着。

赫尔顿在他的传记中这样记录着:在很小的乡村旅店,我们经常同睡一张床。很多时候,床对林肯来说都有点短,他的脚要放在踏脚板上,这样就露出他的胫骨。在床头旁边的椅子上点着蜡烛,他能读书并学习几个小时,我知道他有时一直这样学习到凌晨两点,当我和其他同屋的人都熟睡后,他仍在学习。在巡走期间,林肯研究欧几里德,直到他能轻松地列出他的六本欧式几何著作中的所有观点。在学了几何学后,林肯还学了代数和天文学。此后,他还准备了一次关于语言起源及发展的讲座,但研究莎士比亚让他最感兴趣。林肯在新塞勒姆时在杰克·卡尔索的熏陶下养成的文学品味还继续存在。从此时开始到生命的终结期间,林肯身上最显著的性格就是影响深远的悲伤,林肯内心的忧虑太深,没有语言能讲清楚其具体深度。

当杰西·韦科帮助赫尔顿准备这篇不朽的传记时,他感觉对林肯悲伤情绪的报道有点夸张,所以他决定对此进行深度调查,并与此前和林肯打了数年交道的人探讨,比如斯图尔特、惠特尼、马西尼、斯威特及法官戴维斯。随后,韦科坚信,那些没有见过林肯的人很难意识到林肯的忧虑情绪有多么严重,赫尔顿也同意韦科的观点,赫尔顿还引述了自己此前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林肯在二十年时间里有一天是高兴的,那我永远都不知道这一天。林肯身上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一张永远悲伤的脸,当林肯走路时,忧虑能多得从他身上滚落下来。”

当林肯在司法区巡走时,他会经常和两三个律师睡同一间房,其他人会在第二天早晨被林肯的声音唤醒,他们发现林肯坐在床边,毫无条理地一个人咕哝着。起床后,他会生火并凝视着火焰长达数小时。在这样的时刻,林肯经常会背诵这句话:“唉,人啊,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有时当林肯在街上走路时,他独自陷入深深的绝望,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遇到的人或者与他打招呼的人。有时,当他与别人握手时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乔纳森·布里奇崇拜林肯的记忆能力,他这样说:“在布罗明顿出庭时,林肯能让法庭、办公室及大街上的听众笑上一个小时,然后第二个小时,林肯会深深地陷入沉思,以至于没人敢唤醒他。他会坐在一把靠墙的椅子上,脚放在更低的地方,腿提起来后膝盖与下巴平行,帽子向前倾斜,手抱紧膝盖,眼睛充满悲伤,这真是一幅阴沉沮丧的图画。有时,我看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打断他的沉思,他都不理睬。”

参议员贝弗利奇对林肯一生的研究更为透彻,他下了这样的结论:“从1849年到生命的终结,林肯一直沉浸在常人难以想象的深沉的哀愁之中。”

与悲伤一样,林肯无穷无尽的幽默细胞及讲故事的超强能力也让人惊奇,并成为他性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有时,戴维斯法官甚至停下法庭工作,专门听林肯的“狂暴幽默”。“人群围着他,有二百至三百人,”赫尔顿说道,“他们捧腹大笑,时间飞逝。”一个目击者表示,当林肯讲故事讲到关键点上时,人们都屏住呼吸并从椅子上跳下来。只要密切关注林肯的人都赞成这样的观点:林肯的无底悲伤是由两件事造成的,一个是他的政治失败,另一个就是悲剧婚姻。

就在林肯似乎永远被遗忘之后,突然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林肯的一生,并让林肯看到了自己的白宫之路。这次事件的煽动者及策划人就是玛丽·林肯的旧情人——史蒂芬·道格拉斯。

十三、再次落败

1854年,对于林肯来说发生了一件大事,《密苏里妥协案》废止。《密苏里妥协案》主要是说这回事:1819年,密苏里想作为一个蓄奴州加入美国联邦,而北部地区反对该做法,事情随后变得严重起来。最后,当时有能力的人就安排了这个《密苏里妥协案》。南部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同意密苏里州是个蓄奴州;北部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此后,任何奴隶制都不被允许进入西部及南密苏里界线以北的地区。

人们认为,此举能停止对奴隶制的争吵,而且在一段时间内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三分之一个世纪过去了,史蒂芬·道格拉斯要废止《密苏里妥协案》,这让密西西比河以西的新地区因为奴隶制的诅咒而被毁灭变得可能,该地区与其他十三个州的原始面积相当。为废止《密苏里妥协案》,道格拉斯一直在国会努力,斗争持续了数月,在众议院的激烈争辩中,议员们甚至跳到桌子上,拿出刀和枪。最终,在道格拉斯热情洋溢的恳求之后,参议院在1854年3月4日通过了该法案,这么一来,密苏里以西,一块面积有十三个州那么大的土地上再次出现了奴隶制。这是个巨大的事件,报贩们在华盛顿大街上奔跑着,高呼这条新闻,海军船厂响起了炮声,一个要被鲜血染红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似乎没人知道道格拉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历史学家们仍在争论,我们可以肯定的是:道格拉斯想在1856年当上美国总统,他知道这次废止计划能让他在南方得到支持。但北方是什么情况?“我知道,北方将会出现一股地狱暴风。”道格拉斯说道。道格拉斯是正确的,两大政党分道扬镳,随后整个美国陷入内战。“反对及愤怒”集会一霎那间在数百个城市及村庄间自发展开。史蒂芬·阿诺德·道格拉斯被指责为“叛国者”,人们称他应该被冠上“贝尼迪特·阿诺德”的名字。道格拉斯被贴上“现代叛徒”的标签,标签上这样写道:他得到了一根绳子,并被告知要吊死自己。

教堂也开始与狂暴作斗争,新英格兰地区的三千零五十个牧师以全能上帝及其存在的名义写了抗议书,并将其贴在参议院前面。在芝加哥,即使是民主党的报纸也开始强烈地报复道格拉斯。

美国国会在8月份休会,道格拉斯开始启程回家,他为自己看到的眼神感到震惊。后来,道格拉斯表示,在自己从波士顿到伊利诺斯的整个路上,他都被一种要将他绞死的眼光陪伴。

大胆而又带有挑衅的道格拉斯宣布,他将前往芝加哥发表演说。对他的敌意主要来自芝加哥,在道格拉斯自己的家乡,人们对他的态度已经达到狂热的程度,媒体攻击他,愤怒的部长们要求,道格拉斯再也不能用“背信弃义的呼吸”来污染伊利诺斯州的纯净空气了。人们来到五金店,整个城市的左轮手枪都卖光了。道格拉斯的敌人发誓,他不应继续活着来为自己声名狼藉的丑事辩论。

道格拉斯进城的那一刻,港口里的船降了半旗,为那死去的自由哀悼。教堂里敲响了丧钟,以表达愤怒之情。道格拉斯举行演说的那晚是芝加哥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晚上,人们脸上出汗,女人们在前往湖边时感觉虚弱,她们在凉爽的沙地上睡觉,马儿躺在街上作垂死挣扎。尽管天热,但几千名带枪男人蜂拥而至去听道格拉斯演说,没有哪个芝加哥的大厅能容纳如此多的人,他们来到了一个公共广场,数百人站在附近阳台上,还有人跨在附近房屋的屋顶上。

道格拉斯演说的第一句话就迎来了嘘声,他尝试着继续将演说进行下去,听众继续发出嘘声、咒骂声与讥笑声,有人还唱起了侮辱性的歌曲。

道格拉斯的随从们被激怒了,想打架,但被道格拉斯制止了,他想尝试驯服这些暴徒,他继续努力着,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当他公开谴责《芝加哥论坛》报纸时,听众们却开始为该报纸欢呼;当道格拉斯威胁如果听众不让他演说,他就在这里站一晚上时,数千个声音同时唱响“不到天亮,我们不回家”,并持续重复着。

那是星期六的晚上,最终,四个小时的演说只是无果而终,并迎来嘲讽,道格拉斯拿出自己的手表,朝正在大叫的暴徒们喊道:“现在是星期天上午了,我要去教堂了,你们可以去地狱了。”道格拉斯精疲力竭了,垂头丧气地走下演说台。这个政坛“小巨人”不仅蒙羞,还首尝败绩。

第二天上午,各大报纸纷纷报道了道格拉斯的“蒙羞演讲”,在斯普林菲尔德,一位心高气傲,身材丰满,有着浅黑色皮肤的中年女人读着当天的报纸,脸上写满了满足。十五年前,她曾梦想自己能成为道格拉斯夫人。多年来,她一直看着道格拉斯日益强大,直至成为美国最受欢迎并最有权力的领导人,而自己的丈夫却在羞辱中一次又一次失败,这些都深深埋在她心里,她憎恨道格拉斯。

感谢上帝,傲慢的道格拉斯注定要出现今天的结局,在大选前,道格拉斯在自己的州将自己的政党分裂。这是林肯的一次机会,而且玛丽·林肯也知道,这是林肯赢得在1848年失去的“公众支持”的好机会,也是一次恢复自己政治前途的好机会,还是进入美国参议院的机会。的确,道格拉斯还有超过四年的任期,但他的同僚们准备几个月后重新进行选举。

谁是道格拉斯的同僚?那就是傲慢且狂妄自大的爱尔兰人什德,玛丽·林肯也还有旧账要和什德算。1842年,由于玛丽写了一封侮辱信,什德要和林肯决斗,他们两人拿着骑兵剑在密西西比河沙洲见面,准备拼个你死我活。但在最后一刻,朋友来调解了,避免了一次流血事件的发生。自那以后,什德在仕途上一路“高奏凯歌”,而林肯却“每况愈下”。但现在,林肯在自己的政治低谷中挣扎着,并开始反弹。用林肯自己的话说,《密苏里妥协案》的废止唤醒了他,他再也不能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决定用自己的全部精力及灵魂信念去奋斗。

所以,林肯开始准备自己的演讲,几周里他都泡在州图书馆中找历史资料,并将事件分类整理,他还研究了所有参议院辩论过的热门话题。10月3日,州展览会在斯普林菲尔德开展,几千名农民进入小镇,男人们带上猪、马、牛及玉米,女人们带上果子冻、果酱及馅饼等。但这些参展物都因人们对另外一个事物的兴奋而暗淡失色。几周来,外界都在宣传道格拉斯将在展会开幕时发表演说,州各地的政治领导人都来听道格拉斯的演说。

那天下午,道格拉斯作了一个超过三个小时的演说并平了自己的演说记录,他在演说中进行解释、辩护及攻击。他否定自己要将奴隶制在美国合法化,他也否定了自己全盘驱逐奴隶制的说法。“当地人想怎么对待奴隶制就怎么对待吧,只要他们高兴,”道格拉斯说道,“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堪萨斯州及内布拉斯加州的人能自治,他们就能统治一些悲惨的黑人。”

林肯坐在靠前的位置,仔细听着演说中的每个字,权衡着每次辩论。当道格拉斯完成演说后,林肯说:“我明天将揭露他的一切。”第二天上午,传单在每个角落散开来,宣布林肯将针对道格拉斯的演说展开回应。公众的兴致高昂,两点钟前,林肯演说的大厅内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道格拉斯出现了,并出现在讲台上,和以往一样,他的外表被华丽的装饰包裹着,看上去毫无缺点。

玛丽·林肯早就坐在听众中间,今天上午离家之前,她精神抖擞地刷洗林肯的外衣,并拿出一个新的衣领,打上领结。她想让林肯一出现就赢得优势。但天气热,林肯知道大厅内的空气肯定很让人压抑,所以,当他走上演说台时,他并未穿大衣及背心,没有衣领更没有领结。他修长且带褐色的脖子从衬衣里伸出来,衬衣在整个憔悴的身躯上显得异常宽松。头发零乱,靴子破旧且很脏。当玛丽·林肯第一眼见到林肯时,就开始生气且感到难堪,她真想扫除自己的不满与绝望。

当时,没有人会想到这些,但现在我们知道这个居家型男人的妻子对他感到羞愧,他在10月一个炎热的下午开始了一个让自己“名垂千史”的事业之路。那个下午,林肯做了自己一生中第一个伟大的演说,如果他此前的所有演说都被收集并整理到一本书上,而从那天下午开始之后的演说被整理到另外一个册子里的话,你会很难相信他们的作者是同一个人。那天演说的是一个新的林肯,一个能深度研究问题的林肯,一个为被压迫种族辩护的林肯,一个让人感动的林肯,一个由于道德上的伟大而被高抬的林肯。

林肯回顾了奴隶制的历史,同时给出了五个憎恨奴隶制的理由。

但由于林肯的容忍,他宣称:“我对南方人没有偏见,如果我们是他们,我们也会和他们持相同观点,如果现在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奴隶制,他们就不会引入奴隶制。如果在北方存在奴隶制,那么我们就不会立即将其废止。”“当南方人告诉我们,他们不比北方对奴隶制起源负更多责任时,我对此表示承认。当他们说因为奴隶制机制存在,要想令人满意地废止奴隶制很困难时,我也能表示理解。我不会因为他们没有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而责怪他们,因为可能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做。如果地球上所有的权力都由我来掌控,我也不知道,在现存体制下我究竟该怎么做。”

演说长达三个多小时,汗珠不停地从林肯额头上滚落下来,但他继续坚持回应道格拉斯,揭露他的诡辩,向众人表明道格拉斯的虚伪。这是一个意义深远的演说,林肯给世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道格拉斯开始退缩,好几次,他站起来并打断林肯的演说。

离大选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年轻的民主党正在拉选票并攻击道格拉斯,当伊利诺斯州的选民在投票时,道格拉斯完全被击垮了。

那个时候,参议员是由州立法机构选出来的。1855年2月8日,伊利诺斯州立法机构在斯普林菲尔德会面并选举参议员。林肯夫人买了新衣服及帽子,她的姐夫爱德华兹都准备好了迎接“参议员林肯”的欢迎宴会了。

在第一次投票中,林肯的得票数领先于其他所有候选人,只差六票就获胜了,但后来他慢慢地失去了选票,在第十次投票中,他完全被击败了,莱曼·杜伦巴尔最终当选。

莱曼·杜伦巴尔与朱莉亚·贾妮结婚,朱莉亚是个年轻女子,她曾在玛丽·林肯的婚礼上当过女傧相,她还是林肯夫人最亲密的朋友。玛丽与朱莉亚并排坐在大厅里,注视着参议员的选举,当最后宣布莱曼当选参议员后,玛丽心情骤变,然后便走了出去。她的愤怒是如此猛烈,嫉妒让她焦虑,从那天开始到她生命的终结,她再也没有和朱莉亚说过话了。

带着悲伤和沮丧,林肯回到了自己阴暗的律师办公室,办公室墙上有墨水痕迹,种子在书架顶部发芽。

一周后,他又驾着自己的破马车,四处奔波,在各个乡村办案。可是他的心已不完全在法律上了,他谈论更多的是政治及奴隶制,数百万人被奴隶制束缚,这让林肯很痛苦,他的忧郁期又来了,且比以往更频繁,持续时间更长,对林肯的影响更深。

一天晚上,他与另外一个律师在小旅馆里同睡一张床,第二天拂晓时,他的同伴醒来后发现林肯坐在床边的长睡衣上,沉思着并显得沮丧,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当林肯开始说话时,第一句话就是:“我告诉你,美国不可能长期忍受一半共和一半奴隶制的局面。”

不久后,斯普林菲尔德的一个黑人妇女来找林肯并讲述了一个令人同情的故事,她的儿子去了圣路易斯,并在密西西比河的汽船上找到了一份工作,当他到达新奥尔良时,却被送进监狱。虽然他出生时是自由的,但并无证据证明他是自由之身,所以当他的船走后,他还被关在监狱里,现在他将会被当做奴隶卖掉,卖掉的钱将用来支付监狱费用。

林肯将该案例带到伊利诺斯州长那里,州长表示,他没有权力也没有能力去干涉此事。在一封回信中,路易斯安那州州长也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林肯又一次去找伊利诺斯州州长,并请求他帮忙,但州长还是摇头。

林肯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大声地说:“州长,你也许没有将这些贫困男孩释放的权力,但我要将这个国家变成一个炙热的让奴隶主的脚不能着地的国家。”

第二年,林肯四十六岁了,他对自己的朋友惠特尼透露,自己需要眼镜了,所以他在一个珠宝店以37.5美分的价格买了自己的第一副眼镜。

十四、力挫道格拉斯

现在我们回到1858年的夏天,接下来我们会发现亚伯拉罕·林肯正进行着自己人生中的一次重要斗争。他将要从自己原来所在的州脱颖而出,并参加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场政治斗争。

那时他已四十九岁了。经过多年的奋斗他又得到了什么呢?在生意上,他已经是个败将了。在婚姻上,他体味到的是十足的凄凉与悲哀。在法律上,他还算是成功,一年有3000美元的收入。但在政治上,在自己内心钟爱的事业上他却屡次受挫,从未取得过成功。

林肯承认,对他而言,理想之路就是个彻底的失败。但是从现在开始,事情出现了奇迹般的转机。七年以后他将会身亡,但是在接下来的七年中他将注定要功成名就,给后世留下深远的影响。

他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史蒂芬·道格拉斯,当时的道格拉斯正是全民崇拜的偶像,事实上他在全世界都出名了。自从《密苏里妥协案》告吹以后的四年中,道格拉斯难以置信地在历史中崛起。他在一场戏剧性的颇为壮观的政治斗争中成就了自己,事情是这样展开的:

堪萨斯州要求联邦政府认可该州实行奴隶制。难道真的要认可吗?道格拉斯的回答是“不”。因为其颁布宪法的立法机关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立法机关,其成员是用真枪实弹在虚假选举中产生的。半数原本应该拥有选举权的堪萨斯州原移民被剥夺了投票的权利。但是五千名在堪萨斯州并没有合法选举权的、来自密苏里州西部支持奴隶制的民主党人却在选举当天全副武装地来到堪萨斯州,挥舞着手中的旗帜,欢欣鼓舞地赶来为奴隶制投票,整件事纯属胡闹。

那么自由州的人又在干什么呢?他们正准备采取行动。他们整理好手中的短枪,擦亮来复枪,瞄准树上或是门上的打靶目标练习着枪法。很快他们就要出发进行战事演练。他们挖好壕沟,放好壁板,把酒店变成堡垒。如果不能在选票上赢得正义,他们就要用子弹来解决。

在北部几乎所有乡镇,专门的游说人员大力鼓吹公民精神,分发帽子,为堪萨斯州购买武器凑集资金。亨利·沃德·比彻在布鲁克林拍案疾呼枪支比《圣经》更能拯救堪萨斯。从那时起,来复枪被称为“比彻圣经”。

自由州的五个移民被杀以后,一个以种葡萄和酿酒为副业的养羊老人,也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在堪萨斯平原奋起反抗。他说:“我别无选择,我是奉万能的上帝之命,要惩罚这些支持奴隶制的人。”

5月的一个夜晚,他翻开《圣经》,向家人唱起大卫的赞歌,他们一起哀声祈祷。唱完几支赞歌,他带着四个儿子、一个女婿骑马穿过平原来到一个支持奴隶制的人家里。他们冲进小屋,把此人和他的两个儿子从床上拖出来,砍掉了他们的手臂,用斧子劈开了头颅。雨一直下到天亮,尸体头颅里的脑浆都被水冲刷了出来。

自那以后,双方战事一触即发。“血流堪萨斯”就这样被写进了历史。

现在史蒂芬·道格拉斯明白了,一部由不合法立法机关制定的掺杂着虚假叛逆的立法根本不值得用纸去擦干它的墨渍。因此道格拉斯要求恢复堪萨斯人的正当投票权,以公正和平的投票方式决定堪萨斯州是应该成为自由州还是蓄奴州。他的要求是正当且正确的,但当时的美国总统詹姆斯·布坎南和顽固支持奴隶制的政治家们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于是布坎南和道格拉斯斗了起来。

总统威胁道格拉斯要毁掉他的政治生涯,而道格拉斯回应道:“通过上帝,我成就了布坎南;通过上帝,我也可以毁掉他。”就像道格拉斯说的,他不仅制造了恐吓,而且还创造了历史。很快奴隶制的政治力量和不可一世便达到了历史的顶峰,从那时起它的能量戏剧般地急转直下。

紧接着的战斗正是末日的开端,因为在1860年的那场战斗中,道格拉斯打开了自己的政党之门,为民主党的灾难铺好道路,这样林肯赢得竞选不仅可能而且是个必然。道格拉斯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政治未来,这不仅是他自己坚持的,也是几乎所有北方人坚持的,那就是为了崇高的法则而无私战斗。伊利诺斯人爱的就是他这点。现在这个备受尊敬和崇拜的全民偶像回到了自己的本土州。

1854年在芝加哥,当他进城的时候,人们鸣笛,降半旗,并敲响教堂的丧钟。现在同样是芝加哥,派遣了专门的接待人员载着一列配有军乐队的专车护送他回家。他进城的时候,迪尔·伯恩公园放炮一百五十响以示迎接。几百人争相和他握手,脚下成千上万的妇女向他扔去鲜花。或许他的一些忠诚的追随者确确实实为他而死,这并不夸张。他死后四十年人们仍然标榜自己是“道格拉斯民主党”。

道格拉斯在芝加哥凯旋后,过了几个月,伊利诺斯将选举诞生出一名参议员,道格拉斯自然成了民主党候选人,那么和他竞争的共和党人又是谁呢?是名不见经传的林肯。

再接下来的竞选中,林肯和道格拉斯进行了一连串激烈的辩论。这些辩论使林肯一下成名了。他们为一个因情绪化而被控告的问题争斗,公众对此的激情持续升温。如此多的听众去听他演说,这在美国历史上尚属首次。没有哪个大厅能够容纳那么多人,因此集会只能下午在小树林里或是户外平原举行。记者们跟了去,各报纸也为这场精彩的辩论加油鼓气。演说者很快拥有了全国的观众。

两年以后,林肯入主白宫。

这些辩论无疑为他做了宣传,给他铺平了道路。早在辩论开始的前几个月,他就开始精心准备了。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思考、思想和措辞。他把这些写在零碎的纸张上,比如说信封背面、报纸空白处或者邮袋纸张上。他把这些放在自己的高顶帽里随身携带。最后他抄写在本子上,每写一个句子都大声朗读,不断地校正,重写,改进。

在完成了他首次演讲的起草后,一天晚上,他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来到国会图书馆。在那里他关上门,开始自己的演讲,每读完一段就停下询问他们的看法、意见。这次演讲里的一些语句,后来成为名言:“分裂无立足之地。”“我坚信政府不能永久地容忍半奴隶半自由制度。”“我的确不希望联邦解体,我的确不希望议会解散,但我确实希望分裂不复存在。”“奴隶制和自由制度势不两立。”

当他读到这里时,他的朋友都被震惊了。言辞太激进了,他们说:“无疑是蠢话,会把投票者吓跑。”

最后林肯缓缓起身,对这群反应强烈的朋友说,他已经拟好了主题,并打算以这句“分裂无立足之地”的宣言结尾,这是人类实践的真理。“六千年来,这个真理都是存在的。”林肯说道,“我希望能有一些大众人物把它用简单的语言诠释,那样就能把人们从水深火热中唤醒。表明这个真理的时代已经到来了。我的决心不会改变,我也不会更正我的想法,如果有必要我愿意带着它去死。如果我因为这次演讲而消沉是天命的话,那么让我随着真理一起消沉,让我带着对正义的错误诠释一起灭亡。”

大型辩论的第一场于8月21号在距离芝加哥七十五英里的农业小镇渥太华举行。众人在前一天晚上就聚集在那里了。很快,酒店、私人住宅、马房就客满为患。山谷、悬崖、河滩上、小镇上下绵延一英里都被营火的火光笼罩,看起来好像小镇被侵略军所包围一样。

那天黎明前,潮水又上涨了,早晨的太阳从伊利诺斯的草原升起。乡村小路上挤满了旧汽车、马车,还有行人和骑在马背上的男男女女。这一天很炎热,已经接连干燥了几个星期,玉米地和草场上空腾起大团的灰尘。

中午时,一列载着十七辆小车的专列从芝加哥驶来。到处都是乱喊乱叫的声音,走廊里挤满了人,热心的乘客甚至爬到了车顶上。

四十英里范围内的每个镇都带来了自己的乐队,鼓声震天,号角吹响,那是民兵在列队游行。游医提供免费的耍蛇表演,兜售他们的止痛药。酒吧前可以看到戏法和柔术表演。乞讨者和红衣妇女各自忙着手中的事。马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隆隆的大炮声吓得飞奔而逃。

鼎鼎有名的道格拉斯坐在六头白马拉的豪华马车上经过某些镇,立刻引来一阵经久不息的欢呼声。

而林肯的支持者,为了表明他们对这种故作高雅的表演秀不屑一顾,让他们的竞选者林肯乘着一组白骡拉的破旧货车穿街而过。后面跟的同样是一辆破旧货车,装着三十二个女孩。每个女孩身上写着一个州的名字,她们上面挂着巨幅标语:“联邦之星走向西边,母亲和土地不可分离,姑娘们的心和林肯在一起……”

这些女孩子对林肯的钟情就像他们的母亲当初钟情克莱一样。

演讲者、委员们以及记者们要花半个小时才能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到前台。

为了遮挡阳光,前台有个木材搭的遮阳棚。有一二十人爬上了遮阳棚,结果体重超过了它能承受的范围,它倒向了道格拉斯所在的委员会。

道格拉斯与林肯在很多方面都恰好相反。

道格拉斯身高5.4英尺,而林肯身高6.4英尺。

林肯有尖细的男高音,而道格拉斯是浑厚的男中音。

道格拉斯优雅温和,林肯长得丑陋而笨拙。

道格拉斯拥有流行偶像的个人魅力,林肯显得土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满带着忧郁,在外表方面林肯毫无吸引力。

道格拉斯穿得像个南方的种植园主。他身着褶边衬衣,深蓝色的外套,白色长裤,带着一顶白色宽边帽。而林肯的穿着显得粗俗怪异,陈旧的牧师服袖子太短,肥大的裤子裤脚太短,他高高的大礼帽饱经风霜,已经发黄而显得邋遢。

道格拉斯对任何事都缺乏幽默,而林肯是有史以来最会讲故事的人。

道格拉斯不管走到哪里都喜欢重复自己说过的话,而林肯喜欢不停地思索他的话题,直到发现每天作新的报告比重复旧的话题还要来得容易。

道格拉斯爱慕虚荣,喜欢夸夸其谈。他的专列以旗帜当窗帘,尾部车厢配置着一门铜炮,当到达一个镇以后,他会一次又一次鸣炮,向当地人宣告有大人物到访。

但是林肯讨厌这套。他出行坐的是客车或是货运火车,提着一个又扁又旧的毛毡手提包,一把绿色的棉质雨伞连手柄都掉了,中间用一根细绳固定以免它张开。

道格拉斯是机会主义者,就像林肯所说,他没有志在必得的“固定的政治追求”。而林肯却是为了一个伟大的原则而战,谁取胜对他来说不重要,只要正义及仁慈最终取胜就好。“我已经有了雄心壮志,”他说,“上帝知道我从一开始是多么虔诚地祈祷,以至于这个野心战场可能不会开辟。我不在乎政治荣誉,但是今天该不该恢复《密苏里妥协案》?整个奴隶制问题有必要在忍受它的这块古老土地上被重新摆上讨论桌。我们的原则是坚决反对它的蔓延,我将会考虑高兴地赞成道格拉斯法官留下,而我从没有要留下的打算,当然我们都能留下更好。”“我和道格拉斯到底谁会当选为美国参议员,真的,区别很小很小。今天我们要呈给你们的问题远远多于任何个人利益或是哪个人的政治命运。就算我和道格拉斯慢慢老去,变得虚弱,在坟墓中永远沉默,这个问题仍将生生不息。”

在辩论中,道格拉斯的观点是只要该州大多数公民投票通过,任何州、任何地方、任何时候有权实行奴隶制,并且它不关系到投票结果。他的竞选标语是:“让各个州各管各的,让邻近州一边去吧。”

林肯的立场恰恰相反。

他解释说:“道格拉斯法官认为奴隶制是对的,但是我认为是错误的,这是整个辩论争论的焦点。”

他主张凡是想要实行奴隶制的团体都有权利实行。如果奴隶制没有错,那么他们就有权实行。但是如果奴隶制是个错误,他不能说人们有权犯错。

他不关心一个州到底是奴隶制还是自由州,就好比不关心他的邻居是在他的农场种烟草,还是在农场放牧。但是广大民众的想法和道格拉斯不同,他们认为奴隶制在道德上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道格拉斯在这个州一次次地大声疾呼说,林肯想要黑人享有平等地位。“不,”林肯反驳说,“我为黑人争取的东西就是自由,如果你不喜欢他们,那么就不要管他们。如果上帝给予他们很少,那么就让他们去享受那一点点吧。在很多方面他们不能和我们平起平坐,但是他们也有享受生命、自由、追求快乐的权利,他有靠自己劳动挣钱吃饭的权利。他和我,和道格拉斯,和所有活着的人一样平等。”在一次又一次的辩论中,道格拉斯攻击林肯想要白人和黑人“拥抱通婚”。

一次又一次,林肯不得不被迫对此否认,林肯说:“我反对这样的二选一,如果我不想让一个黑人妇女沦为奴隶,就得娶她为妻。我已经活了五十年,从来没有雇用过黑人妇女当奴隶,也没有娶过黑人女子为妻。所有的白人男子和白人女子结婚,黑人男子和黑人女子结婚就已经够了。那么务必让他们就这样通婚吧。”

道格拉斯想回避并掩盖问题,林肯说他的言辞空洞,就像“用鸽子影子熬的汤会使人饿死”。他使用的是“荒谬且华而不实的语言,如果照他的话做,七叶树都可以被证明是栗子树。”“我情不自禁地感到愚蠢,”林肯继续道,“要去为了不是辩论的辩论而争辩。”

道格拉斯称事情是错误的,他知道自己是错的,林肯也是如此。

林肯回应道:“如果一个男人,总是不断地站起来,然后不断地重复二加二不等于四,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他。我不能针对思想阻塞连续性问题制造辩论,我也不能以此让他闭嘴。我不想称他为骗子,但是当我面对他时,我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去称呼他。”

斗争就这样一周周地升温。林肯每天都在抨击对手,其他人也卷入了争斗。莱曼·杜伦巴尔称道格拉斯是个说谎者,宣称他因“做了人类有史以来最该死的丑事”而有罪。著名的黑人演说家费德里科·道格拉斯也赶到伊利诺斯加入到斗争中。在对道格拉斯的谴责中,布坎南民主党变成了丑恶和凶残的形象。美籍德国改革家卡尔·苏尔也向外来投票者告发他。在共和党出版物的醒目标题上,道格拉斯被冠以“造假者”的称谓。由于他自己的政党已经分裂,他本人又处处被摒弃、驱逐,道格拉斯的斗争面临极大的困难。他无可奈何地致电朋友阿什·林德尔说:“我被魔鬼挡道了,请你务必来帮我对付他们。”

接线员把这份电报复印了一份给共和党人,接着,它上了很多报纸的标题。道格拉斯的敌人大呼痛快。从那天起,在他的有生之年,人们都乐于称电报为“务必,林德尔?”

选举的那天晚上,林肯待在电报局,等待选举结果。当他看到自己已经失败后,他回家了。那个忧郁的夜晚天下着雨,通往他家的道路已经变得很滑。突然一只脚抬起时绊到了另一只,他马上找回平衡。自言自语道:“只是滑了,不是摔倒。”

不久他在伊利诺斯的一份报纸上读到了关于自己的一篇社论,是这样说的:尊敬的亚伯拉罕无疑是最不走运的政客,他曾经还试图从伊利诺斯州崛起。他在政治上采取的一切行动似乎注定要失败。他在自己的政治计划中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以至于把普通人的生活都给搅乱了。

有这么多的人都跑去听他和道格拉斯的辩论,这鼓舞了他。他相信能通过演讲赚点钱花,于是他准备了就“探索与发明”发表演讲,还雇了年轻小姐在门边给他卖票。但是没有一个人去听他的演讲,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他再次回到了那间阴暗的办公室,墙上还残留着墨迹,种子在书柜上都发芽了。

他早该回到这里了,他都已经离开他的法律工作半年时间了,什么也没有得到。现在整个就一穷光蛋,手上连还肉店和杂货店的钱都没有了。

于是他又一次驾起被称为“老朋友”的破马车,准备再次周游草原。

已经是11月了,一股寒流即将袭来。野天鹅叫着掠过头顶灰暗的天空南飞了,兔子在马路上跳跃着,狼在树林里嚎叫。但是马车上这个倒霉的男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不停地赶路,下巴低到了胸前,他略有所思,陷入了绝望。

十五、意外的提名

1860年春天,新成立的共和党在芝加哥集会,决定自己政党的总统候选人,当时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林肯会有机会。在此前一段时间,林肯曾给一个报社编辑写信这样说:“很坦率地说,我认为自己适合当总统。”

1860年,人们都接受来自纽约的英俊的威廉·西沃德成为总统候选人,对此不存在什么问题,投票就在一列载有代表的开往芝加哥的火车上进行,他们给西沃德投的票数比其他所有候选人的得票总数还要多。在火车上没有人为亚伯拉罕·林肯投一票,因为当时有的代表还不知道有林肯这个人存在。

大会刚好在西沃德五十九岁生日那天举行,多么巧合啊。西沃德很自信自己能得到这个候选人提名,以此作为自己的生日礼物。他对此深信无疑,并在美国参议院与自己的同事告别,随后邀请他的好友前往自己在纽约奥布伦的家参加庆祝宴会。西沃德还租了一个大炮,拉到自己的前院,填装炮弹,对准天空,准备为迎接好消息而庆祝。

如果大会在星期四晚上开始投票,那么这个大炮就能派上用场,整个国家的故事就会被改写。但是,必须等到印刷工将计票所需的纸张运到后,整个投票工作才能进行,而印刷工在来会场的路上,也许是停下来去喝啤酒了,总之最后他迟到了,于是在星期四晚上,整个大会人员无事可做,只是等待印刷工的到来。

大厅内的蚊子恶毒,闷热且让人感觉乏味,代表们又饿又渴,所以有人建议将此次会议延迟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投票推迟后一切运行良好,大会相比起其他工作更有优先权。

十七个小时过去了,这不是个很长的时间,但对破坏西沃德的事业来说却足够了,对改变林肯的命运来说也足够了。

这个为西沃德事业失败负责的人是霍里斯·格里,他是一个长相奇怪,头圆得像罗马甜瓜的人,他的头发又稀薄又滑溜,就像一个白化病患者。

霍里斯·格里甚至没有主张对林肯的提名,但他决定将自己灵魂的苦难给予威廉·西沃德及其管理者托尔洛·韦德。

麻烦的是:十四年了,格里一直与这些人肩并肩地战斗,他帮助西沃德成为纽约州长,然后帮助其成为美国联邦参议员,他还努力辅佐韦德成为自己州的“政治老板”。

格里此次究竟为什么而争斗呢?他想成为州印刷工,韦德自己占据了这个位置,他一直想自己被任命为纽约市邮政局长,而韦德也不会推荐他,他还想成为一个州长,甚至是副州长,而韦德只是说“不”,说话时还带着伤害及怨恨。

最终,他再也受不了了,格里坐下来,并给西沃德写了一封很长且带有刺激性的信,如果这些内容写在书上,它占据七页纸的内容,信的每一段都带着强烈的“辛酸感”。

那封信是在1854年11月11日星期六晚上写的,现在是1860年了,为了复仇,格里已等待了六年时间,但最终,机会还是来临了,他充分利用了此次机会。格里根本不睡觉,在那个决定命运的星期四晚上,共和党提名大会在芝加哥举行,但从太阳下山到第二天拂晓后,他从一个代表走到另一个代表,进行争辩、推理及恳求。北方地区都在阅读他主办的《纽约论坛报》,这份报纸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其他报纸。因此格里是个名人,只要他一出现,吵闹声马上就能平静下来,代表们带着尊敬听他的意见。

此后,当成为纽约州州长后,西沃德支持撤销公立小学基金,并为外国人及天主教徒建立学校,这也激发了其他势力的憎恨。

格里指出,过去曾建立了“一无所知党”的人现在猛烈反对西沃德,他们宁愿为狗投票,也不为西沃德投票。

这还不是全部,格里指出,这个“煽动者”太激进,他的“鲜血计划”及谈论高于宪法的法律让邻近州感到恐惧,他们可能会因此反对他。“我将让你成为这些州的州长候选人,他们会证实我所说的一切。”格里这样承诺说。

他的确这样做了,太让人兴奋了。

攥紧了拳头,眼睛冒着火,宾夕法尼亚及印第安纳州的州长候选人们表示,西沃德赢得提名意味着在他们在各自所在的州将出现不可避免的失败,甚至是灾难。

共和党人感觉到,如果想要赢得大选,他们就必须拿下这些州。

然而,突然间,此前朝西沃德蜂拥而至的潮水开始退去。林肯的朋友们一个代表接一个代表地去游说,并尝试说服那些反对西沃德的代表们将注意力放在林肯身上,道格拉斯肯定将得到民主党提名,他们表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比林肯更有条件与道格拉斯展开竞争。对林肯来说,与道格拉斯竞争是个老差事了,他已经习惯了。同时,林肯还出生在肯塔基州,他能在该地区赢得选票,林肯还是美国西北部地区人需要的那种候选人,一个从建铁轨及铲草皮开始发展自己事业的人,一个能体谅普通人的候选人。

当这样的争论停止后,他们开始了其他争论。通过承诺给卡拉伯·史密斯一个内阁位子,他们赢得了印第安纳州代表们的支持,他们还通过保证西蒙·卡梅伦能成为林肯的副手而得到了宾夕法尼亚地区的五十六张选票。

星期五上午,投票开始了。四万人涌入芝加哥,一万人走进大会礼堂,三万人在大街上,沸腾的暴民简直要让芝加哥达到封锁状态了。

在第一轮投票时,西沃德还处于领先位置,第二次投票时,宾夕法尼亚州给了林肯五十四票,形势开始变化,第三轮,差点让人惊跑了。

在大厅内的一万人,兴奋而疯狂,他们在椅子上跳着,大声叫喊,彼此将帽子戴在其他人头上,大炮在屋顶轰鸣,大街上的三万人为此欢呼。人们相互拥抱着,并带着各种表情跳舞,高兴地哭泣、大笑及尖叫。

垂蒙特大厦的一百支枪开始射击,带着子弹亮光咆哮着,在喧嚷中,一千只钟加了进来,在铁路工程上,在气垫船上,在工厂里,人们一直在吹口哨。躁动及兴奋持续了二十四小时,《芝加哥论坛报》宣称,自耶利哥城墙倒塌后,地球上还从未出现过如此大的骚动。

在高兴欣喜之余,霍里斯·格里看到了韦德,这个此前的“总统制造者”现在留下了苦涩的泪水,最终,格里报仇成功。

同时,斯普林菲尔德又发生了什么?今天早上,林肯和以前一样去自己的法律办公室,并开始尝试解决一个案子。由于没有休息好,林肯不能集中精神工作。很快,他就将法律文件放在一边,随后他便来到一个商店后面玩球,后来,又玩了一两盘台球游戏。最终,林肯还是去看《斯普林菲尔德杂志》并得到新闻。这个房子此前是电报局的,林肯坐在一个很大的扶手座椅上,并讨论着第二次投票,然后操作员迅速跑下楼,并高喊:“林肯先生,你被提名了!”

林肯的下嘴唇在轻微地颤抖,脸色泛红,他甚至在几秒钟内停止呼吸,这是林肯一生中最具戏剧性的一刻。在经历了十九年的失败后,林肯突然间开始走向凯旋之路。

人们在大街上奔走着并大声高喊该新闻,市长要求鸣枪一百次。

很多老朋友来看林肯,一半人哭,一半人笑,并与林肯握手,他们将自己的帽子抛向空中,带着疯狂的兴奋大叫着。“打扰下,男孩们,”林肯恳求道,“有一个第八街区的小女人想听听该新闻。”林肯随后消失了。

那晚,斯普林菲尔德的街道在篝火的映衬下,都成了红色,公共酒吧整晚营业。很久前这个国家的人在唱歌:“老亚伯拉罕·林肯来自荒野地区,来自荒野地区,来自荒野地区;老亚伯拉罕来自伊利诺斯州的荒野地区。”

十六、总统竞选

史蒂芬·道格拉斯在推动林肯向白宫迈进时,他付出的努力比任何其他人都要多,因为道格拉斯分裂了民主党,并让三个候选人与林肯去竞争,而不是一个候选人。

由于自己的对手被绝望地分裂,林肯在竞选的早期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获胜。不过,林肯还是担心,自己可能保不住在家乡及整个自己选区的优势。一个选举委员会此前就挨家挨户进行过调查,看斯普林菲尔德地区的人究竟会给谁投票。当林肯看到这个调查结果后,他感到很吃惊:除了二十三位部长及神学学生外,其他所有人都反对林肯,林肯过去忠实的支持者也反对他。林肯这样苦涩地评论:他们假装信任《圣经》且佯装成虔诚的基督教徒;通过他们的投票意向就可以看出,他们根本不在乎奴隶制获胜还是失败。但我知道上帝及人类都在乎,如果他们不在乎,他们就没有读好《圣经》。

下面的这个事实也让人惊奇:林肯母亲那边的所有亲戚都反对他,林肯父亲那边的亲戚只有一个人支持他,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是民主党人。

美国的一个少数民族也投林肯的票,林肯竞选对手的三票对自己的两票,在林肯所得的二百万选票中,南方只有两万四千张,在二十张选票中,只要有一张发生变化,就将把整个西北地区拱手让给道格拉斯,并将整个大选带入众议院。如此一来,南方就有可能获胜。

在南部的九个州中,没有一人为共和党投票,想一想,阿拉巴马州、阿肯色州、佛罗里达州、乔治亚州、路易斯安那州、密西西比州、北卡罗来纳州、田纳西州及得克萨斯州,所有这些州中没有一个人为林肯投票,这是个不吉利的征兆。

在林肯参加大选后,为了将大选看个究竟,我们回顾一下给整个北方带来“愤怒飓风”的一场运动的故事。三十年来,一个被“狂热废奴”热情所迷惑的狂热集团正在国内准备一场战争。在那个时期,讽刺小册子及怀恨书在他们的打压中成为一股势不可当的水流,有报酬的演说在北方每个城市及小镇进行,还展示奴隶所穿的破烂不堪且肮脏的衣服,展示束缚他们自由的锁链和手铐,还会展示鞭子及其他折磨工具。逃脱后的奴隶们自己将参加此次国家之行,揭露奴隶制的残忍,讲述自己忍受的残暴经历。

1839年,美国反奴隶制社会出版了一本名叫《一千个目击者对美国奴隶制的证词》的小册子。在这本小册子中,目击证人记录下了他们所见的残忍事件:奴隶们要将自己的手伸进沸水里,他们被红烙铁烙印,他们的牙齿要被敲空,他们要被刀子刺,他们的血肉之躯还要被犬撕咬,在死之前他们会一直受到鞭笞,并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女人如果不能生更多的孩子就要受到鞭笞,有着强壮骨骼及发达肌肉的白人男子如果与黑人妇女同居,将会得到25美元,因为浅肤色的儿童卖的价格更高,特别是浅肤色女孩。

对废奴主义者最鲜明的控告就是黑人与白人通婚。南方的男性被指控爱上女黑人奴隶,因为他们的爱情“太放肆”。“南方是个大妓院,一百万妇女被迫卖淫。”温德尔·菲利普斯呼喊着。

现在已禁止出版的让人厌烦的淫荡故事后来出现在废奴小册子中,奴隶主后来被指控强暴自己的混血女儿,并将她们出卖给其他人当情妇。

史蒂芬·福斯特宣布,南方卫理公会派教堂有五万黑人妇女被鞭笞,他们强迫黑人妇女进行不道德的生活。他还表示,当地卫理公会派传教士保存奴隶制的主要原因就是,他们想自己“纳妾”。

在与道格拉斯的辩论中,林肯自己宣布:在1850年美国共有四十万五千七百五十一个黑白混血儿,他们几乎都是来自黑奴与其白人主人的结合。

因为美国宪法保护奴隶主的权利,废奴主义者这样诅咒宪法:一个带有死亡的盟约,一个与地狱达成的协定。

作为废奴运动的顶点,一个贫困的神学教授的妻子坐在她的餐厅里的餐桌上,写了一本名叫《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书,她一边写一边哭泣,她在内心巨大动荡中讲述着这个故事。最终,她说是上帝在写这个故事。这本书比任何其他事物更能揭示奴隶制的悲惨性。该书激起了数百万读者的情感,达到了极大的销量,这本小说带来的影响比其他任何小说都要大。

那么,北方废奴主义者发动的这些善意且充满大话的攻势最终带来了什么结果?这些能让南方人相信自己错了吗?远远达不到这个目标,这些效果都只能被期望,废奴主义者给他们带来的憎恨起到了憎恨的效果:那就是南方人也开始憎恨北方人,这让南方人开始有了想脱离爱管闲事且吹毛求疵的北方的想法。在充满政治纷争及情感的斗争中,真理很难兴盛起来,以梅森·狄克逊线为界的南北方正酝酿着后来的血腥时期。

1860年林肯当选总统时,南方人很确信奴隶制注定要完蛋了,所以南方人要马上作出选择:到底是废除奴隶制还是脱离北方?为什么不脱离北方呢?难道他们连这点权力都没有吗?

半个多世纪来,这个问题被反复且热闹地讨论着,几个州时不时地威胁要脱离联邦,比如在1812年的战争中,当时的新英格兰州就很认真地谈论过独立建国的想法。康涅狄格州立法机构还通过一项决议,该决议宣布康涅狄格州是一个自由自主及独立的州。

即使林肯自己也曾经坚信南方有脱离北方的权利,他曾在国会的一次演说中这样说道:“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权利,有摆脱现存政府的权利,也有形成一个更适合他们的国家体制的权利。这是一个最有价值且最神圣的权利,我们希望并相信这样的权利能解放整个世界。”“政府体制下的每个人都可以选择去行使特定权利,一部分人可以在自己居住的土地上进行改革。”

林肯是在1848年说这些话的。而现在是1860年了,林肯不再坚持此前的信念了,现在只有南方人在坚持,在林肯当选为总统后六周,南卡罗来纳州通过了《分离法令》,西弗吉尼亚州用军乐庆祝新《独立宣言》,并在街道上放烟火跳舞庆祝,其他六个州纷纷效仿并脱离北方;在林肯离开斯普林菲尔德前往华盛顿前两天,杰弗逊·戴维斯被选为一个新国家的总统,该国家建立的基础是:奴隶性是黑人的自然及正常情况,这是个伟大的真理。

即将退出历史舞台的布坎南政府被人们形容为不真诚的政府,布坎南没有努力避免这些事情的发生,所以林肯不得不在斯普林菲尔德绝望地待上三个月,眼睁睁地看着联邦瓦解及共和党蹒跚在崩溃的边缘,他看到南方联盟正在买枪建堡垒,他们还训练士兵;林肯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带领美国人民经历一场痛苦及血腥的内战。

林肯如此悲痛,以至于晚上睡不着觉,由于忧虑,林肯瘦了四十磅。

林肯迷信,他认为即将来临的事件将阴影留在梦和预兆里。在林肯当选总统后的第二天,他下午就回到家里,然后一头倒在沙发上,对着林肯的是带有摆动反射镜的衣柜,当他照镜子时,他看见自己在镜子里有两张脸,其中一张脸显得很苍白。林肯感到很震惊,他随即站起来,但幻象消失了。他又一次坐了下来,这次幻想到的是比此前更厉害的灵魂,这些事情让林肯担心并折磨着他,然后林肯将这些告诉了自己的妻子玛丽。玛丽也很迷信,她确信这是林肯可能连任的迹象,但另外一张脸上的苍白却表明,林肯可能活不过连任期。

林肯自己很快就相信,他去华盛顿后就会死,他收到了一些关于死亡威胁的信件,几乎每封信都向林肯传达了死亡的威胁。大选后,林肯对一个朋友说:“我正在担心怎么处理自己的房子,我不想将自己的房子卖掉,但如果我将其出租,当我回来时房子肯定被用得差不多旧了。”最后,林肯找到了一个能帮他照看房子并及时修理房子的人。于是,林肯就以每年90美元的价格租给了他,然后将布告发布在《斯普林菲尔德杂志》上,内容是:第八大街及杰克逊大街拐角处的住所,屋内家具包括客厅和会议室的设施,地毯、沙发、椅子、衣柜、办公桌、床架、炉子及瓷器、陶器、玻璃等,这些全部都会卖掉,欲知详情,请提前申请。

邻居们都跑过来看,一个人想买一些椅子及烹调用灶,另外一个人询问床的价格。“拿走你们想要的,你们认为值多少钱就给我多少钱。”林肯说道。

他们只给了林肯很少的钱,主管美国大西部铁路的希尔顿先生买走了大部分家具,然后将它们带到芝加哥,随后这些家具在1871年的大火中付之一炬。

还有一部分家具留在了斯普林菲尔德,几年后,一个书商买了很多东西,并将它们带到华盛顿,随后安放在一个出租公寓里,这里就是林肯与世长辞的地方。该房子就在福特大剧院的对门,现在成了美国政府的财产,成了国家圣地和博物馆。

当时林肯的邻居能用1.5美元买到二手椅子,而椅子现在的价值比做椅子用的黄金及白金价值还高。林肯亲密接触过的东西都是价值和光荣的代名词。当布斯杀害林肯时,林肯坐的黑色的胡桃摇椅在1929年时卖到了2500美元。林肯写的一封委任胡克少将为波多马克军团总司令的信,最近以1万美元的价格拍卖了。同时,在美国内战期间,林肯发出去的四百八十五封电报总价值25万美元,这些电报目前由布朗大学所有。一个没有签名且不重要的林肯的手稿最近卖了1.8万美元。林肯写的关于葛底斯堡演说的副本也能卖到数10万。

1861年,当时的斯普林菲尔德人还不知道林肯的气量有多大,也不知道林肯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几年来,这位未来的美国总统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在大街上走动,手上拿着逛市场的篮子,脖子上戴着围巾,林肯来到食品杂货店和肉店,随后将自己买的东西带回家。几年来,林肯每天都要去小镇边上的牧场,将自己的牛从其他畜群中拉出来,然后带回家挤奶,林肯还饲养马,收拾桌子,拿出部分柴火放在厨灶里。

在林肯前往华盛顿前三周,林肯就开始准备自己的第一次就职演说,他将自己关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开始准备起来,林肯所拥有的书很少,但他的法律伙伴有一个图书馆那么多的书,林肯要赫尔顿给自己带一个《宪法》副本、安德鲁·杰克逊的文章《反对各州不服从国会法令宣言》、韦伯斯特的《答海涅书》及亨利·克莱在1850年的伟大演讲。在昏暗且充满灰尘的环境下,林肯写下了著名的演讲词,结尾是对南部各州感人的请求:我很不情愿结束这次演说。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我们决不能成为敌人,尽管形势可能有点紧张,但却不能破坏我们之间的纽带,神秘的记忆之弦在每个战场间拉伸,在每个爱国者坟墓与广袤大地上的每个人及每个家庭之间拉伸,当神秘的记忆之弦再一次触动我们善良的本性,那么整个联邦将一起吟唱团结的颂歌。

在离开伊利诺斯州前,林肯行走了七十英里来到查尔斯顿,他来到这里与自己的继母告别,林肯称呼她为“妈妈”,他一直都是这样称呼的。林肯的继母抓住林肯,边抽泣边说:“亚伯拉罕,我不想让你去当总统,我不想看到你当选。我的心告诉我你会出事,这辈子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只有在天堂再见面了。”

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的最后日子里,他经常想到过去,想到新塞勒姆,想到安·拉特利奇,并开始梦到那些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的事。在林肯前往华盛顿的前几天,他和一个来斯普林菲尔德的新塞勒姆拓荒者道别时,谈到了安,“我深深地爱着她,我经常想起她。”林肯这样承认。

在林肯永远离开斯普林菲尔德前一晚,他最后一次来到了自己的法律办公室,解决了一些商业问题细节。赫尔顿这样告诉我们:在所有这些问题都被处理好以后,林肯来到屋子的一角,坐在一个旧沙发上。这个旧沙发已用了多年,沙发靠墙放着,以墙作为支撑。林肯坐了一会儿,脸望着天花板,他和我都没有说话,林肯问道:“威廉,我们在一起多久了?”“超过十六年了。”我这样回答。“在这样漫长的时间内,我们从来都没有玩过字谜游戏,不是吗?”我激动地回答:“不,实际上我们做过。”林肯随后回忆了一些自己刚涉足律师行业时的事情,他从刑事诉讼案件中找到自己的乐趣,他收集了一捆书和纸,并想将其带到华盛顿。但在离开之前,林肯做了个奇怪的请求,那就是他要将楼梯下面门上的招牌留着,“让它不受干扰地挂在这里,”林肯声音低沉地说道,“让我们的客户知道,总统选举并不影响林肯和赫尔顿的公司。如果我活着,有机会我会回来,然后我们继续干法律行业,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林肯停留了一会儿,好像他是在看这里最后一眼。随后,他走出门,走进窄窄的走廊,我一直陪伴他下楼。一路上,他还说一些总统办公室四周不好的特征,“我已经讨厌待在办公室里,”他抱怨地说,“想到前面还有任务,我就打颤。”

林肯在当时可能身价1万美元,但他很缺钱,他不得不找自己的朋友借去华盛顿的车费。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最后一周是在切尼家度过的,他们离开的前一晚,行李被拿到酒店大厅里,林肯自己用绳子将行李捆绑起来。然后,他找酒店职员要了张酒店的名片,将名片翻转过来,在上面写着:“亚伯拉罕·林肯,白宫,华盛顿”,随后他将卡片放在行李上。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破旧的汽车倒进酒店,林肯及其家人上车后,汽车摇晃着开往瓦巴什车站。在那里,一辆专列等着将林肯一家人带到华盛顿。

天气昏暗且下着雨,但车站站台上挤满了一千至一千五百人,这些都是林肯的老邻居,他们站成一排,开始逐一握住林肯枯瘦的手。火车响铃提醒林肯应该上车了,林肯由前面进入了自己的专列。

林肯没有打算进行演说,他告诉报社记者没有必要让这些人来到站台,因为他自己无话可说。然而,当林肯最后看了自己的老邻居们一眼时,他感到自己必须说点东西。那天他在雨中的演说词不能和他在葛底斯堡的演说相比,也不能与林肯的第二次就职演说相比,但他的离别演说就和大卫的一篇圣歌一样美丽,相比林肯的其他演说,此次演说的结尾包含更多的个人情感及痛苦倾诉。

在林肯一生发表演说中,只有两次演说让他流泪,今天早晨的离别演说就是其中之一。“我的朋友们,没有人体会到此次离别时我的悲伤感,我欠这里及这里的人太多太多,我在这里住了二十五年,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了一个老人。我的孩子在这里出生,其中一个已死了,我不知道离开后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面临的任务比此前所有前任们的任务都重,没有神的帮助,我永远都不会成功。有了这样的帮助,我就不会失败,信任他,他能与我一起前进,也能与你们同在。他将在每个地方追逐幸福,让我们自信地希望一切都会变好。正如神保佑你们一样,我希望你们的祈祷也能保佑我。亲爱的人们,再见了。”

十七、入住白宫

在林肯去华盛顿参加就职典礼的途中,联邦情报局和私人侦探均发现,有人密谋在林肯经过巴尔的摩时谋杀他。林肯的朋友们都恳请他放弃已经公开的行程,改为晚上隐姓埋名悄悄溜到华盛顿。那听起来是胆小鬼的行为,林肯知道那会引来某些人的冷嘲热讽,他断然拒绝这种做法。但是最终他没能拗过朋友的相劝,决定接受他忠实顾问的一片好心,准备秘密完成后面的行程。

林肯夫人听说行动有变坚持要与他同行,在被斩钉截铁地告知必须坐后面的一列车的时候,她大发脾气抗议,声音之大差点让计划走漏了风声。

原先的计划应该是2月22日林肯在宾夕法尼亚州的哈里斯堡发表演说,并在那里过夜,次日一早离开,去往巴尔的摩和华盛顿。

他照原来的安排在哈里斯堡作了一场演讲,但是却没有在那里过夜,而是在傍晚六点的时候穿着一件破旧外套,戴着一顶柔软的羊毛帽子以从未有过的打扮从宾馆的后门溜走了。接着他被带到一列没有开灯的火车的普通车厢。一分钟以后列车开动了,他被带往费城。由于哈里斯堡的电话线即刻被切断,所以这条消息没有走漏给要害他的杀手。

在费城,他们一行不得不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站。在这段时间里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林肯和著名的私人侦探艾伦·平克顿乘着不起眼的出租车在市里的街道转悠。

十点五十五分,他靠在平克顿的手臂上,为了不被人认出,头深深地低着。林肯从侧门进了火车站。头向前曲伸着,一条旧围巾紧紧围着,几乎遮住了整个脸。用这种打扮,他穿过了候车室,向最后一节卧铺车厢走去。这节车厢已经被林肯的一名女助手用厚厚的窗帘和其他车厢隔开了,她声称要把自己“生病的兄弟”隔离起来。

林肯收到了很多恐吓信,断言他活不到入住白宫之时。军队总司令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担心林肯会在就职典礼时被枪击,很多人都这样担心。

很多华盛顿人不敢参加典礼仪式。于是这位老将军在国会大厦东门的讲台下安置了六名士兵,林肯要在那里发表就职演说。他还在总统背后的国会大厦安排了警卫人员,在林肯跟前的观众中也安排了士兵。仪式结束以后这位新的总统还将乘坐马车游经宾夕法尼亚大道。届时,建筑后面身着绿色外套的神枪手和成排的带着刺刀的步兵将会保护总统。

他最终毫发无伤地抵达白宫时,很多人都很震惊。

也有人很失望。在1861年之前的几年中,全国经受了经济萧条,影响之严重,以至于政府被迫将军队派往纽约,以防那里饥民发生暴乱,威胁到国库的安全。

林肯举行就职典礼的同时,成千上万的人还在为寻找工作而心力交瘁。他们知道共和党人首次执政,会让民主党的所有官员下台,甚至会波及周薪10美元的职员。

每一份工作都有许许多多的人去争抢。林肯入住白宫还不到两个小时就被他们搅得心神不安。他们冲进大厅,挤满走廊,占据了整个大厅,连私人会客室都不放过。

乞丐来了,请求他给顿中饭钱,有个人还想让林肯送他一条旧长裤。

一名寡妇进来了,她要找一个男人,这个人已经承诺能给她一份工作养家,他要和她结婚。

数百人跑来只为获得林肯的签名。一个开旅馆的爱尔兰妇女冲进白宫就是为了要林肯帮她要回一个政府官员的赊账。

只要有官员得了重病,大量的求职者就会涌进来。他们围着林肯,理由是“万一他死了呢”。

每个人都带了推荐信来,当然林肯连十分之一也读不完。有一天要竞聘同一职位的两个人都把厚厚的一捆推荐信送到林肯手里,为了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林肯只得把没有打开的两捆信往天平上一扔,看看谁的重些就录用谁。

这些人一次又一次去找林肯要工作,然后因为林肯的拒绝又指责他太过残忍。很多求职者都是一无是处的流浪者。有个女人跑来为自己的丈夫求职,她说她丈夫喝醉了自己来不了。

他们的自私和贪婪让林肯感到胆战心惊。他们在他去午餐的路上截住他,在乘车从街上经过时冲进他的车,给他看他们的信任状,向他求职。即使在他当了一年的总统,国家经历了十个月的战事以后,这群乌合之众仍然纠缠着他。“他们就没个完吗?”他叹息。

圣扎迦利·泰勒就任总统一年半不到就被蜂拥而至的求职者杀掉,四周以后,由于对这件事心有余悸、过于担心,蒂波卡努·哈里森也跟着去了。但是林肯在应付求职者的同时还要安排战事。然而,最终由于天花,他的铁血宪政差点告急。“通知所有的求职者马上过来,现在我有东西可以给他们每一个人。”

林肯遇到了一个致命的重大问题,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待在白宫了。驻守南卡罗莱纳的萨姆特堡的北军几乎要断粮了。摆在林肯面前的问题是给他们补充粮食还是让他们向邦联投降。

他的陆军和海军顾问说:“不要给他们补充粮食,否则就意味着战争。”

他的六名内阁成员也这样认为。但是林肯知道除非承认南方脱离联邦独立,否则不能撤军。

他曾经在就职宣言中郑重发过誓,要誓死捍卫联邦的统一。他决心要履行自己的誓言。

于是林肯下令美国海军波瓦坦号启航,为萨姆特堡的驻军送去熏肉、豆子和面包,而不是枪弹、士兵和军火。

当杰弗逊·戴维斯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致电博雷加德将军,让他在必要时向萨姆特堡发起攻击。

萨姆特堡的指挥官安德森报告博雷加德将军说,他只能支撑四天了,到时驻军不得不因为饥饿撤退。因为他们除了盐水肉什么也没得吃了。

为什么博雷加德不等了呢?

或许是因为他的几名顾问认为“除非鲜血溅到脸上”,否则有的州有可能还是会回到联邦。杀死几个北方佬可以唤起人们对南方邦联团结一致的热情。

于是博雷加德下了死命令,于4月12日凌晨四点半,一枚炮弹“嗖”地穿过空中,咝咝地扎进萨姆特堡城墙附近的海水中。

炮击持续了三十四小时。

邦联盟军把这个事件演变成了一场社交盛事。勇敢的年轻男人,穿着崭新的军装,不停地向北方联盟军放炮,以赢得正坐在电动车上闲逛的上流名媛们的掌声。

星期天的下午,南方邦联士兵包围了萨姆特堡,缴获了四桶咸水猪肉,他们升起星条旗,奏响《扬基曲》。而联邦士兵乘船向纽约撤退了。

整整一周,查尔斯顿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教堂里人们伴着音乐唱起赞美诗,盛况空前。众人涌上街头游行。在房间和旅馆里,人们狂欢作乐,边喝边唱边敲边打。

从人员伤亡上来说,炮轰萨姆特堡不算什么,因为双方都未损失一兵一卒。但是这场战役却意义重大,因为它揭开了异常惨烈的美国南北战争的序幕。

十八、打响南北战争

林肯下令征集七万五千人入伍,举国上下掀起一片爱国热。大规模的群众集会在成千上万的大厅和广场上演,鼓乐声声,国旗飘飘,鞭炮阵阵,演说者振臂高呼。人们扔下手中的犁和笔,纷纷应征入伍。

十个月以后,就有十万九千新兵参加演练、行军,高唱着:“约翰·布朗的身体已经在坟墓中与世长辞了,但他的精神将继续闪烁光芒。”

但是谁又将带领这些北方军取得胜利呢?军队里有一个唯一公认的军事天才,名叫罗伯特·李。他是南方人,然而林肯却想让他做北方军指挥官。假如他接受了任命,那么整个战争史将会被极大地改写。他曾经一度很严肃地考虑过是否要接受任命。他思前想后,颂读《圣经》,双膝跪地祈祷,整晚在卧室地板上来回踱步,虔诚地试图作出正义的决定。

在很多方面他和林肯意见一致。林肯讨厌奴隶制,他也一样,早在很多年前他就释放了自家的黑人奴隶。他和林肯一样,都热爱联邦,坚信分离就是“倒退”,对于国家来说,永远没有比它更大的灾难了。

但麻烦的是——他是弗吉尼亚人,引以为豪的弗吉尼亚人。弗吉尼亚人把自己的州看得高于联邦。两百年来,他的祖先命中注定首先在殖民地取得权势,其次才是在州。他的父亲,帮助过华盛顿驱逐乔治女王的英国兵,从那以后他就成了弗吉利亚的地方长官。他告诫自己的儿子,先要爱自己的州,再才是爱国。

因此当听说弗吉尼亚州加入南方联盟后,李将军终于宣布:“我不能让自己军队的枪口对准我的亲戚、孩子和家人。我要回去分担他们的痛苦。”

也许这个决定,让南北内战延长了两到三年。

现在林肯又能找谁来领导军队呢?接下来温菲尔德·斯科特将军担任了军队指挥官。斯科特是位老人,他在1812年战争中在伦迪巷打过一次有名的胜仗。而现在是1861年,时隔四十九年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不再强健,他的年轻英勇已经不复存在。

除此以外,他还脊椎疼痛。他写道:“有三年多的时间,我骑马或是散步走不了几步就疼痛难忍。”

另外,他现在还出现了“其他一些新的毛病——水肿和眩晕”。

4月份林肯招募了七万五千新兵,他们将服役三个月,7月份退役。6月底他们大声叫嚷着:“行动!行动!行动!”

霍里斯·格里日复一日地把“国家战争口号”作为粗体字部分放在《纽约论坛报》的社论头条,呼吁“向里士满进军!”

商业变得一团糟。银行害怕扩大信贷,即使政府借款也得支付百分之十二的利息。民众发出这样的呼声:“我们不能再这样瞎混了,这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来一次猛烈的攻击,打败李的军队,混乱的局面很快就会结束。”

听起来很振奋人心,没有人提出异议。

可是精通军事的专家们深知:军队还未准备到位,根本不堪一击。可是总统最终向大众的请愿屈服了,命令出兵。

于是,在7月炎热的一天,麦克道尔带着他庞大的军队阵容出发了,准备进攻在弗吉尼亚奔牛河的南方军队。当时,还没有哪个美国将军指挥过如此阵容庞大的军队作战。

这是怎样的军队啊?没有作战经验、缺乏军事训练,有几个团的士兵入伍还不到十天,毫无纪律观念。

指挥一个小队的谢尔曼说:“我竭尽所能,可是我阻止不了士兵因为喝水、摘树莓或者干别的杂事掉队。”

当时,法国步兵和阿尔及利亚士兵被认为是最骁勇善战的。因此很多士兵都从穿着和行为上模仿他们。于是在向奔牛河进军的那一天,士兵们都头戴鲜红的头巾,身穿红色的宽口裤,看起来更像是戏剧团演员,而不像是要赴战场拼命的战士。

还有几个头戴礼帽的国会议员开着车去观战,连妻子和宠物都带去了。还带了一篮篮的三明治和一瓶瓶波尔多葡萄酒。

6月底的一天,天气酷热。上午十点,南北战争的第一枪终于打响了。

接下来会怎样呢?

毫无作战经验的士兵看到炮弹“嗖”地从树林里飞来,听到有人惨叫,紧接着口吐鲜血被炸死在地上。一看到这些,宾夕法尼亚兵团和纽约兵就意识到自己为期九十天的服役期已开始。因此他们坚持要马上退役,此时此地,越快越好!据麦克道尔所述,他们“撤离到了听不见炮火的远方”。

剩下的军队难以置信地一直英勇作战到下午四点半。然后邦联突然补充了两万三千兵力投入到战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地盘。

谣言“约翰斯顿的军队来啦!”在北军军队广泛传播,继而引起了恐慌。

两万五千名士兵拒绝服从命令,从战场上疯狂撤退。麦克道尔等很多指挥官尽全力不让军队崩溃,但是没有用。

很快邦联的炮兵控制了路面,那里挤满了逃兵、军需车、救护车和戴着礼帽前来观战的国会议员和他们的妻子。女人尖叫着晕厥过去,男人大喊大骂,相互践踏。一辆车在桥上翻倒,公路被阻塞了。奔跑中的战马因为受惊撞到马车、救护车和炮车上,吓坏了头戴头巾身穿红马裤的士兵。他们跳过战马飞快跑掉了,身后扬起厚厚的灰尘,脚后跟还拖曳着马具。

他们以为身后有南方邦联的骑兵追来,吓得大喊:“骑兵!骑兵!”

军队大规模的溃退现在演变成了恐怖的暴动。这种场景在美国的战场上还闻所未闻。

士兵疯狂地扔下枪支、军装、军帽、腰带和刺刀,似乎被背后不知名的魔鬼驱使一般飞快地逃跑了。有的士兵因为筋疲力尽倒在地上,被蜂拥而至的战马和车辆碾在脚下。

这天是星期天,林肯坐在教堂时,听到了二十英里外传来的炮火声。教堂仪式结束以后他连忙赶到陆军部,阅读各个战场发来的电报。电报内容零碎不全,林肯迫切地想和斯科特将军谈一谈战事。于是他赶到这位老将军的住处,发现他正打盹。

斯科特打着呵欠,揉揉眼睛,醒来了。但是他太虚弱了,没有人帮忙根本起不来。“他有一根绳子,固定在房间天花板的滑轮上,抓住这根绳子他就可以垂直坐起来,并使脚从沙发上抬起。”“我不清楚,”他说道,“战场上有多少人,他们在何处,是怎么武装的,他们的装备如何,他们能做些什么,没人来告诉我,我对此不了解。”

他可是北方军队的总指挥!

老将军看着从战场发来的一份电报,告诉林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接着抱怨自己背痛,又去睡觉了。

半夜,残留的军队在一片混乱中开始踉踉跄跄横过龙大桥,顺着波托马克河进入华盛顿。

他们很快在路边摆好饭桌,载着面包的货车突然不知从哪儿开了来。女人们站在锅边分发食物,锅里热气腾腾地煮着汤和咖啡。

疲惫不堪的麦克道尔在一棵树下睡着了。他手里拿着一支笔,电报只完成了一半。他的士兵们也太累了,尽管下着倾盆大雨,但是他们什么也顾不了,一个个像死人一样躺在路边酣睡了,手里还紧紧拽着枪。

那天晚上林肯一直坐到天亮,听报社记者和那些戴礼帽的目击者对北军溃败经过的报告。

很多公众人物都陷入了恐慌,霍里斯·格里希望无论如何立刻结束战争,他坚信南方军队是坚不可摧的。

伦敦的银行家们都坚信联邦会被消灭。星期天下午,他们派华盛顿的代理人赶到财政部,要求联邦政府立刻为4万美元的债务提供抵押。

他被告知周一再来,因为那时联邦政府可能还在呢。

林肯不是第一次遇到挫折和失败。他的一生都在经历着挫折,但是他没有屈服。他最终要获胜的信念是坚定的,他的信心是不可动摇的。他走到受挫的士兵中,和他们一一握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上帝保佑你,上帝保佑你。”他为他们欢呼,坐下来和他们一同吃着豆子,唤起他们低落的斗志,谈论更加美好的明天。

现在他可以预见到,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因此他请求国会征兵四十万,国会征集了十万,他被授权可以征召五十万士兵服役三年。

但是谁来领导他们呢?斯科特连走路都困难,没有绳子和滑轮就起不了床。作战时期中午还在睡懒觉。他当然不行,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曾经能够被委以重任的斯科特现在在大众面前成了最令人失望的将军之一。

林肯遇到的麻烦还没有结束,只是个开始。

十九、纸上谈兵的麦克莱伦

战争的头几个月,年轻英俊的指挥官麦克莱伦带着二十门大炮和一台便携式打印机向西弗吉尼亚进军了,打败了小股南方军。他指挥的所有战斗不属于以少胜多的那种,但却是北方军的头几次胜利,因此显得很重要。麦克莱伦意识到了这点,他通过自己携带的打印机对自己作出的军事决策夸夸其谈,大肆宣扬他对国家的丰功伟绩。

几年以后人们会嘲笑他荒谬滑稽的姿态,但是在当时,战争是新生事物,人们对它感到困惑,渴望能够有将领出现。因此他们接纳了这位夸夸其谈的年轻指挥官对自我的评价,国会也对他表示感激,人们称他为“年轻的拿破仑”。在奔牛战败以后,林肯把他带到华盛顿,任命他为波托马克河军队指挥官。

他天生就是当领袖的料。人们只要看到他的白色军车驶来,他的军队就会受到夹道欢迎。此外他还是一个勤奋尽责的职工,他把在奔牛溃败的残军败将组织起来加以训练,重塑他们的自信心,重振他们的士气。在那方面他无人能及。到10月份的时候他就拥有了西部地区有史以来最训练有素的庞大军队。他的军队不仅有斗志,而且有唯恐不战的气焰。

除了麦克莱伦,每个人都恳请作战。林肯再三催促他发动攻击,但是他没有行动。他嘴上吹牛说他将会怎么怎么行动,但那都只是嘴上说说。

他找各种理由拖延,就是不行动。

曾经有一次他说他不能前进是因为士兵们在休息,于是林肯问他,他们干了些什么事会这样累。

还有一次,安蒂特姆战役以后,发生了一件令人吃惊的事。麦克莱伦在人数上以绝对优势打败了李,李的军队成了逃兵。他大可以俘获他的军队结束这场战斗。林肯接连几周催促他去追李,写信、发电报、派特使。最后麦克莱伦说他不能前进了,因为他的马儿们已经疲乏了,舌头疼痛。

如果你曾到访过新塞勒姆,你会发现,在林肯当过店员的奥福特杂货店所在的山坡下,有一处凹地。“克雷小树林男孩”组织的成员曾在那里斗过鸡,林肯当裁判。几个星期,巴伯·麦克那波都在夸耀他的一只小公鸡,说是在桑格蒙郡所向披靡。但是当这家伙最终被带上场时,它却变得不作为。巴伯反感地一把抓住它抛向空中,它落在了附近的柴堆上,随即昂首阔步竖起羽毛咯咯咯地以示挑战。

林肯说麦克莱伦让他想起了巴伯·麦克那波的公鸡。

曾经有一次在“半岛战役”中,马格鲁德率领的南方军仅仅五千人制约着麦克莱伦的一万人。麦克莱伦不敢攻击,一边被动躲避一边不停地向林肯要求更多的人,更多,更多。“如果我会变戏法,”林肯说,“我可以给麦克莱伦增援十万兵力,他会狂喜,会感谢我,告诉我他明天就进攻里士满。但是到了明天,他又会给我发电报说他得到确切消息,敌军有四十万的兵力,不增援的话他无法前进。”“如果麦克莱伦有一百万兵力,”战事部长斯坦顿说,“他会发誓说敌军有两百万兵力,然后赖在地上要求三百万兵力。”

这位“年轻的拿破仑”几乎是一举成名,这对他来说像被香槟冲昏了头脑。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他形容林肯和他的内阁是“哈巴狗”、“可怜虫”、“我见过的最笨的一群大傻瓜”。

在林肯面前,他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当这位总统去看他时,他足足让他在待客室等了半个小时。

有一次他晚上七点回家,仆人告诉他林肯来看望他,已经等了好几个小时了。麦克莱伦径直经过林肯所在房间的门,不理不睬地上楼了,并传下话说他要上床睡觉了。

报纸上都刊登了类似的丑闻,这成了华盛顿的流言蜚语。林肯夫人满面泪水恳求总统开除这个“讨厌的满口大话的人”。“孩子妈呀,”他回答说,“我知道他不对,但是这个时候不是我感情用事的时候。如果他能打胜仗,我倒乐意保留他的乌纱帽。”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紧接着到了冬天,春天跟着临近了。麦克莱伦除了练兵、阅兵、讲空话,仍然一事无成。

国家苏醒了,林肯因为麦克莱伦的不作为而受到了民众的指责批评。“你的消极拖延正在毁灭我们。”林肯在要求他进攻的正式命令中恳请道。

现在麦克莱伦只能选择要么前进要么请辞。于是他匆忙赶到哈伯渡口,命令军队立刻跟着出发。他决定从那个地方袭击弗吉尼亚。先从切萨皮克和俄亥俄运河弄来船只,然后再坐船渡过波托马克河。最终整个计划不得不作废,因为船只有六英尺宽,运河闸门太窄过不去。

当麦克莱伦告知林肯计划失败,并且浮桥没有准备好时,向来对他逆来顺受的总统发火了。他用当初自己在印第安纳的鸽子溪谷地区的措辞质问道:“为什么?死到临头还没准备好?”

全国上下都用同样的语气质问同一个问题。

最终,在4月份,就像老拿破仑一样,“年轻的拿破仑”向士兵作了一次盛大的讲话,然后带着四十二万士兵高唱《我留在后方的女孩》出发了。

战争持续了一年。麦克莱伦鼓吹他立马可以把整个残局收拾好,让孩子们及时回家种点晚季的玉米和粟。

似乎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林肯和斯坦顿都太乐观了。他们致电各个州的长官停止接受志愿者,关闭征兵处,把那些地方的公共财产通通变卖。

腓特烈大帝有一句著名的军事格言——了解敌方。李和杰克逊太了解眼前这位他们要对付的“软弱的拿破仑”了,他见不得血腥场面,胆子小、小心翼翼、满腹牢骚,这在战场上还前所未有。

因此李将军任由他花了三个月时间摸爬到里士满,双方距离近到麦克莱伦的人能清楚听见教堂的钟声。这时,李将军率军发起突袭,仅用了七天,就歼敌一万五千人,迫使麦克莱伦躲进了炮艇。

这样,麦克莱伦所谓的“重大事件”成了最惨败的一场战事。

但是和往常一样,麦克莱伦把这些归结到“华盛顿的叛徒们”身上,还是那句话:他们没有给他足够的兵力,他们的“胆小”和“愚蠢”使得士兵血洒战场。他恨林肯和内阁胜过恨南方军,他公开指责他们的行为是“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臭名昭著”。

麦克莱伦有超过敌方的兵力——而且是远远超过,但是他没有哪一次好好利用过,反而不断要求增援。他要求增援一万,然后是五万,最后是十万。反正不是什么坏事,这一点他很清楚。

林肯也知道他的想法。他告诉他,他的要求是荒谬可笑的。

麦克莱伦给斯坦顿和总统的电报充满了无礼和恼怒,像疯子一样胡言乱语。他指责斯坦顿和林肯想尽力摧毁他的军队,言辞之激烈连接线员都拒绝传发。

整个民族都受惊了,华尔街沉浸在恐慌之中,国家陷入阴暗。

林肯日益憔悴消瘦。他说:“我几乎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麦克莱伦的岳父马西司令说:“现在除了投降,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林肯听到这话,立刻愤怒了。他叫来马西,说:“将军,我听说你用了‘投降’一词,那个词可不应该拿来谈论我们的军队。”

二十、浮夸派将领薄柏

在新塞勒姆经营商店的经验告诉林肯:租个门面房、进点货品很容易,但是要赚钱,却需要一种才能。而这种才能,他和那个酒鬼合伙人都不具备。

持续了几年的南北战争再次证明了同样的道理:一百万勇敢的战士、价值上亿的枪支、子弹和其他装备都不难得到;而能率领部队取得胜利的杰出指挥官,简直是无处可找。“战争的成败取决于统帅能否主宰局面!”林肯感叹道。

所以,林肯反复地恳求全能的上帝赐给他罗伯特·李或约瑟夫·强森,或者是杰克逊。“如果有杰克逊这样勇敢、正直的将军来统领北方军队的话,整个国家就不必经历如此多的劫难了。”

但在整个北方军中,另外一个杰克逊在哪里?没人知道,艾德蒙德·克拉伦斯·斯特德曼出版了一首著名的诗歌,每个诗节都以这样的恳求结尾:“亚伯拉罕·林肯,请给我们一个将才吧。”

这不仅是诗歌中的重复,也是一个正在流血及心乱如麻的国家的呼唤。

读这首诗的时候,林肯落泪了。

战争持续两年了,林肯却仍在寻找国家急需的良将。而他找到的只是一个纸上谈兵的人,让他的军队白白去送死,留下后方三四万哭泣的寡妇及孤儿。于是,这位将军被撤职了,换上了一名同样愚蠢的将领,又把一万士兵送进了坟墓。而在白宫里,林肯穿着晨衣,穿着拖鞋在地板上来回走上一整夜,当战报送来时,他痛苦地重复说着:“上帝啊,上帝!国会将说什么?国会将说什么?”

于是又换了一位将军,可是毫无价值的牺牲还在继续。

有的军事批评家嘲讽说,尽管麦克莱伦犯下令人惊骇的错误,其无能程度也令人震惊,但他是波托马克河地区有史以来最好的指挥官,因为其他的将领还不如他呢。

麦克莱伦失败后,林肯尝试过约翰·薄柏,薄柏在密西西比河地区做得不错,他在密西西比河占领了一个小岛,并抓获了几千人。

但薄柏与麦克莱伦有两点很相似:他们都英俊,他们都爱自夸。薄柏宣布他的司令部掌权,薄柏还发表了很多夸大了的言论,并表示自己很快就要被称为“权威教皇”了。“我从西部过来见你们,在那里,我们经常看见敌人的后背”,薄柏说着生硬且稍显幼稚的句子,开始了自己在军队里的第一个演说。随后,薄柏谴责了军队在东方地区根本无行动,并含沙射影地表示他们是胆小鬼。最后结尾时,他还吹捧了自己将创造的军事奇迹。

这次演说让这位新的指挥官在三伏天变得像美洲响尾蛇一样令人讨厌,军官和战士都憎恨薄柏。

麦克莱伦对薄柏的憎恨之心很强烈,因为薄柏是来顶替他的。对此,麦克莱伦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清楚,他已经开始为自己在纽约的一个新职位活动了。薄柏被嫉妒吞噬,他对嫉妒和憎恨感到痛苦。

薄柏带领军队进入弗吉尼亚州,一场伟大的战争即将来临,他需要更多的士兵,所以,林肯给麦克莱伦发电报,要求他以最快的速度带人前去增援薄柏。

但麦克莱伦照做了吗?他没有,他争辩着,拖延时间甚至抗议。他给林肯发电报表明了态度,并召回了此前派遣出去的兵团,麦克莱伦想尽一切办法让薄柏得不到援军。“让薄柏先生自己脱离困境吧!”麦克莱伦轻蔑地说道。

甚至当麦克莱伦听到南方军的炮火声后,他仍旧按兵不动,不让自己的三万部队去增援薄柏。而南方军的李将军部队已在奔牛战场大胜薄柏的军队,骇人听闻的屠杀使得北方军再一次惊慌而逃。这次又重演了上次奔牛战场的故事:战败后满身是血的败兵涌入华盛顿。

李将军带着自己的胜利之师继续追赶北方军的败兵,当时就连林肯都认为首都华盛顿要沦陷了,炮艇排在河上,华盛顿所有的职员及公务员都被武装起来,准备保卫华盛顿。恐慌的战事部长斯坦顿给六个州长发电报,恳求他们将所有的民兵及其他志愿军部队用专列送往前线。

酒吧关门了,教堂的钟声敲响了,人们跪在地上,请求万能的上帝拯救这个城市。老人、妇女及儿童恐慌而逃,大街上回响起马蹄的奔跑声,马车匆匆赶往马里兰州。

斯坦顿准备将政府迁往纽约,他命令将兵工厂炸掉,随后将所有急需物资运往北方。财政部长蔡斯命令将国库里的金银运往华尔街的国库分库。

疲倦且气馁的林肯边叹气边说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盆底塌了,盆底塌了……”

人们都认为麦克莱伦为了报仇,早就盼望着薄柏战败,希望薄柏的军队被摧毁。

于是林肯把麦克莱伦召进了白宫,并告诉他人们都指控他是个想让华盛顿沦陷、并让南方军取胜的叛国者。

战事部长斯坦顿一怒之下咆哮起来,他的脸上写满愤慨与憎恨,那些见过斯坦顿的人都表示,如果麦克莱伦走进战事办公室,斯坦顿会冲向麦克莱伦并将他击倒。

蔡斯更加恼火,他认为麦克莱伦这样的人应该被枪毙。这绝不夸张,他确实想蒙上麦克莱伦的双眼让他靠墙站,然后用一打子弹穿透他的心脏。

但有着理解之心及基督宽容精神的林肯没有责难任何人,的确,薄柏是战败了,但他尽自己最大努力了吗?林肯自己遇到的失败太多了,以至于他没有去抱怨任何人。

所以,他派遣薄柏前往西北部镇压印第安人起义,并将军队交给麦克莱伦,为什么这样做?林肯这样回答:“在我们军中,没有一个人能像麦克莱伦一样将军队控制得那样好,如果他自己本人不能战斗,他肯定擅长让别人去战斗。”林肯知道,自己肯定会因为让麦克莱伦指挥军队而备受谴责。他甚至还被自己的内阁谴责。斯坦顿和蔡斯宣布他们宁愿看到华盛顿被李将军占领,而不愿看到不忠且卑鄙的麦克莱伦来指挥军队。

看到他们如此激烈地反对,林肯很伤心,他表示如果内阁要这样做的话,他就辞职。

几个月后,在安迪纳姆之战后,麦克莱伦几乎完全拒绝听从林肯的命令去追赶李将军部队并攻击他,所以他又一次失去了军队指挥权,他的军事生涯永远结束了。

波托马克河军团必须要有另外一个统帅,但这个人是谁呢?他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林肯不顾一切地将指挥权交给伯恩塞德。伯恩塞德知道自己不适合这个统帅位置,他拒绝过两次,当强迫让他接受时,伯恩塞德哭了,然后他鲁莽地指挥军队攻击李将军部队在弗雷德里克斯堡的防御工事,结果损失了1.3万人,士兵死得毫无意义,连一点微弱的取胜的希望都没有。

军官及士兵都开始大量逃跑。

伯恩塞德也被剥去了指挥权,军队随后交给喜欢吹牛的胡克指挥。“也许是上天对李太仁慈,对我却毫无仁慈。”胡克说道。

他带领被称为地球上最精锐的部队对抗李的部队。他部队的人数是南方军的两倍,但李却将胡克的部队赶过钱斯洛斯维尔河,并消灭了胡克1.7万人的部队。

这是南北战争期间北方军队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1863年5月,林肯总统的秘书记录说,林肯整夜难眠,他走上走下,发出沉重的脚步声,并大叫:“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最终,他来到菲德堡高呼胡克,以此激励军队。

因为这些无谓的牺牲,林肯备受谴责,北方正面临阴暗及挫折。

在军事悲痛笼罩时,北方内部也出现悲剧。林肯很喜欢自己的两个小儿子特德和威利。林肯经常在夏季早晨与他们玩“棒球”,当林肯从一个本垒跑到另一个本垒时,他上衣的后摆在风中摆动。有时候,在林肯从白宫到战事办公室的路上,他都会和他们玩弹球。晚上,林肯喜欢在地板上与他们一起打滚做游戏,当天气温暖且阳光明媚时,林肯还会来到白宫后面与孩子们及两只山羊玩耍。

特德和威利让白宫好像成了一个吟游歌手的舞台,他们还让仆人们进行军事训练,他们还在谋官求职者中穿来穿去,如果他们对某个特别的求职者感兴趣,他们就希望他能马上进去见亚伯拉罕,如果他们不能让他从前门进去,他们还知道后门。特德和威利会冲进会议室并打断内阁会议,然后告诉总统说地下室的猫生下了小猫。

另外一次,当财政部长蔡斯与林肯一起讨论国家面临的严重财政问题时,特德爬到林肯的肩膀上然后坐在上面,双脚夹着林肯的脖子,这惹怒了蔡斯并让他厌烦。

有人给了威利一匹小马,不管冬天是什么天气,他都要骑马,所以他全身被弄湿而且被冻得厉害。很快,威利就严重发烧,林肯坐在威利身边陪伴他,当这个小家伙离开人世时,林肯抽泣着说:“我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我的小天使,上帝要他回家,他的死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凯克莉夫人当时在场,她说:“林肯将自己的头放在威利的双手上,他高大的身躯开始抽泣,自己儿子的死让林肯夫人开始抽泣,她被巨大的悲痛击溃了,她甚至没有参加威利的葬礼。”

威利死后,林肯夫人只要一见到威利的照片就悲痛难忍。凯克莉夫人这样告诉我们:“林肯夫人不能看到威利生前喜爱的任何东西,甚至是一朵花。人们送来的昂贵的鲜花,可她战栗着躲开了,让人把鲜花放在自己看不到的房间里,或将其扔出窗外。她把威利的所有玩具都送人了。孩子死后,林肯夫人再也没有去过他去世的房间。”

在极度悲痛中,林肯夫人叫来了一位巫师,化名为“切斯特伯爵”。在骗局被揭穿后,他被当局要求离开华盛顿,但林肯夫人在白宫接受了这位巫师。在一个昏暗的房子里,巫师告诉她,抓墙声及拍桌子声都是自己死去儿子发来的信号。

当林肯夫人的确听到这些声音时,她哭了。林肯也陷入了悲痛与绝望中,他很难履行自己的公共职责,信件及电报放在自己办公桌上,他没有阅读。林肯的医生担心林肯可能不会重振旗鼓,他可能从此悲哀并荒废掉自己。

总统有时候会坐下来大声读书数小时,只让自己的副手或秘书当听众,一般他都读莎士比亚的作品。有一天,林肯读《约翰国王》给自己的副手听,当他读到康斯坦斯为失去儿子而悲痛时,他合上书,不断从重复这些话:“父亲,我听见你说的了,我们应该在天堂见到并结识好朋友,如果那是对的,我将很快见到我的儿子。”“上校,你曾经梦到过一个失去的朋友了吗?”林肯总统问道,“你感觉到自己与他有思想上的交流了吗,你有过悲伤且认为那不是现实的感觉吗?我经常那样梦到威利。”林肯将头放在桌子上,然后大声哭泣。

二十一、激烈的内阁争斗

当林肯回到自己的内阁时,他发现内阁中也有军队里存在的嫉妒和争吵。国务卿西沃德将自己看成是总理,他故意怠慢内阁中的其他成员,并管他们的闲事,这给他招来了很深的怨恨。

财政部长蔡斯轻视西沃德,憎恨麦克莱伦将军,蔡斯还憎恨战事部长斯坦顿及邮政部长布莱尔。

反过来,布莱尔也开始“踢翻蜂窝”,并自夸他为战斗而进入内阁,他进入内阁还为了葬礼。布莱尔称西沃德是个不道德的说谎者,他拒绝与西沃德有任何交往,对于斯坦顿及蔡斯,布莱尔也毫不留情面,他称他们为无赖,甚至在内阁会上也毫不留情面。

布莱尔参与了如此多的争斗,以至于最终将自己推进了坟墓。他引发的憎恨猛烈且分布广泛,以至于林肯要他辞职。在内阁中,憎恨无处不在。

副总统汉尼拔·哈姆林不会对海军部长吉登·威尔斯说话,威尔斯头戴假发并留着生长极快的白胡须。威尔斯写日记,在日记的每页上,他几乎记录下了对自己所有朋友的嘲笑与蔑视。威尔斯特别憎恨格兰特、西沃德及斯坦顿。对充满暴力及傲慢的斯坦顿,他是最大的怀恨者,他轻视蔡斯、威尔斯、布莱尔、林肯夫人及其他人。“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他总是拒绝别人,因为这比答应别人能给他带来更多快乐。”格兰特说道。

谢尔曼对斯坦顿的憎恨如此深,以至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了斯坦顿一番。十年后,当他在写回忆录时,谢尔曼还为这件事情欣喜。“当我走到斯坦顿身边时,他将手伸过来要和我握手,但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了他,此后这件事就大面积传开了。”谢尔曼说道。

没有人比斯坦顿遭受到更多的野蛮憎恨了。

几乎所有的内阁成员都认为自己的地位要高于林肯。

在他们看来,林肯来自西部地区,粗鲁、笨拙且只擅长讲故事,内阁成员中有谁愿意在这样一个人手下做事?

由于一次政治事件,一匹黑马偶然杀了进来,并将他们赶出白宫。

1860年时,司法部长贝茨在总统大选时被寄予很高希望。当时,他在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共和党提名林肯为总统候选人是个致命错误。他认为林肯缺乏意志和目标,且没有指挥能力。

蔡斯当时有希望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在自己的余生里,他将林肯看做“一种慈善蔑视”。

西沃德也很痛苦并充满憎恨,有一次他对朋友大声嚷着:“失望?你对我说你失望?我本该成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结果呢?你看看,总统候选人成了伊利诺斯州的一个小律师了!”“你对我说你失望?”

西沃德认为,如果不是霍里斯·格里捣乱,他自己很有可能成为美国总统。他知道怎样去运作一些事,在处理国家大事上,他有着二十多年的经验。

但林肯凭什么资历成为总统?除了在新塞勒姆经营小木屋杂货店外,他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竞选总统的。

对了,林肯还在邮政局干过,帽子里放满信件到处送信,这就是这个“草原政治家”的管理资历。

现在他坐在白宫里,沮丧且烦恼,让一切放任自流,什么也没有做,然而整个国家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灾难。

西沃德被选为国务卿是为了统治这个国家,而林肯就是个摆设。对此,西沃德是这样认为的,其他数千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人们称西沃德为“总理”,他自己喜欢这个称谓,他还认为拯救国家的任务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我会努力尝试去拯救自由,拯救我的国家。”西沃德在接受委任时这样说道。

在林肯担任总统前五周,西沃德给林肯寄去了一个备忘录,态度专横且带有侮辱性的话,令人吃惊。在美国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内阁成员给总统寄过如此放肆且傲慢的文件。“我们执政已经一个月,却没有对内和对外的政绩。”西沃德说道。随后,他开始对林肯进行冷静的评价,然后开始批评这个来自新塞勒姆的杂货店老板,并告诫林肯究竟该怎样进行政府运作。

最后,他还厚颜无耻地建议林肯应该退居幕后,并让他开始掌权,这样才能防止整个国家陷入地狱。

西沃德的一个建议太粗野且听上去极其古怪,让林肯几乎晕倒。西沃德不喜欢法国及西班牙在墨西哥横行霸道的做法,所以,他提议美国政府将他们叫过来,让他们对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是的,还要将英国和俄国也叫过来。如果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解释,你猜他西沃德打算怎么办?

发动战争。是的,这位精明的政治家认为一场战争不够,他要让美国同时面对几场战争,那才够热闹。

这不是随便说说的,西沃德还真的写了一封短信给英国,里面充满警告、威胁及侮辱。要不是林肯将其中一些最伤人的语句删掉的话,很可能这封短信就引发了战争。

西沃德捏了捏鼻子,宣布他愿意看到欧洲势力干涉并支持南卡罗来纳州,然后北方军就能利用这个机会攻击外敌,这样南方所有的州都会开始一致对外。

当时,美国与英国差点开战。一艘北方军的炮艇在公海上拦截了一艘英国邮轮,抓获了两名准备前往法国和英国的南方邦联专员,并将他们关在波士顿的监狱里。

于是英国开始备战,运送了数千名士兵穿越大西洋,在加拿大登陆,准备进攻北方。

尽管林肯承认这是他有史以来吃的最厉害的一次亏,不过,他还是不得不将南方邦联的两个专员释放并对此道歉。

林肯对西沃德的野蛮计划大吃一惊,从一开始,林肯就敏锐地意识到,他自己在承担这些沉重而繁杂的责任时显得经验不足。他需要智慧和帮助,还需要引导,他委任西沃德为国务卿的目的就是想得到这些。然而,看看现在发生的一切,林肯得到了什么。

整个华盛顿都在谈论关于西沃德执掌政府的事。这触动了林肯夫人,也激起了她的愤怒,她眼睛里冒火,敦促自己的丈夫要表现自己。“我可以不统治自己,但西沃德必须不能凌驾于我之上,我唯一拥有的统治者就是上帝和我自己,这些人将会认识到这些。”林肯确定地对她说。

其他人很快就意识到这点了。

蔡斯是林肯政府里的标志性人物:长相特别英俊,六英尺二英寸高,看上去像一个有修养有文化的古典派学者,懂三国语言,其女儿是华盛顿最迷人且受欢迎的社会名媛。坦诚地说,当他发现白宫的主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点菜时,他感到非常诧异。

蔡斯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每个周日,他都要去教堂三次,在浴缸里洗澡时都要唱圣歌,并将格言“我们相信上帝”写在国家钱币上。在退休前,他每天睡觉前都要读《圣经》和训诫书,他不能理解一个总统每天晚上带着一些与上帝无关的书睡觉。更让他恼火的是,无论在什么时间、什么场合下,林肯总能那样幽默。

一天,林肯一个在伊利诺斯州的亲信来白宫找林肯,看门人用疑惑的眼光打量着这个人,然后说总统现在正在内阁开会,不能见客。“开不开会都一样,你告诉总统,就说奥兰多·凯洛格来了,要和他说说结巴法官的故事,他就会见我。”

林肯马上接见了他,并和他握手打招呼。然后林肯对整个内阁说:“先生们,这是我的老朋友奥兰多·凯洛格,他想告诉我们一个结巴法官的故事,这是个很好的故事,现在,我们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当奥兰多讲着自己的故事,林肯大笑时,整个内阁成员及国家大事都被暂时搁置了。

蔡斯感到很不满,他开始为国家的未来担忧,他控诉林肯在打仗时还说笑话,并控诉他正将整个国家带入破产及毁灭的深渊。

蔡斯喜欢嫉妒,简直像个女中学生。他期望自己能当上国务卿,为什么他没能当上?为什么他被怠慢了?为什么这个职位给了傲慢的西沃德?为什么他只能当一个财政部长?蔡斯很痛苦且充满憎恨。

他现在不得不充当老三的角色,但蔡斯会做给他们看,1864年要来临了,到时会有另外一个选举,他决心到时自己竞选总统。蔡斯现在什么也没想,正如林肯所说,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疯狂猎取总统宝座”的竞选中去了。

面对林肯时,蔡斯假装成朋友,但当林肯不在身边时,蔡斯就成了怀恨并反对林肯的人。林肯经常被迫作出的一些决定得罪了那些有影响力的人,当林肯这样做了后,蔡斯就会跑到那些受害者身边,安慰并同情他们,并说服他们将憎恨朝林肯发泄过去。蔡斯还让这些受伤者相信,如果是他当总统,他们就不会受到伤害了。“蔡斯就像一只飞来飞去的肉蝇,在自己能找到的每一个腐烂的地方产卵。”林肯说道。几个月后,林肯就知道了这一切,但宽宏大量的他这样说:“蔡斯这个人有能力,但在总统这个问题上,我认为他在发疯,最近他表现得并不好。人们告诉我现在是将其驱逐出去的时候了,而我并不想将任何人赶出去,如果有适合某人的事且他能做好,我就会让他继续做。所以我决定,让他继续做财政部长。对于他攻击白宫的事,我会假装没看见。”

但情况越来越糟,当事情没有朝蔡斯预期的方向发展时,他递交了辞呈,此前他一共交了五次辞呈,林肯去见他,并赞扬了他过去的成绩,说服他继续担任财政部长。但最后,连林肯都受够了,在他们之间已形成了一种病态感觉,他们相互见面时会感觉很不自在。所以这一次,林肯接受了蔡斯的辞呈。

蔡斯对此感到震惊。

参议院财务委员会全体成员迅速赶往白宫,他们对林肯让蔡斯辞职表示抗议,蔡斯的辞职将会是一个不幸,一个灾难。林肯一直在听,并让他们把话说完。然后,林肯就把与蔡斯交涉的痛苦经历说给他们听。他表示,一直以来,蔡斯都执着于追逐总统之位,憎恨自己的权力。“蔡斯下定决心要烦扰我,我也会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哄他让他留下来,可是我想我再也不能这样做了,所以我同意了他的请求。他不能再留在内阁了,我不会继续让他做财政部长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也愿意辞去总统的职位,我会返回伊利诺斯州的农场并靠耕地养牛为生,而不是继续忍受现在的痛苦。”

但对于这个攻击并伤害林肯的人,林肯是怎样评价他的?“在我所认识的大人物中,蔡斯是最有才干的。”

尽管激起了一些不好的感觉,但林肯此后还是做了一些在自己事业中最漂亮最辉煌的事,他将一个美国总统能授予的最高荣誉授予了蔡斯:联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

与暴躁的斯坦顿比起来,蔡斯简直就是个“温顺的小猫”。斯坦顿身材矮小、体格魁伟,壮如公牛,性格凶猛残暴。

斯坦顿的一生鲁莽且漂浮不定。他的父亲是位医生,小时候便在他玩的谷仓里挂了一个人体骨骼,希望他长大能成为医生。小时候,斯坦顿给他的玩伴们讲述骨骼构造、摩西、地狱火及洪水。后来,他跑到俄亥俄州的哥伦布,在一个书店做职员。他寄宿在一个家庭里。一天早晨,在他出门后不久,这个家里的女儿就因为得了霍乱而去世了。当斯坦顿当晚回来吃晚饭时,她已被埋葬了。

斯坦顿难以置信。

斯坦顿唯恐她被埋的时候还活着,于是他迅速找到一把铁铲,跑到墓地,不停挖了几个小时。

几年后,他自己女儿露西的去世让他伤心欲绝。在露西被埋十三个月后,他将其尸体挖出来,放在自己的卧室超过一年的时间。

他的夫人死后,斯坦顿将她的睡帽和睡衣放在自己的床上,常垂泪不止。

斯坦顿是个怪人,有人说他是个疯子。

林肯和斯坦顿第一次见面是在一个专利权案例审理时,当时还有来自费城的乔治·哈丁。林肯仔细研究了这个案例,并花了大量精力作准备,他想出庭辩护,但斯坦顿和哈丁都看不起林肯,他们不仅蔑视他,还嘲讽他,不让林肯在整个审讯过程中说一句话。

林肯将自己辩论词的副本给他们看,但他们认为那只是“垃圾”,不值得一看。

他们不愿在法院与林肯说话,也不邀请林肯去他们房间,甚至不愿意与林肯同坐一张桌子。他们把林肯当社会流浪汉一样对待。

林肯听斯坦顿这样说过:“我不会与这样一个该死的、笨拙的长臂猿合作。在这个案例中,如果不能和绅士一样的人合作,我宁愿放弃这个案子。”“此前从未有人像斯坦顿一样野蛮地对待过我。”林肯说道。后来回到家里,他一直苦恼并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当林肯成为总统后,斯坦顿对林肯的厌恶和憎恨更深,他将林肯称为“让人头疼的呆子”,并公开表示林肯没有能力管理好政府,林肯应该被一个军事独裁者取代。在写给布坎南的信中,斯坦顿用恶毒的语言辱骂总统,语言太激烈以至于不能打印出来。

在林肯担任总统后十个月,一个国家丑闻在美国传开:政府被抢劫,损失数百万,奸商横行及虚假的战争合约。

除此之外,林肯与战事部长西蒙·卡梅伦在是否武装奴隶的问题上分歧严重。林肯要卡梅伦辞职,他必须要重新找人担任战事部长。林肯自己清楚,国家的未来取决于自己的选择。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想要的人,林肯对自己的一个朋友说:“我已下定决心,也许这是我自尊的表现,我将任命斯坦顿为战事部长。”此后,这被认为是林肯作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在战事办公室里,斯坦顿站在桌子旁,他被来来往往的职员包围,并像东部的奴隶一样颤抖,斯坦顿对军队里滋生的那些狂妄自大但毫无能力的人感到愤怒。

此后,斯坦顿前前后后清除了很多那样的人。

斯坦顿也得罪了一些爱管闲事的议会代表,他随后向不诚实的承包者发起了猛烈且憎恨的战争,同时他忽视并违反了宪法。斯坦顿甚至还逮捕了将军,将其关进监狱长达几个月,且不审讯。斯坦顿还教训了麦克莱伦,问他是否在训练军队,表示麦克莱伦必须要战斗。斯坦顿发誓,波托马克河地区的酒肉生活必须终止。斯坦顿查封了所有的铁路,强占了所有的电话线,这使得林肯只能来战事办公室收发电报。他得到了所有军队的控制权,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他不允许格兰特发出一个命令。多年来,斯坦顿被头疼困扰,他患上了哮喘和消化不良。

然而,他就像一个入迷了的发电机:他用刀砍、用剑刺、用枪射击,直到南方各州回到联邦。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林肯能容忍一切。

一天,一个国会议员恳求林肯给他一个转移部队的命令,然后此人拿着总统的命令来到战事办公室,将命令函放在斯坦顿的办公桌上,但斯坦顿态度坚决称自己不会做那样的事。“但是,你忘记了这是总统亲自下发的命令。”这位政客这样争辩道。“如果总统给你这样一个命令,他就是傻子。”斯坦顿反驳道。

这个国会议员迅速返回找林肯,他可能看到林肯勃然大怒并将战事部长开除。但林肯听完他的解释后,眼睛闪烁了一下,说:“如果斯坦顿说我是个傻子,那我可能的确是,因为他总是正确的,我会自己去见他。”

林肯的确去了,斯坦顿告诉林肯他的命令是错误的,所以林肯就撤销了命令。林肯知道斯坦顿讨厌被干涉,所以一般都不干涉他。“我不能给斯坦顿先生增加麻烦。”他说道,“他的工作是全世界最难的工作:军队中数千人责怪斯坦顿,因为他没有提拔他们;另外数千人责怪他,因为他没有委任他们以职位。斯坦顿先生身上的压力巨大。他是我们国家海滩上阻拦潮水冲刷的巨石,潮水的冲刷永不停止,他向怒吼的潮水反击,并防止潮水淹没我们的土地。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生存下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被摧毁并瓦解。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已被毁灭。”

不过有时候,总统也会坚持自己的立场,按照林肯自己的说法——这时要当心了。如果号称“战神”的斯坦顿违抗命令,林肯就会平静却坚定地对他说:“部长先生,我已经决定了,你只能照办。”

最后当然照办了。

有一次,林肯签署了一个命令:“不要说‘如果’、‘而且’、‘但是’这类词,任命艾略特·W.莱斯为美国联邦陆军准将。”

还有一次,林肯给斯坦顿写信,让他任命某人担任一个职务,他写道:“任命他,不管这个人是否知道朱利叶斯·凯撒大帝头发的颜色。”

最终,斯坦顿、西沃德及其他所有起初斥责林肯的人逐渐开始学会尊敬林肯了。当林肯被刺后,躺在公寓里即将死亡时,过去曾经将林肯称为“让人头疼的呆子”的铁腕人物斯坦顿说:“这里躺着的人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完美的一位领袖。”

林肯的一个秘书约翰·海依细致描述了林肯在白宫的工作方式:林肯不喜欢按规则办事,我和尼克莱花了四年时间才让他适应了按照某些系统化的规则办事。每一个原则被制定后,马上就被他打破了。任何让普通民众远离自己的事,林肯都会反对,尽管这些人可能通过不合理的抱怨和要求来烦扰林肯的生活。林肯很少写信,也很少读信。起初,他还尝试读信,但最后他将整个东西给了我,我以他的名义回信,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签上他的名字。林肯一周内大概要自己写六封信,不会写更多。当林肯在离华盛顿很远的地方有棘手的事要处理时,他都很少写信,而是派我或者尼克莱去处理。林肯每天晚上十点至十一点间睡觉,早晨起得很早。在乡下“军人之家”住时,他也早晨八点就起床,然后吃早餐。早餐通常很简单:一个鸡蛋,一片烤面包,外加一杯咖啡。之后他就骑马去华盛顿。冬天在白宫住时,他起得不是很早,他睡眠不好,睡不着也在床上多躺一会儿。他冬天的午餐通常是一块饼干,一杯牛奶;到了夏天,还会吃葡萄等水果。在我遇到的人中,林肯是吃东西最有节制的。除了水,林肯不喝别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喜欢喝酒或其他饮料。有时候,想要稍微休息一下的时候,他会去听讲座、音乐会或者去看戏。他很少阅读。除非我叫他去看关于某个特别主题的报道,否则他很少看报纸。林肯经常说:“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得多。”将他称为谦虚的人很可笑,没有一个伟人是谦虚的。

二十二、发布《解放黑奴宣言》

问问现在的美国人,美国内战为什么会爆发?他们会这样回答:“为了解放黑奴。”真的是这样吗?

让我们看看林肯第一次就职演说里面的话:“我没有直接或间接地建议去干涉现存的奴隶体制,我知道,依据法律,我无权这样做。”

事实上,在惨烈的南北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半之后,林肯才发表《解放黑奴宣言》。在那之前,激进主义者及废奴主义者都催促林肯尽快实施废奴计划,他们通过媒体催促林肯,并在公共场合的演讲中公开谴责林肯。

曾经有一次,芝加哥的牧师代表们来到白宫,他们宣布万能的上帝直接命令他们给奴隶自由,林肯告诉他们:如果万能的上帝有什么指示,会直接送到司令部,怎么还会绕道芝加哥呢?

最终,霍里斯·格里被林肯的拖延及怠慢激怒了,他在一篇文章《两千万人的祈祷》中攻击林肯,文中充满辛辣的讽刺。

林肯给霍里斯的回击之文成了美国内战期间的一篇名作,行文清晰简洁,叙述有力,他用这样的话结束了文章:我的最终目标是通过这次战争来拯救联邦,而不是保护或推翻奴隶制。如果我在不释放任何奴隶的情况下达到这个目标,我肯定就不会释放奴隶,如果我们通过释放奴隶能拯救联邦,我也愿意这样做。我之所以为奴隶及其他有色种族做了一些事,因为我相信这样做能拯救联邦,当我认为我所做的努力违背了这一初衷时,我就会少做。当我认为自己做的努力能帮助达到我的目标时,我会做得更多。当我做的被证实是错误时,我会努力去改正。如果是正确的意见,我会尽快去采纳。身为总统,我再次重申我的观点:愿所有人拥有自由!这也是我个人永远不变的愿望。

林肯相信,只要能够拯救联邦,奴隶制的蔓延趋势就会得到遏制,奴隶制终有一天会自然灭亡。但如果联邦被灭亡了,奴隶制可能还会存在几个世纪。

四个蓄奴州与北方在一起,林肯意识到,如果自己在冲突发生时太早地发表《解放黑奴宣言》的话,他就可能将这四个州带入南方邦联,加强了南方的力量,有可能永远毁灭北方联邦。当时有个说法:“林肯愿意让万能的上帝与自己站在一起,但他必须得到肯塔基州。”

所以,他等待时机,小心谨慎地前行。

林肯自己与一个拥有奴隶的家庭结婚,该家庭位于边境州,他自己妻子得到的一部分钱就是来自其岳父的奴隶贸易收入。林肯唯一真正的知心朋友约法·施皮德也是来自一个拥有奴隶的家庭,林肯很同情南方人的观点,除此之外,林肯还具有律师对宪法、法律及财产的尊重观念。他不想给任何人制造苦难。

与南方一样,林肯认为北方对于奴隶制的存在也要负责任,在废除奴隶制的过程中,双方都应同等地承受负担。当林肯想出一个很合自己心意的计划时,根据这个计划,每个拥有奴隶的家庭将得到一笔钱,每拥有一个奴隶,就能得到400美元,慢慢地,这些奴隶就被解放了。直到1900年1月1日,这个计划才开始实施,林肯将边界地区几个州的代表叫到白宫,恳求他们接受他的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带来的改变将慢慢起作用,该计划不会破坏任何东西,难道你们还不拥护这个计划吗?很多好的努力都没有得到实施,过去是万能的上帝在指挥,现在,到了使用你们优先权的时候了。如果你们对此忽视,那么未来就会感到悲伤。”

但后来他们的确忽视了这些,并拒绝了林肯的整个计划,林肯感到非常失望。“如果可能,我必须要拯救这个政府,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不会在这场游戏中缴械投降,也不会让该出的牌不出,我坚信,解放奴隶并将黑人武装起来成为了不可缺失的过程,也成为了一种军事需要,要么就这样做,要么就放弃联邦。”

林肯必须现在就作出选择,因为法国和英国都准备承认南方邦联了,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原因很简单:

首先看看法国。拿破仑三世娶了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马里奥为妻,所以,他想炫耀炫耀自己的威风,他想和自己的伯父拿破仑·波拿巴一样。所以,当他看见美国人在自相残杀时,他派兵来到墨西哥杀掉数千名土著人,征服了整个国家,称墨西哥隶属法兰西帝国。随后,法国人让马克·西米利安登上王位。

拿破仑相信,如果南方邦联获胜,他们就会支持自己的新帝国,但如果北方联邦获胜,美国马上就会采取措施,将法国人赶出墨西哥。所以拿破仑希望南方邦联能成功脱离联邦政府;同时,南方也希望法国能顺便帮忙。

战争开始时,北方海军封锁了所有的南部港口,监视了一百八十九个港口,并在九千六百一十四英里的海岸线上巡逻,同时,他们还在海峡、小河及其他大型河流巡逻。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封锁行动。

南方邦联感到绝望,他们不能卖出棉花,也不能买枪支弹药、鞋、医疗用品及食物。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叶,他们就煮栗子、棉花种子的汤来替代咖啡,煮黑莓叶子及黄樟根来替代茶喝。报纸被印在劣质纸上,烟熏肉房子内的土壤都被挖起来,然后用来提取盐分。教堂的钟被熔化后铸造大炮,路面电车铁轨被拆除用来建造炮艇装甲。

南方邦联不能修铁路,也不能买新装备,所有交通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在乔治亚州,只要两美元的玉米,在里士满却要15美元。弗吉尼亚州的人都开始变得饥饿起来。

现在急需做点事了,所以南方想给拿破仑三世总价值约1200万美元的棉花,只要法国能承认南方联盟并用他们的舰队驱散封锁。此外,他们还将为拿破仑三世提供大量订单,这样法国的工厂就能昼夜兼程生产了。

拿破仑开始催促俄国、英国与法国一起承认南方邦联,英国的贵族们调了调单片眼镜,品尝着威士忌,表示赞同拿破仑三世的建议。美国变得如此富裕和强大,以至于难以取悦他们,他们想看到美国分裂,联邦拆散,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南方的棉花。很多英国的工厂倒闭关门了,上百万人闲着无事做,他们正期待救济。孩子们哭喊着要食物,几百人因饥饿而死,为英国工人购买食物的公共捐助资金被用在遥远的地球另一端的印度及贫困不堪的中国。

英国要想得到棉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与拿破仑三世一起承认美国南方邦联,并消除封锁。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美国将会发生什么?南方就会得到枪支弹药、贷款、食物、铁路设施,并能大幅度提升自信心和士气。

那么北方又将得到什么?他们会得到两个新的且强大的敌人,本来就糟糕的局势将会雪上加霜。没有人比亚伯拉罕·林肯更清楚地知道这点,“我们已打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牌,我们要么改变战略,要么就输掉这场游戏。”林肯在1862年时这样承认。

在英国人看来,所有的北美殖民地都是从英国分离出去的,现在,南部殖民地要从北部殖民地脱离出来,而北方则强制压制南方,对伦敦的贵族及巴黎的王子来说,田纳西州和得克萨斯州究竟由华盛顿统治还是里士满统治,这有什么区别?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区别,他们认为战争是无意义的。“在我的时间内不会有战争,战争对我就意味着更愚蠢的行为。”英国作家卡莱尔这样说道。

林肯看到,欧洲对美国这场战争的态度肯定要转变,林肯知道怎么去应对,在欧洲,有近乎一百万人读过《汤姆叔叔的小屋》一书并流泪,开始憎恨对奴隶们的不公平,所以,亚伯拉罕·林肯知道,如果他发表了自己的《解放黑奴宣言》,欧洲人将用不同的眼光来看待这场战争,这场战争再也不是为保存联邦而发动的血腥争斗了,且不再与他们无关了。取而代之的是,这场战争是一场神圣的废除奴隶制度的战争,随后,欧洲各国政府就不敢承认南方邦联。届时,公共舆论就不会容忍那些帮助继续保存奴隶制的人了。

终于,在1862年7月,林肯决定发表自己的《解放黑奴宣言》,但麦克莱伦及薄柏最近在战场上失败蒙羞,西沃德告诉林肯,在这个时间发表《解放黑奴宣言》似乎不太吉利,他们建议林肯再等等,等北方联邦军取得一波胜利狂潮时再发表。

这听上去似乎有道理,所以林肯就继续等待,两个月后,胜利终于来了,随后,林肯将自己的内阁成员召集起来,讨论发表美国历史上除《独立宣言》外最重要的一个宣言。

这是个重大时刻,也是个庄严的时刻,但林肯就很严肃地做了吗?没有,不管林肯什么时候遇到一个好故事,他都要和别人分享。林肯过去睡觉时总拿着一本阿蒂默斯·沃德的书,当他读到一些幽默的内容时,他就会坐起来,只穿着长睡衣,穿过白宫大厅,来到他的秘书们的办公室,将这个幽默故事说给他们听。

在讨论发表《解放黑奴宣言》内阁会议前一天,林肯得到了沃德的最新的一册书,这里有一个他认为很幽默的故事。所以,在开始谈正事前,林肯先在内阁会上读了出来,这个故事题目是《乌迪基的高压暴行》。

林肯发笑后,他将书放在一边然后庄严地开始:“当反叛军在弗雷德里克时,在他们很快被赶出马里兰州时,我决定发表《解放黑奴宣言》,我没有对任何人说任何事,但我对自己及上帝作出了承诺。反叛军现在被赶走了,我现在要实现那个承诺了,我召集你们来的目的是让你们听听我写的内容,我不希望从你们这里得到意见,因为这些都是我一个人已决定好了的。我写的内容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落笔的,如果你们对我的一些表达有意见,完全可以提出来。”

西沃德在措辞上提出了一个小建议,几分钟后,他又提出了一个建议。

林肯问他为什么没有将两个建议同时提出来。随后,林肯打断了针对《解放黑奴宣言》的讨论,并说了个故事:一个印第安纳州的雇工告诉一个农民,他牛群中的一头牛死了。然后,等了一会儿,这个雇工又说:“牛群里的另外一头牛也死了。”“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信息一次性告诉我?”这个农民问道。“我不想因为同时告诉你太多而伤害你。”这个雇工说道。

林肯在1862年9月将《解放黑奴宣言》向自己的内阁成员作了陈述。但直到1863年1月1日,该宣言才开始生效。当美国国会在12月开会时,林肯呼吁美国国会支持自己,在他对国会说的恳求的话语中,他引用了自己有史以来写的最有意义的一句话,这是一个诗歌般的句子。在谈到联邦时,林肯是这样说的:“我们将崇高地挽救、或卑贱地丧失地球上最美好的希望。”

在1863年的新年里,林肯花了几个小时与来白宫的参观者握手,在那天下午的中间时段,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笔在墨水里蘸了蘸,然后开始签署他的自由宣言。略带一丝犹豫,林肯找到西沃德,然后说:“如果奴隶制是对的,那天下没有任何事情是错的了,我从未如此坚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但从早上起,我不停地接电话、与他们握手,我的手臂都僵硬且麻木了。这个签名肯定会被他们密切关注的。如果他们发现我的手在颤抖,他们会说:‘林肯有些后悔。’”

休息了片刻后,林肯慢慢地签署了这个文件,给了350万奴隶自由。

此后,这个宣言没有得到大面积赞成,“这个宣言的唯一作用就是,激怒并将南方联合起来,并让北方分裂且转移注意力。”林肯最亲密的朋友及最大的支持者奥维尔·勃朗宁说道。

军队中发生了一次兵变。此前被招募进来为北方而战的士兵们发誓,他们不会为了解放黑鬼并让其得到社会地位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数千名士兵纷纷离开军队。同时,全国各地的新兵招募工作显得异常艰难。

此前林肯所依赖的人完全辜负了他的期望,秋天的大选中,人们都纷纷反对林肯,即使在自己的家乡伊利诺斯州,共和党都受到批判。

紧接着,在选举中大败后,随后战场上也传来噩耗,伯恩塞德对李将军的部队发动的愚蠢攻势导致1.3万北方士兵丧生。伯恩塞德是个愚蠢且无用的肉贩,这类失败在十八个月时间里一直在重复,难道就不会停止吗?整个国家对此心惊胆寒,人们陷入绝望,到处都在谴责总统。林肯失败了,他的将军们也失败了,他的政策也失败了,人们再也不能忍受这些了。即使是参议院中的共和党人也开始反抗,他们想将林肯从白宫赶出去,他们呼吁林肯改变自己的政策,并解散整个内阁。

这是一次羞辱性的打击,林肯承认,在自己的整个政治生涯中,这次打击对自己的影响最大。“他们想赶走我,我也真想满足他们。”林肯承认。霍里斯·格里现在后悔自己当初要共和党提名林肯为总统候选人,他承认:“这是个错误,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格里及其他杰出的共和党人士组织了一次运动:迫使林肯下台,并将副总统哈姆林推上总统宝座,然后迫使哈姆林将整个联邦军的指挥权交给罗斯克拉斯。“我们正在毁灭的边缘,对我来说,万能的上帝都在反对我们,我连一线希望都看不到。”林肯这样承认。

二十三、葛底斯堡战役

1863年春天,南方的李将军被不断的胜利冲昏了头,他决定开始进攻北方。他野心勃勃地计划占领富裕的制造业中心——宾夕法尼亚,为自己的部队补充食物、药品及新衣服,甚至还可能占领华盛顿,并迫使法国及英国承认南方邦联。

这是一个大胆且不计后果的举动!是的,南方军一直在自夸,称一个邦联士兵就可以同时鞭笞三个北方佬。而且他们也相信,当南方军的指挥官告诉他们,只要攻下宾夕法尼亚,他们就可以一日吃两顿牛肉,士兵们恨不得马上就去攻打宾夕法尼亚。

在李将军离开里士满前,他得到了来自家里的不幸消息,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他的一个女儿被抓到看小说。这位伟大的将军很悲伤,所以他写信恳求自己的女儿,可以将闲暇时间放在柏拉图或者霍默身上,还可以放在普鲁塔克的生活上。写完信后,李将军读了《圣经》并开始祈祷。随后,他吹灭蜡烛,上床休息了。

很快,李将军带着自己7.5万人的军队出发了。这支饥肠辘辘的南方军跨过了波托马克河。北方陷入一片恐慌,农民们牵着马和牛逃离坎伯兰峡谷,还有眼睛里充满恐惧的黑人也恐慌而逃,以免自己又被抓去当奴隶。

李将军的炮兵已在哈里斯堡前开炮了,当他知道联邦军正威胁切断其通信时,他就像一头公牛要去顶在咬自己脚后跟的狗一样疯狂,也许是机遇,联邦军和邦联军碰巧在宾夕法尼亚的一个安静的小村庄碰面了,这里就是葛底斯堡。此后,这里进行了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战役。

在最开始的两天战斗中,北方联邦军死了两万人。第三天,李将军希望用一支由乔治·皮科特指挥的新式部队给北方军恐怖一击,以此完全将北方军粉碎。这是他的新策略。之前他与自己的士兵在防御工事后面战斗,或者干脆隐蔽在森林里对北方军进行偷袭,现在他准备在开阔地形下对北方军发动致命一击,这次计划却让他的优秀助手朗斯特里特感到为难。“上帝啊,看一看,李将军,在我们阵营与北方佬的阵营间,有陡峭的山、炮兵及围栏,然后我们要用步兵去和他们的炮兵拼。再看看我们要经过的地方,其中有一英里的空旷地带,都在他们榴弹炮的射程之内,我个人的意见是:1.5万人不可能在这样的位置战斗。”朗斯特里特说道。

但李将军态度很强硬。“还没有哪个部队有我们这样优秀的士兵,只要指挥得当,他们能去任何地方,能做任何事。”所以,李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决定,并制造了自己一生中最血腥的错误。

南方军已在神学院山脊摆放了一百五十门加农炮,如果你现在去参观葛底斯堡,你还能看到这些大炮,在当时,在那个充满恐怖的7月,炮摆放很密集,数量之多历史上很少听说。

在这个事情上,朗斯特里特的判断比李将军的判断更明智,他认为,如果照着李将军的指令,那么除了尸体成山,没有其他任何结果。所以,他低下自己的头,拒绝发布这个命令,最后,另外一个官员代替朗斯特里特发布了这个命令。后来,在执行这个命令时,乔治·皮克里特将军带领自己的南方军经历了西方国家有史以来最惨痛的失败。

奇怪的是,这个带领南方军攻击北方军的将军刚好是林肯的一个老朋友,实际上,正是林肯将其带入西点军校学习。他有着自己的个性,他的头发很长,以至于披到了肩上,像极了参加意大利战役时的拿破仑。他在战场上几乎每天写情书,他的部下为他欢呼,因为他带领部队接近了北方军的边缘。他的帽子朝耳朵的方向戴着,士兵们欢呼着跟随他。人挨人,一排接一排,旗帜在飘扬,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皮克里特的部队开始小跑步行军,他们穿过果园、玉米地、草地和沟壑。而当时,北方军的炮弹在南方军中炸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坑,但他们继续向前,显得不可阻挡。

突然间,北方军的步兵从墓地后方的岩石后面跳了出来,此前他们一直躲在那里。他们朝皮克里特毫无防备的部队开枪射击,山顶顿时成了火焰的海洋,成了屠宰场,成了一个爆发的火山。几分钟内,皮克里特手下的所有指挥官,除了一个外,其他都倒下了,五千名士兵中的五分之四已倒下。

一千人倒下,一千人死了,在令人眩晕的火焰及令人窒息的硝烟中,残余士兵正努力在战斗中抗争,并与阿米斯德一起冲破防线,他带领部队前进,来到石墙边,然后将帽子放在刺刀上,大声疾呼:“用刺刀刺杀敌人。”他们照做了,他们跳过墙,然后用刺刀刺杀敌人,用步枪击打敌人头部,并将南方军的旗帜插在公墓上。

旗帜在那里飘扬,但只飘了一会儿,但那个时刻,却记录下了南方邦联军队的高潮时刻。

皮克里特的指挥是明智且英勇的,然而结果一开始就注定了,李将军失败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战胜北方军了,南方的命运已成定局。

当残余士兵挣扎着撤离回来时,李一个人出来鼓舞他们,他还谴责了自己的决策失误。“这是我的错误,是我丢掉了这场战斗。”李将军承认。

在7月4日晚上,李开始将自己的军队撤离,天下着大雨,但他们来到波托马克河时,河水水位太高,他们根本无法过去。

李陷入了绝境,前有河水,后有追兵。林肯很高兴,他坚信北方军能够一鼓作气从侧面和后面攻击李的部队,击溃并俘获他们,胜利地结束这场战争。如果格兰特在这里,这一切更有可能发生。但这一切都是空想,带兵的是梅里,而不是格兰特。每天,林肯都要催促梅里开始进攻。但梅里显得太谨慎,太胆小,他不想去战斗,他犹豫不决,他发电报告诉林肯原因,他只是违反命令地开战争事务会,而耽误了对李将军军队的打击。水退了,李逃跑了。林肯愤怒极了。“这意味着什么?上帝啊,这意味着什么?”林肯疾呼道,“我们就要抓住他们了,只要我们一伸手,他们就是我们的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每个将军都会彻底击溃李,如果我在那里,我会亲自击败他。”

带着愤怒与不满,林肯坐下来,给梅里写了封信,他这样说:我亲爱的将军,我不认为你会对李将军的逃跑感到悲伤。他几乎就在我们的手掌心里了,只要我们用手捏住李将军,我们就能结束这场战争,然而,这场战争又会无限制地拖延下去。如果你上次没能击退李,那么你怎么保证能在南方击溃他?我不认为你现在能起到很大作用,你最好的机会已失去。因为这个事,我感到很悲伤。

林肯读着这封信,然后双眼看着窗外,他仔细想了想:“如果我处在梅里的位置,而且脾气也和梅里一样,而且还和梅里一样接受了胆小官员们的建议,如果我每晚都醒来,如果我也见到了如此多的鲜血,我也可能会让李将军逃走。”

此后,这封信一直没被寄出去。梅里永远也没有看到它,只是在林肯死后在他的文件中发现的。

葛底斯堡战役是在7月的第一周进行的,六千人死亡,2.7万人受伤,教堂、学校及仓库都成了医院,空气中弥漫着呻吟和痛苦。每小时,很多人都要死去。在高温下,尸体开始腐烂,专门负责埋尸体的人要加快进度了,没有足够时间去挖坟墓,所以有时候就直接在尸体上浇上土。在下了一个星期的雨后,几乎一半的尸体又裸露出来,北方军的士兵尸体被集体安葬在临时公墓。第二个秋天,公墓委员会决定为该公墓题词,并请来了当时美国最著名的演说家爱德华·埃弗雷特来发表演说。

他们向总统发去了正式邀请,还给内阁、梅里将军、所有参众两院议员以及所有社会名流、外交使节团体发去了邀请信,但没有几个人接受邀请,很多人不承认这次邀请。

公墓委员会最没有想到总统会来,实际上,他们怕打扰总统甚至没有给他写个人邀请函,林肯只得到一个打印副本。他们认为总统的秘书甚至可能直接将邀请函揉成一团后扔到垃圾桶里,根本不会给林肯看。

当林肯写信告诉他们自己会出席时,委员会感到震惊,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他们不知道做什么好,有人想让总统发表演说,但有人说总统太忙不会有时间,他甚至找不到时间作准备,另外有人说:“即使总统有时间,但他有这个能力吗?”他们对总统的演说能力表示怀疑。

是的,他可以在伊利诺斯州发表政治演说,但能在公墓问题上发表演说吗?不,这完全不同,这不是林肯的风格。然而,既然林肯要来,他就要做些事情。所以,他们最终还是写信给林肯,说在埃弗雷特发表完演说后,他们想请总统做点评价,他们是用的这个表达法:“一些合适的评价。”

这个邀请其实带有侮辱的意思,但总统还是接受了。为什么?在这后面还有个有趣的故事。去年秋天,林肯参观过安迪纳姆战场。一天下午,当他和自己来自伊利诺斯州的好朋友沃德·拉蒙在外面开车时,林肯要拉蒙唱一首他称为“小悲哀歌”的歌曲,这是林肯最爱的一首歌。“很多次,我和林肯经常单独在伊利诺斯州巡游,当我唱这首带着家常曲调的歌曲时,林肯落泪了。”拉蒙说道。

当拉蒙在唱歌时,林肯开始想念自己唯一爱过的女人——安·拉特利奇,他在想安此时正躺在伊利诺斯州草原上一个被遗忘的坟墓里。这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很快让林肯落泪了,所以为了让林肯不再忧郁,拉蒙换了一首幽默的黑人曲子。

这件简单的事情后来却成了一场事件风波。这首歌无害且异常悲伤,但林肯的政治敌人却对此进行扭曲,夸大其词说这是对烈士的玷污,是国家的耻辱。他们让纽约的《世界报》对此连续报道了三个月。林肯被指责在充满阵亡将士的战场原址上开玩笑,唱搞笑黑人歌曲。

但事实是林肯根本没有开玩笑,他也没有唱歌,当这个事件发生时,林肯离战场数英里的距离。在此之前,所有的死人都被掩埋,大雨淋在坟墓上,这些就是真实情况。但林肯的敌人们根本就不想要真相,他们渴望鲜血,整个大地充满了野性的谴责。

林肯被深深地伤害了,他是如此的悲伤,以至于不能忍受去看这些攻击的文字。林肯觉得自己没必要回应他们,这样只会让敌人们更得意。所以,林肯在平静中忍受着,当他得到前往葛底斯堡公墓发表演说的邀请时,他接受了,这是他让自己敌人们平息的好机会,他同时还能为阵亡将士送去悼词。

邀请信来得很迟,他只有两星期准备自己的演说,而林肯是花自己的业余时间来准备的,比如穿衣服时、在理发店刮脸时、吃午餐时、及在白宫和斯坦顿的战事办公室间来回走动时,他还会在等电报时准备演说,他在圆锥形纸帽的纸张上写下了草稿,并放在自己帽子的顶端,在他发表演说前,林肯说:“演说稿我写了两三次,但还未完成,在我感到满意前,我还要润色。”

在演说前一晚,林肯来到葛底斯堡,整个小镇人满为患,平时这里只有一千三百人,但现在已陡增至三万人。天气很好,夜晚万里晴空,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挂天空。只有一部分人能找到床位睡觉,数千人在村里整夜地走来走去,人行道被阻塞而不能通行,数百人肩并肩地在满是泥土的大街上行走,并这样唱着:“约翰·布朗的尸体在坟墓里……”

那天晚上,林肯整晚都在为自己的演说润色。十一点时,他去了旁边国务卿西沃德的屋子,并将演说词大声念给西沃德听,征求他的意见。第二天早晨吃完早餐后,林肯还在改演说稿,直到有人敲门提醒他到了去公墓的时候了。

当行进队伍前进时,他一直直立坐着,但身体懒散地向前倾,头靠着胸前,长手臂在两旁摆动着。林肯陷入了沉思,一遍又一遍地回顾自己的演说,继续改进。

爱德华·埃弗雷特是委员会选的演说人,但他在葛底斯堡演说中犯了两个错误,两个错误都很严重,而且不必要。首先,他迟到了一个小时,另外,他演说了两个小时。

林肯听过埃弗雷特的演说,当林肯看到埃弗雷特的演说结束时,他知道属于自己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林肯感到自己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所以,他开始紧张起来。林肯转动着椅子,解开长礼服的扣子,将手稿拿出来,然后戴上自己的老式眼镜,快速地温习了一遍。

林肯向前走着,手里拿着手稿,然后开始了自己两分钟的演说。林肯的听众们意识到这个11月的下午,他们正在听着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演说了吗?不,大部分的听众只是好奇,因为此前并未见过林肯,并未听过他的演说,所以他们绷紧自己的脖子去看林肯,他们很惊奇地发现,原来林肯是这样一个身材高大且声音又高又尖的人,好像还带着南方口音。他们忘记了林肯出生时是个肯塔基州人,所以他还保留着自己的乡音,现在人们认为林肯应该完成了自己的介绍并真正开始他的演说了。

林肯到底忘掉什么了?这真的就是他要说的所有内容吗?人们太惊奇了,并失望地鼓掌。

回到印第安纳州,林肯尝试用一个生锈了的犁去耕地,但泥土黏住了泥板,便将犁弄坏了,并不会“发亮”了。在林肯的一生中,当他想表明一件事失败的时候,他经常会引用“玉米”地里的一些措辞。林肯对沃德·拉蒙说:“那个演讲是个失败,拉蒙。演讲不会发亮了,人们都很失望。”

他是正确的,每个人都失望,包括爱德华·埃弗雷特及国务卿西沃德,他与总统一起站在讲台上,他们都认为林肯悲伤地失败了,都为林肯感到难过。

林肯自己也非常难过,他头疼欲裂,以至于在回华盛顿的路上,他不得不在火车的休息室里躺下,用冷水淋湿头。

林肯相信自己在葛底斯堡彻底地完了,在考虑到演说的效果后他这样表示。

由于天性谦虚,他很快就认为整个世界将完全忘掉他的演说,但全世界不会忘记那些长眠于坟墓里的人做了多么勇敢的壮举,如果林肯现在回去,并发现人们所记得的演讲只是一次不“发亮”的演讲,林肯会感到很惊奇。他那演说中的十个不朽的句子将被珍视为文学宝藏,是地球上几个世纪以来的财富。

林肯的葛底斯堡演说已不仅是一次单纯的演说,而是对人类灵魂的神圣表达,这次演说还是一首散文诗,有着史诗般的壮丽与深刻:八十七年前,我们的先辈们在这块土地上创建了一个崭新的国家,它从自由中孕育,基于全民皆生而平等的信念。如今我们打响了一场伟大的战争,它是对我们这个国家的考验,也是对其他和我们具有同等信念的国家的考验,考验它能否长久地存在于此世界。今天,我们相聚在这场战争的大战场上,把这片战争的土地献给浴血奋战、用生命捍卫国家的先烈们,让他们安息于此。这样做,是再恰当不过的了。遗憾的是,我们不能为牺牲了的英雄,献祭任何东西,也无法使这片土地更神圣。曾在这里奋勇杀敌的英雄,已经赋予这土地无比圣洁的意义,我们微薄的力量远远不及。人们不会注意,也不会铭记今天的演讲,但是,英雄的伟大事迹将流芳百世。作为生者,我们应当继续完成先烈们未完成的事业,忘却自己,投身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去。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无愧于心地说,烈士们的鲜血没有白流,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在上帝的指引下,我们的国家将获得新生,而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将永存于世。

二十四、传奇将军格兰特

1861年内战爆发的时候,伊利诺斯州加勒那地区,一家皮革店里的包装箱上坐着一位衣衫褴褛、表情沮丧的人,嘴里叼着一根陶制烟管。他曾经的工作是当一名簿记员和采购员,从农民那里采购兽皮。

无论如何他那两个开店的弟弟都不愿意见他。他为了寻找一个空缺的职位已经在路易斯街头晃了几个月了,直到他的老婆和四个孩子饿得撑不下去。走投无路之时,他借了点路费买了去肯塔基州的火车票,看望他的父亲,请求他的帮助。这位老人手头相当殷实,但是却不愿拿出一个子儿。他坐下给他的两个小儿子写了封信,要求他们给哥哥找份工作。

于是弟弟们马上把他列入了工资支付清单的名单上,这别无其他,只是出于父命难违和家庭施舍的考虑。

他的工资是两美元一天——那可能已经超过他的自身价值了。因为他毫无商业头脑,简直比一只野兔强不了多少。他懒惰散漫,好一口玉米威士忌酒,永远都是债务缠身。他总是从朋友那里小额借钱,于是朋友见他走来,都会马上绕道过街躲着见他。

迄今为止,他的生活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是迄今为止,而不是以后。

因为令人难以置信的好运即将到来。

很快他就要像一颗璀璨耀眼的流星划过满是名誉的苍穹。

现在他在自己的家乡都不能令人对他肃然起敬,但是三年以后他将统领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

四年以后他会征服李将军统领的南方军,结束战争,把自己的名字永久篆刻在历史的丰碑上。

八年以后他会入主白宫。

自那以后他会带着胜利,扬眉吐气,周游世界。背后是数不尽的荣誉、奖杯、鲜花和饭后人们对这位以前他们要过街躲着的人的津津乐道。

这是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传奇。

关于他的一切都是奇特的,甚至他母亲对他的态度都是反常的。她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很多关爱,在他当了总统的时候她也拒绝去看他,甚至连生他以后给他取名她都没费过神。他的亲戚们倾向于用彩票抽奖的方法来给他选名字。在他出生六周以后,他们把自己认为最中意的名字写在从纸袋撕下的纸片上,然后扔在帽子里混合并从中抽出一个。他的祖母那时正读到《霍默》这本书,因此她在自己的纸片上写下“海勒姆·尤利塞斯”。这个名字被抽中了,于是他在家乡用了这个名字十七年。

但是由于他的羞涩和迟钝,乡里的聪明人都称他为“没用的格兰特。”

在西点军校时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给他下文件派他去陆军军官学校进修的那名政治家要求他必须使用“辛普森”这个中名,他母亲未婚前的名字。因此他的名字成了“辛普森·格兰特”。其他的学生知道以后都狂笑,他们把自己的帽子往上边抛边喊道:“伙计们,山姆大叔和我们在一起咯!”在他的后半生,他的同学们都叫他山姆·格兰特。

他并不介意,他也没有什么朋友,也不在乎人们怎么称呼他,怎么看待他。他随意到不会去扣上外套,不会去整理枪,也不会去把皮鞋擦亮。他经常点名迟到,不像拿破仑和能人弗雷德里克一样精通军事。在西点军校的时候他把大把的时间用在读小说上,诸如《艾凡赫》、《莫西干人的末日》。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一生中都没有读过一本军事书籍。

在他取得胜利以后,波士顿的人们筹钱给他买了一个藏书室,并指定一个委员会看看哪些书籍他已经有了。令人吃惊的是,格兰特连一篇简单的军事文章都没有。

他不喜欢西点军校,不喜欢那的军队,总之不喜欢一切与它有关的东西。在他成为世界名人以后,在和俾斯麦谈到德国军队时他说道:“我对军事不感兴趣。事实上比起军人,我更像个农民。虽然我打过两场仗,但是我向来后悔参军,我是带着愉悦的心情离开军队的。”

格兰特承认懒惰是他一直以来的罪过。他从不爱学习,即使他从西点军校毕业以后,他写“敲门”一词会忘记首字母,写“安全”也会漏掉字母。但是他的计算能力还算好,他希望能当数学教授,但是没有他的空缺,因此他在正规军里待了十一年。他必须得有吃的,那似乎是一条得到食物的捷径。

1853年他被派往加利福尼亚的洪堡要塞。在附近的村里有一个名叫赖安的名人。赖安开着一家店,管理锯木厂,平时搞测量,星期天的时候传教。那时威士忌酒很便宜,牧师赖安在他的店后面放了一桶。桶子上挂着一个锡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想喝你都可以去喝上一杯。格兰特就经常去那喝。他是孤单的,他想要忘记自己不喜欢的军队生活。结果他大醉了很多次,以至于被军队赶了出来。

他一点钱也没有,也没有工作。他又游荡回了密苏里州东部。在接下来的四年里,在岳父八十英亩的农场上种玉米,放猪。冬天,他砍木材然后拖到路易斯街卖给城里人。但是一年一年,他越来越穷,欠债越来越多。

最后他离开了农场,来到路易斯街,想在那里找份工作。他试过卖房,结果一败涂地。然后在城里漂了几个星期,想找工作——任何工作都行。到后来他落魄到为了还杂货店的钱要出租妻子的黑奴。

一个关于内战的最令人吃惊的事实是:李将军认为奴隶制是错的,在战争前很久就释放了自己的黑人奴隶;而格兰特的妻子在她的丈夫统领北方军要消灭奴隶制的关键时候还拥有黑人奴隶。

当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格兰特厌恶了他在加勒那皮革店的工作,想重返军队。

那对于西点军校的毕业生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因为军队正训练着几十万新兵准备战斗。但实际上不是这样,加雷纳招募到了一群志愿者,格兰特负责训练他们,因为格兰特是整个小镇上唯一对军事训练略知一二的人。但是当他们枪筒上绑着鲜花要开赴战场时,格兰特却站在路边观望着,因为他们选择了另外一个人当他们上尉。

然后格兰特写了一封信给陆军部,讲明了自己的经历,要求被任命当陆军团长。这封信没有回音。在他当了总统以后,人们在国防部的档案里找到了这封信。

最后,他在斯普林菲尔德的军事调度办公室得到了一个职位,干着十五岁的小女孩都会做的事。他戴着军帽整天忙活着,不停地抽着烟,在一张只有三条腿、不得不靠在墙角寻求支撑的破椅子上抄写着军事命令。

后来一件完全料想不到的事发生了,这件事把他推上了成名之路。伊利诺斯第二十一志愿军团演化成武装暴民,他们藐视军纪,咒骂军官,把古德老上校从军营赶了出去,发誓如果再看到他就要把他钉在苹果树上。

长官叶茨为此闷闷不乐。

他不重视格兰特,但毕竟他是从西点军校毕业的,因此这位长官逮住了这个机会。1861年6月阳光灿烂的一天,格兰特来到斯普林菲尔德兵场,接管除他以外无人能胜任的团长一职。

他手拿一根棍棒,腰里捆着一根红丝帕——这就是他身上仅仅可见的权威标志。

他没有马可骑,没有官服可穿,也没钱去买。满是汗渍的帽子顶上都是洞,胳膊从他的破旧外套里露了出来。

他的士兵立刻开始取笑他,有个人开始从他背后用拳打他,另一个人从这个拳击者背后重重扑过来,使得他向前倾倒,撞上了格兰特的背部。

格兰特立即制止了他们的鲁莽行为。如果有人违反命令就要被安排站一整天的岗。如果有人咒骂,就要被塞嘴巴。如果点名时全团的人都迟到,就要被罚饿二十四小时的肚子。这个曾在加勒那偷偷采购的人驯服了他们的暴动情绪,带领他们参加了密苏里州的战斗。

在那以后,另一个好运也降临到了他身上。当时陆军部正给几十个人颁发准将军衔。西北部密苏里州派艾利胡·沃什伯恩到国会。沃什伯恩胸怀政治野心,他很想让家乡的人都知道他正身居要职。于是他去了陆军部,要求给他家乡的人颁发准将军衔。这没问题。但他是谁呢?那很简单,在他推荐的人中只有一个是西点军校毕业的。

于是几天以后格兰特在一份《路易斯街报》上看到了这则令人惊喜的新闻,他成了准将。

他被派往伊利诺斯的开罗司令部,立刻着手准备战事了。他将士兵装上了船,朝俄亥俄出发,占领了肯塔基州的战略要地帕迪尤卡。紧接着准备向田纳西州进军,进攻制约坎伯兰郡河的多纳尔逊堡。军事专家如哈勒克说:“废话,格兰特,你简直一派胡言。不能这么做,那是企图自取灭亡。”

一天下午,格兰特毫不犹豫地这么做了。夺取了城堡,抓获一万五千名俘虏。

格兰特正在进攻时,他收到了南方军递给他的一张便条,请求暂停,协商有条件投降事宜。但是格兰特言辞犀利地答复道:“我唯一的条件就是你们立刻无条件投降。我立即要向你们发起冲锋了。”

这张简短的便条来自南方军的西蒙·巴克纳将军。他在西点军校就认识了山姆·格兰特,在格兰特被军队辞退以后还曾借钱给他付伙食费。考虑到这个,巴克纳觉得格兰特的言辞应该是个高级的玩笑。但是巴克纳表示谅解,他投降了,那天整个下午他们都在一起叙旧。

多纳尔逊堡的沦陷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它挽救了除北部以外的肯塔基州,使得联邦军能在两百英里范围内长驱直入,把南方军从田纳西州的大部分地区赶走了,切断了他们的军需补给,导致了纳什维尔、密西西比河的哥伦比亚堡和直布罗陀堡的沦陷,大范围地挫败了南方军队。从缅因州到密西西比河到处都可以听见教堂的钟声,看到篝火的狂舞。

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甚至在欧洲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的确是内战的转折点之一。

从那时起,格兰特以“无条件投降”准将而闻名天下。“我马上要向你们发起冲锋了”成了北方军的战斗口号。

最终,国家等来了一直在期待的伟大指挥者。国会授予他少将军衔,任命他为西部田纳西州军事指挥官。很快他成了全民偶像。有一份报纸中提到他喜欢在作战时抽烟,很快一万多箱香烟给他运了过去。

但是就在这以后不到三周,格兰特就因为一名上级指挥官的嫉妒而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这让他流下了愤怒的泪水。

他在西部地区的直接上司是哈勒克,福特上将曾称他为“军事低能儿”,林肯的海军秘书基甸·威尔斯非常了解哈勒克,他是这样总结他的:“哈勒克,什么行动也没有发起,什么也没有参加过,没有提出过什么建议,什么也没有计划过,除了抽烟和乱插手,其他一无是处,毫无作为。”

但是哈勒克的自我评价挺好,他在西点军校做过助理教授,在军事策略、国际法和采矿方面著过书,当过银矿主管、铁路道长,还是一名成功的律师,精通法语,翻译过关于拿破仑的一部书。在他自己看来他就是著名学者亨利·维吉尔·哈勒克。

那么谁又是格兰特呢?一个不足为道,酗酒而不可信的军队上尉。当格兰特攻击多纳尔逊堡前去见他的时候,哈勒克显得很粗鲁。他带着愤怒和轻蔑的口气提出了自己的军事建议。现在当哈勒克不经意间还在路易斯插手的时候,格兰特取得了大胜,赢得了国家的尊重,这让哈勒克赶到厌恶。

事情更糟的是,他觉得这个昔日的皮革采购员冒犯了他。于是他日复一日地给格兰特发去电报。格兰特厚着脸皮不予理睬。至少哈勒克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他错了,格兰特已经发出了一份接一份的报告。多纳尔逊堡攻陷以后,由于电报通信的中断,电报没法发出去。而哈勒克对此不知情,所以他很愤怒。战争的胜利和公众的阿谀奉承冲昏了格兰特的头脑,不是吗?那好,他要给这个暴发户上一课。所以他反复致电麦克莱伦,指责格兰特。格兰特这样,格兰特那样,傲慢无礼、酗酒、游手好闲、藐视命令、不合格。“我很气愤,我被这个大意、无能的人弄得精疲力尽了。”

麦克莱伦也妒忌格兰特取得的声望。于是他给哈勒克发了一封在历史看来内战期间最令人震惊的电报:“不要犹豫,出于事情向好的方面发展的期望,立刻逮捕格兰特,让史密斯接替他当指挥官。”

哈勒克立刻剥夺了格兰特的军权,实际上逮捕了他。他斜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带着满意的神情野蛮地插手了这件事。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取得了重大胜利的唯一名将军现在被剥夺了所有的权力,还被公然侮辱。

之后格兰特又被恢复了指挥官一职,在夏伊洛之战中犯了可悲的错误。要不是南方军的将军约翰斯顿在战斗中流血牺牲的话,格兰特的整个军队可能都被包围俘虏了。他该受批评。民众的非议指责向他袭来。人们错误地控告他在夏伊洛酗了酒,成千上万的人都相信了这样的说法。公众的愤怒像潮水一样席卷了全国上下,民众闹着要求罢免他。但是林肯说:“我不能让这个人闲着,他得继续发光。”

当人们告诉他说格兰特喝了太多的威士忌时,他问道:“什么牌子啊?我想给我的其他一些将军也买几桶。”

接下来的1月份,格兰特担任指挥官征伐维克斯堡。针对这个天然堡垒的作战是在距离密西西比河两百英尺高的悬崖进行的。战时很长,令人心力交瘁。这个地方有重兵把守,河面上的炮艇无法将大炮抬高到足以攻击到堡垒的高度。格兰特的问题是要找到足够近的地方发动攻击。

他回到密西西比河中央,企图从东边推进,但是失败了。

他推倒河堤,企图让军队乘船经过湿地,从北面推进进攻,也失败了。

于是他挖了一条河道,企图让密西西比河改道,也失败了。

这是一个难熬的冬天。雨一直下个不停,河道涨满了水,格兰特的军队挣扎着穿过了几英里的沼泽、泥地、河口、树木缠结的泥巴树林、蔓延的藤条地。士兵们站在齐腰深的泥巴中,吃睡都在泥巴中。痢疾暴发了,紧接着风疹,天花都来了。卫生条件是不可能有的,死亡率高得吓人。

维克斯堡战役是个失败——到处都传来了喊叫声。一个愚蠢的失败,一个战略失误,一个犯法的失败。

格兰特自己手下的将军谢尔曼、麦弗逊、洛根、威尔逊都认为他的计划是荒谬的,他们认为他们会败得很惨。各地媒体言辞激烈,全国上下都要求将格兰特免职。“除了我以外,他几乎没有一个朋友。”林肯说。

尽管所有的人都反对,林肯还是坚持任用格兰特。他的执着得到了很丰厚的回报。6月4日,在葛底斯堡,胆小的梅里让李将军逃走的同一天,格兰特骑着从杰弗逊·戴维斯种植园弄来的马冲进了维克斯堡,取得了自华盛顿时代以后任何将军都没有取得过的伟大胜利。

在经历了八个月的惨败后,格兰特在维克斯堡俘获了四万敌军。把整个密西西比河都置于北军的控制之中,并且瓦解了南方军。

消息传来,举国沸腾。

国会通过了特别议案,授予格兰特中将军衔——至华盛顿死后还未有人获此荣誉。林肯把他召见到白宫,发表了简单的讲话,任命格兰特为联邦军总指挥。

因为他事先被告知要发表受命讲话,格兰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仅有三句话。刚开始读的时候,纸就开始抖,他的脸立刻泛红了,腿也打哆嗦,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演讲中止了。他双手抓住纸张,改变了他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全部从头开始。

这位来自加勒那的兽皮采购员发现,面对子弹比在十一名观众面前发表八十四个字的演说要容易得多。

林肯夫人想在华盛顿举行一场有格兰特出席的社交活动,为表示对将军的敬意她已经安排好了晚餐和舞会。但是格兰特请求谅解,说他必须得赶回前线。“但是我们不能这样,”总统坚持说道,“夫人的晚宴没有了你的出席,就好比没有哈姆雷特的《哈姆雷特》。”“一顿晚宴对我来说就意味着给国家带来一天一百万的损失。更何况,我的这种表演秀已经够多的了。”格兰特回答道。

林肯就喜欢这么说的人——就像他自己那样,不喜欢张扬,能够尽职尽责的人。

林肯的梦想现在已经腾飞了,他相信有格兰特当指挥官,一切都会很快好起来的。

但是他错了。四个月以后,国家将步入更加消沉的阴暗和前所未有的绝望中。林肯将会再一次整晚带着憔悴的身心、疲惫的身体失望地在地板上踱步。

二十五、连任总统

1864年5月,斗志昂扬的格兰特带着十二万两千名士兵跨过拉皮丹河。他即将马不停蹄赶去消灭李将军的军队,立刻结束内战。

李的军队在弗吉尼亚北部的“荒野”与之交锋,这个地名叫得好。这里有连绵起伏的群山构成的丛林,有生长着茂密的松树和橡树的湿地,树下缠结着一层一层藤蔓,厚到连兔子也别想从中蹿走。在这阴沉的草木缠结的丛林,格兰特展开了一场严酷血腥的战役。骇人听闻的大屠杀正在上演。丛林着了火,成百上千的伤兵被火烧死。

第二天战斗结束的时候,连神经迟钝的格兰特也大为震撼,回到自己的营地抹泪。

但是每场战斗结束以后,不管结果怎么样,他都会下达同样的命令:“前进!前进!”

到了血腥战斗的第六天,他发了这封著名的电报:“如果要花一个夏天时间的话,我建议在这条战线上一决雌雄。”

结果真的战斗了一个夏天。而且还有整个秋天、冬天,还有春天的一段时间。

格兰特现在战场上的军队人数是敌方的两倍,而且当南方军队已经没有新兵和军需可以补充的时候,格兰特还有大量可以调动的后备军。“叛军已经黔驴技穷,自取灭亡。”格兰特说。

格兰特认为要尽早结束战争,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是不断打击消灭李的部队,直到他投降。

如果说北方军阵亡两个相当于南方军一个的话,格兰特能够承受这样的损耗,而李不行。因此格兰特不断进攻、开枪、打击。

六个月内他损失了五万四千九百二十六人,相当于李的全部兵力。

在冷战港作战的一个小时之内他就损失了七千人,比葛底斯堡战役中三天内双方的阵亡人数还多一千。

但是这种惊人的伤亡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们应该让格兰特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任何什么好处都没有。”这就是他自己的评价。

对冷战港的进攻是他事业上最可悲的错误。

这样的大屠杀不是人类的神经和身体能够承受得了的。它损坏了军队的士气。普通士兵差点发生叛乱,长官自己也准备要造反。“现在已经三十六天了,”格兰特麾下的一名指挥官说,“这是一部行进中的葬礼队伍。”

虽然林肯已经心碎了,但是他知道除了继续下去什么也做不了。他致电格兰特:“抓住这些畜生,狠狠地咬,让它窒息。”然后他要求增兵五十万,服役一到三年。

这个号召使得全国上下为之动摇,国家陷入绝望的深渊。“现在一切成了灰暗、疑惑、气馁。”林肯的一名部长在他的日记这里记载道。

7月2日国会采纳了一项决议,听起来像《旧约》里希伯来人穆罕默德的哀歌。它请求国民“承认并忏悔他们的许多罪过,请求万能的主的同情和宽容,恳请主做世界的最高统帅而不是像人类一样毁掉我们。”

林肯现在在北方跟在南方一样受到了激烈的诅咒。他被指责成一名篡位者、叛国者、魔王、妖怪、“呼吁殊死战斗的嗜血屠夫,吵着要将战争不断升级,为他的屠杀计划做出更多流血牺牲”。

有些对他恨之入骨的敌人声称他应该被杀掉。有一天晚上当他去“军人之家”的夏季指挥部时,一位刺客朝他开了枪,子弹穿过了他的高礼帽。

几周以后,宾夕法尼亚迈德维尔一家酒店的老板在他客房的玻璃窗上发现了这样的题词:“亚伯拉罕·林肯于1864年8月13日中毒身亡。”前一天晚上在这个房间入住的是一个名叫约翰·布斯的流行男演员。

此前的6月林肯被共和党提名参加总统竞选争取连任。但是现在他们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可悲的错误。政党内有一些杰出人士力劝林肯退出,其他人也有这样的要求。他们希望另外召开会议,承认林肯是个失败者,取消他的提名,另选贤人替补。

甚至是林肯的密友奥维尔·布朗宁在1864年7月的日记中也提到“国家”需要一位能够身先士卒的能人来领导。

林肯自己也相信他已经没有希望了,他放弃了要连任的想法。他失败了,他的将军失败了,他的战争方针失败了。人民对他的领导失去了信心,他害怕联邦会解体。“即使是天堂也笼罩在黑暗中。”林肯说道。

最终,一大帮讨厌林肯的激进分子号召召开了另一次会议,提名约翰·弗里蒙特将军作为他们的参选者,致使共和党出现分裂。

情况是严重的,几乎毫无疑问的是,如果弗里蒙特后来没有从竞选中主动退出的话,麦克莱伦将军就会战胜已经一分为二的共和党对手,历史就会被改写。

即使是弗里蒙特退出了竞选,林肯的选票也只比麦克莱伦多出二十万张。

尽管受到讽刺和指责,林肯依然平静地对待一切。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去理会。“我渴望这样来处理这个问题,”他说,“如果最终我放下对权力的激情,我失去了地球上所有我的朋友,至少我还有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会存在于我的心灵深处……我不一定要赢,但我一定要活得真实;我不一定要成功,但我一定要去实践。”

由于身心疲惫,他经常脸朝天躺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一册《圣经》,向约伯寻求心理安慰。“现在你要如实,我要问你,你要告诉我。”

1864年夏天,林肯与三年前离开伊利诺斯平原时相比,简直变了一个人。他身体不再强健,情绪不再好。一年年他的笑声越来越少了,脸上的皱纹深了,肩部驼了,双颊凹了进去。慢性消化不良折磨着他,他的腿总是冰冷的,几乎睡不着觉。他总是习惯性地面带痛苦表情。他对一个朋友说:“我感觉我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当奥古斯塔斯看到1865年做成的林肯面部模型时,这位著名的雕塑家认为那是死人的面部模型。他坚持说他脸上带着死人的标记。

曾经在白宫生活了几个月,创作《解放黑奴宣言》的画家卡朋特写道:在“荒野”之战的头一周,总统几乎没有睡觉。在这段时间中,曾经有一天我穿过家庭单元大厅时我看到他穿着长长的睡袍,手背在后面,来回踱步。眼睛周围是深深的黑眼圈。头低到了胸前——一副悲伤焦虑、顾虑重重的样子。有一段日子我看到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泪水。

来访者发现林肯瘫倒在椅子上,如此无精打采,他们和他打招呼时他连抬头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有时候很怪,”他公然说,“有时候,我幻想人群中的每个人每天都跑来用手指戳我,将我身上残存的一点活力都被带走了。”

他告诉《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斯托夫人,说他活不到看见和平的那天。“这场战争正在吞噬我的生命。”

他的朋友被他的身体变化吓呆了,劝他去度一次假。“两三周的假期对我于事无补,”他回答道,“我放不下思想包袱,我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去休息,身心的疲惫,赶都赶不走。”“孤儿寡母的呼叫总是萦绕在他耳旁。”林肯的秘书说道。

母亲、爱人和妻子们每天哭着跑去找他,乞求他放过她们即将去战场送死的男人。无论他是多么精疲力尽,他总是要去听他们的故事,一般都会答应他们的请求,因为他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怀里还抱着婴儿的女人。“在我死后,”他咕哝着,“我希望人们对我的评价是:我拔掉的是蓟,在我认为应该种花的地方种下了花。”

将军们责骂他,斯坦顿咆哮着说:林肯的仁慈破坏了军队的纪律,他应该收手。但是事实是他见不得准将们的残忍手段和正规军队的专制。另一方面,他热爱那些他还要依靠他们取得战争胜利的志愿者——那些像他一样从森林和农场走来的人。

有人因为胆小要被枪决。林肯会饶恕他,他说:“我从来都不确定我自己在战场上是否会扔下枪逃跑。”

有志愿者因为恋家从军队跑掉。林肯说:“嗯,我认为枪毙他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来自佛蒙特州农场的一个男孩因为极度疲劳,站岗时睡着了,要被判死刑。“我可能也会做出那样的事。”林肯会这样说。

他曾经致电梅里说:“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十八岁以下的男孩子被处决。”在联邦军队这个年龄段的士兵有一百多万。实际上他们有五分之一不满十六岁,十分之一不满十五岁。

有时总统会在最严肃的消息中使用一点小幽默。比如说,他给穆林格安致电时说:“如果你还没有杀掉巴尼,那就别杀他了。”

林肯为丧子的母亲们感到深深的悲痛。在1864年11月21日,他写下了一生中最优美最有名的信。牛津大学将其复印版悬挂在墙上,作为无人能及的完美精致的措辞典范。虽然是以散文的形式写的,却也是无意间能够引起共鸣的诗歌。1864年11月21日于华盛顿白宫致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比克斯比夫人尊敬的夫人:我看到了一份由马萨诸塞州军区副官长委托陆军部递交的报告,得知您就是在战场上光荣牺牲的五兄弟的母亲。我知道您承受着难以形容的悲恸,任何企图给您带去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和于事无补的,但我还是抑制不住要这样做。共和国感谢他们的以死相报,愿您为您的儿子感到骄傲。我祈求上帝能稍稍减轻您失去爱子的悲痛,只让您心中珍藏对英烈们珍贵的回忆。这是属于您的庄重和自豪,在自由的祭坛上做出如此沉重的牺牲。真诚敬上亚伯拉罕·林肯

有一天,诺亚·布鲁克斯给了林肯一册奥利弗·温德尔·霍姆斯的散文集。打开书,林肯开始大声朗读诗歌《列克星敦》,但是当他读到下面一个诗节:烈士长眠的地方是绿绿的草儿!没有尸布的包裹也没有坟墓,他们在地下静静地长眠了。

林肯的声音颤抖了,他哽咽着把书递给布鲁克斯,低声说:“你读吧,我读不下去。”

后来的几个月,他在白宫把整本书的诗歌都背给朋友听,一个字也没有漏掉。

1864年4月5日,林肯收到了宾夕法尼亚华盛顿郡一个心碎的女孩寄来的信。她这样开头:“经过很长时间的恐惧和犹豫不决,我还是决定给您写这封信,告诉您我的烦恼。”和她相处了几年的男人参军入伍了,之后他获准回家参加选举,并且他们已经做了像她所说的“太愚蠢太放纵的两个大人间的事情了”,现在“如果您不大发慈悲批准他休婚假来弥补我们做的傻事的话,我们就成了非法家庭。我向上帝祈祷您不要嘲笑和蔑视我。”

读着这封信,林肯大受震动。他凝视窗外,眼睛湿润了。

他拿起笔在这个女孩的信底下写道:“尽一切办法把他带到她身边。”

1864年这个糟糕的夏天终于走到了尽头,秋天传来了好消息。谢尔曼已经占领了亚特兰大,准备进军乔治亚州。在一场充满戏剧性的海战以后,他们夺取了摩拜尔海湾,封锁了墨西哥海湾。谢里丹在雪伦多亚河谷,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李将军现在不敢擅自出动了。因此格兰特包围了彼得斯堡和里士满。

南方军即将瓦解。

林肯的将士们正取得节节胜利。他的政策得以维护,美利坚合众国的统一得到了维护。于是,11月,他成功竞选总统连任。但是他没有把它归结于个人的胜利,他简单地表示,很显然人民认为要过河了却拿自己的马去交换是不明智的。

经过了四年的内战,林肯心底对南方的人民却没有恨意。他反复地说:“你们拿什么尺度去衡量別人,也要照样被别人衡量。我们也会处于他们所处的位置。”

1865年2月,南方邦联政府已经不复存在了,又过了两个月,李将军终于投降了。林肯建议联邦政府支付4亿美元给南方州的奴隶,但是所有的内阁成员对这个想法都不赞同,林肯取消了这个提议。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他第二次就职典礼上,他发表了一个讲话。牛津大学的校长柯曾伯爵称其“不仅是人类辩才中的杰出代表,而且是超凡脱俗的神圣杰作”。

在读到《圣经》第十五章《伊赛亚》时,他发表了一个听起来像戏剧里面名角台词的讲话。“它像一篇圣诗,”卡尔·舒尔茨写道,“从古至今,没有一位统治者能讲出他那番话。单就历届美国总统而言,也没有人能用如此完美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声。”

他评论这次讲话的结尾是:凡人嘴里说出的最优美最高贵的措辞。他读的时候感觉那玄妙之声仿佛是教堂里柔和的圣音飘忽而至:让我们用真心去祈祷,用真诚去希望,愿这战争的灾难尽快远离我们的生活。但是,如果上帝认为只有把全部的金钱堆砌起来,才能补偿天下的奴隶两百五十年来所出卖的无偿苦力,战争才能结束;如果上帝认为皮鞭上的每一滴血,都要用刀尖上的鲜血来偿还,虽然这皮鞭之苦已有三千年的历史,我们依然要说:“上帝的旨意和审判是公正严明的。”不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而要把善心施于众人。让我们把真诚的信念注入到上帝赐予我们的真理之中,去发现真理的存在。让我们投入到所从事的事业中去,让我们来共同缝合战争的创伤,让我们去关爱在战争中变成寡妇的女人和变成孤儿的儿童,让我们永远珍视和维护本民族及全人类的和平!

两个月后,在斯普林菲尔德举行的林肯葬礼上,这篇演说词再次被宣读。

二十六、南方军投降

1865年3月下旬,在弗吉尼亚的里士满发生了一件意义重大的事情。南方邦联总统夫人杰弗逊·戴维斯的太太处理掉了拉车的马匹,在纺织店变卖了自己的私人衣物,整理剩余的随身物品,朝更偏远的南方走了……即将要发生点什么了。

格兰特已经将南方首府包围了九个月,李的军队兵断粮绝。他们没有什么钱了,本来就薪资很少,此时邦联政府的一纸白条更是几乎一文不值了,去买杯咖啡要3美元,买根柴火要5美元,一桶面粉要1000美元。

失败已经注定了,就像奴隶制一样。李很清楚,他的士兵也很清楚。十万人都已经放弃了,整个军团都在收拾东西一起走出去。这些残留下来的人转向宗教寻求安慰和希望。几乎在每个帐篷他们都在举行祈祷会,所有士兵在投入战斗前都跪在地上叫着,喊着,流泪祈祷。

但是不管多么虔诚,里士满还是一步步挣扎着沦陷。

4月2日星期天,李的军队点燃了城里的棉花和烟草仓库,烧掉了兵工厂,摧毁掉已经建好一半的船只,乘着熊熊大火照亮夜空,连夜从城里突围。

他们没有能够逃过格兰特的眼睛,他带着七万两千名士兵从两侧和后面穷追不舍。同时谢里丹率领的骑兵正从前面围堵,摧毁了铁路线,夺取了列车。

谢里丹给总部发出电报:“我认为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李会投降的。”林肯回电:“那就这样做吧。”

的确如此,在经过了八英里的追击后,格兰特最终将南方军团团包围。他们陷入了包围圈,李意识到更多的流血牺牲是于事无补的。

与此同时,格兰特因为突发头痛,于星期六晚上落在了队伍后面,留在一户农家休息。“我待了一晚上,”他在回忆录里提到,“用热水和芥末泡脚,用芥泥外敷腕关节和颈后部,希望第二天早上能够痊愈。”

第二天早上,他全然不觉得痛了。并不是芥末起的作用,而是有人快马来报,带来李的来信,信上说他想投降。“当军官把信送来时,”格兰特写道,“我还在被病痛折磨着,但是一听到来信内容,我立马就好了。”

那天下午,两位将军在一个砖房的小会客室会面。格兰特像往常一样穿着随意。他的鞋子脏兮兮的,身上没有佩剑,穿着军队里所有士兵都穿的那种制服,要不是肩上有三颗银星,难以相信他的身份。

他的打扮和李形成了鲜明对比。李穿着珠光闪闪的制服,佩着镶满宝珠的剑。他看上去像一位王室征服者,刚刚从钢版印刷中走出来。而格兰特更像是密苏里州的农民,刚从城里卖了一群生猪和一些兽皮回来。格兰特一度为自己不够整洁的外表感到羞愧,他向李道歉,没有能在这个场合打扮得好一点。二十年前,当美国向墨西哥发动战争时,格兰特和李还都是正规军队的军官。现在,他们开始回忆起很久前的那段时光。那个冬天“正规军”驻扎在墨西哥边境,他们曾经整晚打牌,业余时间他们表演《奥赛罗》,格兰特扮演的是剧中甜美的黛丝德摩娜。“我们的谈话进行得很愉快,”格兰特提到,“我差点忘记了我们会面的目的。”

最后,李谈到了投降的话题,但是格兰特只是简要地答复了一下,然后他的思维又回到了二十年前过基督圣体节的情景;1845年的冬天,狼群在草原上嚎叫……波浪上阳光闪烁……3美元就可以买到一匹野马。

那天如果不是李再次打断,提醒他自己来这里是来投降的,格兰特可能会继续谈论一个下午的闲话。

于是格兰特要了纸和笔,写出了条件。和1781年华盛顿从约克镇将英军赶走不同的是,没有举行羞辱性的投降仪式。而后者让放下武器、手无寸铁的敌军在道路上游行,两旁是欢呼雀跃的胜利者排成的长长的队伍。也没有仇恨,虽然在这血腥战斗的四年中,北方军的激进分子一直呼吁要将李和其他西点军校毕业的叛逆指挥官以叛国罪处死,但是在格兰特开出的投降条件中却没有这样要求。他允许李的指挥官们保留自己的武器,他们的士兵会被释放回家。给每位士兵配一匹马或骡子,让他们骑着回自己的农庄或棉花地,继续耕种。

为什么投降条件这么慷慨斯文呢?因为林肯已经有了指示。

这场造成五十万人死亡的战争,在弗吉尼亚一个名叫阿波马托克斯法院大楼的小村庄落下了帷幕。投降是在春天一个宁静的下午进行的,空气中弥漫着丁香花的芬芳,那是圣棕树节(复活节前的礼拜天,耶稣进耶路撒冷的纪念日)。

就在那天下午,林肯乘坐“皇后号”轮船回到了华盛顿。他花了几小时大声对着朋友朗读莎士比亚选集。此时他读到了《麦克白》中的一段:邓肯已经在他的坟墓里睡着了,走过了生命中的一道道坎,现在的他睡得很安稳。叛乱者已经用尽了狠毒的方法,现在,不管是财宝、毒药、内乱、外战,都无法再惊扰他了。

这几行令林肯印象深刻。他读完一遍,停了停,不经意间朝轮船舷窗外望去。

然后他又读了一遍。

五天以后,林肯逝世。

二十七、妒火中烧的总统夫人

现在我们原路返回,因为我想要告诉你们攻下里士满前不久发生的一件怪事——这件事是林肯几乎默默忍受了二十多年的家庭苦恼的一个缩影。

它发生在格兰特的指挥部附近,当时格兰特邀请了林肯夫妇在离前线不远的这里和他待上一周。

他们很高兴地去了。因为总统几乎是精疲力尽了,自从进了白宫就没有度过一次假,他渴望逃离那些办公室的求职人群,在他开始自己的第二任期时又被他们给缠上了。

于是他和夫人上了皇后号,驶进了波托马克河,穿过切萨皮克海湾的下游支流,经过旧康富特角灯塔,又经詹姆斯河到了崎岬城。在那离水面两百英尺高的悬崖上,坐着来自加勒那的曾经的兽皮买主。他一边抽烟一边切肉。

几天以后,来自华盛顿的一系列著名人士都来参加总统的聚会,包括法国外长格洛里。来宾们自然都想看看十二英里外的波托马克河军队战线。因此第二天,他们出发了,男士骑马,格兰特夫人和林肯夫人坐在后面一辆半敞的马车内。

格兰特的军事秘书兼助手亚当·贝德将军已经撤营了。那天,格兰特的另一位密友负责护送女士们。他坐在马车前面,面朝她们背朝马。他是那一切的见证者,现在我引用他的一本书《安详的格兰特》中第三百五十六页至三百六十二页的内容:在谈话过程中,我偶然提到前线所有指挥官的妻子被命令到远处回避——显然军队正在运作计划。我说任何人不得留下来,查理斯·格里芬将军的妻子例外,因为格里芬夫人从总统那里得到了特许。听到这个,林肯夫人表示反对。“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阁下?”她尖叫道,“你的意思是她单独见了总统吗?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让总统单独见任何女人?”很显然她对贫穷丑陋的亚伯拉罕·林肯充满了嫉妒。我试着平息她的情绪,自圆其说。但是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愤怒到完全失控了。“你的微笑有些模棱两可,阁下,”她叫喊着,“立刻让我下车,我要问总统他是否真的单独见过那个女人!”格里芬夫人,后来的伯爵夫人,是华盛顿最知名最优雅的女士。格兰特夫人和她有私人交情。她试图平息林肯夫人的激动情绪,但是没有用。她再次命令我停下来。我正犹豫的时候,她从我身旁擦过去,来到车厢前面牢牢抓住传动器。但是最终格兰特成功说服她等到整个聚会结束以后再说。晚上,我们回到了营地,格兰特夫人再次和我谈起这个问题。她说整件事令人烦恼痛苦,以后谁也别提了。至少我会保持沉默,她只会对将军透露这件事。但是第二天我就被迫违戒了,因为“更糟糕的还在后面”。早上一行人在奥德将军的带领下去参观河北面詹姆斯的军队,跟三天前的安排有些类似。我们乘船顺流而上,又是男士骑马,而林肯夫人和格兰特夫人乘坐马车。我像上次一样被派去当她们的护卫。但是有了上次的经历以后,我不想又是车里唯一的军官,我要求有人和我一起担任这个职务。因此陆军上校贺瑞斯·珀特接受了命令随同前往。奥德夫人随丈夫一起去。因为他是带队指挥官的妻子,她不在回避的范围之内。我敢确定,她恨不得自己已经离开军队去华盛顿或是其他地方。由于马车上坐满了人,她被安排骑马前行。暂时她是先于林肯夫人,骑马走在总统旁边的。林肯夫人发现以后立刻怒火中烧。“这个女人什么意思,”她叫道,“骑马和总统肩并肩走在一起,而且是走在我前面?莫非她以为总统想这样?”她情绪激动,语言和行为越来越不能自控。格兰特夫人再次努力想让她平息,但是林肯夫人反而生她的气。我和珀特能做的只是看着不要发生什么口角以外更糟的事情。我们担心她会从车上跳下去,朝着一行人大吼大叫。有一次她激动地对格兰特夫人说:“我猜你想亲自进白宫,不是吗?”格兰特夫人非常平静、自重,她只是说她对现在的位置感到非常满意,已经大大超过了她的想象。但是林肯夫人说道:“哼,只要有机会,你肯定不会放过!那多好啊!”然后她又开始大骂奥德夫人,而格兰特夫人只得冒着事情扩大化的危险为自己的朋友辩护。事情刚告一段落的时候,国务卿的侄子、奥德上将的下属斯沃德上校,站出来跟林肯夫人开了一个小玩笑。“总统的马很爱献殷勤啊,夫人,”他评论道,“他坚持要和奥德夫人肩并肩走。”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你什么意思?”她大喊道。斯沃德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他骑的马立即机灵地放慢脚步,使得他落在队伍后面,从这场风暴中退出了。当一行人到达目的地,奥德夫人朝马车走去时,林肯夫人断然对她加以凌辱。当着众人的面污蔑她,问她跟着总统走是什么意思。这位可怜的女士眼里噙着泪问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林肯夫人没有善罢甘休,而是继续无礼咆哮,直到她累了。格兰特夫人仍然想站在朋友一边,众人都大为震惊,心有余悸。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不久我们就到了崎岬城。那天晚上林肯和夫人在汽艇上设了晚宴款待格兰特夫妇。林肯夫人当众在林肯面前大骂奥德,说他愚蠢无能,应该被革职,他的太太更不值得一提。格兰特将军勇敢地为自己的部下辩护。当然最终奥德没有被革职。在这次参观过程中,还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因为格里芬夫人和奥德夫人,林肯夫人当着众多指挥官的面再三地批评她的丈夫。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不是因为身边的朋友而是自己妻子带来的奇耻大辱,而且是发生在我们的国家元首身上,在这危难关头,心系民族的一切事务的人要遭受这样的当众凌辱。但是他像耶稣基督一样忍了,内心带着痛苦和悲伤,表面却带着出奇的平静和自尊。他喊她“娘”,一如以往的平易,用恳求的眼神和话语为他人开脱,直到她像母老虎一样把矛头转向他。然后他掉头走开,藏起他那张丑陋而高贵的脸,这样我们无法窥见他痛苦神情的全部。

像这样的场面谢尔曼将军也见过一些,多年前他就在自己的回忆录里提到过:海军巴恩斯上校也曾是见证者和受害者。在奥德夫人倒霉的这一路上,他也是陪同。后来他拒绝说她该受指责,林肯夫人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一两天以后,他去找总统谈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而林肯夫人和一些其他人碰巧在场。她异乎寻常地对他进行语言上的攻击,其他人都听到了。林肯默不作声。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朝巴恩斯走去,拉着他去了自己的房间,在那里给了他一幅地图或是一张纸。巴恩斯告诉我,林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表评论,他不能指责他的妻子,但是他用了在我看来可以想象的最高贵的修养向这名官员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和问候。在这些事发生前不久,斯坦顿夫人参观了崎岬城,我偶然问了她一些关于总统夫人的事。“我不去拜访林肯太太。”这就是她的回答。但是我觉得一定是我搞错了。战事部长的夫人一定要拜访总统夫人的。我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你明白我的意思?”她重复道,“我不去白宫,不去见林肯夫人。”我和斯坦顿夫人不熟,但是她的这句话很奇怪,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后来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林肯太太继续对力争要安抚她的格兰特太太不依不饶并且还变本加厉。她曾经指责格兰特太太当着她的面坐下不应该。“你怎么敢坐下,”她说道,“在我都还没有邀请你的时候?”陪伴林肯夫人去格兰特指挥部的伊丽莎白·凯克莉,给我们讲述了林肯夫人在皇后号上举行的一次晚宴。其中有位客人是来自卫生委员会的一名年轻官员。他坐在林肯夫人旁边,出于幽默,他说道:“林肯太太,你应该见过那天总统胜利进入里士满的情景吧,他是众人瞩目的北极星。女士们向他飞吻,挥动着手帕向他问候,在年轻女士的包围中他就是个英雄。”人们用不知所措的眼光看着他,他停了下来。林肯太太两眼放光转向他,说他所熟悉的情况对她是一种攻击。发生这样的场面,我不相信这位招惹她不高兴的上校会忘记那个难忘的夜晚。“我一生中还没有见过比她更怪的女人,”凯克莉夫人说,“找遍全世界你都找不到她那样的人。”

威廉斯·莫罗在她的书《玛丽·陶德·林肯》里写道:“你只要随便问一个美国人,‘林肯的夫人是什么样子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告诉你她是一个泼妇,她丈夫的祸根,一个粗俗的傻瓜,一个神经病。”

林肯一生最大的悲剧不是他被暗杀,而是他的婚姻。

当布斯开枪的时候,林肯不知道是什么击中了他。但是就如赫尔顿所形容的,在长达二十三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在品尝夫妻不和的苦果。“在党派相互憎恨和反抗冲突的风暴中,”巴德奥将军说,“在这相互交替的痛苦中,他还要忍受家庭的苦恼,他也说‘上帝啊,请你原谅,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他担任总统期间,他的一个最好的朋友是来自伊利诺斯州的参议员奥维尔·勃朗宁。这两个人二十几年前就认识了。勃朗宁经常在白宫作客吃晚餐,有时在那里过夜。他写了一本详细的日记,但是笔者只能想象一下他在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关于林肯太太的内容。因为作家只有以名誉担保,不去泄露任何贬损她的为人的内容,才被允许看他的日记原稿。这本日记的手稿最近被公开出售,条件是印刷时删掉里面关于林肯太太的耸人听闻的描述。

在白宫的公开招待会上,总统要邀请不是妻子的女人和他走在一起,这一直都是个惯例。

但是不管是不是惯例,不管是不是传统,林肯夫人都不能容忍。什么?另外的女人走在她前面,而且靠在总统肩上?想都别想!

因此,她的一意孤行引来了华盛顿上流社会的呵斥。

她不仅不允许总统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而且就连和其他女人说话她都要用嫉妒的眼神盯着他,严厉地斥责他。

在出席公开招待会前,林肯都要问他满怀嫉妒的妻子,他可以和哪些人讲话。她会提及一个又一个女人,说她憎恨这个讨厌那个。“但是孩子妈啊,”他会抗议地说,“我必须得和别人讲话,我不能像个傻子站在那里什么也不说。如果你不告诉我可以和哪些人讲话,那就请告诉我不可以和哪些人讲话吧。”

她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一意孤行。她曾经有一次威胁说,如果林肯不提拔某个官员,她就要在所有人面前跳进泥巴里。

还有一次,林肯正在进行重要接见,她突然冲进他的办公室,嘴里还滔滔不绝。林肯没有回答她,而是平静地起身,一把将她提起,弄出办公室,放下她后返回办公室,锁上门,然后继续办他的公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她请教巫师,巫师告诉她林肯的所有内阁成员都是他的敌人。她竟然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她确实不喜欢他们所有人。

她看不起西沃德,说他是“伪君子”、“鬼鬼祟祟的人”,说他不值得相信,警告林肯不要理他。

凯克莉也说:“她对蔡斯也怀恨在心。”理由之一是:蔡斯有个女儿名叫凯特,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她是华盛顿上流社会最漂亮最迷人的女人之一,将要参加白宫的招待会。林肯夫人对她非常反感,认为她会吸引所有男人的目光,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凯克莉说:“林肯夫人是个嫉妒他人声望的女人,她不希望蔡斯的女儿借助父亲的政治地位来建立自己的社会地位。”

于是她火急火燎地一再怂恿林肯把蔡斯从内阁剔除出去。

她厌恶斯坦顿,当他批评她时,她“给他送去一些书和剪辑作为报复,上面将其描述为脾气暴躁、不为人喜的人。”

对于她那些尖酸刻薄的指责,林肯会说:“孩子妈啊,你弄错了,你如此强烈的偏见,从来不经思考。如果我听你的,很快我就一个内阁成员都没有了。”

她极不喜欢安德鲁·约翰逊;讨厌麦克莱伦;看不起格兰特,说他是“顽固的傻子和屠夫”,声称她操纵军队都比他强。她还不停地发誓说,如果他当总统,她就离开这个国家,只要他在白宫一天,她就永远不回来。“哦,孩子妈啊,”林肯会说,“假如我们让你当军队指挥,毫无疑问你比任何军官都干得好多了。”

李投降以后,格兰特夫妇来到华盛顿,这个城镇灯火通明,群众都围着篝火欢歌笑语,庆祝狂欢。因此林肯夫人给格兰特写信,要求他陪同她和总统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游行。

但是她没有邀请他的夫人。

几天过后,她安排了一场戏剧晚会,却邀请了格兰特夫妇和斯坦顿夫妇前往总统包厢观看。

斯坦顿夫人一接到邀请,她立刻赶去问格兰特夫人是否会去。“除非你也收到了邀请,”斯坦顿夫人说,“否则我可不愿意和林肯夫人坐在总统包厢,除非你也在。”

格兰特夫人害怕接受邀请。

她知道如果将军去总统包厢,毫无疑问观众会报以热烈的掌声问候这位“丛林英雄”。

然后林肯夫人会怎么样呢?那就不好说了,她又会制造一个令人难堪的场面。

格兰特夫人谢绝了邀请,斯坦顿夫人也是。因为这样,她们也许救了她们的丈夫一命。因为那晚,布斯溜进总统包厢暗杀了林肯,如果斯坦顿和格兰特在的话,说不定布斯还会一起干掉他们。

二十八、暗杀总统

1863年,几个弗吉尼亚的奴隶主成立并资助了一个秘密社团,该秘密社团的目标就是暗杀亚伯拉罕·林肯。1864年12月,在阿拉巴马州的塞尔玛,一则广告出现在当地一家报纸上,他们祈求为同一目标得到公债支持,而南方一些杂志则为林肯的死提供现款奖金。

但最终枪杀林肯的人既不是受到爱国主义的驱使,也不是受到金钱物质的诱惑,凶手约翰·布斯是想让自己出名才杀林肯的。

杀手布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演员,有巨大的个人吸引力,这些都是大自然赐予他的。林肯的秘书称布斯和恩底迷翁及拉特摩斯一样英俊,弗朗西斯·威尔逊在他的《布斯自传》中,称其是全世界最成功的情人,当他从大街上经过时,所有的女子都要停下脚步,然后去仔细打量他。

当布斯二十三岁时,他就成了当红演员,最出名的角色就是出演罗密欧。不管他在哪里演出,少女们都会竞相给他抛去爱情橄榄枝。当布斯在波士顿演出时,一大群妇女群集在大街上,围在特蒙德剧院前,她们如此辛苦只为在布斯经过时看上他一眼。一天晚上,一个嫉妒的女演员亨利亚特·欧文在旅馆里用刀刺了布斯,随后,她曾尝试自杀。在布斯枪杀林肯后的上午,布斯的另外一个情人埃拉·特纳得知自己的情人变成杀人犯然后逃离后,她感到异常吃惊,她将布斯的照片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并用氯仿自杀。

但这些女性的追捧就给布斯带来幸福了吗?几乎没有。布斯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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