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每一段路,都是一种领悟:陆小曼传(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5 18:4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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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冯远臣

出版社:现代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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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每一段路,都是一种领悟:陆小曼传

人生的每一段路,都是一种领悟:陆小曼传试读:

1. 名门望族的唯一

上海。深秋。

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齐刷刷地排列在道路两旁,像赤膊上阵的卫兵,又像缺衣少吃的苦力。高处的枝干无力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想要扒开雾霾,享受这秋日阳光的照耀。那最后的几片叶子挂在风中,奄奄一息地伤感着。

更多的梧桐叶选择了飘落,它们卷起枯黄的心事,铺满每一条大街小巷,仿佛要给大地预置一床哪怕是破旧的棉被,以便在严冬到来之前留下些许温暖。

黄浦江上渔船穿梭,码头上人力车夫挥汗如雨。错落有致的欧式楼房,古朴典雅的中式建筑,讲述着灰色墙砖体内的故事。连麻雀也是灰色的,它们湿漉漉地瑟缩在颤巍巍的电线上,强忍着黎明的冰冷和饥饿的折磨。

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大清帝国光绪二十九年九月的上海。

农历癸卯年,公历1903年。

此时的大清帝国,就像一棵摇摇欲坠的参天大树,山雨欲来风满楼,又像落日的余晖,再也无力抵达它想要照耀的远方。只需一点微弱的风吹草动,就会使这个衰败的政权土崩瓦解。仅仅过了九年,即1912年,宣统皇帝发布退位诏书,中华民国成立。

1903年农历九月十九日,上海南市区(现更名为黄浦区)孔家弄31弄2号,一位陆姓大户人家,一个女孩诞生了。她,就是后来被誉为一代才女名媛、芳华绝代的翻译家、文学家、画家陆小曼。

陆小曼出生在晚清这样一个乱世之秋。有人说,九月十九是观世音菩萨的出家之日,暗含吉祥,救苦救难,是普度众生的天象。这是否预示着陆小曼将来的人生道路就是一次艰难的修行?

真实的人生,不过是一场羁旅,一夜宿梦,抵达目的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经历过的沿途风景,是在斗转星移的时光年轮上,理解什么是一瞬,什么是永恒。

陆小曼的降临,给陆家添了无限的喜悦。

作为陆家排行第五的小曼,是陆家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尽管封建社会有重男轻女的恶习,但相当于今天独生子女的小曼,在陆氏家族中的分量和备受呵护的程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小曼母亲曾生育九个孩子,她的八个兄弟姊妹都先后在幼年和青年时早亡。这是陆家的不幸,也是小曼父母心头的痛。他们把这种痛转化为爱的源泉,并将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小曼的身上。

有人说陆小曼是仙子落草尘世,有人说她是龙女转世,还有人说她原本是天庭的一株仙草,只为还君一滴泪而奔下凡尘,就连父母给她取的名“眉”(别名小眉、小龙),也那么温婉细腻,楚楚动人。

小眉,也就是细眉,就像初生的柳叶一样嫩绿,有娇小玲珑、新月出境之意。而龙女的传说则更为神奇,龙女是神话中东海龙王的小女儿,观音菩萨身边的女童。传说龙女生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深得龙王的宠爱。冥冥中,是否暗示了小曼将来的爱情遭遇也如神话中龙女的爱情故事那样缠绵悱恻、凄婉迷离呢?

这些断章摘句、望文生义的猜测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小曼曾经来过。她带着陆氏家族的梦想和希望,带着前世今生的夙愿,带着已知和未知的命运,在滚滚红尘中,用她生命的绽放,展开了一幅民国时代女性的生活画卷,并将在历久弥新的时空长河中,带给现代人无尽的遐想和感叹。

从陆氏宗谱看,陆小曼的祖籍是常州樟村。樟村也就是现在的丁堰镇,是常州东郊的一个大村落。樟村陆氏共分十大支派,陆小曼属于其中的“北园村派”。

陆小曼的父亲陆定,因从小聪明好学,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甚得师长和族人的喜爱。

陆定早年留学日本,就读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是日本名相伊藤博文的得意弟子。在留学日本期间,就加入了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在民国初年袁世凯任大总统期间,曾被逮捕过。他先后在国民政府内任高官二十余年,同时也是中华储蓄银行的主要创办人之一,开启了中国银行史“零存整取”的先河。

陆小曼的祖父陆荣昌,字致和,排行老二。官至朝议大夫,钦加运同衔赏戴花翎。相当于现在的全国政协委员或国务院参事、调研员,仅有其名,而无实职。

咸丰年间,陆荣昌携一家老小从常州樟村迁往上海居住,在他去世后,“他的夫人刘氏及陆定等后人对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给予了许多支持。为此,1916年民国大总统黎元洪为荣昌公亲笔题写匾额‘饥溺为怀’,夫人刘氏也获‘本固枝荣’匾额”。

在陆氏宗谱中,陆荣昌是樟村陆氏“北园村派”第七十八世孙,由此可以追溯到战国时一世祖陆通。其间出现过许多有名的人物,如汉高祖刘邦的开国功臣陆贾,唐朝名相陆贽,宋朝大诗人陆游、爱国名臣陆秀夫等。公元1101年,其先祖时任常州晋陵县县令陆云光在苏东坡游历常州期间,因意气相投二人很快成为忘年交。彼此饮酒赋诗,唱和应答,传为佳话。

小曼的母亲吴曼华,也就是陆定的妻子,小名梅寿,也出身名门望族。她是常州白马三司徒中丞第吴耔禾之长女,上祖吴光悦,做过清代江西巡抚。吴曼华不仅多才多艺,而且古文功底深厚,又特别擅长工笔画。据说陆定在担任贝子贝勒学校的教师时,常常把这些王子王孙的文章作业带回家中,由吴曼华帮助批改。陆小曼嗜画以及在晚年取得的艺术成就,不能不说深受其母亲的影响和熏陶,而小曼名字中的“曼”,应是对母亲曼华的“曼”字的传承。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陆氏家族两千多年来在江南繁衍生息,经历过由盛而衰、由衰而盛、起起落落的风雨剥蚀,就连位于常州丁堰镇樟村的陆氏宗祠也未能幸免。

咸丰战乱时期,陆氏宗祠被毁,到同治年间始得重建,又逾百年,已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几于坍塌之危。2004年,幸得陆氏族人历经周折,齐心合力,才将陆氏宗祠修缮一新,恢复原貌。

陆氏宗祠仅是中国几千年来众多姓氏宗祠的一个缩影。它所恢复的不过是一个外形,而深藏于历史深处的沧桑与痛感,我们只能通过镜头叠加的追溯去感知,但这并非它全部的意义所在,因为在这个宗祠的分流之中,出现了我们故事的主人公——陆小曼。

是陆小曼的卓尔不凡、芳华绝代使陆氏宗祠重放光辉?还是博大厚重的宗祠背景使陆小曼的故事长盛不衰?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陆小曼或许不是谁的后代或先祖,陆小曼就是陆小曼,陆小曼属于她自己。正如《三国演义》开首调寄《临江仙》写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2. 女孩富养的魅力

童年是一幅画,童年是一只风筝,童年是天上的星星。童年梦里的摇篮,是摇篮里的梦。

它是小草发芽的清香,它是清泉石上流的澄澈,它是诗意绽放的懵懂和憧憬。

冰心说:“童年呵!是梦中的真,是真中的梦,回忆时含泪的微笑。”

陆小曼的幼年和童年到底是怎样度过的呢?“她是一个肌肤白皙、眉清目秀、机灵聪明的女孩。”六岁之前随母亲在上海居住并在一所幼儿园启蒙,“六岁(1909年)随母亲赴北平依父度日”。随即转入北平女子师范大学附属小学和北平女中。从小学到中学这一阶段的学习是在她十五岁以前(1918年)完成的。

陆小曼的幼年,在上海南市区(今黄浦区)孔家弄31弄2号度过,这里是她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江苏常州樟村只不过是她血缘关系上的故乡。

现在,那里仍有一栋三层楼的古式建筑。二楼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长方形房间,就是陆小曼幼年和童年的闺房。楼顶有晒台和储物间,房间东面有一排窗户,正对后面的天井。整个房间一天到晚都很安静。

据老人回忆,当年这条弄里居住的都是官商人家。男人们早出晚归,阔太太和大小姐守在家里,邻里之间亲睦祥和,充满上海人的精细和斯文。

在清朝的最末几年,陆小曼还能够上幼儿园,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据记载,当时上海开办的幼儿园比北京还多,但穷苦人家不会也不可能把孩子送进幼儿园,不单是经济上无法支撑,也没有那样的观念。有钱的大户人家,绝大多数认为把孩子送进幼儿园过集体生活是一种折磨,单独请个私塾先生来家里教,一方面可以学到知识,一方面娇惯着,做个跋扈的少爷和小姐不是更好吗?

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新派人家想法就新锐得多了。陆小曼的父亲早年留学日本,深知孩子的教育必须从小抓起,小曼的母亲也知书达理,夫妻俩自然容易达成共识。

就这样,小曼仰仗着父母的开明和他们超前的视野,开始了幼儿班集体式的读书习字生活。在那个年代,幼儿班不会教给孩子太复杂的东西,无非是简单的算术、图画和体操,有时也讲一些有趣的童话故事。

由此可以看出,陆小曼从小并非娇生惯养,而是娇生富养。一字之差,意义大不相同,陆定夫妇是决计要将小曼培养出男儿一般的才智和胆识的。他们看到了未来社会的发展和需求,将小曼作为陆氏未来的继承人加以期待,并有目的、有计划地对其进行训练和培育。

时光荏苒,一百多年前的幼儿班,我们无法复制它原来的模样,但看看今天的孩子,想想幼时的小曼,她的聪慧和伶俐、活泼与可爱,不是跃然纸上了吗?

在身边亲友的回忆中,小曼小时候很调皮,说话乖巧,声音甜润。五六岁时跟着母亲看完戏,回家后就嚷着要学唱戏。没办法,她父亲只好请了梨园的旦角师傅来教她唱,动作、神态和腔调还真像那么回事。师傅越发喜欢她,竟和陆定商议,要把小曼收进戏班子,好好培养,说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

陆定自然不会同意,说这是小孩子闹着玩儿的,不必当真。毕竟在当时,戏子的社会地位低下,小曼说到底是显宦千金,怎么可以走这条路?

1909年,六岁的陆小曼完成了她在上海的启蒙教育,随母亲起程前往北京,与父亲一起生活。

来到北京的小曼,对一切都那么陌生而好奇。她不知道这个帝王之都和上海有什么不同。她也不知道,比她还小三岁、哭鼻子尿床的爱新觉罗.溥仪刚刚登上了皇帝的宝座。她更不知道,父亲要把她送进怎样的学校,将来的学习成绩会怎样。

一切不必担心,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1907年3月8日,清政府正式颁布了《女子小学堂章程》和《女子师范学堂章程》,就连陶行知先生也认为“这是女子教育最可纪念的一天”。这标志着,女子和男子一样接受课堂教育,获得了官方认可。

1910年起,小曼进入北京女子师范大学附属小学学习,1912年升入北京女子中学,六年后的1918年转入北京圣心学堂读书,这一年,小曼十五岁。

常州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素有“三吴重镇”“八邑名都”之美誉。常州人有着江南水乡人的淳朴和睿智,他们喜欢吃、精于吃,懂得享受生活。

上海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精明。柳亚子于1930年完成的《民国上海市通志稿》手稿里讲道,明清时期上海人不但精明、自私,而且“性恶薄,藐视乡人,凡乡人与城中亲友往来,必受亏几分”云云。文中分析道,上海人这种性格的养成,主要是因为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饱受倭寇之苦和本地的地痞流氓强盗之祸,为了求得生存和发展,不得不采取某种方式来维护自身的利益。

北京人呢?因在天子脚下,实在、大气、包容,生活充满哲学与诗意的浪漫情怀。

陆小曼家族从祖籍江苏常州迁往上海,又从上海迁往北京。父母的性格特征、人情世故、好恶诉求,童年、少年时期的陆小曼无不耳濡目染。

陆小曼的性格,既有常州人的聪明智慧,又有上海人的机巧精明,同时兼具北京人的勇敢、率真和浪漫。她奢华的气派和孤高桀骜的性格,兼具慵懒的颓废,则是后天养成的。

但人的本性是天生的,陆小曼骨子里有着天生的自尊、虚荣及荣誉感,有着机巧的内秀与灵性和永不安于现状的渴求。

1913年10月,袁世凯操纵国会,进行总统大选,正位后,开始大肆搜捕国民党党员,一时血雨腥风,国会也随之解散。搜捕名册上,陆定正好榜上有名。当时只有十岁的陆小曼,提醒即将出门的父亲,叫他不要把证件随身带在身上,把证件摘下来藏在家里。

果不其然,军警来陆家搜查了。

军警盘问小曼有关父亲陆定的起居情况和一些生活细节,小曼镇定自若,谨慎回答,军警们很失望,悻悻地离开陆家。

而陆定在外接受盘查时,也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没有足够的证据,一场血光之灾就这样化解了。

汉刘向《说苑.反质》中说:“有机智必有机心。”小曼的机智,反映出她的随机应变能力、敏锐的洞察力,以及在紧急状况下灵活应对的能力。“机心”具有功利、巧诈、利用等含义,但对于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来说,机心是不存在的。

陆小曼本性的另一面是率真。机智是对敌人,率真则是对亲人和朋友。

直率、真诚的品质,注定了陆小曼的外向活泼,再加上优越的家庭环境、良好的教育,她性格中的浪漫自由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历的增多被慢慢唤醒。

进入圣心学堂时,十六岁的陆小曼身上,娇生富养的魅力已经成果斐然。3. 校园皇后

十六岁的花季,一生只开一次。

十六岁,是初上枝头的玫瑰,是含苞欲放的水仙,是尘世未开的睡莲。

如此美妙的时光,就这样款款地向你走来,在三月低伏的草丛间,在樱花盛开的曲径旁,在奇思妙想的帷幔中。

她打开一扇窗,通向繁星满天;她关闭一扇窗,藏起万水千山。

她迎晨露逆光而飞翔,含蕙兰绝世而凝香。

十六岁的陆小曼,她风生水起的一生就此拉开序幕。

胡适说:“她是旧北京一道不可不看的风景。”

她是挥金如土的才女,美艳冷傲的名媛,吞云吐雾的民国太太,痴情娇纵的绝代佳人。

圣心学堂,按照现在的话来讲,就是贵族学校。北京的圣心学堂,上海的中西女中、启明女中、圣玛利亚女中等学堂,都是民国时期的名媛学堂。

这类学堂,其实是西方一些国家的传教士创办的。

从19世纪中叶起,英国女传教士奥特绥趁“五口通商”开放之际,在宁波创办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女子学堂。

半个多世纪之后的民国初年,这些学堂已经成为民国豪门贵族子女的专用学堂。

比如,宋美龄三姐妹、南方名媛唐瑛就读于上海中西女中学堂;杜月笙的儿媳和李鸿章的曾外孙女张爱玲就读于圣玛利亚女中学堂;蒋介石的把兄张静江的孙女,上海大亨张啸林之女张佩俊、张佩杰姐妹就读于启明女中。

时任财政部赋税司司长的陆定则不惜重金,把他的唯一爱女陆小曼送进北京圣心学堂。在此期间,陆定还专门为她聘请了一位英国女教师教授英文。

教会学堂就是培养名媛的大本营。豪门显贵、名流巨贾纷纷将子女送入这里,就连一般的中产阶级,也不惜抛售家产变作学资,送子女入学。他们心里明白,这些后代一旦步入社会,将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社会资源。

一张社会关系的大网就这样潜移默化地编织着。

那年的陆小曼,一张白里透红的小圆脸,乌黑的刘海儿半遮前额,微翘的嘴角欲说还休,一对秋波衬着淡淡的柳叶眉,简洁文雅的校服难掩青春的曲线。走路时,那一阵香风,也会醉倒时光。

一个人在美丽的外表下,更需要丰富学识,培育素养,打造气质和提高技艺,正是因为有了圣心学堂艰苦而繁忙的学习,陆小曼才会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婀娜多姿。

她和其他同学一样,每天上双语课,一半是汉语,一半是英语或法语,还有体育、音乐、舞蹈、绘画等课程,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她学会了自己梳妆穿衣,铺叠床被,打扫卫生。

她喜欢看小人书、连环画,且特别喜爱看武侠小人书。还珠楼主的《蜀山剑侠传》一共有很多册,小曼一直带在身边,爱不释手,竟惹得她的母亲和表姐吴锦也跟着一起看,课余饭后,她们还会坐在一起探讨里面的人物,发表对人物的看法。

她学会了骑马、骑自行车、游泳、打网球。学校甚至规定,凡学不会骑自行车者,体育考试一律按不及格处理,以至下学期不能如期升级。

这样的课程和课外活动,在今天看来似乎不需要大惊小怪,然而在1918年到1920年间,是政局最为混乱的年代,国民大总统走马灯似的不停更换,五四运动爆发,南北和谈破裂,战火纷飞,灾难不断,很多人无家可归,更不要说读书求学。

五四运动爆发时,贵族子弟们也上街游行、捐款、演说,反对丧权辱国的《巴黎和约》,有些同学制作画卡、手帕,然后沿街叫卖,用以资助学生运动。

但圣心学堂内依旧安宁平静,陆小曼继续着她的学业,并在课余时间学习各种社交礼仪。她参加学校的各种聚会,排演话剧,学习音乐、舞蹈、绘画等多种技艺,并在同学之间模拟着交际技巧。

她是圣心学堂含苞待放、娇艳欲滴、青春无敌的美人,加之热衷交往互动,又心直口快,颇有任性刁蛮的公主味道,大家都称她为“校园皇后”。

陆小曼每一次出行或到剧院、公园玩耍时,都会前后簇拥着一大批人,或为她拎包,或为她拿外衣,男同学们时不时地献点小殷勤。

虽然她本人对此不屑一顾,毫不领情,但大家毫不介意,依然奉其若女神,加以追捧。这样的生活,俨然家庭般的娇宠,无疑加剧了她内心欲望的膨胀,以及对超现实浪漫主义情怀的极度追求。

几年的集体生活,也让陆小曼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生富养,逐渐适应了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校园生活,更重要的是,在圣心学堂期间,陆小曼获得了大量中外知识,特别是对英语和法语的熟练和精通,打开了她与世界接轨的窗口,也为她日后的外交生涯增添了有力的羽翼。

1920年以后,十八九岁的陆小曼已经成长为一名知识女性。她的机敏加才智,既有中国传统世袭家族的熏陶,又有新世界摩登时尚的追求;既有中国传统文化的根基,又有西方现代文明的晕染;既有沉鱼落雁的姿色,又有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进可以游刃于政治、社交、商业、娱乐界,退可以守成于深宅大院,或安享富贵逼人的阔太太生活。

但在圣心学堂的一切,不过是陆小曼走向社会的前奏曲。

陆小曼的家庭有高干,有知识分子,有钱、有权、有势,她就是那个年代的富二代。

富二代都有那么点任性,做事情往往不会计较后果。小曼也不例外。4. 一个名媛的诞生

有人说“女人因可爱而美丽,而不是因美丽而可爱”,倒不如说“女人因有才而美丽,而不是为美丽而美丽”。

陆小曼的美丽,除了外表,更体现在她的才华和智慧上。

再美的女人,容颜终将因岁月的流逝而逝去,而潜藏于内在的知识、技能,以及因此而生的优雅脱俗的气质将伴随终生,即使芳华尽褪,依然能绽放出绚丽夺目的光彩。

1920年,虚岁十八的陆小曼,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样子。经过紧张刻苦的学习,她的英语、法语水平已经可以与世界对话了。

文学、戏剧、绘画等方面也初露才华。“在学生时期,她便能诗善画,能写一手蝇头小楷,能唱歌能演戏”,这是与陆小曼有交往的友人对她的评价。

据说曾有位法国人到圣心学堂参观,看到一幅油画,非常惊讶,忙问这是何人所绘。

陪同的校方人员说,是陆小曼同学。

这位法国人在欣赏之余,当即支付两百法郎给校方,将油画买走。

此事引起了校内的强烈反响和社会的广泛关注,而这幅画仅仅是陆小曼的开山之作。

不仅如此,陆小曼的绝句,峭拔迤逦,清新婉转,颇得明清诗风的真传。她的文章又是那样婉约哀怨,如诉如泣,字里行间美得珠联璧合,风姿绰约。

同年,比陆小曼小一岁的林徽因,正随父亲林长民赴英求学,并于1920年的10月,与在伦敦经济学院求学的徐志摩初次相遇。等到林徽因1921年回国继续读书时,陆小曼已经在北平社交界崭露头角了。

有人说,林徽因顾盼生姿,矜持缄默,高山仰止,一生幸福平安。有人说,陆小曼因眉目传情,娇柔冷艳,才智双绝,晚年寂寞孤伶。

有人欣赏林徽因的理智和对命运恰到好处的掌控,有人赞叹陆小曼的热烈和对爱情的执着与坚韧。

这些既是有意义的探讨,也是无意义的置评。

只因为,这是一个新旧交替、潮流涌动的时代,谁也无法逃离现实。

在新文化运动的浪潮下,旧中国的妇女获得了极大的解放,特别是接受过西方思潮影响的知识女性,开始步入社会,参加各种活动,或从政、从军、从商,或走进学堂读书,或出国留学,等等。她们在婚姻上开始叛逆,反对包办和买卖婚姻,追求男女平等、自由恋爱。

刘海粟、李叔同、蔡元培等人提出对国民进行美术教育,甚至把话剧、西方音乐搬上舞台,学校还制作了很多学堂乐歌,供教师教学和学生演唱。

学校有美术课,陆小曼又有绘画基础,这成为她后来拜刘海粟为师的契机,其后,陆小曼的画技日益精进,终成一代画家。晚年的她更是对中国画造诣尤深,作品别具风味,圆熟清润,辽远苍茫。

1920年,陆小曼迎来了她人生转折的第一年,此后三年里,风光绚丽一直伴她左右。

北洋政府外交部的外交官顾维钧,要圣心学堂推选一位精通英文、法文的美女在校生,到外交部做兼职翻译和外事接待工作。

这份差事,学校选来选去,还是非陆小曼莫属。不知道是她在财政部的陆老爹和顾维钧同朝为官,彼此达成默契,还是两家祖上本是同乡之谊的原因。不过,明选或暗选,作为校花的陆小曼都当之无愧。

顾维钧,字少川(1888—1985),汉族,江苏省嘉定县(今上海市嘉定区)人。1922年,顾维钧接替上一任颜惠庆的外交总长职务,至1927年1月正式组阁任国务总理,不久辞职。后来他被誉为“民国第一外交家”。

虽然顾维钧在1920年还没有任外交总长,但还是很有实权的,陆小曼在外交部见习的三年中,一直得到他的照顾和关怀。

见习,和今天的大学生在外兼职差不多,一边学习一边工作,逐步适应社会,以便正式毕业后顺利进入工作状态。

这是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小曼这样的才女,必须经过生活的锻打,才能百炼成钢,这也是陆定夫妇愿意看到的结果。

而对于小曼,自然是怀揣惊喜和忐忑。一方面,她就要和社会实践相结合,检验自己的学业了;另一方面,对于自己是否能干好这份工作,她心里一片茫然。但后来的事实证明,陆小曼不但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而且干得相当出色,并以名媛的风采崭露头角。

陆小曼的外事工作包括:跟在外交主官身后,对外国使节或使团随行人员的接待、引导,简单的对话翻译工作,餐桌上的应酬,舞会上的交际应酬,等等。

这种环境里,眼里看到的都是高官、社会名流、学者或财团显贵,吃的是山珍海味、特色风情,喝的是名贵佳酿,住的是豪华套房。行则有人提包,动则有人拍照,就连如厕,也有人在外恭候。其前呼后拥、热闹喧哗之状,着实令人羡慕。尽管此时的中国四分五裂,战火不熄,但这些丝毫不影响达官显贵的奢靡腐化。

尽管陆小曼只是一个小角色,一个官场社交应酬的配角,但五光十色、豪华奢侈的生活场面,也奠定了她所憧憬的未来理想生活的基调。

现实生活中,谁不愿意被追捧、被簇拥,被仰视的目光折射出生命的绚丽?来自人性本能的虚荣、享乐与浮华的奢靡,彻底被激发出来,外交部这片高贵的土壤,让陆小曼的贵族习气逐渐生根发芽。

社交工作从来不会单调或者简单地重复。有些人一生也许只会遇见一次,有些事和场景也许会一闪而过,又有些人物的出场犹如昙花一现。穿梭于这样光怪陆离、患得患失的社交场所,永远新鲜而刺激,永远迷幻而缥缈。

三年来,陆小曼工作出色,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一次陆定也在场的社交活动中,顾维钧对另一位朋友说:“陆建三的面孔,一点也不聪明,可是他女儿陆小曼小姐却那样漂亮、聪明。”在顾维钧一褒一贬、调侃幽默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他对陆小曼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满意。

据说有一次,一位法国将军在检阅仪仗队时,发现仪仗队队列很不整齐,这位将军对旁边的陆小曼说,你们中国的练兵方法大概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吧?小曼机智地回答,没什么不同的方法,皆因您是世界上大名鼎鼎的英雄,这些队员见到您无比激动,难免心慌,所以动作无法整齐,他们是敬畏您啊!这样的回答,既避开了尴尬,也挽回了体面,又使法国将军在优越感得到满足的同时,愉快地付之一笑。

翻译,不是把对方的话完完整整地翻译过来这么简单。有时候,遇上那些蔑视华人的外国人出言不逊或有侮华言行时,小曼会巧妙应对或以牙还牙。

据陆小曼的侄子回忆,一次联谊宴会活动中,一些外国政要带来自己的孩子,和中国小孩一起高兴地玩着气球,这时,有个外国人为了自己取乐,很野蛮地用烟头把中国孩子的气球点爆,孩子们被吓哭了,而他们却若无其事地捧腹大笑。此时的小曼非常气愤,她用同样的方法去点爆了外国儿童的气球。

她从来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低眉隐忍的性格,她的正义感和爱国精神也为她赢得了更多的青睐者。5. 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月移午夜,又浸三更。

才过花池,又入酒林。

玉宇琼楼曼身姿,灯红酒绿展娇颜。

著名海派作家程乃姗,对名媛给出如下释义:“名媛,绝对讲究阶级讲究出身。她们既有血统纯正的族谱,更有全面的后天中西文化调理:她们都持有著名女子学校的文凭,家庭的名师中既有前朝的遗老遗少举人学士,也有举止优雅的英国或俄国没落贵族的夫人;她们讲英文,又读诗词;学跳舞,弹钢琴,又习京昆山水画;她们动可以飞车骑马打网球玩女子棒球甚至开飞机……静可以舞文弄墨弹琴练瑜伽……”

这个解释仿佛是给陆小曼量身定制的一般,但也是当时社会所公认的名媛标准。

陈定山旧著《春申旧闻》谈起当年上海的“交际名媛”写道:“上海名媛以交际著称者,自陆小曼、唐瑛始。继之者为周叔苹、陈皓明;周为邮票大王周今觉的女儿,陈则为驻德大使陈震青之爱女。其门阀高华,风度端凝,盖尤胜于唐、陆。自是厥后,乃有殷明珠、傅文豪,而交际花声价渐与明星同流。”

人们常说,性格决定命运,但后天的命运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性格,仿佛上天注定,又仿佛能自己改变。

在外交部实习的三年,让陆小曼成为当时炙手可热的名媛,也因此养成了奢华的习惯。

或许父亲陆定最初的愿望是为子女谋得一个较为体面的职业,让她从中得到锻炼,但后来发展的趋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发而不可收的陆小曼,即使用结婚的方式来加以约束,也不能阻止她追求所向往的生活。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也有人说,入土为安的爱情总比曝尸街头要好得多。

按民国婚姻法规定,女子结婚年龄不得低于十六岁。十九岁的陆小曼已经是大龄姑娘,谈婚论嫁自然是头等大事了,就算陆小曼本人不着急,她的父母亲大人也会暗自焦虑。

在陆小曼父母的眼里,小曼不但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更是他们的心头肉,为自己的爱女寻得一个好婆家、好丈夫是天经地义、义不容辞的责任。

按照几千年来封建传统的婚姻观,首要条件自然是门当户对,其次才是相貌人品。陆定身为财政部要员,财政部有钱,他也绝没有贫穷的道理,所以是官且富。他将来要找的乘龙快婿的家庭,自然不能比他的家庭“级别”低太多。

虽然陆家是书香门第,陆定是留学生,饱读诗书,通晓礼仪,小曼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但生逢乱世,想找到诗书礼仪之家结亲几乎不可能。在那个枪杆子里出政权、出强权的社会,光有学问也是不行的。

除此而外,就要看相貌和人品了。才子配佳人,英雄配美女,不是浪漫主义情怀,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追求。陆家的女婿一定得相貌堂堂,英俊潇洒。

那么,陆小曼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作为学生的陆小曼或作为初出茅庐的名媛陆小曼,此刻应该是非常清纯的。实习生式的外交生涯,在严格的家教管束之下,陆小曼的言谈举止和生活作风也是不敢出格的。陪酒也无非是应景而已,绝不是喝得酩酊大醉、妖娆毕现。陪跳舞,也无非是礼节性的参与,是一份工作,不但要陪得好跳得好,而且要不辱国格、不辱尊严。尽管那么多的达官显贵、风流才子想入非非,但也只是幻想而已,不会有实质性的动作,毕竟他老爹陆定在官场上也是有面子和威望的,谁敢轻易去动一动他的千金呢?

小曼在浪漫中幻想,在幻想中憧憬。她心目中,玉树临风的白马王子在哪里?

在有小桥流水的梦境中,他们挽袖而行;在迤逦婉转的江南小雨里,一柄油纸伞下,共叙缠绵;在杨柳拂面的西湖边,遥望星辰。他们或吟诗作画,或载歌载舞,或对弈,或谈笑,或追逐,儿女成群。

华灯初上的时刻,歌舞升平,香雾弥漫,一曲未终,一曲又起。海棠霓虹般迷醉,紫气飞升般逍遥。出入豪华宴会,穿梭于名流巨贾之间。聚光灯闪烁不停,欢呼声经久不息。

一切的遐想,都符合少女的心态。

但这是在民国,是在军阀混战的年代,想得太多反而无益。现实就是世俗,世俗是既定的、不能更改的人间烟火或冷暖。谁又能从出世到入世,一眼就看穿红尘呢?

陆小曼的婚姻,陆小曼的未来走向,她心爱的父母早已经为她操办好了。她只需要沿着父辈指引的道路,怀着好奇而忐忑的心情,懵懂地走下去。

陆小曼父母为女儿选中的白马王子,就是后来做到国民党陆军中将的王赓。

王赓,字受庆。1895年5月15日,出生于江苏省无锡县城内小河上的知府宅第,其父王甄如,共育六子三女,王赓是家里的长子。他的祖父名叫王谷生,是晚清浙江省湖州府正堂知府,祖上是书香门第,渊源深厚。

王氏家族相关资料记载:“王氏祖遗嘉乐堂,位于无锡东城门小河上小娄巷,宅大院深,大门六扇,朝南临河,三级台阶。大门前有照墙,东西开阔五十余尺,有前后门厅、小厅、大厅、楠木厅、主楼、仓厅、后花园、舍屋等九进。”

关于王赓的父亲王甄如从事过什么职业,没有记载。王甄如极有可能是依仗父亲的权势和余下的财富,过着公子哥儿的悠闲生活,但坐吃山空后,家道逐渐中落。

王赓少时静思好学,不喜玩耍。青年时期更是奋发图强,立志报国。关于他在留学美国期间的求学经历和基本情况,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图书馆,对其时的留学生传略记载在开头几行这样描述:王赓,中国陆军中将,1942年4月死于埃及开罗……(他)原本是官宦子弟,因家道衰落后发奋求学,在北京安定中学和清华留美学堂受到早期中国教育,因学业成绩非常突出,被选中以全部公费派到美国进一步接受教育,1911年,他先在密歇根大学读了一年,二年级进入哥伦比亚大学,三、四年级进入普林斯顿大学,读历史和政治系,1915年以名列第十四位(共一百一十六名文科生)的优异成绩毕业。此后,他受到美国西点军校的约谈,到那里接受美国陆军高等教育,毕业于1918年,是这一年一百四十个毕业生中的第十二名。

一个年仅二十三岁的中国帅哥,在20世纪初,能同时毕业于美国的普林斯顿大学和西点军校两所重量级的学府,在民国时期恐怕是绝无仅有的。

让王赓倍感荣幸的是,在西点军校,居然和后来当上美国总统的艾森豪威尔成为同班同学。他的母校西点军校对王赓做过这样的评价,“…He was a credit to West Point”,即“西点以他为荣”。

一米八几的身高,结实有力的肌肉,端正严肃的表情,威严笔挺的将军服,走起路来铿锵有声。他不苟言笑,沉于思考,一双犀利的眼睛,在敏锐地捕捉这个世界的影像。他休闲的时候,一袭长袍,慢摇蒲扇,一卷史书在手,俨然文弱书生。他走入军营,全副武装,雷厉风行,一腔热血沸腾,凛然而不可侵犯。

他熟读古今中外历史,通晓各国时事政治;他研读军事,理论上乘,实操过硬。于文,他满腹经纶,妙语成章;于武,他兵法娴熟,令行禁止。

他工作起来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用工作狂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除去工作时间外,几乎都是休息时才回一趟家。这是军人的素养,以大家为家。即使在家休息,他也不会放松精神,放纵肉体,仿佛军人的姿势永远不会放下,这给家庭的氛围笼罩上了一层严阵以待的庄重。

他不可消沉怠惰,因为他是西点骄子;他不可儿女情长,因为他要建功立业;他不可玩世不恭,因为他要为人师表。

这样高素质、高起点的复合型人才,要想找到一份理想的工作有什么难处呢?

王赓学成归国,随即进入北洋政府的陆军部供职,后又任巴黎和会中国代表团上校武官,兼外交部外文翻译,并于1918年12月1日随陆征祥率领的中国代表团参加巴黎和会,在此期间认识了梁启超,成为梁启超的学生。1918年秋,任航空局委员,1921年升为陆军上校。

良好的开头,使王赓小有成就,二十六岁当上上校,他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巴黎和会实际上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战胜国的帝国主义分赃会议。中国作为战胜国,不但没有索回被列强强占的土地主权,反而被英、美、法等国做主要送给日本。在全国民众共同抗议下,中国代表团终于没有在合约上签字。此时的梁启超也在为此事竞相奔走。

作为小小翻译官的王赓,见证了这一幕,认清了帝国主义列强的嘴脸,立志报国的愿望愈发强烈起来。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1922年。

这一年,既是王赓事业的转折点,也是个人婚姻家庭生活的起点。

古人有云,男子三十而立。二十七岁的王赓,老大不小的,也算是奔三的人了,成家已成为当务之急。

作为军人的王赓,可能更愿意遵循“治国、齐家、平天下”的历史古训。二十七岁才混到少校级别,也许并不是他满意的求职目标,就更别说“平天下”了。

父母早逝,他回国后刚参加工作不久,仍然是穷小子一个,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自己另一半提出高标准。长达八年的西式教育,让他更能体会民主、自由、恋爱的美好。他没有父母逼婚的压力,也没有媒妁之言、包办婚姻的焦虑。

他需要等待,需要观望,直到那个梦中的倩影出现。6. 这就是政治婚姻

1922年,北京的秋天,风轻云淡,天高气爽。这座古老的帝王之都,尽管城头不断变换大王旗,江山易色;尽管南方的孙中山总统府遭到炮击,各地工人罢工运动风起云涌,皖南遭遇百年罕见的水灾,但这丝毫不影响香山红叶的绽放,亭台楼阁的壮美,达官贵人的莺歌燕舞。

辽远的天空,明镜高悬,那些饥饿的人、忙碌的车,尽收眼底。有时候,它更像一个偌大的杂货铺,残破的民居院墙上偶尔也能看见几株花草,尚未掉尽落叶的干枝上仍有几片葱郁。那些苍翠欲滴的诗意,仿佛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在抵抗着时间的坍塌和命运的倾覆。

此刻的唐在礼和夫人沈友琴正在为两位才子佳人张罗婚姻大事。

唐在礼和陆小曼的父亲陆定一样,也是赴日留学生,曾经是袁世凯的心腹重臣,后官至陆军中将。同时,他也是陆小曼的寄父。

寄父母,也就是通常说的干爹干妈。古人迷信,认为子女和生父母如果八字不合,相互冲克,就会多病灾,不易养活,因此,生父母会从亲友中寻找与子女八字相合的夫妻,请他们做子女的干爹。当然,这种关系也讲究门当户对或志趣相投,好的寄父母视义子义女如同己出。陆定夫妇共生九子,八子早亡,唯小曼幸存,也许正是唐在礼夫妇冥冥之中护佑的结果。

干爹干妈给自己的义女做媒,可信度和含金量一定很高。

唐在礼夫妇要给陆小曼找的夫君正是王赓。当唐在礼夫妇把这桩婚事提到议事日程上来时,就连一向挑剔的陆小曼的母亲吴曼华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唐、陆两家是世家,同朝为官,一个有军权,一个有财权,旗鼓相当。王赓此时仅是一名少校,但家庭背景渊源深厚,且有留学经历,加之高大英俊、文武全才,前途不可限量。

其实,在陆定夫妇的心中也许还潜藏着另一番考虑。乱世之秋,枪杆子第一。王赓虽然目前职位低微,但他绝对是一只潜力股,就连唐在礼都很赏识他,愿意为他做媒。在军阀混战的时代,军事人才炙手可热,军阀之间彼此争夺人力资源,甚至是不惜血本的。

陆定虽然也是高官,但毕竟是文官,家族成员里也没有人做过武官。要保持一份庞大的家业不被分割,且要长期维持繁荣的景象,没有武力的支撑是不可能的,而王赓正是他们心目中理想的人选。更何况,陆小曼是陆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位掌上明珠,更需要得到有力的保护,才不至于使他们在百年之后还有放心不下的遗憾。

那么王赓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英雄爱美人,自古亦然。作为北平社交界一枝花的陆小曼,追求者不说络绎不绝,至少也是纷至沓来。只要能够和陆小曼结合,就是胜利,更何况能攀上陆、唐这样的大家族作为靠山,对今后的人生之路无疑是锦上添花。

一场婚姻与政治、经济的联手,正在慢慢合围。

陆小曼是这场婚姻的羊羔和祭品,她无法表达自己的想法。她也许听到干爹干妈在和父母商议自己的婚姻大事,但她不能插嘴,不能提出异议和质疑,甚至打听对方的基本情况也是多余的,因为她有如此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如此骄人的干爹干妈,他们总不至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吧?因此,她只需要安静地等待、愉快地接受就够了。

人生的路虽然很长,但关键的只有几步。就是这关键的几步,也不是她陆小曼自己走的,她是被亲情和旧的婚姻制度抬着走的。

一切的相互了解和认识,一切的相互交流和适应都是多余。

陆小曼和王赓在干爹干妈的撮合下,从订婚到结婚,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1922年10月10日,是个大喜的日子。北平金鱼胡同,海军联欢社,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闻名京城的社交名媛陆小曼和军界英才王赓在此举行了盛大隆重的婚礼。

没有故事的婚礼,场面再大,也不会被人记住或传颂。有故事的人,婚礼场面再小,也会被人津津乐道,更何况陆小曼和王赓的婚礼场面既宏大,又有故事。

据说,当天出席婚礼的中外贵宾有几百人,伴娘有九位并有英国小姐数位,因好奇观礼的人达数千之众。这九位伴娘里就有曹汝霖的女儿、章宗祥的女儿、叶恭绰的女儿、赵椿年的女儿。这几位宝贝的爹都是从清朝末年过渡到袁世凯的北洋政府的旧臣,没有她老爹陆定和她干爹唐在礼的面子恐怕是请不动的,毕竟这几个前辈都是同朝为官的铁哥们儿。

豪华庞大的婚礼必然需要巨额的费用开支。这一切自然都是陆家负责安排的,就连伴娘和服务生的衣服也是陆家定制的。显然,王赓的家庭由于父母早逝,家道中落,已无力支撑这样辉煌的场面了,他就像一个吃闲饭的小子,只需要按照事先安排的程序,完成一个庄严神圣的仪式就够了。

这样看来,新郎王赓捡了个大便宜,不但抱得美人归,而且连彩礼和婚礼的费用都不用管,与其说是陆小曼嫁给了王赓,倒不如说是王赓入赘陆家。

人潮涌动、欢声笑语的海军联欢社,几乎无法容纳下这样的惊艳,这样的时光流转。它记载了特定历史条件下,幸福与甜蜜的一瞬,荣耀与辉煌的一瞬。

这对新人在接受众多美好祝福的同时,也遭受着接受过西方教育的新兴知识分子群体的疑虑,理由很简单,这场婚礼从开始到结束,都是父母包办,而且从时间上讲还不足一个月。

这对新人都接受过西方教育,但他们仍然没有机会和时间来品尝爱情的滋味。彼此的志趣、追求和性格习惯,相互都不了解,甚至是一片空白,两人走到一起后,是福是祸、是苦是甜无法预测。相爱一生的概率究竟有多大,谁能说得清楚?

陆小曼和王赓婚姻的盒子里并没预存幸福,婚后的透支,必然消耗预设的假象。反倒是父母,仿佛仍然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因为他们完成了一项惊天动地的“事业”,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有人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问题是,这个坟墓里从来就没有存放过爱情,那么,这个坟墓也必然是空的。空坟墓,要么双双走进去,要么都不走进去,如果只有一个人走进去,不是煎熬就是疯狂。

陆小曼有令人羡慕的婚礼,但这并不代表婚姻幸福,因为这种幸福的场面不是她自己创造的,而是父母给予的。当她缘木求鱼般地索取爱情时,必然带来一场空前失落。7. 王太太的空虚与寂寞

一场豪华的婚礼,断了多少公子王孙的念想。“王太太”这个称呼,是由少女转换为“他人妇”的标志。

有人说,女人有两个版本∶一个是精装本,一个是平装本。精装本是给别人看的,平装本是给家人和丈夫看的。

精装本的王太太,需要继续保持名媛风采:打牌、听戏、跳舞、吃饭、聊天;穿时髦的衣服,买名贵的化妆品,出入坐车、乘轿;仆人伺候着,丈夫呵护着。她不能忘了舞池中那些绚丽的灯光、妙曼的音乐、弥漫的咖啡香气,以及那些倾慕的奉承和点头哈腰的迎合。她需要得到完全的尊重,像女皇,高高在上,颐指气使。任何一点有违心意的举动和场景,都有可能使她产生幽怨或长时间的压抑。矜持和高傲,使她不能放下架子,用普通人的生活标准来调和内心的缺失。是的,她必须这样做,因为她才二十岁,她仍未脱离少女般的浪漫气息。

平装本的王太太,首先是要做一名妻子。妻子要遵守三从四德,妻子要守妇道,她必须时刻以丈夫为中心,以家庭为核心,以子女为重心。她需要操持家务,侍奉公婆,相夫教子,接人待物,一切都要精打细算。

所有的一切,陆小曼都需要重新学习,慢慢适应,但是,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从昔日的闺房中走出来,还没有把公主的浪漫和天真从飞翔的云彩上降落到人间,降落到现实的每一个可操作的细节中来。

1923年,新婚一年后的王赓,已经是交通部护路军的副司令了,并于同年晋升为陆军少将。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没有一点上进心和刻苦耐劳、持之以恒的精神,不可能得到升迁。或许陆小曼对此不以为然,但这正是她父母希望看到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婿如日中天、飞速发展、光耀门庭?谁不喜欢这样一位意气风发、忘我工作、奋发有为的青年将军?王赓既是军界的“明日之星”,也是陆氏家族的“希望之星”。

这样的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工作狂,严谨、刻板、不苟言笑,做事雷厉风行,令行禁止。身为少将,他手下的将领和士兵都在看着他,期待着他。作为一名留学多年、有进步思想的热血青年,王赓需以国家为念,以民族大义为念。儿女情长不是不要,而是在适当的时间和地点。潇洒和浪漫不是不要,而是要看周围的环境和氛围。休息不是不要,这需要等到法定的安排和上级的批示。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元帅的将军不是好将军。如果说王赓有野心的话,那么,在中华民族危难关头,这样的野心正当其时。王赓后来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再一次证明了他抵御外辱、保家卫国的民族精神。

有了这样一位军人的丈夫,小曼的寂寞与孤独成为一种必然。

她的闺怨如墙头的小草,一天一天在寂寞地生长,她仿佛深陷泥潭,急切地期待有一只手将她拉出,并用温暖的双臂拥在胸前。

她每天做着孑然孤单的噩梦,醒来早已泪水涟涟。她想做一只小花猫,弓腰缩背地躺在爱人的怀里。她想要絮语,想在流星雨下相拥而眠……

花儿,寂寞无主开。

这样守着空房不是个办法。她需要走出去,她要交流,要释放,要领略。

打牌,是上流社会贵妇人的娱乐方式之一,美其名曰娱乐,其实也就是一种赌博。打大打小不要紧,要紧的是志趣相投,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既可以联络感情又可以加深了解,还可以在牌以外促成很多意想不到的生意。

小曼似乎对打牌不太热衷,但身为太太,一旦有约,不参加仿佛说不过去。比如,她的干妈、舅妈就经常约她出去打牌。碍于面子,陆小曼只能违心地去参加她们的活动,回到家里又生抱怨。在日记中,她写道:“赌——真是害人!摩摩,我希望我们将来一定不赌。我同你的生活必须要同人两样的,那些俗事我们绝不要加入。知亲打几圈牌是免不了的,牌九可千万不要来。”(1926年3月3日)

一位知识女性,和一群不学无术的贵妇人在一起玩儿,自然不会情投意合,所以小曼有时就静下心来学习画画,练习法语、英语,并不时请一些画家、翻译家来指导自己。

听戏也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娱乐活动。秦腔、徽调、汉调、京剧,这些剧种都有上演。到了1921年,京剧逐渐盛大登场,领袖人物是梅兰芳。他当时只有二十七岁,却如日中天。流行的曲目也非常多,如《三国》《水浒》《黛玉葬花》《天女散花》等,有折子戏,也有连台戏。

陆小曼似乎更喜欢昆曲。除了看戏,她还能自编自演。

白天看完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自然有人安排吃喝。如果有男士陪同,当然就不用女士埋单了,如后来的胡适等社会名流,也以能邀请到陆小曼一起听戏、吃饭为荣。这是非正规性质的宴请,一般不太讲究。既正规又讲究的吃饭就是陪外国客人。当时的六国饭店、北京饭店就是专门接待外国贵宾的饭店,陆小曼会不定期地收到这类邀请函。

有头牌名媛参加的宴会,自然蓬荜生辉,客人高兴,主人荣幸,这是一种风气,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请不到名媛作陪,岂不是面子丢尽而又大煞风景。不过,陆小曼的陪同和别的名媛不同,因为她懂英法两国语言,更主要的恐怕还是兼做翻译,毕竟那时候懂外文的人不多。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小曼在后来的日记中也有记载,好像对这类宴请也很反感,虽勉为其难,还是要参加的。

跳舞自不必说,陆小曼很热衷。北京的夜场舞会通常是通宵达旦的。曼妙的身姿、娴熟的舞步、顾盼生辉的眼神,如果舞池中见不到陆小曼的身影,整场舞会也会逊色。不要说能和她跳一曲是一种荣幸,就是花钱买票亲自去目睹一番也是一件幸事。“就是中外女宾,好像看了陆小曼也目眩神迷,欲与一言以为快”,就更别说男宾了。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手握大把的青春,激情与热力无限。如此周而复始地过,仿佛也能养成一种生活习惯,尽管有时感到矛盾和抗拒,可是不这样生活,又有什么别的好玩呢?

王赓每周按时回家一次。如果有更长的假期则另当别论。这一天,陆小曼是属于王赓的。该推掉的邀请一定得推掉,推不掉的如果硬要前往,发生争执也就无法避免了。

更要命的是,王赓回到家中,很少说话,他用沉默的宁静来换取休闲的愉悦。床笫之欢是短暂的,更长的时间需要更多的话题来支撑。

当王赓板着面孔,一言不发时,陆小曼看着他严谨的脸色,仿佛自己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不时在自检中生出一丝丝恐惧。那恐惧,使她想立刻逃离,逃离这个家。其实,王赓心里什么也没想,他是爱陆小曼的,只是军人的习惯养成了这种性格。

对陆小曼日常的交际应酬,王赓虽然不反对,但是担忧和顾虑总是有的。

但他的劝告对陆小曼无效,如果被说得厌烦了,陆小曼对王赓最有效的回应应该是这样的:“那你就别去上班了,整天陪着我好吗?”王赓必然无言以对。

这种拉锯式的热战或冷战必然使势态升级,各自的怨恨像慢性毒药一样在身体里潜伏下来,一旦病情加重,医治起来也就难了。

女人自有她的苦衷。你整天不在家陪伴也就罢了,但你不该干涉我的生活自由;你不关心体贴我也就罢了,人家出去散散心、交交友,你还横加干涉,这日子到底该怎么过?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不但不温存呵护,还老板着个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吗?凭我的相貌,难道找不到比你王赓强十倍的如意郎君?

王赓自知理亏,自己忙于事业,无暇顾及娇妻的感受。也罢,迁就就迁就吧,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就万事大吉了。新生活,各顾各。

这不过是些肚皮官司,上不得台面,也无法向外人倾诉。日积月累,小曼心里早就苦不堪言,即使在父母面前也不能说出。

感情就像蜡,有越浇越厚的,也有越燃越薄的。

经常出入社交场合的陆小曼虽然楚楚动人,举止得体,温婉柔媚,但她心里非常明白,这是自己在强装欢笑。

在后来的《爱眉小札.序》中,陆小曼有一段自述:“婚后一年多(我)才稍懂人事,明白两性的结合不是可以随便听凭安排的,在性情与思想上不能相谋而勉强结合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一件事。当时因为家庭间不能得着安慰,我就改变了常态,埋没了自己的意志,葬身在热闹生活中去忘记我内心的痛苦。又因为我骄慢的天性不允许我吐露真情,于是直着脖子在人面前唱戏似的唱着,绝对不肯让一个人知道我是一个失意者,是一个不快乐的人。”

家庭,是一个不能讲理的地方,只有强势和弱势之分,没有谁对谁错。他们沿着各自的生活轨迹,艰难地前行。

陆小曼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女人,也非一般意义上的贵族太太。温水煮青蛙的日子太难熬了,她需要独立,需要自由,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爱。8. 文坛新月

弹指一挥间,1924年的春天到来了。

这一年是陆小曼的婚姻和命运发生转折的关键性一年。面临这种转折的,不只她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同样处在矛盾而复杂的情感之中不能自拔。这个人就是一代情圣,大诗人徐志摩。

徐志摩(1897—1931),祖籍浙江省海宁市硖石镇。原名徐章垿,字槱森,又小字幼申。笔名太多,有南湖、诗哲、海谷、大兵、云中鹤、删我、心手、黄狗、谔谔等。现代诗人、散文家。因小时候有一个和尚叫志恢,摸过他的头,预言“此人将来必成大器”,其父望其早日成才,故在他1918年去美国留学前,为他更名为“志摩”,“志”含和尚法名“志恢”里的“志”。也有人说“摩”喻指唐代诗人王维,王维字“摩诘”,志摩,寓意成为像王维一样的大诗人。

其父徐申如,清末民初实业家。徐氏祖上世代经商,独资经营徐裕丰酱园。1897年,合股创办硖石“裕通钱庄”,后又开设人和绸布号,成为远近闻名的硖石首富。

徐志摩是徐家的独子、大少爷,公子哥儿一名。亲戚中,沈钧儒是他的表叔,金庸是他的姑表弟,琼瑶是他的表外甥女。

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相识,还得从印度诗人泰戈尔访华和新月社说起。“新月社”成立于1923年,是“五四”以来最大的以探索新诗理论与新诗创作为主的文学社团。主要成员有徐志摩、胡适、梁实秋、闻一多,还有余上沅、丁西林、陈西滢、林徽因、张君劢等。

这是一批有梦的青年,绝大多数都有留学英美的经历,彼此志趣相投,热衷文学,意欲在文学和艺术上开辟一条新路。“新月社”的办公地址在当时的松树胡同七号一座花园的一栋平房里,聚会时热闹非凡,平时又十分冷清,除了徐志摩还是徐志摩。徐志摩经常在这里吃饭、看书、写字、会客、睡觉。尽管这个团队人数众多,但真正能够撑起一片天的只有徐志摩一个人,他几乎就是“新月社”的代名词。

另一个重要人物是胡适。胡适,著名学者、诗人,原名嗣穈,学名洪骍,字希疆,后改名胡适,字适之。安徽徽州绩溪人,以倡导白话文,领导新文化运动著闻于世。胡适和徐志摩都是梁启超的学生,是正宗的同门师兄弟,当然,也包括陆小曼的丈夫王赓。王赓在后来的师生交往中,认识了胡适、徐志摩并与二人成为好朋友。

胡适和徐志摩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好,徐志摩和陆小曼的结识,也源于他的引荐,他后来极力撮合他们的婚事,成为他们的结婚介绍人。

梁实秋和闻一多都是20世纪上半叶的文坛大家,由于与本书无关,在此就不必赘述。但另一位女性则不得不提,她就是林徽因。

林徽因(1904—1955),生于浙江杭州,原名林徽音。中国著名建筑师、诗人、作家。代表作《你是人间四月天》《莲灯》《九十九度中》等,曾经参与人民英雄纪念碑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深化方案的设计工作,更因与徐志摩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而引人注目。

1920年,林长民携爱女林徽因赴英讲学期间,与当时在英国留学的徐志摩他乡遇故知,彼此交谈甚为投机,来往密切。这种关系说来似乎有些复杂,林长民既是徐志摩的师长,也是良友,两人更像是一对好兄弟。

徐志摩当时有妻子有家室,却昏了头一般热烈追求林长民的女儿林徽因。年仅十六岁、青春烂漫的林徽因曾经有过动摇,却因为无法忍受自己对徐志摩妻子张幼仪的伤害抽身而退,跟随父亲不辞而别,回到中国。

其后,徐志摩与张幼仪离婚,又听说林徽因与老师梁启超的儿子梁思成定下婚约,于是放弃学业匆匆回国,不顾老师梁启超的劝阻,继续追求林徽因。

在林徽因的眼里,徐志摩只是她的好朋友、好兄长而已,她不忍伤害他,但也绝不会接受他。因为兴趣爱好,她也成为新月社的成员,经常参加各种活动,聊一聊相关感兴趣的事情。

总体说来新月社是徐志摩、胡适等人发起成立的一个新文化运动沙龙,也可以叫“名流俱乐部”或“海归俱乐部”。这里精英荟萃,群星闪耀,正如一轮新月,拱照大地。

泰戈尔来华讲学,名义上是梁启超主办的“讲学社”出面邀请的,实际上是徐志摩暗中恳请他的恩师出面发邀请函,由新月社具体策划组织承办,以徐志摩、胡适、林徽因等为首的新月社同人成为这次陪同接待的主角。

如此文坛盛典,这有陆小曼的什么事呢?名媛对社会公益事业的推动有责任和义务。不过,陆小曼这次并不是主角,她的工作是在5月8日这一天,在北京协和医院大礼堂门口,为泰戈尔庆祝六十四岁生日时,负责宣传、发放演出的说明书册子。

据一位叫赵森的人回忆:“在礼堂的外部,就数小曼一人最忙,进来一位递上一册说明书,同时收回一元大洋。看她手忙脚乱的情形,看她那瘦弱的身躯、苗条的腰肢,眉目若画,梳着一丝不乱的时式头——彼时尚未剪发——斜插着一枝鲜红的花,美艳的体态,轻柔的喉咙,满面春风地招待来宾,那一种风雅宜人的样子,真无怪乎被称为第一美人。”因胡适与陆小曼较早之前就认识,经介绍,徐志摩就这样和陆小曼初次相识了。

盛会开始了。礼堂内座无虚席,灯光由强变暗,帷幕徐徐拉开。

朦胧中,一位婀娜少女的背影投射在舞台中央。幕墙上一轮弯月挂在星空,那流光,仿佛天外来客,簌簌坠入江河。远山黛绿,重峦叠嶂中释放出青草的气息。当聚光灯由暗变亮时,那位少女缓缓转过身来,清晰的轮廓立即映入观众的眼帘。只见她长发披肩,身着印度古典服装,慢舒双臂,凝目痴望,似奔月之状,又如虔诚膜拜。两波深潭,凝聚着所有的光辉;樱桃小嘴,羞展春日柔媚。裙底万顷波涛,云遮雾障。她,就是林徽因。

这开幕的造型,就是“新月”的徽章和标志,也是对泰戈尔《新月集》意境的再现。接下来,要演出的正是泰戈尔的戏剧《齐德拉》,公主齐德拉由林徽因扮演,徐志摩则饰演爱神。他们真实地再现了剧中齐德拉与爱神之间难以言状的感情纠葛和千丝万缕的幽怨情结,而剧中的预言性结局,正是徐志摩与林徽因两人的现实写照。

在台下某个角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直在默默地欣赏、静候,她无端的思绪融入了这巨大而震撼的场面,为林徽因的美貌和优雅柔美的气质发自内心地折服,也被剧中人物的命运深深地吸引。

她万万没有想到,剧中那位男主角将会成为她生命中的爱神,并走向曲折波澜的一生;她也不会知道,这之后的金秋八月,当再次和这位天才诗人徐志摩相遇时,那爱的火山就会立刻爆发出惊世骇俗的光焰。

自泰戈尔4月12日从上海登陆中国,到泰戈尔5月20日离开北京到太原,转道日本,一直都是徐志摩担任翻译,并一路张罗,热情接待,无微不至。无疑,泰戈尔在中国的生日晚会是这次活动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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