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清单(总销量突破100万册的情感治愈小说)(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6 06:2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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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国]洛里•斯皮尔曼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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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清单(总销量突破100万册的情感治愈小说)

生命清单(总销量突破100万册的情感治愈小说)试读:

Chapter 1 葬礼午宴让我搞砸了

餐厅里传出隐隐的嗡鸣声,顺着胡桃木楼梯袭来,久久回荡。我用颤抖的双手,将门锁在身后。我的世界一片死寂。我把头靠在门上,深吸一口气。房间仍然弥漫着她的味道——“哈德良之水”和羊奶皂。我爬上她的铁床,只听得咯吱作响,这咯吱声与花园里叮当的钟琴声像她告诉我她爱我的温柔耳语一样,给我一种安全感。她和爸爸一起睡在这张床上时,我常常跑来,说自己肚子痛,或是抱怨床下有怪物。妈妈每次都拉住我,抱着我,轻轻抚摸我的头发,在我耳边悄声说:“会有另一片天空的,我的宝贝,要耐心等待。”等第二天醒来,我总会见到缕缕阳光,如琥珀色的缎带,洒在我的蕾丝窗帘上。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个奇迹。

我踢掉新买的黑色高跟鞋,轻轻蹭着双脚,如释重负地倒在床上,靠在鹅黄色佩斯利印花枕头上。我决定留下这张床。不管还有谁想要,它都是属于我的。除此之外,我一定还会想念这座漂亮的褐色砂石古旧建筑。“她和你外婆一样结实。”妈妈总是这么评价这个家。但对我来说,任何房屋,任何人都不像我的妈妈、外婆的女儿——伊丽莎白·博林格那样令我踏实。

这时,我想到一件事。我擦掉眼泪,从床上跳起来。她把它藏在这里了,我知道她一定会这样做。可到底藏在哪儿了呢?我猛然打开衣柜的门,在时髦套装和连衣裙后摸索。我一拉架子上的真丝上衣,它们像剧院大幕一样拉开了。就是这里,它静静地躺在鞋架中,像婴儿躺在摇篮里一样。过去的四个月里,这瓶克鲁格香槟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她的衣柜中。

当我握住酒瓶时,心里一下子充满了负罪感。香槟是妈妈的,不是我的。第一次就医回家的途中,妈妈奢侈地买了这瓶高级香槟。一到家她就把它藏了起来,以免和楼下那些普通酒弄混。这可是瓶象征着希望的香槟,她这样为自己的奢侈找借口。在每个疗程结束,她得到健康单时,我们就会打开这瓶香槟,庆祝生命之奇迹。

我用指尖划过银色箔片,紧咬嘴唇。我不能喝这瓶香槟,它是用来庆祝的,而不是给像我这样脆弱到无法撑过葬礼当天午宴的伤心女儿的。

这时,我突然发现,在香槟和一双小山羊皮拖鞋之间好像塞着什么东西。我伸出手,拿到了一本细长的红色笔记本——应该是本日记——上面绑着一条褪了色的黄色丝带。皮质封面脆生生的,有些风化。在一张心形的礼物标签上写着:“致布雷特:当你觉得自己足够强大时,再来看这本日记。今天,亲爱的,为我们两人举杯。我们曾是多好的二人组啊!爱你的妈妈。”

我用指尖划过她的字迹,谁也想不到她这样一个美人,写出来的字竟然如此歪歪扭扭。我感到喉咙一阵干痛。虽然妈妈曾保证给我一个美好的人生,但她知道,总有一天,我需要他人的帮助。她为今天的我留下了她的香槟,为以后的我留下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留下了她内心的思索。

可我已经等不及了。我盯着日记本,恨不得马上阅读她的文字,只看一眼就好。当我拉开那条黄色丝带时,妈妈的形象浮现在我眼前。她摇着头,温柔地责备我的急躁。我扫了一眼字条,上面写着让我等自己更强大再看,我徘徊在妈妈的心愿和自我欲望之间左右为难。最后,我还是将日记本放到了一边。“为了你,我会等的。”我低声说着,在封皮上轻轻吻了一下。

胸腔里传出一阵呻吟,划破了寂静。我急忙捂住嘴巴,不让声音传出来,但已经太迟了。我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因为思念妈妈,我感觉到了疼痛的存在。失去她,我如何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在扮演女儿这个角色上已经入戏太深了。

我抓起那瓶香槟,把它放在膝盖之间,拔开软木塞。酒从瓶子里喷涌而出,打翻了妈妈床头柜上的康泉片剂瓶。哦!她的抗呕吐剂!我趔趔趄趄来到床边,把三角形药片一颗颗捡起来放在手心,眼前再次浮现第一次给妈妈拿药的情景。那时,她刚刚做完第一次化疗。为了我,她总是扮演勇敢者。“我挺好的,真的。痛经比这难受多了。”

但那天晚上,呕吐如海啸般向她袭去。她吞掉了我给她的白色药片,后来又要了一片。我陪她躺在床上,药片仁慈地起了作用后,她才慢慢进入梦乡。就是在这张床上,我躺在她身旁,抱着她,轻抚她的头发,像她无数次对我做的那样。然而我陷入深深的绝望。我闭上眼睛,祈求上帝治好我的妈妈。

可上帝没听我的。

我把手里的药片倒回塑料药瓶,盖上盖子,放在床头柜边,这样她很容易就可以拿到。可是……不,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再也不用吃一片药了。我需要那瓶香槟。“敬你一杯,妈妈。”我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做你的女儿,我感到非常骄傲。你知道的,对吗?”

很快,我就感觉天旋地转,但好在疼痛有所缓解。我把香槟放在地上,拉起鸭绒被盖在身上。清凉的被子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我明白,远离楼下的那群陌生人躺在这里,显得很颓废,但还是让我在被子里深埋一会儿吧。在下楼前,再多享受片刻宁静,多一分钟就好……* * *

巨大的敲门声将我从恍惚中惊醒。我坐起身,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儿……该死,葬礼午宴!我跳下床,冲向门口,却被地上的香槟瓶子绊倒了。“哎哟!可恶!”“你还好吗,布雷特?”嫂子凯瑟琳在门口问我。还没等我回答,她就气喘吁吁地冲进屋,蹲在湿漉漉的地毯前,捡起了瓶子。“天哪!你打翻了一瓶1995年的罗曼尼钻石?”“我喝掉不少了。”我扑通一声坐在她旁边,用裙子的花边擦着这块东方地毯。“我的天!布雷特,这瓶酒要七百多美元呢。”“哦,嗯。”我吃力地站起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手表,可上面的数字一片模糊。“几点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色亚麻布裙子,说:“快两点了,已经上饭了。”她帮我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面。虽然我比她高了五英寸之多,可她仍然让我感觉自己像个邋邋遢遢的小孩。我甚至觉得她会舔舔手指,为我整理额前的乱发。“你看起来很憔悴,布雷特。”她一边说一边帮我把珍珠项链拉正,“妈妈肯定会对你说,虽然你很伤心,但你必须照顾好自己。”

才不是那样呢。妈妈会告诉我我看起来很漂亮,即便妆哭花了也同样漂亮。她会说湿漉漉的头发会让长长的赤褐色波浪更漂亮,不会说我的头发像乱糟糟的鸡窝。她会说我红肿的眼睛像诗人的棕色眼睛一样深情。

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于是背过身去。妈妈走了之后,谁还能给我自信?我弯腰去捡那个空瓶子,可地面摇摇晃晃的,我没办法捡到它。哦,天哪!我是在旋风中心的一只帆船上吗!我抓住床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等待暴风雨的平息。凯瑟琳转过头,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轻轻敲着自己的下嘴唇,看着我。“听着,亲爱的,待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端一盘吃的上来。”

别动个屁啊!这可是妈妈的午宴,我得下楼去。但是天旋地转,而且找不到鞋子了。我转着圈。我在找什么来着?光着脚摇摇晃晃来到门口,我才想起来:“好吧,鞋子。不管你们在哪儿,最好赶紧出来。”我蹲下向床底下摸索。

凯瑟琳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起来。“布雷特,别这样。你喝醉了。你还是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躺一会儿吧,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了。”“不!”我甩开她的手,“我不能错过今天。”“你可以的,你妈妈不想让你……”“啊,找到了。”我抓着我新买的黑色高跟鞋,想把脚塞进去。天哪,我的脚一小时就长了两个码!我顾不得脚丫子一半鞋里一半鞋外,竭尽全力来到走廊。尽管我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还是像一颗弹球一样从这边的墙撞到那边的墙。我听到凯瑟琳在身后叫着,声音很严厉,但还是听得出她压低了音量,在咬牙切齿地说:“布雷特!现在就给我停下来!”

如果她认为我会错过妈妈的葬礼午宴,那她简直是疯了。我还要向妈妈致敬呢。我美丽的、亲爱的妈妈……

我已经走上楼梯了,依然使劲把肿胀的脚往这双芭比娃娃的高跟鞋里塞。下到楼梯一半的时候,我扭到了脚踝。“哦!”

顷刻间,满屋子来向我妈妈致敬的客人都将目光投向我。女人们惊讶地用手捂着嘴,男人们喘着粗气冲过来接我。

我瘫倒在大厅上,黑色的裙子已经掀到了大腿根,还丢了一只鞋子。* * *

碗碟相撞的叮当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擦掉嘴边的口水,坐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我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环顾四周,原来我在妈妈的房间。很好,她会帮我拿一片阿司匹林过来。可起居室里人影憧憧,工人们进进出出,正把瓶瓶罐罐打包装进棕色的塑料箱子里。发生什么事了?猛然间,我像被棒球棍打了一下,差点叫出声来。我捂紧嘴巴,所有的疼痛、苦闷和悲伤再次袭来。

有人告诉我,和癌症的抗争是长痛不如短痛,可我觉得对那些病人家属来说并非如此。从妈妈被诊断患有癌症到她离开人世,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真实了,就像一场噩梦。我曾多少次地希望,等我哭着从噩梦中醒来就能长舒一口气。然而,多少次我从睡梦中醒来,已经忘记了这个悲剧,却又不得不再次想起,就像《土拨鼠之日》里的比尔·默里一样。生命中缺少了那个无条件爱我的人,我还会好起来吗?想起妈妈的时候,我怎能不心痛?

我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想起在楼梯上丢脸的惨状,想死的心都有了。“喂,小懒蛋。”雪莉,我另一位嫂子朝我走来,抱着她三个月大的女儿艾玛。“哦,天哪!”我抱怨着,用手捂着脸。“我真是个白痴啊!”“怎么会呢?你以为只有你才醉酒失态过吗?脚踝怎么样了?”

我把已经化得差不多的冰袋从脚踝上拿开,转了转脚踝。“会好的。”我摇摇头,“它会比我的心好得快得多。我怎么能对妈妈做那种事呢?”我把那包冰水混合物扔在地上,努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从一到十,雪莉,我糟糕的程度有多严重?”

她拍拍我:“我告诉大家你太累了。他们都相信了。因为你看上去真的像是好几周没睡了。”她瞄了一眼手表,“抱歉,杰伊和我得要走了,已经七点多了。”

我望向大厅,我的哥哥杰伊正蹲在三岁的小特雷弗面前,把他的小胳膊塞进一件亮黄色的雨衣里,这让小特雷弗看起来像个迷你版的消防员。他清澈的蓝眼睛看到了我,尖声叫了起来。“布奈特姑姑!”

我的心轻轻一颤,暗暗希望我的小侄子永远也学不会粗声说话。我来到他身边,拨弄着他的头发:“小伙子,最近怎么样?”

杰伊给特雷弗扣好领上的金属扣子,站了起来。“瞧,姑姑来了。”如果忽略哥哥酒窝上面的鱼尾纹,他更像一个二十六岁的大男孩,而不是三十六岁的壮汉。他用胳膊圈着我:“睡得不错?”“太对不起了。”我一边说一边擦掉眼睛下面的睫毛膏残渣。

他在我前额吻了一下:“别担心,我们都知道,对于妈妈的去世,你最难接受。”

在博林格家三兄妹中,只有我还是单身,因此最依赖妈妈。我的哥哥为我感到难过。“我们都很伤心。”我试图否认这一点。“但你是她的女儿。”大哥乔德说。他坐在大厅拐角处,瘦长的身体几乎被巨大的花水喷雾剂完全挡住了。杰伊把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全部向后梳,乔德的头却刮得干干净净,像个鸡蛋,加上他的无框眼镜,让他有一种现代艺术家的风范。乔德走到我身边,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你们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没有你,杰伊和我撑不过这段日子,尤其是最后这段时光。”

他说的没错。去年春天,妈妈被确诊患有卵巢癌的时候,是我安慰她,告诉她我们会一起同癌症抗争。是我在手术后照料她,是我在每次化疗后守候在她床边,是我一直坚持第二、第三种治疗方案。直到所有专家都认为她的状况不容乐观,她决定停止那折磨人的治疗时,也是我陪在她身边。

杰伊紧紧握住我的手,他的蓝眼睛噙着泪花:“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知道的,对吗?”

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舒洁纸巾。

雪莉拖着艾玛的婴儿车走进客厅,打破了我们的悲伤。她朝杰伊说:“亲爱的,能不能帮我拿着爸妈送过来的青锁龙?”她看看乔德,又看看我:“你们不想要的,对吧?”

乔德看着他怀里的盆景点点头,担心她没有看到,又补充了一句:“我这有了。”“拿走吧。”我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人在意一盆植物。

哥哥们和他们的妻子从妈妈的赤褐色砂石建筑走出去,慢慢融入到九月雾蒙蒙的夜晚中。我站在花梨木门边,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就像妈妈以前那样。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是凯瑟琳,她边走边将爱马仕围巾塞进麂皮夹克里。“明天见。”她说着,嘟着小嘴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

我叹了口气。就像决定哪个植物归谁还不够搞笑一样,明天上午十点半,妈妈所有的资产将分配给她的儿女们,就像举办一场博林格家颁奖典礼。再过几小时,我会成为博林格美妆用品公司的总裁,凯瑟琳的老板——但无论做好哪一个,我都没有一点儿信心。* * *

一晚的狂风暴雨散去,天空碧蓝如洗。这是个好兆头。坐在林肯高级房车的后座上,我盯着密歇根湖浪花朵朵的湖岸线,默默演练着等会儿要说的话——

哦,我真是不敢当,这真是莫大的荣幸。我永远也无法替代妈妈,但我会尽最大努力,促进公司不断发展。

头很痛,我再一次后悔喝了那瓶该死的香槟。我在想什么?我感到恶心——而且不只是生理上的恶心。我怎么能对妈妈做那样的事呢?我又如何要求哥哥们信任我呢?我从包里掏出小粉盒往脸颊上拍粉。今天,我必须看起来干练而沉着——像个总裁的样子。我的哥哥们得知道,我能够管理好公司业务,即使我没能控制住喝酒。在三十四岁,从一个小小的广告部主管,到一家大公司的总裁,他们会为小妹妹感到骄傲吗?如果没有昨天那场灾难,我想会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事业,除了在公司的股份,他们和我们的家族企业没有一点关系。雪莉是一个语言病理学家,也是一个忙碌的母亲。她根本不在乎谁管理她婆婆的公司。

我怕的是凯瑟琳。

她毕业于宾夕法尼亚沃顿商学院,还是1992年奥林匹克运动会美国花样游泳队队员。她有智慧,也具备不屈不挠的精神,同时还管理三家公司,她比我更有竞争优势。

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她一直都是博林格美妆公司的副总裁,妈妈的左膀右臂。如果没有凯瑟琳,博林格美妆现在应该还是一家不失兴旺却小小的家庭手工业公司。凯瑟琳从海外归来,说服妈妈拓展业务。在2002年年初,她得到消息,新一集奥普拉·温弗瑞的节目叫作“最爱经典”。于是在节目播出前二十一周,凯瑟琳不断把包装精美的博林格有机香皂和洗液送到哈珀工作室,另外附带有关我们这个提供天然环保产品公司的照片和资料。

果不其然,节目一经播出,我们的业务就空前繁荣起来。一夜之间,所有的水疗浴场和高端百货公司都开始引进博林格的产品。在节目播出后六个月,我们的生产总量翻了四番。三家大公司出大价钱想要收购公司,凯瑟琳说服妈妈不要卖。后来她在纽约、洛杉矶、达拉斯和迈阿密都开了分店。两年后,她又拓展了海外市场。虽然我很希望是我的市场营销手段好才使公司成为了市值百万美元的大企业,但是我不得不说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凯瑟琳·汉弗莱斯·博林格。

这是毋庸置疑的。凯瑟琳就是蜂后,而我作为广告部主管,一直是她忠诚的工蜂。但是几分钟后,我们将角色互换。我将成为凯瑟琳的老板——这种想法简直吓破我的胆了。

去年六月,妈妈开始进行折磨人的治疗,之后就很少出现在博林格美妆公司。那时,凯瑟琳把我叫进了办公室。“你得学习一下公司的具体细节,布雷特,这非常重要。”她坐在樱桃木写字台后面,双手交叉在胸前,“虽然我们都不愿意承认,但我们的生活将发生巨大的改变。你必须准备好进入角色。”

她觉得我妈妈就要死了!她怎么能做这么坏的打算呢?但凯瑟琳是个现实主义者,而且她很少犯错。我不禁浑身发冷。“妈妈过世后,她的股份自然归你所有。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女儿,也是参与家族企业的唯一一个孩子。你作为她业务上的合伙人比别人时间都长。”

我的喉咙被什么卡住了。妈妈过去常常夸口说我还穿着纸尿裤的时候就开始在公司上班了。她把我绑在婴儿背包里,我们就出发了,把她的肥皂和洗液带给商店和农贸市场。“而且作为最大的股东,”凯瑟琳继续说,“你将坐上她的位置,成为公司的总裁。”

在她冷静慎重的语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让我很想知道她是不是非常憎恶这一点。可即便如此,谁又能怪她呢?她那么有才气。而我——我不过碰巧是伊丽莎白的女儿罢了。“我会帮你做准备的——我不是说你自己没有准备。”她打开电脑上的日历。“我们明天开始怎么样,早上八点整。”这根本不是和我商量,而是在命令我。

所以,每天早上,我会拉出一张椅子,坐在凯瑟琳旁边,听她向我解释海外业务往来、国际税法和公司的日常运转情况。她为我报名参加哈佛商学院为期一周的研讨会,让我了解最新的管理技巧,还为我报名参加在线的讲习班,补习从简化预算到员工关系等课程。虽然我不止一次感到不堪重负,但我一次都没想过要退出。我会很荣幸戴上妈妈曾经的王冠,只是我不希望嫂子每次帮我擦亮王冠的时候都心怀怨恨。

妈妈的司机把我放在伦道夫街二百号,我抬头凝视着芝加哥怡安中心的花岗岩钢筋结构。这座建筑里的办公室一定不得了。显然,妈妈的律师绝不是一般人物。我乘电梯到达三十二楼。十点半的时候,克莱尔,一位红发美女,将我带到米达先生的办公室。哥哥嫂子们已经在一张桃花心木矩形桌前就坐了。“需要咖啡吗,博林格女士?”她问我,“还是来杯茶,或者一瓶矿泉水?”“不要,谢谢。”我在雪莉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我发现米达先生的办公室是古典与现代的完美融合,令人印象深刻。空间本身极具现代气息,到处是大理石和玻璃,而几块东方地毯和几件古董家具冲淡了这种气息,产生了一种令人宽慰的明朗感。“这地方真不错。”我说。“可不是嘛。”坐在桌子另一边的凯瑟琳说,“我特别喜欢斯通建筑。”“我也是。这里的花岗岩都够开一个采石场了。”

她咯咯直笑,好像我是个弄巧成拙的小孩。“我说的是斯通,不是石头,爱德华·德雷尔·斯通的斯通。”她说,“他是个建筑师。”“哦,好吧。”还有什么这个女人不知道的吗? 但这并没有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凯瑟琳的智慧只是让我感到自己的无知,她的力量让我觉得自己很无力,她的能力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像减肥药对维多利亚·贝克汉姆一样无用。我很爱凯瑟琳,但这种爱被威胁感冲淡了——不知道是因为我的不安,还是因为凯瑟琳的傲慢。妈妈曾经说过,我拥有能够和凯瑟琳媲美的才智,自信却不及她的万分之一。然后她小声在我耳边说:“幸好如此。”这是我唯一一次听到妈妈说伟大的凯瑟琳的坏话,但就是这一句毫无保留的话给了我巨大的安慰。“这座建筑最初是为美孚石油公司建造的,”她继续说,好像我很感兴趣一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九七三年的事。”

杰伊把椅子向后拉,脱离凯瑟琳的视线,夸张地做了个打哈欠的姿势。但是乔德似乎对妻子的侃侃而谈非常着迷。“说得好,亲爱的。它是芝加哥第三高的建筑,”乔德边说边看看凯瑟琳,似乎在求得她的认同。虽然大哥是最杰出的年轻建筑师之一,但我感觉他也被他娶的这位气场强大的女人震慑住了。“只有川普大楼和威利斯塔比它高。”

凯瑟琳看看我:“威利斯塔。你知道吗?就是以前的西尔斯大厦。”“西尔斯大厦?”我抓耳挠腮,假装很困惑,“一家百货公司怎么会需要一座塔呢?”

坐在桌子对面的杰伊咧嘴笑了。但是凯瑟琳冲我眨眨眼睛,好像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接着她又继续给我们讲课。“那个地方地上有八十三层,而且……”

门打开了,建筑冷知识比赛结束。一位头发凌乱的高个子男人冲进屋子,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看起来差不多四十岁。他用手理着黑发,正了正领带。“大家好。”他边说边走到桌子边,“我是布拉德·米达。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他绕着桌边走了一周,依次跟我们握手,我们边握手边做自我介绍。他看人的时候非常专注,让人有些不自在,但因为他的两颗门牙有些重叠,让他有一种真诚的孩子气,冲淡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我不知道我的兄弟们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样。为什么妈妈要选这个年轻人,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做我们的律师,而不选多年来我们的家庭律师戈德布拉特先生?“我刚从市里另一头开完会回来,”米达边说边找到自己的座位,是在桌子的最前端,和我的位置呈对角线,“没想到这么晚才散会。”

他把马尼拉纸文件夹放在桌上。我瞟了一眼凯瑟琳,她已经摆好姿势准备用她的标准拍纸簿和钢笔做笔记,我一下子就畏缩了。为什么我没想到要做笔记呢?如果我连标准拍纸簿都不记得拿,怎么能管理好一家大公司呢?

米达先生清了清嗓子:“我为你们失去亲人感到悲痛。我非常喜欢伊丽莎白。我们五月份才认识,那时她刚刚被确诊患有癌症,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却觉得我们好像已经是多年的老友。昨天的午宴我没能全程参加,但我参加了葬礼。我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参加葬礼,而不是律师。”

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位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妈妈葬礼的律师,他们相识还不到十六个星期。我想起了我生命中的那位律师——我的男友安德鲁,他已经认识妈妈四年了,却最终没能抽出时间来参加昨天的午宴。我强忍着心中的疼痛。他毕竟正在参加一场审讯,而且他也抽时间参加了葬礼。“总之,”米达先生接着说,“我很荣幸成为她的遗嘱执行人。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一小时以后,妈妈最喜欢的慈善机构的偿付能力大大提升,杰伊和乔德得到的钱财足以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妈妈是怎么攒下这么多财富的啊?“布雷特·博林格要晚些时候继承遗产。”米达先生把眼镜摘下来,看着我,“这里加了个星号。等会儿我会跟你详细解释的。”“好的。”我说着,挠了挠头。为什么妈妈不让我今天继承遗产呢?可能在她留给我的那本红色日记里面有答案吧。我突然明白,我会得到整个公司,如今公司的市值上百万美元。但是谁知道在我的领导下公司会发展成什么样呢。我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接着是你妈妈的房子。”他把眼镜戴回去,在文件上找到要读的地方。“阿斯特街一百一十三号和所有房子里的物品,在未来十二个月内都应原封不动。在此期间,不得变卖或出租房子和其中的物品。我的儿女在房子里居住不得超过连续三十天。他们可以使用房间内的任何物品。”“真的假的?”乔德盯着米达先生说,“我们都有自己的家,没必要留着她的房子。”

我觉得脸上发烧,低头鼓捣着手指头。显然,我哥哥觉得我和安德鲁住的房子有我一份。虽然三年前在安德鲁买下房子的时候,我就住在那里了,而且我投入的钱比他还要多,但是房产证上没有我的名字。从法律上说,那是他的房子。其实,我并不在意。我从来不像安德鲁那样在意钱财。“哥,这是妈妈的遗嘱。”杰伊用他一贯的温柔语调说,“我们必须尊重她的愿望。”

乔德摇着头:“这简直是疯了。十二个月要缴多少税啊。更别说那座老古董的维修了。”

我摇着头。乔德继承了爸爸的脾气秉性——果决、实际、没有半点感情用事。他冷漠的性格有时很有帮助,比如上星期我们准备葬礼的时候。但是今天,我觉得他非常失礼。按照乔德的想法,他肯定会在妈妈的院子里插上“出售”的大牌子。然后很快就会有一辆大型垃圾装卸卡车停到车道上。而我们则会一个一个筛选妈妈的遗物,满腹心事地对每个东西说一次再见,对她生活的点点滴滴说再见。这对安德鲁来说太老土了,但我的另外一位哥哥,却能永远保留母亲所珍爱的东西。

我离开这里到西北部那年,妈妈在法院拍卖会上买下了这座摇摇欲坠的褐色砂石建筑。爸爸狠狠地责备了她,说她揽下这个巨大的工程简直是疯了。那时候,爸爸已经是她的前夫了。妈妈可以自己做决定了。在腐烂的天花板和难闻的地毯背后,她看到了一些神奇的东西。艰难的修缮工作持续了好几年,中间也曾有过自我否定,但最终她的远见和耐心占了上风。如今,这座位于人们梦寐以求的芝加哥黄金海岸边上的十九世纪建筑已经成为了一件展示品。我的妈妈,一个钢铁工人的女儿,过去常常开玩笑说她和路易斯·杰弗逊一样,从印第安纳州的家乡盖里“进了城”。我真希望爸爸能活得久一点,亲眼看看这座房子——还有这个女人——惊天动地的变化。我觉得一直以来,他都低估了妈妈的能力。“你确定她立遗嘱的时候神志清醒吗?”乔德打断了我的思绪。

律师咧嘴一笑,笑中似乎含有阴谋:“哦,她非常清醒,没问题的。我向你保证,你妈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实上,我从没看过这样煞费苦心的计划。”“我们继续吧。”凯瑟琳说,她永远都是管理者,“我们私下再来处理房子。”

米达先生清了清嗓子。“好的,接下来要谈谈博林格美妆公司的处置。”

我的头嗡的一下,感到四双眼睛看向了我。昨天的场景浮现在我眼前,我顿时感到很慌乱。什么样的总裁会在她母亲的葬礼午宴上喝醉呢?我不配获此殊荣。但是现在为时已晚。就像获得奥斯卡金像奖的女演员一样,我尽量让表情保持平静。凯瑟琳拿着笔,一副时刻准备记录下业务上每个细节的样子。我最好适应这一点。不管我是她的下级还是上司,她都将在我今后的职业生涯中盯着我。“我在博林格美妆公司的所有股份,以及总裁的位置,都将由我的——”

表现得自然一点,别看凯瑟琳。“儿媳妇,凯瑟琳·汉弗莱斯·博林格继承。”

我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Chapter 2 我失去了该死的“奥斯卡金像奖”

“搞什么?”我大声喊道。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该死的“奥斯卡金像奖”,而且让我害怕的是,我一点优雅的风度都没有。事实上,我公然表现出了我的愤怒。

米达透过玳瑁眼镜框的上缘看着我:“不好意思,你想让我再重复一遍吗?”“是……是的。”我结结巴巴地说,目光从一个家庭成员移到另外一个,希望他们能够支持我。杰伊的眼睛里充满同情,乔德根本不敢看我,只是在他的笔记本上胡乱涂画,下巴急躁地抽搐着。而凯瑟琳,她真的可以去当演员了,因为她脸上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毫无作假痕迹。

米达先生靠近我,谨慎地对我说,就好像我是他虚弱的老祖母一样。“你母亲的股份将归你的嫂子凯瑟琳所有。”他拿着官方文件给我看,“你们都会得到本文件的副本,但你现在就可以看看我这份。”

我皱了皱眉头,甩开他,尽我最大努力去呼吸。“不用了,谢谢。”我控制住了自己,“请继续吧,很抱歉。”我无精打采地倒在椅子里,紧咬着嘴唇避免它发抖。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我……我那么努力工作。我想让她为我骄傲。是凯瑟琳给我下的套吗?不,她不会那么残忍。“接下来就是收尾工作,”他告诉我们,“还有一件事,我要和布雷特单独讨论。”他看着我:“你现在有时间吗?还是我们另约时间?”

我就像迷失在云里雾里,挣扎着想找到出去的路。“今天就好。”不知道是谁,用和我一样的声音说。“哦,那就好。”他扫视着桌子周围大家的脸,问,“在我们结束前,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们都清楚了。”乔德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就像一个囚犯出去放风一样。

凯瑟琳在翻看短信,杰伊冲到米达先生面前,表示感谢。杰伊也看了我一眼,但目光很快移开了。毫无疑问,他感到非常羞愧。我觉得恶心。和我最熟的就是雪莉了,她有着不羁的棕色卷发和温柔的灰色眼睛。她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即便是雪莉也不知道该对我说些什么。

我的哥哥嫂子们逐个跟米达先生握了手,而我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放学后被留了下来。他们一走,米达先生就关上了门。门关上后,屋子里异常安静,静得我都能听见血液流经太阳穴时的嗖嗖声。他回到桌子最前端的座位,和我正好构成一个直角。他的脸光滑黝黑,温柔棕色的眼睛和他硬朗的外表有些不协调。“你还好吗?”他问我,好像真的想知道答案一样。要知道,我们是按小时付给他钱的。“我很好。”我告诉他。又穷,又没妈,又丢了脸,但是很好。挺好的。“你妈妈担心今天对你来说很难熬。”“真的吗?”我苦笑着说,“她觉得遗嘱里没有我,会让我不高兴吗?”他拍拍我的手:“也不能这样说。”“我是她唯一的女儿,而我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都没有。连一件象征性的家具都没有。我可是她女儿啊!该死!”

我把手从他手底下抽了出来,夹在大腿中间。我低下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的祖母绿戒指、劳力士手表和卡地亚三环手镯。我抬起头,看到米达先生可爱的脸上掠过一丝厌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很自私而且被宠坏了。你觉得我是因为钱或是权力才这样的。”我喉咙一阵紧绷,“其实是因为昨天我就想要她的床。就是这样。我只想要她古旧的……”我挠了挠喉咙,“床……这样我就能蜷缩在床上,感受她……”

令我惊恐的是,我开始哭泣。一开始小声啜泣,后来则变成了难听的号啕大哭。米达冲到他的办公桌前找纸巾。他递给我一包纸巾,拍拍我的后背。我努力镇定下来。“不好意思,”我嘶哑着声音说,“这一切对我来说……确实很难熬。”“我理解。”他脸上划过的阴影让我觉得他可能真的理解我。

我用纸巾蘸了蘸眼睛。深呼吸,再来一次。“好了。”我尽量保持平静,“你说你有些事要和我说?”

他从皮制公文包里掏出另外一个马尼拉纸文件夹,把它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伊丽莎白为你做了不同的打算。”

他打开文件夹,递给我一张泛黄的笔记本纸。我盯着它看了看。上面的褶皱告诉我,它曾经被团成一个小球。“这是什么?”“人生目标。”他告诉我,“你的人生目标。”

过了好几秒钟,我才认出来,这确实是我的笔迹。我十四岁华丽的字迹。显然,我自己写了一份人生目标,虽然我对此毫无印象。在我写下的某些目标旁,我看到了妈妈的评论。我的人生目标[1]原文为法语。“哈,”我扫了一眼清单,“亲尼克·尼克尔。做啦啦队队长。”我笑了,把清单推了回去:“挺好玩的。你从哪弄到的?”“伊丽莎白那里。她保存了很多年。”

我抬起头:“那……又怎么样?她把我原来写的人生目标留给我继承?就这样吗?”

米达先生没有笑:“嗯,差不多吧。”“怎么回事?”

他把椅子挪得离我更近了一些。“好吧,是这样。很多年以前,伊丽莎白从垃圾桶里捡到了这张清单。这些年来,你每达成一个目标,她就会帮你划掉。”他指着学习法语这一条,“看到了吗?”

在目标旁边,妈妈写道“太棒了”,还划掉了这个目标。“但是还有十个目标没完成呢。”“开玩笑吧,这跟我现在的目标截然不同。”

他摇摇头:“你妈妈觉得这些目标即便在今天也并不过时。”

我皱起眉头,想到她并不那么了解我而一阵心痛:“那她就错了。”“她希望你实现这些目标。”

我张大了嘴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对他抖着那张纸,“这是我二十年前写的!我愿意尊重妈妈的意愿,但这和实现这些目标丝毫没有关系。”

他伸出手,像个交警一样:“哦,我只是个传话人。”

我深呼吸,点了点头,说:“对不起。”然后整个人陷到椅子里,摩挲着前额。“她到底在想什么?”

米达先生用拇指翻看着文件夹,从一个浅桃红色信封里面掏出一张白色信纸。我马上认了出来,那是她最喜欢的鹤牌文具。“伊丽莎白给你写了一封信,她让我为你大声朗读。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不能直接给你,是她坚持让我大声读出来的。”他咧嘴露出了自以为是的笑,“你识字的,对吗?”

我忍住没有笑。“听着,我根本不知道我妈妈在想什么。如果在今天以前,她叫你大声读给我听,我还会说她一定有她的原因。但今天,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觉得事情就是这样。她的确有她的原因。”

听到信封撕开的声音,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强迫自己坐回去,把手紧紧贴在大腿上。

米达把他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清了清嗓子。“亲爱的布雷特,“首先我得说,我为过去这四个月以来让你承受的一切感到非常抱歉。你就是我的顶梁柱,我的灵魂,我非常感谢你。我并不想离你而去。我们还有那么多生活要去享受,还留下了那么多的爱,不是吗?但是你很坚强,你会撑过去的,你甚至会更加出色,虽然你现在还不相信我所说的。我知道你今天非常伤心。那就伤心片刻吧。“我真希望能陪你度过这段伤心的时光。我会把你揽入怀中,直到挤得你喘不过气来,就像你还是个小女孩时做的那样。或者我可以带你去吃大餐。我们会在德瑞克家找一张舒服的桌子,整个下午听你说你的恐惧和忧伤。抚摸你的手臂,让你知道我能感受到你的伤痛。”

米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厚重。他看了看我:“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然后继续读信。“现在,你的兄弟们收到了遗产,你却没有,你一定很困惑。我能想到当凯瑟琳得到那份工作,而你没有得到时,你一定很生气。相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所做的每件事都是为了你更好。”

米达朝我笑了笑:“你妈妈很爱你。”“我知道。”我捂着颤抖的下巴低声说。“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天,我清理比弗利山庄你的90210号房间废纸篓时,发现了这个团成一团的小纸球。你知道我向来爱管闲事,于是我留下了它。你可以设想一下,当我打开它,发现你写了一份人生目标时,我有多兴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扔掉它,因为我觉得它很可爱。那天晚上我问过你的,你还记得吗?”“不记得。”我大声说。“你告诉我说,蠢货才相信梦想。你说你不相信梦想。我觉得这可能和你爸爸有关系。那天下午他本来应该接你去远足的,可是他一直都没来。”

我的心里一阵绞痛,这种疼痛凝聚成一种羞愧和愤怒。我咬着下嘴唇,紧紧闭上眼睛。那个叫爸爸的人对我失约多少次了?我已经数不清了。十几次之后我就应该学会适应了。但我太容易轻信别人了。我相信了查尔斯·博林格。就好像圣诞老人,只要我相信,我爸爸就一定会出现。“你的人生目标深深地感动了我。有些很滑稽,比如第七条。但其他的很认真,很有同情心,比如第十二条:帮助穷人。你总是那么甘于奉献,布雷特,你是如此敏感,如此体贴入微。但是看到你还有那么多人生目标没有实现,我很伤心。”“我根本不想实现这些目标,妈妈。我变了。”“你当然变了。”米达读道。

我从他手里抢过信。“她真的这么说?”

他指着那一行:“就在这里。”

我胳膊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真不可思议。继续。”“你当然变了,但是亲爱的,我怕你放弃了你真正的志向。如今的你还有目标吗?”“我当然有。”我说,搜肠刮肚想找出哪怕一个目标,“今天之前,我想要经营博林格美妆公司。”“你从来都不适合走经商这条路。”

我还没来得及抓过信,米达先生歪向我这一边,指着那句话。“哦,天哪!她好像在听我说话一样。”“这可能就是她希望我大声读给你听的原因吧,你们两个人可以相互对话。”

我用纸巾擦了擦眼睛:“她总是有敏锐的第六感。要是我有什么麻烦,我从来都不用告诉她。她就会告诉我怎么做。如果我想要说服她,她就会看着我说,布雷特,你别忘了,是我生了你。这世界上你唯一骗不了的人就是我。”“很好。”他说,“这样的关系千金难买。”

我再一次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你父母都还健在吗?”“他们都健在,现在住在尚佩恩。”

但他没说他们身体是否健康。我也没有继续追问。“这些年来,我很后悔让你来博林格美妆公司上班……”“妈妈!太感谢你了!”“在那种环境中,你太过敏感了。你生来就是做老师的料。”“做老师?但是我讨厌教书啊!”“你从来没有真正尝试过。你在梅多代尔有一次糟糕的经历,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哦,我记得了。那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年。”“当你跑来找我,满心焦虑,哭诉着你的失意,我就让你进了公司,把你安插在了广告部。我竭尽所能把痛苦和忧虑从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消除。虽然我多年来坚持让你考教师证,但还是让你放弃了你真实的梦想。是我允许你待在一个舒适又高薪的职位上,既不能给你带来挑战,也不能让你兴奋起来。”“我喜欢我的工作。”我说。“‘害怕改变让我们停滞不前’,这让我想到了你的人生目标。在布拉德继续读信的同时,请看看你这些目标。”

他把那张清单摆在我们面前,这一次我更认真地进行研读。“在你原来写下的二十个目标中,我在希望你去追求的目标旁边画上了星号。我们可以从第一条开始:生一个小孩,或是两个。”

我抱怨道:“这简直是在发疯。”“我担心如果你的人生中没有孩子相伴,心中总会有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我认识很多没有孩子也很快乐的女人,但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你是我的小女孩,喜欢洋娃娃,等不及十二岁就想去照顾小孩子。你会把小猫托比裹在你的婴儿毯里,要是它挣扎着从摇椅里跑出来你就会号啕大哭。记得吗,亲爱的?”

我又哭又笑。米达先生又递给我一张纸巾。“我喜欢孩子,但是……”我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因为这会让我去责备安德鲁,但这不公平。不知道因为什么,眼泪一直不停地流,似乎没办法停下来。米达先生安静地等着,直到我终于指着信,让他继续读。“你确定吗?”他问道,一只手放在我后背上。

我点点头,用纸巾压着鼻子。

他有些怀疑,但还是开始继续读信。“让我们看看第二条。我希望你确实亲了尼克·尼克尔,而且我希望这让你很开心。”

我笑了:“的确是。”

米达冲我眨眨眼睛,和我一起看清单。“接着来看看第六条,”他读道,“养一条狗。我觉得这是个很棒的想法!去找你的小狗吧,布雷特!”“一条狗?你怎么会觉得我想要一条狗呢?我连养条鱼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养狗了。”我看了看布拉德,“如果我没完成这些目标怎么办?”

他拿出一摞用橡皮筋绑着的浅桃红色信封:“你妈妈说你每完成一个目标就可以找我来拿一个信封。完成所有十个目标之后,你会得到这个。”他拿出一个上面写有“圆满结束”字样的信封。“这个信封里是什么?”“你的遗产。”“哦,对。”我边说边揉着太阳穴,看着他问,“你知道这都是什么意思吗?”

他耸耸肩:“我猜这是重大的人生修正。”“修正?据我所知,我的人生就在刚刚被打得七零八落了!而我却要按照一个孩子的想法将它们拼凑回去?”“听着,如果今天你已经无法继续承受了,我们可以再另约时间。”

我努力站了起来。“我确实受不了了。我今天早上来这里的时候,以为我会成为博林格美妆公司的总裁。我想让妈妈为我骄傲,让公司的业务更上一层楼,”我的喉咙被什么卡住了, 我努力吞了吞口水,“而我现在却得去养一条狗?难以置信!”我眨着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伸出手:“不好意思,米达先生,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我现在还难以接受。我们保持联系吧。”

我快要踏出门口时,米达冲到我旁边,抖着那张写着人生目标的纸条。“拿着这个,”他说,“以防你改变主意。”他把纸条塞在我手里:“计时开始了哦。”

我抬起头:“计什么时?”

他低头看着他的科尔哈恩休闲鞋,羞怯地说:“在本月底前,你必须完成至少一个目标。一年后——也就是明年九月十三日,所有的目标都必须完成。”

Chapter 3 接二连三的打击

在怡安中心闲逛了三小时后,我走了出来。我的感情像流星一样,瞬间黯然失色。震惊,绝望,愤怒,悲伤。我猛地拽开林肯的车门。“阿斯特街一百一十三号。”我对司机说。

那本红色的日记本。我需要那个红色的日记本!我今天更强大——强大了——我已经准备好读妈妈的日记了。可能日记中会有合理的解释,解释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也可能那根本不是什么日记本,而是旧年的业务总账。可能我会发现公司生意面临着财政危机,而这正是她没将公司留给我的原因。不管怎样,总应该有合理的解释。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我拉开大铁门,冲上混凝土台阶。鞋也不脱就冲上楼梯,直奔她的卧室。

我扫视着这沐浴在阳光里的房间。除了台灯和首饰盒,梳妆台上空无一物。我拉开衣柜门,但它不在那里。我用力拉开抽屉,然后又去床头柜里找。它到底在哪儿呢?我把老板桌翻了个底朝天,却只找到一些带浮雕的卡片,各种各样的钢笔和邮票。恐慌向我袭来。我到底把那个本子放在哪儿了?我从衣柜里把它拿了出来,然后把它放在……哪儿呢?床上?对。是床上吗?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怎么能这样马虎大意呢?我急得转圈,用手使劲挠着头。看在老天的分上,能不能让我找到那个本子啊?我的记忆一片模糊。是因为我喝酒喝得太多,甚至连更早些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等等!我跌跌撞撞下楼的时候有没有拿着它?

我从卧室里冲了出去,回到楼下。

两小时后,坐垫底下也找了,每个抽屉,每个柜子,甚至连垃圾桶都翻了个底朝天。我得出了一个让我惊恐万分的结论:本子找不到了。当我歇斯底里地打电话给我的哥哥们,他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瘫倒在沙发上,把脸埋在手心里。上帝啊,帮帮我吧。我已经失去了晋升机会,失去了我应该继承的遗产,现在连妈妈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都找不到了。我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 *

周三早上,闹钟把我叫醒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的噩梦。我闭着眼睛,摸到床头柜上的闹钟,关掉讨厌的哔哔声。我又回到睡觉的姿势,让自己再多闭一会儿眼睛。但是刹那间,那些噩梦又向我涌来。我惊恐地睁开眼睛,可怕的大网笼罩着我。

我妈妈死了。

凯瑟琳成为了博林格美妆公司的总裁。

而我却被要求重新编排自己的人生。

现在就像有一只大象踩在我的胸口,我挣扎着喘不过气来。如果连妈妈对我都没有信心,那我该如何面对我的同事或是我的新老板?

我心跳加速,赶紧用手肘支撑了一下。小阁楼的通风很好,有种秋天的清新气息。我眨了眨眼睛,以适应周围的黑暗。我不能这样做。我没法回去上班。现在还不行。我倒在枕头上,盯着天花板上裸露的管道。

但我别无选择。昨天,因为和米达开会,我下午没去上班,我的新老板给我打来电话,要求今天早上和我见一面。我真想告诉凯瑟琳——这个我妈妈信任的女人——见鬼去吧,但是我没有继承任何遗产,我需要这份工作。

我把腿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不惊醒安德鲁。我从床柱的挂钩上摘下毛巾布长袍,这时我才发现,安德鲁已经不在了。现在还不到五点钟,我那难以置信的自律男友已经起床去跑步了。裹上长袍,我光着脚走过橡木地板,然后慢慢从冰冷的金属楼梯走下去。

我拿着咖啡来到起居室,蜷缩在沙发上,顺手拿起一张论坛报来读。市政厅的又一丑闻,更加贪污腐化的政府官员,但是什么都不能将我的注意力从昨天的事上移开。我的同事们会同情我,并告诉我妈妈的决定有多不公吗?我翻到纵横字谜游戏那页,翻找着铅笔。或者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办公室都击掌庆贺?我叹了口气。我必须挺直腰板,抬起头来,让别人都以为是我决定让凯瑟琳来管理公司的。

哦,妈妈,你为什么让我落到如此田地?

我的喉咙被什么卡住了,我喝了口咖啡,咽了下去。今天我没有时间去哀悼,这都多亏了凯瑟琳和她该死的会议。她觉得她这样很贴心,但我很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天早上,她会发给我一个安慰奖——她原来副总裁的职位。她会让我成为公司的二把手,以换来她的威信和我的服从。但如果她以为我会什么要求都不提就接受这个职位,那她简直是异想天开。我没有继承任何遗产,我得要求大涨工资。

安德鲁一阵风似的推门进来,因为刚刚晨跑完而满头大汗,这让我撅着的嘴化作一个微笑。他穿着海军蓝色的短裤和一件芝加哥小熊队的运动衫,正皱着眉头,研究他那块黑色的跑步手表。

我坐起来。“早上好,甜心。跑得怎么样?”“慢死了。”他摘掉鸭舌帽,用一只手梳理着他金色的短发,“你今天早上又不去跑步了?”

跑步者的罪恶感给了我当头棒喝。“对,我还是没什么力气。”

他弯下腰系鞋带。“都五天了,最好别等太长时间。”

他朝洗衣间走去,我去拿他的咖啡。等我回来的时候,他瘦弱的身体躺卧在沙发上。他换上了一套新的运动裤和干净的运动衫,正在研究我刚才做的纵横字谜游戏。“我能帮帮忙吗?”我边问边从后面绕过去,倚在他的肩膀上。

他伸手去摸咖啡杯,目光都没有从字谜上面移开。他在第十二列填上“birr”这个单词。我看了一眼线索。埃塞俄比亚货币。天哪,真让我惊讶。“哦,第十四行……”我兴奋地说,因为我也有机会向他展示我也[1]是有那么点儿智慧的,“宝藏州首府……我觉得是填Helena。”“我知道。”他用铅笔敲打着前额,认真地思索着。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一起玩填字谜了呢?以前我们总是躺在一个枕头上,一起玩填字谜,喝咖啡。每次我攻克一个特别难的题目时,安德鲁总是会吻我的额头,告诉我他爱我的智慧。

我转身离开,但在楼梯中间停了下来。“安德鲁?”“啊?”“如果我需要你,你会一直守候在我身边吗?”

终于,他抬起了头。“过来。”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我朝他走过去,他用胳膊环着我的肩膀。“你还在因为我没能参加葬礼午宴而伤心?”“不,我能理解。那个案子很重要。”

他把铅笔扔在咖啡桌上,咧嘴一笑,左脸上露出可爱的酒窝。“我得说,你这样说即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说服力。”他盯着我,表情认真起来,“但是我现在要回答你的问题,我一定会守候在你身边的。你不用担心这一点。”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我的脸颊。“我会伴你走过每一步,但是你会成为一个强大的总裁,不管有没有我的指引。”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昨天晚上安德鲁回来的时候,拿着一瓶巴黎之花香槟来跟我庆祝,但我根本无心,或者说是没有勇气告诉他我不是,也永远不会成为博林格美妆公司的总裁。这个男人难得给我这般热情的赞美。

我想要在他的赞赏中多过一天,这样过分吗?今晚,我就会告诉他我是新的副总裁,而这能减轻我不是总裁对他的打击,我会和盘托出的。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告诉我,女老板,你今天的日程排得怎么样?近期有没有聘用新律师的计划?”

什么?他不会觉得我会违背妈妈的心愿吧?我假装当他在开玩笑,但是我强装出来的笑声和玉米花生糖的赠品钻戒一样假。“我可不觉得。实际上,我今天早上要和凯瑟琳见面。”希望让他以为是我要求和她见面的,我说,“我们有些事要讨论。”

他点点头。“很好的开始。记住,你是她的老板。让她知道应该由你发号施令。”

我感到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脸颊,我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得去洗澡了。”“我为你骄傲,总裁女士。”

我知道我应该告诉他,凯瑟琳才值得他骄傲,凯瑟琳才是他口中的总裁女士。我会告诉他的,一定会的。

就在今晚。* * *

我悄悄溜进大通大厦的大厅,只听得高跟鞋和大理石地板的碰撞声,没有人注意到我。我乘电梯到四十九楼,进入时髦的博林格美妆公司总部。推开双层玻璃门,我低着头直奔凯瑟琳的办公室。

我把头伸进妈妈曾经的办公室里,看到凯瑟琳坐在办公桌后面,像往常一样打扮得光鲜亮丽。她正在打电话,招招手让我进去,她对我比画着食指,告诉我很快就好。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走了走,不知道她对妈妈喜欢的那些图画和雕塑怎么处理的。在本来挂着图画摆着雕塑的地方,凯瑟琳放上了她的书架和一些奖杯。妈妈曾经神圣不可侵犯的办公室只留下了激动人心的城市风景和她的姓名牌。但是仔细一看,我发现,这并不是妈妈的姓名牌,而是凯瑟琳的!同样的字体,同样的黄铜和大理石材质,上写着“凯瑟琳·汉弗莱斯·博林格,总裁”。

我怒火中烧!她到底多久以前就知道自己是妈妈的继承人了?“好的。你得到确切的数字后再告诉我。对。谢谢,很好。再

[2]见。”她挂掉电话,转过来看着我。“东京,”她边说边摇头,“十四小时的时差真糟糕。我得在黎明前赶到那里见他们。幸运的是他们会工作到很晚。”她指着办公桌对面的一张路易十五世椅子说:“坐下吧。”

我坐在椅子里,摸着钴蓝色的丝绸椅子面,想不起来凯瑟琳过去的办公室里有没有这样的椅子。“你们好像都继续前进了,”我已经无法掩饰心中的怒火,“你甚至在二十小时内拿到了你的姓名牌?我还真不知道做个牌子这么快。”

她走到我这边,在旁边放上一把同样的椅子,和我面对面坐着。“布雷特,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都不好过。”“都不好过?”我的视线模糊了,“你说真的吗?我失去了妈妈,还失去了妈妈的业务。你却得到了财富和我家的公司。而且是你给我下了套。你告诉我我会成为总裁。我一直像狗一样努力工作,想要摸清门道!”

她看上去非常镇定,就像我刚刚是在说我喜欢她的裙子一样,她等着我发火。我的鼻孔喷着怒火,还想要继续,但是我不敢。她是我的嫂子,而且终究是我该死的上司。

她靠过来,苍白的手叠放在二郎腿上。“我很抱歉,”她说,“真的,昨天我和你一样震惊。我去年夏天就做了设想,而这个设想也确实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认为你会得到妈妈的股份,让我来辅佐你,而没有首先问问伊丽莎白的意见。因为我不想让她认为我们放弃她了。”她把手放在我手上。“相信我,我那时绝对是愿意用我的一生为你效劳的。你知道吗,我会以此而骄傲的,”她攥紧我的手,“我非常尊敬你,布雷特。我认为你能胜任总裁的职位。我真的这么想的。”

能胜任?我皱起眉头,不知道这是一种赞美还是一种侮辱。“但是那个姓名牌,”我说,“如果你事先并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现在就做好姓名牌呢?”

她笑了笑。“是伊丽莎白。她在去世前为我订做的。昨天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她派人交给我的。”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妈妈就是这样。”“她太不寻常了,”凯瑟琳眼中含着泪花说,“我永远穿不上她的鞋子,要是能把脚趾勉强塞进去那就算是成功了。”

我的心软了。很明显,她也为伊丽莎白·博林格的去世感到痛惜。她和妈妈是很好的合作伙伴,妈妈是公司优雅的面庞,而凯瑟琳是她不知疲惫的幕后助手。而现在,看着她的羊绒连衣裙和菲拉格慕高跟鞋,加上象牙色的光滑肌肤,以及盘在后颈的光滑发髻,我几乎理解了妈妈的选择。凯瑟琳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总裁的料,自然应由她来继承总裁的职位。但这仍然让我很伤心。妈妈看不到我身上也具备这些潜质吗?我也能成为另一个凯瑟琳啊!“对不起,”我说,“真的对不起。不是你的错。妈妈认为我不适合经营博林格美妆公司。你会获得巨大的成功的。”“谢谢。”她低声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捏捏我的肩膀,关上我身后的门。她回到座位上时,盯着我,眼神犀利。“我要说的话,真的很难说出口。”她咬着下嘴唇,涨红了脸,“我希望你准备好,布雷特。这会让你震惊的。”

我提心吊胆地笑了笑。“天哪!凯瑟琳,你的手都抖了。我从没看你这么紧张过。发生什么事了?”“伊丽莎白给我下了个命令。她在我抽屉里留了一个浅桃红色的信封。信封里面有一张字条。要是你想看的话,我可以拿来给你。” 她刚要站起来,我就拉住了她的胳膊。“不。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妈妈的其他字条了。告诉我就行了。”现在我的心跳得飞快。“妈妈指示我……她让我……”“什么?”我几乎是在尖叫。“你被解雇了,布雷特。”

[1]“宝藏州”是美国俚语中对蒙大拿州的别称。

[2] 原文为日语。

Chapter 4 扯淡的清单!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开车回家的。只记得蹒跚地爬上阁楼,在楼梯上跌跌撞撞,最后倒在床上。再后来的两天,我一直重复着睡觉—醒来—哭泣这样的循环。

到星期五的早晨,安德鲁的同情心渐渐耗尽。他坐在床边,穿着炭色西装和崭新的白衬衣,看上去是那么完美。他理了理我的一头乱发。“你得从中走出来,宝贝。这次升职让你不知所措了,所以你自然而然想要逃避。”我想表示反对,但是他把食指挡在我嘴边,不让我说话。“我并不是说你没有能力,我是说你被吓到了。但是亲爱的,你不能一连这么多天不上班啊。这可不是你从前的广告工作,你不能像从前那样时不时地偷懒。”“偷懒?”我觉得我的头发都立了起来。他认为我过去广告部主管的职位无关紧要!更糟糕的是,我甚至连那份工作都没有了。“你根本无法想象我所经历的一切。我觉得我可以花几天去悲伤。”“喂,我一直站在你这边。我只是想要做你坚强的后盾。”

我揉揉太阳穴。“我知道。对不起,我只是这几天有点不在状态。”他站起来,我抓住了他的外套袖子。我得告诉安德鲁事实真相!我周二晚上坦白的计划失败了,妈妈把我解雇了,从那时起,我就在积攒勇气来解释。“今天在家陪我吧。求你了。我们可以……”“对不起宝贝,我不能留下。我的客户多得让我快疯了。”他挣脱我的手,理了理外套袖子,“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

告诉他。就现在。“等一下!”

他正往门口走着,听到我叫他,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了。“我有事要对你说。”

他眯着眼睛看着我,就好像他平常坦白易懂的女朋友现在让他看不清楚了。终于,他回到床边,吻了吻我的前额,好像我是一个愚蠢的五岁小孩一样。“不要再说这些没用的了。你需要的是赶紧把你迷人的屁股从床上抬起来。公司还等着你去经营呢。”他拍拍我的脸颊,在我缓过神来之前就从房间消失了。

我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把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我他妈的应该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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