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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4 23: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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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笙离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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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试读:

版权信息书名:爱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作者:笙离排版:燕子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17-09-01ISBN:9787559405708本书由上海读客图书有限公司授权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 —第一章苏 叶苏叶,性温、味辛,发汗解表、行气宽中。

最近开始失眠。

时间忽然变得很长,黑夜中听着自己的心跳,和时钟一个频率,急促而又缓慢;时间变得很短,睁眼天亮,长夜转瞬即逝。

失眠往往让人痛苦不堪,因为在安静的夜里,面对寂静无声的世界,人们会比白天要冷静得多,看事物似乎也更理性。冷静与理性之后,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往往会离事物的真相与本质很近,这对习惯当鸵鸟的人们来说,意味着惊恐与不安。至少她这样认为。

想过去,想现在,想将来,想人际关系,想为人处世,想曾经的幼稚,想如今的成长,想那些存在的、不存在的。

反正横竖也睡不着,总要让时间消耗得有意义些。

很多想法往往没有结果,换句话说,是想了也白想。可她还是固执地去想,很多想法纠缠在一起,纠缠不清,不能用蛮劲去拉,越拉只会越纠缠,并且让她感到麻烦与疼痛。

所以,唯一的方式就是任其纠缠,并且袖手旁观。

沈惜凡睁着眼睛,听着嘀嗒的钟声,她放弃了抗拒失眠的挣扎,认命地瞪着大眼睛,看着茫茫黑夜,思绪百转千回。

她转身叹气,已经连续五天了,再这样下去就要被逼疯了,白天紧绷的弦,到了晚上还是不肯放松,酒店工作本来就是高强度的职业,尤其是身为房务部的经理,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公殉职。

她想到工作就没来由地一阵烦恼:真的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这份工作,只是觉得如今养家糊口都不容易,实在没有什么好挑剔的。虽然找工作时没少动用人脉,三年后顺利升上经理,在别人看来俨然是金领一枚,但是压力也随即而来,现在,她正在为工作失眠。

她抱住枕头,哀号一声,半跪在床上想,明天休息,一定要去医院弄点安眠药吃吃。

好不容易昏昏沉沉地坠入梦乡,脑子里却异样地清醒。梦中有一个熟悉的人,低眉浅笑,轻轻地喊她:“凡凡,你怎么还不醒来,再睡就真成小猪了。”

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仿佛灌了铅似的,动弹不了。她又闭上眼睛,只觉得眼前脑中一片眩晕。

就这样吧,反正只是梦而已。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沈妈妈打电话来了。沈惜凡摸索到听筒,抬腕看看表才七点多。她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睡着又被闹醒,真是一天倒霉的开端。

沈妈妈依然是老调调,絮絮叨叨:“凡凡,刚才我出去晨练,又被阿姨们问你家女儿有没有对象了,哎,说得我难过死了,你说让我不要给你压力,我压力也很大啊。”

她眼皮跳了两下,“妈妈,你有事就说吧,不用这么多铺垫。”“是这样的,妈妈的老朋友王阿姨啊,你也知道,她想介绍一个小伙子给你,据说是个‘海归’,这个人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有房有车,年薪二十万。”

王阿姨,又是王阿姨,能不能消停一点啊,再说这男的那么好的条件,干吗不留给她家女儿啊,没事就来祸害自己,沈妈妈也拎不清楚,没事就起哄。再说了,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有吃有喝的,干吗再找一个人让自己操心烦神。

她想到这里就暴躁,无明业火从脚一直烧到脑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怒气冲冲地吼道:“什么海龟、乌龟的,不想见,烦死了,我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

沈妈妈吓了一跳:“凡凡,你还没睡醒?”“我压根儿就没睡好不好,妈,我最近失眠,快死了,让医院的杨阿姨给我弄点安眠药,再这样下去你家女儿真要变白骨精了!”

沈妈妈叹气:“安眠药哪能乱吃,凡凡,要不你去看看中医?用点中药调理一下,反正现在药房都有代煎的,又不要你自己动手,你爸爸上次拉肚子,只吃了两剂就好了。或者你干脆住回家好了,家里电饭煲、砂锅什么的都有。”

她抓抓头,看中医,也许还不错,反正横竖就是花点钱,她贫瘠得连睡眠也没有了,现在也只剩钱了。

在中医内科诊室外等了半天都没人叫号,她只得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

中医楼冷冷清清的,门诊对面便是大药房,整齐的小格子一排排的,密封好,一两个药剂师穿梭其间,拿着药单和小秤。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一咳嗽,便是被外婆抱去一个极有名的老中医家看病,只需吃三剂便药到病除。那时候,她记得那个老中医家的院子里晒着各色的中草药,黑乎乎的,小学徒拿着小秤抓药,出错了还会被骂。

可是现在是西药的天下,谁还会想到去吃中药。

正想着,门口来了一个护士,沈惜凡连忙喊住:“护士小姐,麻烦问一下,这里的医生呢?我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叫号。”

护士看看她的病历,抱歉地说:“小姐,不好意思,何医生刚才去了针灸室,我现在去叫他,麻烦你等一下。”

正说着,就见一个高高的男子从最里面的房间出来了,扶着一个老头子,护士忙指指沈惜凡,喊道:“何医生,有病人!”

沈惜凡原来以为中医的医生都是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她倒是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医生,还长得那么帅——是真的很帅,白大褂那么合体,比穿西装都帅。虽然她每天在酒店接待的都是豪门贵胄、名流精英,这个男人也可以打到九十分以上。

高高的个子,挺拔的鼻梁,坚毅的下巴,眼睛大大的很有神采,远看表情实在冰冷,可是走近一看,那双眼睛却似含笑一般,流淌着淡淡的温柔和专注。

一定是医生这个职业使然,严谨而又充满人文关怀。

她有些懊悔,顶着个黑眼圈,也没化妆,随便一身休闲衬衫、牛仔裤——早知道她就衣着光鲜地来见这位帅哥。原来许向雅那个女人说得真没错,人生中出现帅哥是意外事故,所以即使是去倒垃圾也一定要穿得楚楚动人。

医生示意她坐下,然后问道:“哪里不舒服?”

沈惜凡愤愤地说:“失眠,连续五天了!”

没想到医生笑了起来,右脸颊上立刻出现一个深深的小酒窝。“五天时间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失眠,不过,以前是不是睡眠都不是很好?”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应该是吧,我觉得自己一直都是很难睡着,容易醒,醒了以后就睡不着了,而最近就是彻夜难眠,即使睡着了也很容易醒。”

他指指手垫:“把一下脉吧。”

温暖的手指触上她冰凉的手腕,她有些不自然,虽然知道医生是在看病,她还是有些小紧张,尤其是面对那么帅的一张脸,她祷告医生摸不出她有些加速的心跳。

过了一会儿,医生拿开了手,翻开病历,询问似的下结论:“吃点中药吧?”

她点点头,指指自己:“那我,从中医的专业角度来说,是什么问题?”

医生很笃定地回答:“专业角度——失眠有很多原因,大多是因为禀赋不足,情志所伤,肝阳偏亢,火盛神动,思虑太过,损伤心脾。”

她愣住了,喃喃自语:“这么严重,又是心又是肾虚的,医生,我还有救么?”

医生微微惊讶,随即笑着解释:“你体质本来就是偏虚,再加上一些烦心的事,心火中烧,你平时会不会急躁易怒,心烦睡不着觉,口舌生疮,口干舌燥?”

沈惜凡嘀咕:“哟,神了,全被你说中了!”

医生低头开药,“给你先用一个月的药,治疗失眠疗程一般比较长,要有耐心,平时生活要有规律,戒酒戒咖啡,还有——”他抬头看了沈惜凡一眼,“女孩子不要太争强好胜,心放宽一点,可以去做做瑜伽之类的。”“可是有没有让我今天晚上就睡着的药,我都困得发慌了!”

医生有些不可置信,但是仍极有耐心地回答:“大量的激烈运动应该有用,你可以去医院跑三圈,累得快倒了自然就睡得好了。”

沈惜凡被堵住了嘴巴,只好讷讷地看着医生写处方。忽然,她看到医生的胸牌,有些模糊,她稍微凑近了一点,只辨得出是主治医师,名字还是看不清楚,医生觉察到,疑惑地问:“我有什么奇怪的么?”

沈惜凡有些尴尬,连忙摇头:“没,我看你写的什么药,都有什么作用?”

他笑笑,指着处方解释:“黄芩清心,当归、生地、芍药、枣仁滋阴养血,甘草和中,豆豉、竹茹宣通郁火,柏子仁、五味子、合欢皮养心安神。”

沈惜凡看得似懂非懂,仍然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医生好心:“拿了处方直接去收费处交钱,你是代煎的吧?”在处方上添了“代煎”两个字,“今天下午四点钟的时候来拿前三服吧。”“前三服?为什么不是一起来拿?”

医生笑笑解释:“因为中药也是有保质期的,放上几天药效就不那么显著了。”

她“嗯嗯”地应承,拿过病历,退出诊室,走出去,才发现原来处方上已经签了他的名字——“何苏叶”,她有些好奇,苏叶怎么听上去像一味中药名?

中午,她回到住处,刚进门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凡凡,你去医院了吗?哦,吃中药呀,好好,跟你讲件事呀,今天晚上……”

沈惜凡立刻打断:“我可不要去相什么亲,老妈你就死心吧!”“不是,不是相亲,”沈妈妈连忙解释,“家里人一起吃个饭而已,你看你天天忙工作,都把你爸妈给遗忘了,我们两个在家都成空巢老人了!”

借口!一定是骗她去相亲的借口,但是她微微有些心软,只好满口答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只是下午我要去拿中药。”

沈妈妈乘胜追击:“好好,晚上六点人民广场的星巴克前见!”

下午沈惜凡睡得极安稳,也许是沾了中医楼幽静怡人的仙气,竟然一直睡到五点钟,她醒来一看大叫不好,匆匆忙忙穿衣服,打车奔向医院。

门诊部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向外涌,只有她一个人直奔大药房,看到药房灯已经熄了一半,她有些懊悔,心里呐喊:“哎呀,我的药!”

所幸窗口还没有全关上,但是没有人,她的票据捏在手上,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忽然早上那个医生从制药间里走出来,看到她笑道:“就等你了,五点半就下班了。”

沈惜凡真想一头撞药柜子上谢罪,但是她看帅哥医生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满,微微地放宽了心。医生推给她一包药,嘱咐:“一天两次,三天之后再来拿下面的。”

他说起话来,酒窝若隐若现,看上去——年纪好小呀!

她立刻就明白了,如果不摆酷,谁会愿意被这样一个看上去生嫩的医生看病?

沈惜凡理所当然地迟到了,还拎着大包的中药,沈妈妈看到之后一巴掌拍到她头上,“让你早点来的,好意思把你老妈晾在一边干等。”

她虚弱无力地回答:“妈,我是病人唉!您得关怀我、理解我、宽容我。”

这天到饭店,沈惜凡还想妈妈终于开窍了,不再赞美家常菜,约她吃法国菜,要知道沈妈妈一直觉得法国菜量少又贵。谁知一会儿,便见到一位笑容满面的阿姨。“怎么还有别人?老爸呢?”上洗手间时她问道。“你爸学校有事,所以临时约的一个老朋友,她家在附近。对了,她儿子等一下也来。”沈妈妈人畜无害地笑道。

鬼才信那是你老朋友呢,分明一点都不熟,沈惜凡眨眨眼,面无表情——但她能怎么办?

落座,此时阿姨旁边已坐下一位青年,正一边清嗓子一边跟阿姨高谈阔论,讲的是今天逛街的事情,还伸出手露出一块硕大的表。沈惜凡皱眉,她最看不惯别人到处炫富,更何况,他长得很抱歉,脸像只猥琐的海龟。“久等了?”她礼貌地一问。

他抬头,表情变了变,有些惊艳,她暗地里高兴,我沈惜凡就是素面也是一枝花。“是,我马上还要去参加一个晚宴。你,这么小年纪就相亲呀?”他若有所思,但她捕捉到他眼里一丝微弱的或叫清高或叫轻蔑的东西。“抱歉,我以为是我妈妈朋友的聚会呢。”“没,没,我也是被我妈妈临时叫过来的,哈哈哈,这里环境不错吧?”

沈惜凡根本不想理他,钻石王老五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工作天天碰到;环境是不错,但是与其比肩的餐厅她又不是没有去过,实在找不到什么共同话题,她只好闷闷地拿起刀叉专心于面前的鹅肝酱和起司蛋糕。“海龟”有些惊讶,沈惜凡优雅的举止让他立刻生了好感,开始侃侃而谈,从母子关系扯到伊朗核问题,最后以“你喜欢什么”收场。“工作呀!”她假装轻描淡写,“没办法,做酒店经理的,心系顾客。”

他非但不尴尬,还来了话题:“嗯,工作好,我也喜欢工作,我觉得女孩子就要出去工作,不出去工作像什么话啊,毕业啃爸妈结婚啃老公的,简直是一只米虫,而且我个人很赞成婚后AA制,各人赚的钱各人花,俗话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是不是啊?”

相亲也相过,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婚后AA制的提议,她哑然失笑:“各花各的,谁也别管谁,小孩要钱了就两人各出一点吗?”

那“海龟”还狠狠地点点头。

她立刻装作惊吓的样子:“感觉好可怕,那还结婚干什么呢,这不就是合租嘛!”

还没等“海龟”作出什么反应,沈惜凡连忙假装看表,“哎,晚上还要值班,阿姨你们吃吧,不好意思,先失陪了。”

说完就拎起包,挤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扬长而去。

沈妈妈气得半死,她还真看上了这只“海龟”,刚想叫住沈惜凡,结果“海龟”一跃而起,追了上去。“沈小姐!”“海龟”激动地说,“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沈惜凡吓得脸都白了,摇摇手:“对不起,对不起,高攀不上。”“海龟”自说自话:“沈小姐是我见过最配我的人了,说实话我相亲都相了百余号人了,我觉得沈小姐人漂亮,工作又好,尤其是很有上进心呀,这点我最欣赏了。女人就应该经济独立,小鸟依人的我最反感了,哦对了,如果沈小姐愿意跟我结婚,我可以多给些家用,毕竟我是男人嘛,赚得多多出点也是应该的。”

第一次被这么夸奖,居然是这种情况下,她真的很想吐血,但是还是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谢谢你,可是,我身体不好。”“海龟”惊讶:“沈小姐得了什么病,要不要紧?”“哎,最近体检,检查出来腹部有个肿块,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她举起那袋中药,“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话还没说完,“海龟”就一溜烟地跑走了,沈惜凡优雅款款地走到洗手间,看四处无人,扶着墙不可抑制地大笑起来。

姜糖苏叶饮

苏叶3克,生姜10克,红糖15克。将生姜、苏叶洗净切成细丝,放入瓷杯内,再加红糖,以沸水冲泡,盖严,温浸10分钟即成。每日2次,趁热服食。

出自《本草汇言》,生姜,性味辛温,辛能散风,温能祛寒。紫苏叶,辛温行散,叶轻入肺,能发散风寒、宣肺止咳;梗入脾胃,善于行气和中,理气安胎。故为风寒咳嗽、脾胃气滞所常用。此外,又可解鱼蟹之毒。第二章甘 草甘草,甘、平,益气补中,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调和药性。

果然,沈惜凡前脚进门,后脚电话铃就响了起来,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是谁了。她脱下高跟鞋,懒懒地躺在床上,等电话响到不耐烦的地步,才接起来。

接起来她立刻把话筒甩得远远的,那端破口大骂:“沈惜凡,你这个死东西,你说,你说,你有病,我看你是脑子有病,精神病!”

她叹气,老老实实地承认:“是,我是有病,精神病!”

一旁沈爸爸在劝:“好好地骂什么人,女儿不愿意去相亲就不去,你干吗整天操这份闲心?人家都多大了,你还把人当小孩子!”

沈妈妈来火:“我错了吗我?我还不是为她好,你们一老一小一起出气,我好心办坏事,我怎么做都不如你们意,我在家还有说话的权利么?我还是人吗?”

沈爸爸立刻不出声了,沈妈妈变本加厉:“沈惜凡,我告诉你,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那风花雪月的过去啊?我告诉你,你赶快把戴恒那臭小子忘了,别整天念念不忘的,你以为你谁呀?王宝钏?”

说不上什么滋味,她拿起话筒解释:“妈,我早就跟他没有关系了,别提了好不好!”“我不提?我不提你也念叨他,我告诉你,你快点找个男朋友,要不就老老实实地相亲,你要再干今天那事,你信不信我不认你这个没心没肺、吃里爬外的女儿!”

沈妈妈又愤愤地数落了半天,才挂了电话。

戴恒——真的是好久没被提过的名字,在她差不多要遗忘的时候。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以他那样的能力早就应该飞黄腾达,也许身边有一个相爱的女朋友,也许已经结婚了,但是她只能用假设句,这一点不奇怪,他的世界早就没有她了。

可是,为什么自己还是有点失落,以及一丝的不甘心。

沈惜凡怔了一会儿,叹一口气,翻下床,开始热中药,大大的碗盛着黑乎乎的药,然后从微波炉里散发出一股药味,浑厚甘醇,带着徐徐的香甜。

她用勺子挑了一点试试,居然出乎意料地有些微甜,甘草和大枣的甜味掩住了苦味,她捏住鼻子“呼啦”地把一碗药喝了下去,连忙倒了白开水漱口。

唇齿留香,苦过之后就是甘草的香甜。慢慢地,她感觉身上微热,蒸得自己有些昏昏欲睡,多少天以来积累的困意涌上,或许是心理作用,总之,她脑袋一着枕头,便睡得深沉。

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去酒店上班,觉得自己才真正地活了过来。快入冬了,但是空气还是有些闷闷的潮湿,可她心情极好。

先去煜景阁转了一圈,一切都顺利,然后她从后门进去,便看到大堂经理丁维,面色憔悴,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她奇怪:“丁维,昨晚出什么事了?”

他揉揉眼睛叹口气:“事情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昨天半夜的时候,大厅里面有个男的一直在接待处坐着,倒是穿得衣冠楚楚的。保安问他,他没有办理入住手续,是来等熟人,等什么人也不肯透露,刚想请他出去,一位女客人从电梯里出来,他立刻上去跟那位女客人扭打起来。虽然保安立刻把他带走了,但是这位女客人不依不饶,坚称自己不认识这个男的,我们这些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不是捉奸嘛,可人家女客人非说我们安保不严,不管客人的人身安全什么的。这不,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安抚下去了,可折腾坏了。”

沈惜凡奇怪:“我咋没接到你的电话,难道这事不需要上报?”

丁维眨眨眼:“现在报上去也不迟呀。”

古南华庭算不上是本市最豪华的酒店,但是却胜在极有特色的客房。客房分为煜景阁和新榭阁两部分,煜景阁是中式风格的客房、套房和别墅,新榭阁则是西式。

客人慕名而来,难怪沈惜凡的压力大,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时候对讲机响了,总经理的秘书公式化的声音传出来:“沈经理,总经理请你去他的办公室开会。”

沈惜凡有些惴惴不安。丁维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中午多吃点,发泄一下!”

她怨念:“丁维,说起来我还是你老大,怎么总是拆我的台。”

程总早在办公室等她,沈惜凡敲门进去,发现公关部、保安部、工程部经理等一席人都在,程总示意她坐下,便说道:“让大家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开会,先说声抱歉,但是事情比较紧急,因为这次IT峰会VIP预订客房,是近期我们工作的重点,事关酒店的发展和荣誉,希望大家认真严肃地对待。”

秘书把资料下发,她拿起来粗略地翻了一下,原来是酒店要接待参加IT峰会的VIP,有些人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

怪不得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只是可怜了她衰弱的神经,又要被折腾一番。

开完会,她边走边翻看着资料,资料上写着:房务部与前厅部须提前做好VIP接待准备,前厅部提前将当日入住房卡制好,并在客人入住时收集好客人的详细资料及相关喜好。并对VIP预定的客房特别留意,杜绝开重房、开错房的情况发生。房务部提前对所有VIP预定客房作无烟处理,同时需安排好相关人员的工作。房务中心须调整好房间,协作餐饮部做好客房送餐的相关工作,以及对客房内迷你吧内的食品饮料的清点进行补充工作。

她顺手翻了翻资料,这次VIP客人挺多,任务艰巨,免不了在心里悱恻了一下。

她仰天长叹,忽然觉得压力山大。这时候餐饮部的经理许向雅一手抱着大堆资料,一手在派发,架势就像是路边发小广告的:“来来来,大家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合作愉快。”

匆匆扫了一下,居然还有临时安排的值班表,第一个赫然便是“沈惜凡”三个字,她立刻翻起了白眼。

她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回办公室,阳光透过淡蓝色的玻璃倾斜着照进来,不强烈却有一点刺目,让人眩晕,沈惜凡心不在焉地走着,寻思晚饭时间回家去取中药。

刚回来,就看见公关经理林亿深找她,说是一位参加IT峰会的唯科科技公司的段总已经到了,比预计时间足足提前了一个星期。

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回到办公室手忙脚乱地找资料,幸好林亿深颇愿帮忙,餐饮部值班的人又正好是许向雅,便把餐饮一项推给了她,自己只负责客房。

嘱咐过今天的前厅经理和保安处,又给段总预订了煜景阁的临水别墅。她不放心,生怕出一点差错,亲自去检查卫生和设施,把同去的领班都搞得紧张兮兮的。

九点多一点,唯科科技的段总由程总陪同走进古南华庭,沈惜凡随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段总对晚餐相当满意,尤其对颇具地方特色的小吃赞不绝口,沈惜凡羡慕不已,许向雅这关算是过了。

之后领他去别墅区,煜景阁三区A栋坐落在流水潺潺的人造湖旁边,别墅旁植满了梧桐,时在初冬,湖里升腾出袅袅的雾气,枯黄树叶纷纷而下,颇有乡间田园气息,段老板有些惊讶:“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景致不错,很诗情画意。”

再打开别墅门,暖风扑面而来,虽在湖边,却感受不到潮意,屋子里的湿度让人觉得舒适不已。

段总道:“我住了南方那么多酒店,这里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温暖的地方。”

程总叫来沈惜凡:“都是我们房务经理安排的,我可没功劳的。”

沈惜凡解释道:“段总喜欢临水而居,所以给您选了这套别墅,南方冬天虽然潮湿,但是我们客房里都有暖气,并且配备了除湿机,而且这段时间没什么风,水汽自然进不来。”

段总称赞她:“沈经理很细心,我很满意,非常满意!”

回到办公室已是半夜,沈惜凡取出中药,小心把中药包剪开,倒在杯子里面加热。餐饮部送夜宵来,她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结果噎了好几次。忙中又出错,不小心把中药当水喝,让她一口饭含在嘴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不过还是那股甘草味,苦中带甜,一如她的心情,虽然累得要命,还是很开心。

想起晚上还要整理资料,她习惯性地拿起一包速溶咖啡,却又想起戒掉咖啡的医嘱,随即又丢下。

她不禁想起那个笑起来有深深酒窝的中医医生,对她极其耐心,也很可靠,这样好的药也有他一半的功效,她有些振奋又有些宽心,于是便打起十足的精神去看资料。

连续几日有数个集团和公司的总裁高层入住,所幸都不甚挑剔,随遇而安,沈惜凡安排也甚为合理,赢得了不少口碑。

快晚饭时候,沈惜凡习惯性地去柜子里取中药加热,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她看了一下日程安排确定今天再不会有VIP客人来,向丁维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便跑去医院拿药。

中医楼依然那么冷清,来来去去只有一两个护士,她一眼就看见那个帅哥医生正站在药房窗口问:“穿山甲和龟板胶还有没有?”

那边喊道:“刚到货!”

她顺势把缴费单推过去:“麻烦,请问还有人吗?”

果然那医生扭过头,看到她时微微惊讶,秀气的眉毛微微地蹙起:“你怎么现在才来拿药?”“我吃到现在才没有呀。”沈惜凡也奇怪。

医生恍然大悟:“你不会一天吃一服吧?我记得写给你的剂量是一天两服。”“啊,我忘了。”

医生露出了些许不愉快的面色,沈惜凡也知道,医生最怕遇到不听话、自以为是的患者,她紧张地咬了下嘴唇,忽然他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沈惜凡点点头:“嗯,很忙啊,没日没夜地忙,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睡觉时都提心吊胆。”

可是医生不依不饶:“忙得忘了吃药?那是不是服药时间也不是很固定?”

天哪,这个医生也太负责了吧,沈惜凡暗暗惊叹,只得支支吾吾地“嗯”了一声。“那现在睡眠怎么样?”“好多了!”说到这里沈惜凡有些兴奋,“虽然还是比较难入睡,但是不再整夜失眠了。”

医生笑笑:“那就好,记得药是一天两服,量少了作用不明显,别再忘了来拿药了。”然后抬起手腕看看手表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沈惜凡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出口:“何医生,苏叶是一味中药么?”

医生停下脚步,转身,他笑起来很好看,显得有些稚嫩,温文尔雅里面有一丝顽皮,浅浅的酒窝立刻浮现在脸上,“苏叶,确切地说是紫苏叶,性温,味辛,解表散寒,行气和胃。对了,冬天时可以喝一点姜葱苏叶饮,葱白十五克,生姜、苏叶十克,煎水,以红糖调味,可以祛风散寒,温肺止咳。如果喝不习惯的话,还可以煮苏叶粥。”

听到对面护士喊他,他礼貌地笑笑:“病人在等呢,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来拿药的时候都可以问我。”

沈惜凡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悱恻,专业性的问题是没有,我倒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起了一个中药名字。

回到酒店,餐饮部经理许向雅便跑来办公室向她抱怨:“稀饭,有个女客户太麻烦了!刚才投诉我们餐厅的牛排做得不好,还有血丝,明明是她自己要五分熟的,五分熟啊,怎么可能没有血丝啊。”

沈惜凡怒视她:“别叫我稀饭。”

许向雅叹气:“好好,不叫你稀饭,叫你‘粥’行了吧?对了,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我今天看到资料里面似乎有个吃货,咱那点清粥小菜万一上不了台面,怎么办?”

沈惜凡笑起来:“你不是还有黑暗料理吗?”她接过资料看一下,“严恒,中宇科技的CEO,嗯,完全没听过这个人,你看那些财经杂志吗?”

许向雅做晕厥状:“那种杂志有什么好看的,那个什么总那个老板的都是肥头大耳。”

沈惜凡笑道:“肥头大耳还不是你们餐饮部喂出来的。”

许向雅哈哈大笑:“得了,被你这么一说,我现在特自豪,我走了,你忙。”

最后一天,便是中宇科技的总裁严恒入住的日期,程总事先叮嘱——严恒是自己好友的儿子,并且公司新一季度的新产品发布会已经定在古南华庭,这种人是酒店的大主顾,万不可怠慢的。

当然,这样的客人有程总亲自接待,沈惜凡也乐得其所。

刚上班,还没来得及泡一杯热茶,沈惜凡就接到工程部的电话,说煜景阁别墅区定期检修需要她去验收签字,她匆匆忙忙从行政楼下走出来。一瞬间,眼前晨间的雾霾退去,徐徐而温暖的阳光流泻一地。

摊开手掌,感觉光线在手上变幻莫测,有些虚无缥缈,她也恍惚了一下,这时候新榭阁区一个女孩子迎面跑过来,喊道:“沈经理,不好了。”

她认得是高级套房的小李,心下一惊,忙问道:“怎么回事?”

女孩子边喘气边说道:“有一位法国客人忽然昏倒在客房里,值班的丁经理已经去了,程总现在准备接待客人,抽不出空,说是让您过去看看。”

原来这位法国客人有糖尿病,早晨血糖过低,暂时晕厥,处理完这件事之后,沈惜凡从前厅再折回煜景阁的别墅区。

就在这时候,一辆梅赛德斯奔驰从草坪鲜花环绕的道路上驶了过来,然后停在前厅的大门口,程总先出来,沈惜凡估摸着另一个应该就是严恒。她本是带着好奇的目光去看看传说中的青年俊才,结果她愣住了,定定地站在前台,脚都挪不动半步。

另一边车门打开了,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她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阳光顿时都虚化了,眼前只有一片恍惚的白色。

谁能告诉她严恒是谁,一刻的犹豫后她得到了自己坚定的回答——他就是戴恒,她的初恋。

而现在的她,心中好像空空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却又觉得满满的,有很多东西拼命想要涌出来,而她也无力去阻止它们的肆意泛滥。

三年不见,他成熟多了,青涩褪去,面容还是那样的俊逸潇洒、棱角分明,合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气度不凡,和以前的他不可同日而语。

三年时间,流光飞舞,不过是一场短途的梦。三年太长,她能记住的东西太多,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三年太短,她能留住的东西太少,爱情,甜蜜,回忆,连同他的,她通通都得不到,也留不住。

往事硬生生地被剥离出来,思绪如潮汐骤涨,汹涌凛冽。

严恒,他是她的初恋,大学的校友,三年前分手,从此各奔前程,毫无联系。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会老死不相往来,毕竟最后谁都没有再去追忆,却不想在工作的时候碰见了他,她的人生,是不是有些讽刺得可笑。

似乎对方也留意到了沈惜凡,他的目光微微向一旁偏去,四目相接,沈惜凡的脑袋“轰”地就一片空白,那样的眸光仿佛透出一丝飘忽情绪,又复杂无边。一旁的程总似乎也觉察到什么,看看沈惜凡,再看看严恒解释道:“那是我们房务部的经理,沈经理。”

他语气拿捏妥帖,也不刻意掩饰:“我觉得沈经理有些眼熟,似是一位故人,没有别的想法,程叔叔我们先走吧。”

程总点点头:“先去看看客房,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直接联系房务部。”

他离开的时候还不忘看了沈惜凡一眼,然后径直上了电梯,直到无缝闭合的梯门将凝结的视线切断,他们两人遥遥远望。

沈惜凡心里五味杂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去了别墅区,她却没有发现林亿深站在离她不远的楼梯上,勾起唇角,无奈地笑着。

爱与恨,三年后,都不过是一场归零破碎的幻觉。

原来,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我们,终究躲不过。

甘草大枣汤

大枣8枚,甘草6克,将大枣、甘草加清水2碗煎至1碗,去渣。每日2次,饮服。

出自《本经》,养心宁神。甘草补中益气、清热解毒、祛痰止咳、缓急止痛,用于心气不足的心悸、倦怠乏力,治心气虚。常以之为主,配伍人参、阿胶、桂枝等同用。食物中毒常与绿豆、大豆煎汤服用。

大枣养血安神、缓和药性、调补脾胃,常配伍甘草、小麦以养心宁神,如甘草大枣汤。第三章藿 香藿香,辛、微温,化湿、解暑、止呕。

吃完晚饭,处理了工作的事情,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心底就不断地涌出阵阵涩意,身体也感到说不出的倦意,沈惜凡打算早点睡觉,把那些该死的回忆通通给睡没了。刚洗漱完毕领班一通电话打来:“沈经理,有一个VIP客人投诉Room Service!”

她立刻跳起来,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哪里?”“煜景阁7号别墅的客人。”

她的太阳穴无故地开始疼起来:“等一下,我去看看。”

刚入冬的晚上极冷,落叶瑟瑟地飘了一地,沈惜凡只穿着普通的套装,薄薄的布料根本御不了寒,7号别墅又是临水而建,风带着潮湿冰冷的水汽向她袭来,她冻得发抖,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原来客人投诉了客房卫生问题,坚称客房里有老鼠,沈惜凡亲自检查了一遍一无所获,可是客人态度强硬不依不饶,Room Service的保洁员咬着嘴唇站在一旁,按捺着委屈和脾气解释,结果越解释越混乱,于是情况变得不可收拾。

最后她为客人换了房,亲自检查卫生情况,才把挑剔的客人安抚下来。

走出客房,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班小声问道:“沈经理,这件事要不要上报?”

她揉揉太阳穴:“算了吧,又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客房哪有什么卫生问题,我自打来这里,就没见过老鼠,那位客人是北方人,可能很不习惯这别墅临水的湿度,再加上晚上阴冷潮湿,给房间里加几个除湿器都不顶用。”

服务员小声嘀咕:“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是这点问题,早说不就好了?”

沈惜凡笑笑,她漫不经心却暗藏深意地说道:“有时候客人不需要说,你就可以明白,这样你也可以做我这份工作了。”

服务员尴尬地笑笑,眼见前面开来一辆车,连忙转移话题:“这车在国内不多见呀!”

她不由得侧目,却发现车牌号很眼熟,还没反应过来,车便倏地从她身边经过,然后那个俊逸的脸庞一闪而过,随即车灯消失在融融的夜色中,只剩下微弱的残光。

碎头发被风卷起,冷不防地打进眼睛里,让她猝不及防,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

她只好尴尬地揉揉眼睛:“有个沙粒进眼睛了。”

一如刚才的擦肩而过,没有预兆,可是她的心还是隐隐作痛。

漫无目的在华灯闪耀的潮湿天空下游走,她不知不觉地又转回别墅区,不经意间,她瞥到那辆车,屋里橘色的光华洒在银白色的车身上。沈惜凡不由得轻笑,这样的车型真的很符合他的气质,不张扬也不低调,恰如其分。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异常,她怔怔地望着,似乎是想要看清屋内的景致,却什么都没有看在心里,只是感觉到那晕黄的灯光在室内流泻。

很熟悉的情景,很多年没有改变的习惯——大学时候,每次去他宿舍楼下等他的时候,即使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把所有的灯打开,白色、橘色的光线交织在一起,柔和温暖。戴恒告诉她,他小时候一个人在家,习惯把所有的灯打开,这样即使夜再黑,他也不会害怕。

沈惜凡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在单亲家庭成长的,这样的孩子,天生缺少安全感。

那时候,她就暗暗地下定决心,如果将来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她会亲手设计这些灯,有吊灯、壁灯、台灯,当所有的灯都打开,屋里就会如白昼一般明亮。

然后她期望每天比他早回来一点,为他点亮一盏灯,打开一室的灯,让他知道世界上总是有一个人在等待、在守候,不求回报,默默付出。

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她叹了一口气,紧紧裹住身上的制服,夜更深了,没有一盏灯为她亮着,而现在会不会有人为他亮起满屋的灯呢?

第二天起来,沈惜凡就觉得不太对劲,浑身软绵绵的提不上力气,昏昏欲睡。开晨会时林亿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瞅她,待到散会时候,他忍不住问道:“沈小师妹,你脸怎么通红的?是不是发烧了?”

许向雅闻言,也凑上来看,摸摸她的额头,叫起来:“哎呀,稀饭你发烧了!”

她伸出手试了试额头温度,急忙辩解:“没关系,可能是着凉了,我回去吃点药就好了。”她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回办公室,没想到一阵眩晕,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去。

这吓到了一干人,林亿深连忙扶起她:“别逞强了,快去休息!”

最后程总也发话了:“沈经理先去医院看看吧,今天不用值班了。”

她暗叹时运不济,便回家量了一下体温,不是太高,三十七度六,喉咙也不痛,更不可能扁桃体发炎。俗话说久病成医,她从小便是老病号,医院里的护士、医生全认得她,长大后体质好多了,但也时不时地会小感冒。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还是乖乖地去医院看病,沈惜凡没敢说自己发热,怕被当“非典”病人隔离起来,挂了门诊呼吸科,所幸人不多,一会儿就轮到了她。

她有些紧张:“医生,我会不会是‘非典’?”

主治医师很肯定地告诉她:“绝对不是,只是着凉了,扁桃体没发炎,又不咳嗽,只是低烧,都用不着打针,吃点感冒药就好了。”

她犹犹豫豫地问:“可是吃药会不会太慢了,我最近工作挺忙的。”

老医生很和气地建议:“你这个感冒中药治起来比较快,要不你去挂个中医内科的号?”

她熟门熟路地去挂了中医内科的号,只是今天中医楼人特别多,都是年轻的准妈妈和老头老太,沈惜凡只好在前台交了病历,坐在一边等待叫号。

对面的中药房传来阵阵苦涩的味道,夹着几许热气,熏得原本就困意十足的她更加昏沉,身上不知不觉地更重了,她恍惚中想起大学时自己生病的那些经历。

那时候自己还跟戴恒在一起,他极宠她,顺着她,紧张她,她一吹风流鼻涕、咳嗽,他都要紧张半天,他的抽屉里都是感冒发烧常备药,戴恒曾经开玩笑地说:“小凡,早知道会遇上你,我就去读医学院了,可以当你的专属医生好好照顾你了。”

她佯怒,但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没关系,你以后多赚点钱,咱不怕去医院。”

尽管很小心提防生病,结果大二冬天的时候,自己真的得了重感冒。

记得那几天,戴恒陪她去医院吊针,从挂号到取药到输液,寸步不离。

当冰凉的药水缓缓地流入静脉,她手臂发凉,肿胀得难受,他就用温暖的手焐她,帮她把滴注调到最小,安慰她:“不要急,慢慢滴。”她就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肩膀上,似睡非睡,静静享受他的体温;她没有胃口,他便给她煮蔬菜粥,然后用棉衣裹了给她送去,一口一口地喂她;他会在离开的时候,轻轻吻她,一点都不介意感冒病毒会传染给他。

那时候,她竟然暗暗祷告自己的感冒迟一点痊愈。

只是后来,他们分手了,因为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她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度过的,现在想起来那是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噩梦。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高烧来势汹汹,而这次没有一个人陪她,她只好一个人缴费输液,一个人坐在人声鼎沸的输液室,对面一个吊针的女孩子依偎在男朋友怀里,一如一年前的他们。

她惶惶然,眼睛蓦地有些湿润,踌躇了半天发信息给戴恒——“我病了,在医院里,你能不能来看看我?”

那时候她以为用病痛就能挽回他的心,即使不行,起码他会觉得一点歉疚。结果望穿秋水,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忘了她曾经发过这条信息,他才回道:“沈惜凡,我们不是分手了吗?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为什么你还对我纠缠不清?”

她眼泪一滴滴,滴在输液的手上,钻到皮肤里,冰冷痛心,她心里默念,是呀,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只剩一个人了,一个人也得好好地活下去,只是我为什么还那么怀念生病的时候,你在身边的温暖。

她拎着点滴去叫护士拔针,一旁的小护士好心帮她拎着包,嘱咐她要按住三分钟才不会留下青斑,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无法承受,她几乎是狼狈地逃离医院。

她至今仍然记得清楚,从医院走出来,一切都朦胧迷糊起来,天空是迷迷蒙蒙的轻烟湿雨,过往像稍纵即逝的昙花,凄美而短暂,一现而过。然后她倔强地甩掉溢出来的眼泪,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向学校走去。

回忆沉沉地压在心头,挥之不去,只听见耳边有人唤她名字,她猛然睁开眼睛,发现眼角已经微微潮湿,扭头看却吓了一跳,“啊?医生?何医生?”

第一次看到她那么柔弱的样子,何苏叶有些惊讶,随即便微笑着跟她解释:“护士唤了你好几次,都不见有人应答,现在已经中午了,门诊结束了,我出来才发现你在这里,怎么,生病了?”

她夸张地吸了一下鼻子,努力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发烧了。”

何苏叶笑笑:“发烧?没关系,进来,我帮你看一下。”

沈惜凡怔怔地望着他,跟在他后面,从背后看,他肩膀瘦削,但是平阔,让人觉得很可靠。

仔细地诊视之后,何苏叶笃定地下结论,他语气很轻柔,很是安抚她的心:“只是单纯发烧而已,不是非典型性肺炎,现在可以放心了?”

她觉得过意不去:“真是太麻烦你了,何医生。”

何苏叶礼貌地笑笑:“没事,你是外感发热,吃两剂中药就好了。”

沈惜凡喃喃自语:“外感发热?我只知道一个麻黄桂枝汤。”

他“扑哧”笑出来了,看她的眼神变得清亮,“你可不能吃那个,那个药太猛,一发汗你身体那么虚肯定承受不住。”他顿了顿,探究地询问,“你怎么知道有这个方剂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以前上学时候为了赚零花钱接过一个中医方面的翻译资料,当时找了好多书才找到,自然印象深一点。”

何苏叶点点头,拿笔开始写药方,边写边念:“金银花、连翘、豆豉、蒲公英、柴胡、黄芪、防风、茯苓、藿香、法半夏、生姜、红枣,可以了。”

她指着“藿香”说:“这个名字好熟悉呀,藿香正气液?”

何苏叶点点头:“藿香——芳香化浊,开胃止呕,发表解暑,用于发热恶寒、湿温初起、胸脘满闷。”然后他又补充道,“其实藿香也是一种观赏性植物。”

她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点头,她站起来准备去交费。

可是何苏叶喊住她:“沈小姐,等一下,呃——这样吧,你先去交费,我去药房给你煎药,你下午就不要来拿了,你能等半个小时么?”

他笑起来很真诚,眼神里有种执拗,让她拒绝不了,沈惜凡心想这个医生怎么这么好心,只得连连地道谢:“实在麻烦你了,何医生。”

果然半个多小时后,何苏叶拿了一包药出来,用绳子扎得很紧实,她一摸还是滚热的。医生嘱咐:“一天三次,连续两天,别再记错了!”然后又拿起笔在药单上做上标记。

沈惜凡愁眉苦脸:“何医生,我快要被中药淹没了!”

他一副“你这个病人怎么这么不开窍”的表情,眉头蹙了起来:“你吃这个药的话,那个药就可以不要吃了,但是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两服药也不冲突。”

她只得讪讪地笑,暗暗嘀咕,除了有时候这个医生喜欢教育人之外,别的还是挺好的。

回到家里,她立刻拿药出来,发现药包还是温热的,直接倒在碗里,闻上去微微有些辛辣的味道,但是很香,她以为这次药还是和上次一样甜,便没有心理准备,喝了一口,立刻想吐出来——真的非常苦。

她只好强忍着恶心,一口气喝下去,用白开水漱了几遍口,才缓过来,这一次唇齿间是隐隐的辣味,一定是藿香和生姜的味道,但是辣得又很醇厚,让人回味无穷。

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发烧出不了的汗,被这服中药一下子催了出来,不一会儿,额头上便开始冒汗,她立刻明白了这是退烧的前兆。她有些欣喜,便爬上床,焐着厚厚的被子,倒头就睡。

她一觉睡到夜深,半夜时候出了一身汗,再一摸额头,温度如常,她心里高兴,嘀咕了一声“中药真管用,医生好厉害”,然后翻个身,接着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她拉开那层层厚重的窗帘,温暖柔和的阳光一下子就流泻了一室,窗外的小区景色尽收眼底,绿意盎然,深秋的萧索之气全无。

神清气爽,只是睡衣上都是汗,她便去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铃声大作,她不去理会,过了好一会儿,又响了几遍。

穿好衣服出来,发现是许向雅打过来的,她笑笑,没去理睬,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和鸡蛋,烤了几片吐司,就着暖暖的阳光,开始吃早餐。

手机又响了,她迟迟地接起来,然后那边就传来许向雅怨念的声音:“稀饭,你说严恒到底要吃什么呀?我都愁死了,早餐只动了两下,宴席上也是,问遍了所有的人没有主意,我只好来找你了。”

她一愣,叼着的面包掉了下来。许向雅还在那头不平:“要不我就买点狗粮去算了,人类的食物不喜欢,那只能吃狗粮猫粮了呗。”

戴恒极其挑食,沈惜凡是知道的,她问:“你今天早上都准备了什么?”“煎蛋,全麦面包,牛奶,火腿和果酱。”

她叹气:“煎蛋要八成熟,保留糖心,全麦面包换成牛奶吐司,果酱他只吃白樱桃玫瑰果酱,牛奶要温热,火腿换成土豆泥。”

许向雅抽气:“真挑剔!这是贵族病吗?不是王子还把自己当王子是吧?我都不好意思骂出脏话了。”随即她又好奇地问道,“稀饭,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呀?资料上明明没有呀?”

沈惜凡嘟嘟囔囔,蒙混过关:“我昨天无意中找到的,上班时候给你提点一下。”

许向雅唉声叹气:“你最好早点过来,这位王子病的大爷还要等你为他安排伙食呢。”

一个早上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她心情不错,效率也很高。

下午许向雅来找她,唉声叹气:“这年头做我们这种工作真是劳心劳命,都是伺候人的命,要是活在古代,咱就是奴才命。”

沈惜凡大笑:“要是在古代你早就成亲,一群小崽子围着叫你‘娘’了。”

许向雅啐她一口:“说正事,工作时候态度要严肃端正。”

沈惜凡抱着一杯茶,清清嗓子:“那你听好了,他只吃瘦肉,主要是猪肉和牛肉,鸡肉一般;喜欢吃粥,尤其是正宗的广东粥,今天菜系就以沪菜为主,汤配炖品,甜点用西米露,夜宵准备鸡丝粥和一些开胃小菜。”

许向雅边写边惊叹:“稀饭你好厉害,我觉得这个餐饮部经理应该由你来当。”等她说完,便捧着笔记本,急急地跑走了。

沈惜凡哑然失笑,自己哪是厉害,和戴恒在一起两年多,自然熟悉他的口味——他是个吃货,极其挑剔,自己曾经为他亲手做汤羹,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喜恶。

嘴里有种苦味和辣味,也许是藿香的味道,她喝了好多水,仍是觉得辛辣、苦涩。

中午严恒去就餐,发现酒店为他准备的饭菜甚是合口,便夸赞许向雅,许向雅便向他解释:“严先生,这是房务部沈经理给我的建议,您应该谢谢她。”

停下筷子,严恒怔住了,是呀,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妈妈,还有谁那么了解自己的口味,他对食物极挑剔,即便是这样,沈惜凡仍是耐心地为他做饭,他不爱吃她也从不抱怨,总是说自己厨艺不精,但是为什么直到他离开她很久以后,才知道她有多好。

如时光倒流,还能否补救;如重新邂逅,谁人可得救。这一秒,只差一秒。

他想抓住最后一秒,去赌一下。

藿香茶

方一:藿香5克,冰糖10克,绿茶3克,用200毫升的开水冲泡后饮用,冲饮至味淡。

方二:藿香、佩兰各10克,洗净切碎,开水冲泡10分钟。

出自《别录》,藿香,化湿解暑、解表止吐。内伤生冷而恶寒发热,呕恶吐泻,配紫苏、厚朴、半夏等,如藿香正气散。鲜藿香解暑能力较强,夏季泡汤代茶,可作消暑饮料。

出自《本经》,佩兰,化湿解暑,亦能治脾经湿热、口中甜腻、多涎、口臭等。第四章冰 糖冰糖,甘、温,生津润肺、补中缓急。

由于工作原因,沈惜凡成日待在酒店里,她办公室里终日弥漫着一股中药味,林亿深每每经过都要喊:“小师妹,是不是现在要喊你沈大仙了,你又炼丹了?”

沈惜凡总是很配合地招呼他:“进来试试呀,包治百病的!”

许向雅倒是好奇:“稀饭,你每天吃中药做什么?更年期到了?”

沈惜凡皱眉:“我要是更年期你就快入土了,我正吃外感风寒的药呢!”

许向雅假装惊叹:“哇,外感风寒,你好专业呀!”“专业的不是我,是那个帅哥医生。”她自言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笑起来右边有酒窝的何医生。

谁知许向雅耳力极好,立刻八卦起来:“帅哥?医生,谁?难道稀饭你有情况了?哇,制服情结呀,医生呀,白大褂呀,听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沈惜凡白她一眼:“你发花痴的水平也很专业。”她提出一袋中药,在许向雅面前晃晃,“看帅哥医生的代价是很惨重的,短暂的快乐然后就是绵长的痛苦折磨!”

许向雅撇嘴:“无所谓,我假装有病,然后看完了就走人,给我开药就把它扔了,反正病人之意不在药,在乎帅哥医生也!”

忽然,许向雅凑近她,压低声音:“稀饭,你觉得那个严恒怎么样?”

她不禁皱眉:“问这个做什么呀?莫不是发花痴发到客人身上了?”“哪有,我都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是我的那些小服务员们。每次看到他,激动得都快上天了,争先恐后地要帮他上菜,他一笑,那些小孩子都快晕了!”“有那么夸张吗?我看他长得不过这样。”

许向雅撇嘴:“以我专业的眼光,严恒应该算是青年俊才,海归才子一枚,名利双收,不过这样的男人,估计都有女朋友了,没准早谈婚论嫁了。”

沈惜凡淡淡地笑:“是呀,那种男人看看就够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过老百姓的日子。”

沉默半晌,岂料许向雅拍案而起:“哎,我就要找他这样的男人做老公,人生嘛,应该往前看,向上走,要有追求。哎,你这小孩子不懂。”

沈惜凡心有芥蒂,干脆沉默不作声,就着杯子大口喝药,看得许向雅目瞪口呆,赞叹:“这么苦的药,你连眉头都不眨一下?你真是个人才!才人!沈才人!”

下午她正在休息,忽然接到沈爸爸电话,她大感意外,刚接起来那边就是沈爸爸可怜兮兮的声音:“凡凡,你妈是不是到什么期了,脾气又臭又硬?”

她揣测:“更年期综合征?”

那边沈爸爸狂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什么东西的,你不回家,我现在简直成了贫下中农,天天被她欺压,说她两句,她就抱怨‘我说一句你就顶我十句,还让不让我说话了?’其实都是她一个人说得最多。”

沈惜凡只好安慰她爸爸:“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的,原来就不好,结果到了更年期激素分泌紊乱就更暴躁,您就跟她冷战,软抵抗,你就借鉴抗战八年的经验,坚持就是胜利。”“有用么?”沈爸爸犹犹豫豫。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没用的话我来顶着,这个家也就我跟她嗓门有的一拼。改天我回家劝劝她,现在工作特别忙,我都一直住在酒店,您就先忍着。”

沈爸爸忽然想起什么,急急忙忙地问道:“对了,凡凡,你表哥要把你的准嫂子带来见见面、吃个饭,你有时间能来不?”

沈惜凡笑起来:“乔阳什么时候拐了一个老婆,去!一定得去!”

她下了班就直奔饭店,刚下出租车,便接到表哥乔阳的电话,“凡凡你怎么还没来?大家都在等你呢,快点。”

拎了包直奔二楼,一推门进去就是一张张熟悉的脸,长辈小辈各一桌,看见她都起哄:“迟到了!”“罚酒!”“阿阳,给她满上,满上!”

沈惜凡开怀大笑,他们家的人,就是爱热闹,感情好得实在没话说。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一大家人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很开心。

心情不错,又逢表哥喜事,她喝了不少,略微觉得有些上头,便找了借口去天台上吹风。看到华灯初上的繁华商业区就在自己的脚下,暖暖的路灯蜿蜒而下,不由得微微笑。

忽然听见后面有响声,她转身一看,笑着打招呼:“乔阳,怎么有机会溜出来了。”“来看看你呀!”乔阳摸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看什么那么出神,想小男朋友了?”

沈惜凡扑哧一笑:“哪有什么小男朋友呀,我都空窗好几年了!”

乔阳弹掉烟灰,仔细地询问:“怎么初恋结束了还没再开始新的一段,我听姨妈说给你介绍那么多青年才俊,没一个让你再次飞蛾扑火的?”

她扯扯嘴角:“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乔阳叹气:“我知道他回来了,我们单位跟他有合作项目,人嘛,还是那样子,感觉变了挺多的了,按我的话,小妹,过去的就过去了,别想不开。”“我哪有想不开!”沈惜凡眯起眼睛望着天空,“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而已。”

乔阳眼珠一转:“我倒是认识几个人,挺不错的,下回给你介绍一下。”

家宴散得很晚,走出饭店,沈惜凡不住地打寒战,刚想折回去跟表姐借件大衣,只见一群人从电梯中出来,她一眼就看见那个医生——何苏叶。

第一次在医院以外的地方遇见他,他身上穿着很随意,质地柔软的白衣黑裤的休闲装,却很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沈惜凡心里暗暗感叹,即使不穿白大褂,这个医生还是一样的帅气。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招呼,便见医生对着她微微笑,那个深深的小酒窝透出一丝俏皮。

可是就在她准备露出一个完美笑容回应的时候,一阵穿堂风吹来,她鼻子一酸,非常应景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此时帅哥径自走向她,大厅灯火辉煌,她想隐身都困难,还是QQ好,可以隐身登录,MSN也不错,可以显示为脱机,但此时她只能欲哭无泪地石化掉。

帅哥医生站在她面前,递上一包纸巾:“夜凉小心,别再感冒了。”

她接过来讪讪地笑:“谢谢医生,我没事的。”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听闻门口有人叫何苏叶的名字,他微微欠身道别,嘴角依然噙着微笑:“不好意思,先走了。”

沈惜凡点点头,目送他出大厅,然后他坐上一辆黑色的车离开,车牌上赫然的“南A”字样——她疑惑,怎么这个医生还跟军区有些关联。

那包纸巾有着淡淡的绿茶香味,她不由得感叹这个医生实在是心细,阅病无数——她现在确实很需要纸巾,去阻止潸然欲下的鼻涕。

第二天早晨沈妈妈电话又响起,把她从梦中吵醒。沈妈妈不知道又从哪拉了一只海龟,喊她晚上去评估鉴定。

晨会上,沈惜凡一直不专心,程总讲话她就记了寥寥的几个字,她的本子上画了满满的乌龟。她回到办公室立刻哀号:“为什么没有男神给我鉴赏一下,求男神啊,求高帅富啊。”

即便是不喜欢相亲,她还是决定去坏老妈的计划,让她从此死了这条心。

结果这次这个人,太假正经了,眼睛像白岩松,面容却像吴孟达,老妈在一旁小声嘀咕:“人家的优势是注册会计师,很会算账的,以后你们小日子过得肯定有滋有味的。”

沈惜凡心想,会算账的男人那才恐怖呢,她才不要呢。

长相上,沈惜凡一点都不歧视他,可这位成功男士有着非凡的自信,反复宣传自己如何明察秋毫识破假账,她也不时配合地喊:“哇,你太厉害了!我好崇拜你哦!”

会计男更加膨胀起来,最后,他终于掏出一句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其实,我就是想找一个对我妈好的媳妇,我太忙,都没时间照顾她。”

这一回,沈惜凡做出一个更为崇拜和惊叹的表情:“哇噻!你太聪明了,你怎么知道本姑娘缺钱,想应征保姆呀,你一个月开多钱?”

果然,相亲又煳了!

她心里痛快极了,表面还要装作一副沉痛惋惜的样子。沈妈妈从饭店骂到她回酒店,等她上了楼拿出手机接着骂,一直骂到手机没电。沈惜凡现在才深感老爸的处境是多么的艰难,于是第二天上午,她怀着一股拯救更年期女性的热忱来到了医院。

但是她的动机绝对不单纯,只是每次拿药不一定看见那个帅哥医生,她也只有在星期一和星期三挂号排队看病的时候才能见着他。他笑起来的酒窝、温柔的声音、专业敬业的精神,还有写得一手的好字,她觉得自己很傻,但是原因也不都在自己,起码那个帅医生占到五成。

若那医生长得丑一点,她也不会有如此多的想法了。

面对沈惜凡,何苏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从失眠到发热,这个女孩子如果折腾出来胃痛、腹胀、水肿、虚劳他都可以坦然接受了,他礼貌地笑笑,毫不掩饰深深的酒窝。

但是沈惜凡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何苏叶疑惑,什么病那么难以启齿。

最后她心一横,脱口而出:“更年期综合征怎么治?”

何苏叶瞪大眼睛,翻回病历封面:“25岁?超前步入更年期?”

她连忙摆手:“不是我,我妈妈。”

何苏叶“哦”了一声:“怎么不让你妈妈亲自来看?”“我哪敢!”沈惜凡提到这个就头大,絮絮叨叨完全忘了对面是医生,“我爸爸现在被欺压得吱不了声,我天天被噪音骚扰,你说我家还有谁敢跟她提这事,完全就是奴隶制社会,你说一个女人喋喋不休地在你耳边唠叨半天,打手机打到没电,三天两头地弄个什么由头整你,还吃里爬外,嗯?何医生,我是不是太多话了?”

何苏叶笑起来,眸子里都荡漾着满满的笑意:“没有,没有,只是很同情你,可怜到没处发泄了,跑到医院来泄愤。”

她讪讪:“你说怎么办呢?现在能开药么?”

何苏叶摇摇头:“这个不太有把握,但是我可以给你几个食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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