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小德张(天津口述历史丛书)(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19 14: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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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仲忱,天津市口述史研究会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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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小德张(天津口述历史丛书)

我的祖父小德张(天津口述历史丛书)试读:

编者的话

口述历史是20世纪40年代源于北美的一种有别于传统史学研究的新方法,简单地说,它以历史当事人亲口讲述个人经历的“历史证言”为史料基础,从事历史研究,为进一步还原历史真实开辟了新领域。口述历史诞生后,很快风靡欧美,并不断发展。无论是口述历史的理论研究著作还是口述史料,都层出不穷。90年代以后口述历史在我国也逐渐兴起,现在已蔚然成风,各种理论研究成果和口述史料成果已呈现汗牛充栋之势。

其实,早在两千多年前中国的历史学家司马迁在写《史记》时,就已采取了口述历史的方法,他在广泛收集史料过程中就曾做过很多访谈。近代中国大思想家、史学家梁启超在其《中国历史研究法》一书中,就将“口碑”史料作为一种重要史料加以提倡。我国的口述历史实践活动,兴起于20世纪50年代,从《辛亥革命回忆录》《红旗飘飘》《星火燎原》等,到人民政协的文史资料,都是有组织、有计划、有规模开展口史料征集的具体实践,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特别是人民政协的文史资料,在持续60年工作中,全国各级政协共征集了历史当事人的“三亲”(亲历、亲见、亲闻)史料达80亿字,成为研究中国近现代史的口述史料宝库。

天津市口述史研究会成立于2005年,是中国第一家在民政部门注册的口述历史研究社团。多年来该研究会依托于天津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做了大量的组织、推动、史料征集、学术研究等方面的工作。特别是天津市北辰区政协口述史研究会,多年来辛勤耕耘,征集并制作了大量、十分有价值和有水平的口述历史音像资料,在全国口述史学界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为了进一步推动口述历史工作的开展与研究,天津市口述史研究会结合天津实际情况,决定编辑出版《天津口述历史丛书》,每年推出1—2本相关史料图书。这套丛书本着“立足天津,面向全国”的原则,尽量选取有一定历史研究价值、有一定影响的人物或事件,开展编辑出版工作。天津市口述史研究会作为公益性组织,编辑这套书的目的主要是为存史、研究、育人,为社会留下更多的方方面面的史料,因此,这套丛书内容不仅仅局限于历史当事人的口述,也包括根据口述史料整理汇编而成、有一定历史研究价值的内容。这些书的作者或所记述的人物,有些可能是在历史上曾经有过影响的人物,也有些可能一生默默无闻,但只要是他们曾在历史发展中做出过贡献,我们就应该记住他,这就是口述历史的一个重要原则:由普通民众讲述真实的历史。

作为这套丛书的编者,我们没有让它成为畅销书的奢望,只是力求真实、准确地记录历史,为社会尽可能多地保存一些历史资料。虽然我们的水平有限,但会精心编好每一本书,奉献给社会。同时,也希望通过这套丛书,让更多的人了解口述历史,支持口述历史工作开展,让人民群众真正成为历史的主人。

仅此。方兆麟2016年春正日序方兆麟《我的祖父小德张》一书终于要出版了,总算完成了此书作者张仲忱先生的生前遗愿。

太监,作为封建制度的一个特殊的产物,可以说是一个极为悲摧的现象。特殊的手段造就了一个卑贱的职业,同时也造就了一批人极为扭曲的人生。清代历史上曾有四大著名太监,分别是顺治时期的吴良辅、咸(丰)同(光)时期的安德海、同(治)光(绪)时期的李莲英、光(绪)宣(统)时期的张兰德。这四个人虽然都是卑微的太监,但他们又都是曾受到皇上、皇太后极为宠信、在宫中大红大紫、炙手可热的大太监。当他们成为大内太监总管后,地位到达了太监顶峰,虽然在主子面前他们是奴才,但在群臣、奴才面前却是骄横不二、滥施淫威。四大太监中的张兰德,即本书所记述的小德张,他的一生既充满传奇的色彩,同时也充满扭曲、辛酸的经历。

本书作者张仲忱,名继和,字仲忱,以字行,是清末最后一任皇宫大内太监总管小德张的长孙。说到这里,也许很多人会异口同声地提出一个问题:太监怎么会有后人?这个问题在本书“

引子

”已有答案,还是让作者来回答更为可信,这里就不多赘述。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张仲忱先生就曾写了一篇《一个太监的经历——回忆我的祖父小德张》史料,发表在《天津文史资料选辑》上。此文发表后,很快引起了史学界和广大读者的关注,曾多次被海内外各种报刊转载。还有人以此为创作素材写成文学、影视作品,进一步扩大了此文的影响。90年代后期我们在编辑《近代天津十大寓公》一书时,又请张仲忱先生补写了小德张于辛亥革命后回到天津作寓公直至去世的生活经历,发表在该书中。现在出版的《我的祖父小德张》一书,就是将以前所发表的两部分关于小德张的史料合并在一起,并根据张仲忱先生补充的一些片断口述资料,做了一些修订,并对原文的体例结构进行了重新梳理,按历史顺序和内容进行编排,重新编辑成册出版。此次在编辑过程,由编者根据内容加了一些小标题,使篇章结构更加清晰明了,也便于读者阅读。《我的祖父小德张》从体例上看,大致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是以作者记录小德张口述清宫所见所闻内容为主,后半部分是作者本人对祖父小德张寓公生活的记述。前半部分写于70年代末、80年代初,按张仲忱先生自己的说法,那时由于受到时代的局限,很多事不敢写,所以只是略述一二。虽然后来我多次请张先生再做补充,但他总是半开玩笑地说:“我得遵从祖训,不能卖老主子。已发表的那篇足够了。”所以关于小德张对清宫往事的回忆始终未再见诸文字。尽管后来他写了小德张寓公生活回忆,但毕竟不像小德张自述清宫那些往事生动。不过这些史料对于研究太监、特别是太监总管的人生经历,也是弥足珍贵了。

我与张仲忱先生的结识,说来还有些缘份。80年代初他写的《一个太监的经历》发表后,鉴于解放前由于他特殊的家庭背景给他带来的丰富阅历,天津市政协文史办决定聘请他前来协助征集史料,我由此结识了张先生,那时他刚从河北省农场局下辖的一个单位退休。而我们之间的缘份可以说来自一个历史的穿越。

张仲忱先生的祖父小德张来天津作寓公后所盖的第一座楼,在今重庆道55号(当时街名为剑桥道),这座楼后来卖给了清遗老载振,成为赫赫有名的“庆王府”。有意思的是,载振的庆王封号不是清朝廷所封,而是民国大总统黎元洪所封。载振因“杨翠喜案”闹得不可收拾后,本该得到世袭罔替的庆王封号因此被剥夺了,没想到民国政府却又给他恢复了,真是件让人啼笑不得的事。1949年天津解放时,军管会接管了这处房产,成为解放军天津警备司令部,转年成立中苏友好协会,这座带花园的大楼成为该会的办公地点。而我,1951年就出生在这个地方,当时我家住在花园北面的中式平房中(现已不存),后来我从张仲忱写的史料中得知,这个平房曾是小德张习武练剑的地方,名为“伴琴斋”,而小德张作寓公后,一直以“伴琴斋主人”自诩。我童年是在这个园子里渡过的,因此对这个园子的印象极深,并有着深深的感情。而这个园子是张仲忱少年生活过的地方,因此他对这个园子也有着深深的感情,于是这个被称为“庆王府”的地方,就成为我和张先生闲聊中的一个重要话题。每当我们俩人谈起这个园子,就有说不完的话,花园、假山、水池、喷泉,楼内大厅的戏台、意大利吊灯、比利时的刻花玻璃、玻璃丝画……。每当聊起这些,张先生仿佛又回到少年时光,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情。小德张把这座房产卖给庆王载振后,在今郑州道与湖北路口处又建了一所样式与这所楼差不多、但建筑体量更大的一所房子,解放后小德张把这所房子捐给了政府作工人疗养院。巧的是这所楼离我上学的地方又很近,那时我经常从这所建筑门前走过,常可以看到疗养人员从大门进进出出,偶而我们也进到院子

里面去窥视一下里面的样子。那时还不知道这所楼的来历,只是为这两栋建筑相差无几而感到奇怪。后来无论是在市政府外事办公室办“庆王府”历史展览,还是在修复“庆王府”过程中,我和张仲忱先生都曾作为顾问多次重游“故地”,共同回忆当年该园子的建筑原貌情况。

张先生的阅历丰富,记忆力也极好,有时说起一些往事如数家珍,我经常为一些鲜为人知或莫衷一是的历史情况向他请教了,他差不多总能给我一个答案或线索,使问题得到解决。张先生晚年时由于腿脚不便,住的又比较远,我们见面就不多了,但时常通电话,有时我向他请教一些问题,有时他跟我谈及一些往事或说说心里话。也是在这时,他向我提出是否可把他以前所写的两大部分关于小德张的史料结集出版,我慨然允诺。原因是从两部分内容来看,应该合在一起结集,使之成为一部完整的史料专著。另外,结集出版后也有利于保护张仲忱先生的著作权,使其应有的权利受到尊重。但当时由于工作太忙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然而我心中始终惦记此事,并希望张先生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本书的出版。直到终于我有时间准备着手来做这件事时,张先生却于2013年1月盍然病世了,享年96岁。而在他病世前几个月我还在电话中跟他谈编辑此书的一些具体想法,他对我说,他身体不行了,一切由我做主完成,帮他了结心中的夙愿。

虽然《我的祖父小德张》一书没能在张仲忱先生在世时出版,甚为遗憾,但现在问世也是对他的告慰和纪念。在计划出版这本书的过程中,张仲忱先生本想再做些补充、修改和更正,但终因力不从心就一直没能动笔,只是在电话中他断断续续地给我讲述了一些他的想法,在这次编辑过程中我按他的意思做了些修订。尽管这本书只是以前发表过的史料翻版,也尽管 90年代以后关于清末太监的史料书出版了不少,各自角度不同,讲述的内容不同,但是小德张作为清末最后一任太监总管,又是慈禧、隆裕两位皇太后身边的贴身亲信,他的故事对于不太了解晚清宫廷生活年轻读者来说仍有一定的可读性,但愿这本书能受到读者喜爱。

引子

引子

清朝末年,在宫中有几位颇有权势的太监。其中最显赫的,是慈禧太后时代的大总管——李莲英,其次,当数我的祖父(以下简称祖父)小德张了。

对于李莲英其名、其人,人们并不陌生。凡看过电影《清官秘史》的,都对那个给太后老佛爷梳头的太监,有着深刻的印象。此外,在其他一些描述清末宫廷的回忆录中,也不乏李莲英的名字。那么,人们不禁要问,难道小德张这个清末太监也值得回忆,在紫禁城中也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吗?作为小德张的后人,我不敢出此大言。我唯一的愿望,是想通过对祖父的回忆,为研究清末历史的人士提供一点有参考价值的材料,为想了解清末宫廷生活和我祖父本人的读者,提供一些真实的素材,舍此无他。

祖父原名张祥斋,字云亭,系清朝皇室的高级太监,宫号“小德张”,排行“兰”字,宫内起名“张兰德”,慈禧太后赐名“恒泰”。他于光绪十七年(1891年)入宫,在宫中生活了22年。随着清王朝的覆灭,1913年,他离开了紫禁城。在宫中的22年中,他耳闻目睹了宫中的许多事情,亲历了清王朝的风烛残年。至少可以说,他是一位对清朝末年宫内外的情况了解得比较多的人。

此外,他又先后经历了北洋军阀时期、国民党统治时期。在他73岁高龄时,又迎来了新中国的诞生。他作为清王室的宫廷老臣,是一位地地道道的遗老。由于他从少年时就受到封建忠君伦理的熏陶,思想十分保守。不仅在出宫后新中国成立三十多年间,他不再参考政事,甚至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国家有关历史研究单位前来家中走访他,希望他能将清朝大内的一些轶事见闻口述记录下来时,祖父的回答是:“我不卖老先主(指慈禧太后)”,婉言谢绝了人家,因而未能把他在宫内的见闻及时地保留下来。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1957年,他81岁时病逝了。

1919年,我出生在天津市烟台道40号。那时曾祖母唐氏尚健在,躬亲抚养我。在我8岁时,曾祖母去世。

祖父家教甚严,我自幼与他同住一室。他对儿孙晚辈施以封建礼教,聘请专馆文武老师,传授我们读经、习武。他也亲自督教,从不懈怠。祖父每日四时起床,练剑术,并教我们练习京剧武生踢腿打拳等基本功动作。稍有不符标准之处,辄以鞭笞,十余年如一日。

祖父在茶余饭后,经常不断地与我父亲谈心。回顾他在宫中所见所闻,以及他三十余年的亲身经历,我们晚辈站立旁侧,环侍左右。那时我怀着少年人强烈的求知欲与好奇心,全神贯注地倾听,生怕漏掉一句。

由于对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所以清末历史的许多重要事件,在我头脑中留下深刻的记忆。当时,我每天都写日记,可惜由于种种原因,已全部遗失。

说到这里,人们不禁会好奇地问:“小德张既然是个太监,怎么会有后人呢?”

祖父共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中国传统观念认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清末太监周为净身为宦,终生残疾,所以把“立嗣”视为大事,否则百年之后不能入祖宗坟地。1894年,我祖父18岁,由曾祖母唐氏做主,将我大祖父张月峰所生的长子张书森(字宾儒、彬如,我的父亲),过继给祖父为嗣子,顶门立户。他成年后,在北京读书,宣统元年,因祖父的关系,补丁候补道台之缺,随后调任天津府署衙门文报局帮办,租用日租界芙蓉街一座小楼居住。清帝退位后,他随祖父和曾祖母在天津居住。如此一来,小德张也就有了我这位孙子。

一、挺而走险入清宫

为争口气而断然自宫净身

祖父原籍河北省静海县南吕官屯人。这是块穷洼僻壤之地,静静的南运河,并没有使它变成鱼米之乡,反而是经常遭受洪涝灾害。曾祖父以打鱼为主,间或给财主家当雇工。曾祖母唐氏是普通的农村妇女。

光绪二年(1876年)阴历十月十一日,在一间年久失修、低矮简陋的茅屋里传出了祖父落生的啼哭声。祖父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二。大哥张月峰,自幼学徒,习首饰银匠。三弟以务农、打鱼为生。

祖父在12岁时,即光绪十四年(1888年)正逢天下大旱、寸草不生,家无隔夜之粮,饥寒交迫。这年大年正月初二,他冒着凛冽的寒风,穿戴的很寒酸,与哥哥同到姑奶奶王姓家去拜年。姑奶奶家有辆很漂亮讲究的大套车,祖父见了张口就夸这大套车真“末尼”(音,当地土语真漂亮之意)。在一旁的表兄弟王思勉(小名叫大杏),听了祖父这话不但没笑脸,反而态度骄横地令我祖父“躲开!”并挖苦地说:“你们家一辈子也置不起这个大套车。”表兄弟傲慢的话语深深地刺伤了祖父的自尊心,他一怒之下愤然离去。

哥哥紧追出来,也未能拦住弟弟,只好一同回家。一路上哥哥说了许多安慰和宽心的话,也没化解开祖父的郁闷情绪。

到家后,祖父便把在姑奶奶家里受人奚落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讲给我曾祖母,并且也要置辆大套车。那个时代的静海、大城两县相当贫困,很多人被逼无奈,只好想方设法去谋“皇差”,所以这两个县以出太监而著称,如李莲英就是大城县人。因此我曾祖母听了祖父的述说后伤感地说:穷人家想发财也只能干皇差,当“老公”。祖父年幼好奇,追问曾祖母“老公”是啥?咋当?于是曾祖母把怎样当“老公”简单地讲述了一番。岂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祖父听了这番话还真的动了心。为了发家致富,出人头地,天真幼稚的祖父,竟贸然做出了“进宫当老公”的抉择!

第二天,祖父凭着一时的血气,背着家人,自己拿了一把镰刀和一根绳子进了牲口棚,竟自己动手“净身”。他手持镰刀猛然一割,顿时伤口处血流如注,也昏死过去。曾祖母发现后,悲痛欲绝,赶忙用香灰等土办法急救。经过众人呼叫,祖父苏醒过来,但接连又昏死过几次,并因伤口感染一直发高烧,说胡话。那时农村根本没有医疗条件,只有拜佛烧香,靠神灵保佑。直到第六天,祖父才慢慢缓解过来,但身体极为虚弱。曾祖母借债买来些鸡蛋和一只老母鸡,为祖父滋补身体,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险些丧命的祖父才逐渐身体复元。

在清朝,按太监的传统,凡是净身之后,阉割下来的“阳物”(家里人称它为“宝贝”),用油炸透,再用油纸包好后放在“升”里,垂吊在高处僻静的房梁上。到太监死时,亲属就将他这个“宝贝”放在棺材里,连最贫穷的太监也不能忘记这件事。之所以这样做是有讲究的,即这辈子虽已六根不全,但有了它来世还可以变成整身。

曾祖母按照惯例,把祖父的净身之物,经过处理后放在籴粮食的“升”里,垂吊在大梁上。从地面开始每年升起一小段,祝愿儿子在宫内“步步高升”。

像祖父这样自宫净身为宦的,在历史上是很少见的,因为若有想净身入宫的,有专门制造太监的地方,比如北京的“刀毕家”。宫内也有慎刑司,称为“割官”。

太监或曰宦官,是封建社会的产物,是一种极其残忍的制度。一旦做了阉人,不但地位卑微、遭人耻笑,而且身心都会变得极为扭曲,那种痛苦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外人难以了解。因此走这条路的人,除了个别的是市井无赖外,大多是家境贫寒、生活无着的穷苦人。至于太监中的少数人后来爬上了高位,变了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打杂帮工候选进宫

当时清室规定,不管哪个县内出了净身幼童,就算是给皇上当差的人,各县必须负责保送。祖父自宫净身后也从县衙门领下来50两银子,作为进京的盘缠费。祖父伤养好后,恰好一个本村邻居认识一个北京在旗的(满族)裕家,于是就由这个本村人陪伴,将祖父送到京城裕家,在那里等候太监补选,太监有了出缺才有补选机会。临走时,曾祖母泪流满面地把亲生儿子送上了路。

对太监的选补,清室有严格的规定:必须有因年老或死亡出宫的太监,才能替补新人(暗地里还要花钱运动)。所以别看是受了老大的痛苦净了身,也不见得能顺利进宫当太监。祖父只好听传候补。

祖父住在裕家当佣人,月薪为二两碎银。每天看孩子、倒尿盆、打扫屋室庭院,铺炕、叠被、跑街买东西,做饭搭下手、挑水、干杂活等。祖父为人机敏,干活勤快周到,主仆之间相处得很好。不久,便拜主人为干爹、干娘。裕家有意将祖父留下,但祖父一心想入宫门,没有答应他们。

祖父在裕家干了三年,到光绪十七年(1891年),宫内正好死了一个名叫“德子”的老太监,太监出缺,于是干爹花了50两银子,托人为祖父买了入宫当太监的宫号(即买下这个“小德张”的名字),才入宫当了小伙计,当时祖父年龄尚不足15岁。

祖父进宫后由于勤奋机敏,逐步“红”了起来,三年之内连升五级。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每月都给干爹、干娘奉送钱粮;每逢过节更是厚礼相赠,报答主人收留之恩和转介入宫的大德。后来,祖父把我的曾祖母从老家接到北京。由于老太太心胸狭窄,对祖父长期奉赠裕家财物的举动很不满意。尽管祖父不以为然,但出于孝心不忍拂母意,最后给干爹、干娘送了一大批财物,从此两家就断了联系。

清宫太监组织和品级

小德张寓居天津后与长孙张仲忱在重庆居所花园留影

太监制(宦官)的形成,据传说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历代封建王朝皇宫禁苑内,有所谓“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以及“宫女三千粉黛”的说法。虽说后宫是女人的天下,但宫廷大内又有许多需用男性办理的事,因而凡是入宫承担差事的男人必须受“宫刑”以后,方能进宫当差。封建皇帝认为太监入宫后,一生投靠宫廷,忠心耿耿,陪王伴驾,是“奉天承运的伴天星”,已非凡人,所以特别予以重视,委以重任。权势之高,甚至过于王、公、伯、侯。当然也只有少数受宠幸的太监才如此。

清末,对于官内太监组织,多少年来,许多人,甚至宣统皇帝溥仪所著的《我的前半生》一书里,都称之作“四十八处”。但此种说法有误。

明朝朱元璋对宰相等大臣不信任,而重用身边的宦官,扩充宫中太监人数,设立十二监、四司、八局,称为“二十四衙门”。

清朝顺治皇帝入关后,吸取明朝宦官把持朝政的教训而削弱太监权力,精简太监人数,以十二个衙门为太监品级,如果是四十八处,则比明朝还多出二十四个衙门,这是不合逻辑的。

据祖父对我讲,所谓“四十八处”应该是“四司八处”。每处有首领太监负责掌管,下设小太监“回事的”多人。

四司:茶、膳、药、司。

八处:佛、殿、散、上、下、花、吉、鱼。

以上共计十二个衙门,分别叙述如下:

1.茶:茶坊,专管皇太后及帝后、妃嫔的日用食品。有一年四季的水果、满洲饽饽、茶食、蜜饯、果盒等食品。逢婚丧大典,喜庆忌日,负责筹备喜宴、祭席。每天从玉泉山用车拉水及由外面送至宫内的豆腐浆,也完全归茶坊管理。

2.膳:御膳房,宫内最主要的部门,其他司、处都由首领管辖,唯独御膳房特派掌案的一名,其官衔仅次于大总管。御膳房仅厨师就有数百名,外雇年幼效力的还有二百余名,但多数不是太监,每日早五时进宫,下午五时出宫(皇宫纪律严,除太监外任何男人不准在宫内过夜)。

御膳房总的组成分为“红”“白”两案。“红案”专管副食,“白案”专管主食。

慈禧太后早点归茶坊应差,午膳、晚膳归御膳房应差。她吃饭叫进膳,每膳三百六十品菜,叫作“吃一看二眼观三”。各种蒸食点心,满汉的炸、煮、烙、烤各式糕饼一百二十品。另外备有金锅一个,系用纯金制成的八角形格式。火锅中有炭火,每格内炖鸡、鸭、肘子、海参、鱼翅、燕窝、熊掌等珍贵食品,专供慈禧太后一人独享。

帝、后、妃、嫔也按其等级标准供奉菜肴。皇帝不能超过太后,皇后不能超过皇帝,妃子不能超过皇后,嫔女不能超过妃子。但“格格”(即姑奶奶们)与皇后同级定食,各进各膳,统归御膳房供奉。

除掌案的负全责外,尚有中级太监:首领、回事的,以及专当御膳房差的小太监,多系掌案的从最信任的徒弟中挑选出来的。只有精明强干的人才能当好这个差事,稍有疏忽,不是受到杖刑,就是被调他处。但当差当好了的,得到上赏,就有晋级升职的机会。

3.药:药坊,包括太医院,由御前首领专门负责。太医院每日有太医到各宫请脉,为帝、后、妃、嫔诊病。收贮名贵药品,专设制药处,所需的丸散膏丹完全是由太监按配方制成的。

御前首领太监,也是精通岐黄医术的中医。太医为帝所开的药方必须由他鉴定以后才能服用。

另外,宫内所藏家传秘方也很多,专治疑难病症。

4.司:司坊,是宫内管理库存银子及古玩器皿,以及赏用物件、冠袍带履、功臣黄带的地方,立有大账。凡属收支外库钱、粮及宫内开支等,均须由司坊首领太监批准,并与正式官吏、管库大臣共同监管国库。如世续中堂大人(满族),即是任此职的。

5.佛:佛堂,指宫内的大佛堂,是太后、皇帝、皇后等每月烧香拜佛的处所。各大佛殿(宫内大佛寺庙有多处)也由专门的首领太监若干人管理,负责供奉列祖实录圣训、御容前和神前香烛。还有先皇忌日诞辰奉祀时,充当道士在城隍庙念经焚香,为皇帝做替身在雍和宫里充当喇嘛等。

6.殿:殿上,即三大殿:太和、中和、保和。每殿除首领太监外,还设一御前首领,专司太后、皇帝临朝听政承接题奏事件,承行内务府各衙门文移、传旨,遵藏御宝,以及验自鸣钟时刻、巡查火烛,禁卫等职务。

7.散:散差,是清廷管太监、宫女的执法处,任命有掌刑太监多名。犯规的太监、宫女即交散差处置。清廷内管教太监的方法是残酷无情的,设有杖刑制,打人是经常的事,以小太监挨打的居多。打法是用黄布口袋装十棵竹竿,不打屁股专打大腿。有的被打后皮开肉绽,但不伤骨。太监犯严重过失者,施以立毙杖下之酷刑,但不能杀头。

每个太监都必须经过挨打的锻炼过程,由小熬大,一直爬到“回事的”以上的官职时才较少挨打。

8.上:上边,指太后宫事宜,设敬事房兼管交泰殿。由最受信任的御前近侍、御前首领掌管。其职责是:记载太后生活起居注、打寝宫更、王公大臣见起传宣谕示、传戏、护卫銮驾、专备上乘轿及銮驾仪礼、提香炉、打遮阳伞等。还为每年春秋打东陵围、西陵围做一切准备,管理三海及如意(绘画)馆、造办处(修造钟表)以及南府戏班。

9.下:下边,指小伙计、小太监居住的塌塌处,也由若干名首领太监管理。其职责是:稽查各宫门大小臣工出入,登记翰林入值和近卫值宿名单,打扫各宫各殿,对于小太监可以升、降、点、陟,分配调动。设有慎刑司。

10.花:花园,指御花园、颐和园等帝后游玩之地,保管游艇、木舟,管理四季花草树木,以供欣赏。花园亭台楼阁的修缮,统归花园首领负责,其手下有一批具备土、木、瓦工种专长的太监。

11.吉:吉林佑,是皇太后念佛、诵经的私人佛堂。慈禧太后虔奉佛教,崇拜南海观音菩萨。每月初一、十五素食,并请外寺高僧、高道进宫诵经,如白云观的陈方丈、潭柘寺的闭月禅师,都曾为慈禧太后诵念万寿经。该处也设有首领太监及小太监多人,经管佛供斋果、香火等,归慈禧太后私费开支。

12.鱼:鱼屋子、养鱼池,宫廷龙睛鱼共有几百盆之多,也是除首领太监坐镇外,由小太监及小伙计负责管理养鱼池、鱼盆、鱼屋子,附带看养慈禧太后的小巴狗、飞禽等。

上述四司八处的各首领太监,统归太后宫大总管辖制。

清廷太监的品级和官职由下而上有徒弟、小太监、回事的、首领、掌案的、大总管、九堂总管都领事。

在太后、皇帝两宫,各设御前太监、御前首领等级别,属于近侍。凡属重要一点的官职人员,必须经过慈禧太后点头同意。如御膳房掌案的兼承打寝宫更的差。至于銮驾上乘轿,大部分是御前首领当差,也须是大总管心目中最信任、当差能力强、头脑灵活的,才能担任这近侍职务,一般的太监根本靠不上前。

太后宫的总管太监有职有权,上赏发财的机会有也特别多。慈禧太后有两个总管:大总管李莲英,二总管崔玉贵。隆裕太后的大总管是张兰德(即“小德张”),二总管是姚兰荣。权势之大可以左右太后宫的一切,就是王公大臣和满族亲支、侯爵,入宫觐见不买好总管的账,想见太后也是不容易的事。

万岁爷处的太监,也有总管、首领之称,但只能管辖皇帝生活琐事。

清制最高职位的太监,称“九堂总管都领事”,放宝蓝顶戴的二品衔时,必须在保定道见公文(当时北京归保定道管)。光绪时代的九堂总管都领事是常莲忠,宫内称“常四老爷”,他所负责的是一年一度的冬至交天的差事,为特级陪祀官。清帝每到年终冬至交天这一日,到天坛祭表升天。光绪帝身着玄狐袍褂,手捧表章到天坛。焚表祭天时的各种礼仪,由呼礼哈芬按节呼奏,再由九堂总管都领事常莲忠把表章在祭神蜡烛上点着了,递与光绪。拟表烧尽,然后焚香膜拜,祭天礼毕,在丑末寅初时刻必须回到宫中。

天坛是明清两代封建帝王祭天之地,即把每年国家大事累计到年终列表呈报上天。清代还将判死刑的囚犯,在冬至交天时同时奏报天庭,冬至第二天开刀问斩。

祭天开支浩大,统由九堂总管报销。数万两白银包括三牲祭品(牛、羊、猪)、香油若干斤、五谷若干斤等。虽然上报领银托万两,而祭天完毕撤下来的祭品,也统由九堂总管本人领走,饱入私囊。

从同治到光绪时代,太监之中能在皇帝那里取得该项职务的,必须由太后宫总管推荐,皇太后批准之后,内务府才能放出这个美差。

光绪帝祭天出天安门时,由常莲忠在天安门前“盼君出”华表上书写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万岁出宫祭天,回銮时也由常莲忠在“望君归”华表上书写某年某月某日某时万岁回宫,才算交差。

太监的品级越高,每月拿的俸禄越多,还不算为太后、皇帝当差当好了所得的赏赐,也不包括利用权力所找的“外块”。

宫内太监禁律森严

清廷的太监在同治、光绪二帝以及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时人数量最多,达四五千人。每年均有新入宫的,也有死亡和告老还乡的。

内廷对太监的禁律森严,净身入宫之后,先在各司各处当小徒弟,并认某一处主事的小太监为师。

内廷的礼节也极为严格,入宫的幼童来自四面八方,口音南腔北调,要求一律改为北京语音。为便于调教,选太监时一般以直隶一带人为主,口齿不灵、吐字不清者一律不要。

大清上室的官服是马蹄袖,马蹄袖平时可以卷起一层,遇见师父或者比自己高一级的太监,无论是路过或传呼,要迅速将马蹄袖拨下来,左腿上前跨一步,弯曲呈九十度角,右腿跪下,左手扶膝,右手自然垂直。低着头,高声道:“小的给某老爷请安!”等某老爷走过后才能起来。

听到传呼时,要发出“喳”的答应声,不能答“啊”“有”“是”“行”“嗯”。回答太后、皇帝、皇后等皇室贵族的问话时,前面要说:“依奴才所见”“奴才如何”“奴才就去”“奴才照办”等等。

端茶、送膳时,右腿半跪在地上,双手要把托盘举过头,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退下时,不能站起来转身就走,起身后腰不能直立,得往后倒行五六步后,才能转身走开。还要学会三跪九叩头。

这些礼节听起来容易,对于幼童,做起来就难了。小孩子在“父母月”时候离开了双亲,进了这座封建魔窟,一切都很陌生,很难一下子学习掌握这么多的繁文缛节,往往是丢三落四。有时由于紧张,不是请安时没放马蹄袖,就是没用“喳”来答话,要不然忘记加“小的”“奴才”等字眼,或者退下时站起来就走。出了这些差错后,轻则挨骂,重则被师父打耳光。如稍有不满表现甚至顶撞,马上就要受到杖刑。这样就给小伙计在思想上深深地打上了封建等级的烙印,使之心甘情愿地作一家一姓的奴才。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熟谙宫内礼节并具有部分承差的能力以后,经过小太监的挑选,认为可以够上当差的资格,才能补上名字,拨到某处正式当差。

宫内太监在某处当差时,一律红缨帽,腰束搭包,穿开襟袍子,下穿高腰靴子。如衣冠不整或私穿便服,被值班首领太监看见,立即交散差查问严办。所以太监们从来不敢忽略这种风纪。

宫女的礼节也很严格,请安时,双手扶着双膝半蹲,口称:“奴婢给某某某请安。”皇后、妃、嫔等见到慈禧太后,全以“奴婢”自称。

师徒之间的关系如同父子,大小辈特别严格。早入宫的小伙计,便是晚进来小伙计的大师兄,哪怕仅差一小时,就可以张口便骂,抬手就打,直至杖刑。看着不顺眼,说话声音大了,表情露有不满,都在被打之列,小伙计是奴隶中的奴隶。这个惯例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徒弟犯了过失挨打也不敢言语,只有蜷伏于小塌塌处(即住小伙计的地方)偷偷掉眼泪。

有的太监从入宫学徒开始,到告老还乡出宫,从来没见过皇帝、皇后,甚至没进过三大殿,月俸也仅拿几两银子。例如一名叫洪兰泰的太监,一辈子打扫宫院,穷困潦倒至死。

拨入茶坊当奴才的奴才

与祖父一同入宫的有杜兰庆、李兰馨、姚兰荣。四人结为把兄弟,分别拨入各司各坊当小伙计。

祖父开始拨入茶坊,拜有职务的小太监“哈哈李”为师,每天伺候他,给他铺床叠被、倒屎盆、打洗脚水,送早、中、晚饭。吃他剩下的饭菜,拿最少的俸银,跟着师父学习宫内的礼节。

初学徒时,祖父经常挨打。这个哈哈李性格乖戾,欺上压下,总以长者自居。他高兴时怎么都行;不痛快时,茶壶放的不正,他上去就给你一嘴巴子。哈哈李刚愎自用,以打小伙计手狠出名。一次祖父对他略露轻蔑的表情,被他看到,处以杖刑80竹竿子,险些毙于杖下。祖父刚受过刑,咬着牙由两名小伙计搀扶着,在宫院里遛(受过刑的人,如果趴在床上不起来一个星期内准生疮,只能在溜达完,把鞋底子烤热,再沾上黄酒拍打,活血后,敷上第一仙丹药),正好我大祖父张月峰来看望他,到了一个小便门,他兄弟俩在只能露着半拉脸的小窗口前见面。祖父望着自己的亲哥哥痛哭了一场,并一再嘱咐千万别把挨打的事告诉妈妈。说着掏出几两碎银子,让哥哥交给二老双亲。

祖父是个有心计的人,自入宫后当年的阴历腊月三十开始,他在小塌塌处把每一天挨的嘴巴子、竹竿子,都记在一张小纸条上,天天如此。到了转年的阴历三十,拿出来数了数,所挨的嘴巴子、竹竿子,达两千余次。

对于哈哈李,祖父怎么侍候他也不行,受的窝囊气也不知有多少。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祖父想出了一条对策,就是装疯卖傻,他见了哈哈李就骂,骂完了又哭又笑,弄得哈哈李也没办法。

有一次“哈哈李”买了半斤茶叶,叫祖父给他沏茶,祖父把半斤茶叶一口气全倒在壶里沏了,气得“哈哈李”说不出话来。“哈哈李”认为祖父是得了“撞客”(癔症),说:“你这孩子脑子里有毛病啦!我看你别在茶坊了,长了得给我惹大祸!”于是“哈哈李”就找到南府戏班的首领,把祖父送到南府学戏。说是“学戏”,别以为是美差,其实戏班里的刑法更厉害,这是“哈哈李”想把祖父往死里整。

二、逢凶化吉的南府戏班生活

踏进了老佛爷的“自留地”

宫里人一说起进南府戏班,是又怕又喜,怕的是那里不仅刑法森严,更因为它是在慈禧老佛爷眼皮底下当差,稍有闪失不死也得脱层皮;喜的是正因为它在慈禧老佛爷眼皮底下,伺候好了轻者有赏,重者则可升迁、飞黄腾达。所以宫内太监想往上爬,全往戏班里扎,借此找个人的出路。不过“哈哈李”把祖父送进南府戏班不是为抬举他,而是为了报复。但没想到的是,由于祖父自身的天分和勤奋努力,南府戏班却成了他登上人生颠峰的重要阶梯,祖父以后的官运亨通,与南府戏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由于慈禧太后喜看京剧,除传外戏班入宫供奉唱戏,宫内也设有戏班,即“南府戏班”。演员全由太监担任,邀请京剧名角入宫当教练,能演唱成本大套的京剧、昆剧。小德张(右)在清宫南府戏班时与杨小朵(左)合演《破洪州》

太监如果想升级,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必须擅长演戏。容貌俊秀、武功卓绝、嗓音高亢,都是不可缺少的条件。在演戏时。慈禧太后看着好,马上问叫什么名字,就可以挑出来在御前当差。但演戏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必须下苦功夫。对请进宫来的教师要叩头拜师父。师父要求学戏的太监和科班一样苦练基本功,踢腿、窝腰、练跟头,姿势不符合标准就要挨打受斥责,所谓不打不成材,为了长本事只好咬牙忍着。有的暗地里练私功,练绝招,互相较劲。直至唱、念、坐、打够上演员的条件了,演出戏来慈禧太后看着满意,才能继续在戏班里当差。否则一出戏忘了台词,唱错了,下来还得挨竹竿子,甚至从戏班开除。

太监入宫大部分是寒门子弟,目不识丁,念戏词、背戏词都是老法子,由教师口传心授。聪明的很快就可以记住,脑子笨的,就是用几个月的时间也不一定能练好一出戏,更有的刚上场就出了错。

慈禧太后经常把南府戏班演的戏和外传入宫的戏班对比。她点一出戏对唱,如唱不下来就打全班,太监们一听传戏就人人自危。有时,她点的戏外传戏班唱不了,而南府戏班的太监唱下来了,慈禧太后就很得意,这个唱戏的太监就会立即升迁。

我祖父说:“在庚子年以前外传戏班,点武生杨小楼演昆曲《七步向探》的石秀,他说‘不会这出戏’。老祖宗就马上传常莲忠。常四老爷当差,当时就唱了这出戏,老祖宗口渝:立即升为御前首领。”

宫内南府戏班,造就了不少出类拔萃的京剧艺术人才。但因为是太监,所以只能在宫内的小天地里为慈禧太后等少数人演出;即使演技完全可以与当时宫外京剧界名流媲美,也不为社会上所知,当然更谈不上声名大振了。

由于祖父五官端正,容貌清秀,人又聪明,戏班首领(忘其姓名)一眼就看中了他。祖父说:“戏班首领说我长得俊,这小子看样子还挺机灵的。‘哈哈李’就把我交给了他。”光绪十八年(1892年)祖父正式被送进宫内南府戏班。

祖父说:“初入戏班时,我给大伙当个下手,跑龙套,也学一些武功的套子活等基本功,没出半年就会翻跟斗啦,也渐能凑合着配戏。“这天,正传武戏《盗仙草》,饰白蛇的是一个名叫小福的太监,踩着‘跷’打出手的时候,踢枪踢过了劲。正要掉在台上时,我这个饰鹿童的一个跟斗翻过去,用双头蛇给挑起来了。老祖宗看到后,大为喜欢,并夸奖今天差当得好,赏了全班五百两银子。因为我不是正式应工武生,大伙平时也不注意,可是今天我给圆了场了。下了场全把我围上说:‘没有你这一招,全得开锅烂!’这出戏是外请教师杨隆寿教的,他比谁都喜欢,当时他就和管戏班的说:‘小德张够个戏料子,好好地栽培他,错不了,教他应工武生、小生。’“我也看出来老祖宗嗜好京剧。宫里像我这号的多如牛毛,有的伙计受到杖刑,打死后往乱葬岗一扔,喂了野狗。干了这一行,即便不死,也要窝囊一辈子,要想当个头,不是容易的事。你知道老总管他们把得多严紧!一般太监根本靠不上前,没有点过人的本事,别想见到老祖宗的面。”祖父终于找到了可以改变命运的路——唱戏。

为得慈禧赏识潜心学戏

稍有京剧常识的人都清楚,培养一个演员,特别是在武功上,以八九岁开始为最适宜,也就是说要练出“幼功”来,可当时祖父已经16岁啦。然而他并没有为此气馁而甘居人下。祖父说:“别看我学戏年龄大点啦,我就是不服气。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除白天当差外,夜间练私功,每天只睡上三四个小时。在没人的地方,小腿踝上绑上十几斤重的沙袋子,踢腿、窝腰、练跟斗,前后翻滚,打旋子。一开始也把我摔得够呛,鼻青脸肿的,一阵两伙的也怵头。可是我一想起大杏的话:‘你们家一辈子也置不起这辆大套车’,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继续练功。《名贤集》里有这么一句话:‘勤有功,戏无益。’戏班别的人,交差后有的贪睡,有的抽大烟,有的提笼子驾鸟,有的下棋,我躲开他们远远的,不管是三伏、三九,不练出一身汗我不罢手。就这样苦练了三年,学会了武小生的绝跟斗,我的腿练得跟面条一样,伸腿过颈(朝天镫),起霸过眉,穿上厚底靴子也能翻旋子。杨小楼的‘七步到台口’我也能做到。最后能翻‘三张半’,就是三张桌子叠在一起,加上一把椅子,站在椅子上,全套扎靠从上往下翻。元宝踝子,后腰着地,翻不好就摔个半死。

光会武功不行,还要吊嗓子,武小生要有高亢喉音。我学会了长靠短打昆乱三十余出戏。

19岁我正式登台主演,有一天老祖宗传戏《岳家庄》。这出戏我下的功夫最大,饰岳云,演得很好,老祖宗很赏识,就问南府戏班的首领我叫什么名字。下来就拨入太后宫当差,我就算被挑上来了。

庚子前宫内南府戏班,是文武昆乱俱全的大戏班,皇室里有的是银子,肯花钱聘教师教戏,也确实出来一些人才,专供御前演出。排练出文武京剧三百余出。制作的‘砌末’布景道具有天上的、地下的,不怕花钱,仿制出来跟真的一样,这一点是外班所比不上的。

虽然教师按照科班要求教练,可是太监们大多数年龄大了,不是童功开始学戏,没有幼功,腰腿练不出来,所以在演戏时身子僵硬,跟斗不快,落脚沉重,亮相不美,动作不灵。

每次御前演戏时,大家把劲都使出来了,老祖宗看着也不满意。只有一次,在宫内大戏台,老祖宗传南府戏班唱武戏《大四杰村》,这出戏有‘静场’全武行过跟斗的一场,南府戏班凡是跟斗比较好点的全上了,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连一个能翻‘云里翻’绝跟斗的也上了。老祖宗看完了这出戏算是满意了,说:‘南府戏班长进了。’赏了全班五百两银子,大有大份,小有小份。

接着,第二天老祖宗传旨,让外班入宫承差。杨小楼领班演武生戏,他一打听南府戏班头天演《大四杰村》,由于跟斗过得好,得了特别赏,于是他演武戏《刺巴杰》,后边也有武行过跟斗,并有刀马旦打出手。他班里的刀马旦是阎岚秋,艺名‘九阵风’,不但跷功好,打出手时还有绝活。

杨小楼把他自己及全班武功好的,所谓压箱子底的单扯旗、双扯旗、倒栽葱、金鸡顶等硬功夫全使出来啦!说句公道话,南府戏班这群太监的跟斗,论功夫是绝对翻不过‘外学’的武生的。

为了杨小楼的过人功夫,以前南府戏班没少挨打,老祖宗的‘打全堂’也有我一份。老祖宗常说:‘人家也是人。你们也是人,为什么人家唱得那么好,你们就不行呢?’南府戏班的太监都特别恼火,说句戏班里的行话,杨小楼是成心‘抛’我们南府戏班。我也特别生气地对大伙说:‘杨猴’(杨的外号)成心‘抛’我们,下次老祖宗点戏时,先叫他唱,看他有什么出手的再说’。

可巧,老祖宗这天点杨小楼的《八大锤》,杨小楼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这出戏唱下来了。按路子几个亮相,摆几个腰腿的动作就算交差了。这个“漏”被南府戏班的太监看出来了。杨小楼以为老祖宗知道南府戏班的太监们的功夫是绝对不如他的,准拿头等赏啦!他没想到南府戏班的太监们盯着他。就在杨小楼演《八大锤》的第二天,南府戏班呈戏单子请老祖宗点戏。单写一出《车轮大战》,其实就是《八大锤》的别名。这一下连老祖宗都蒙住啦!不知道《车轮大战》是什么,可是她又怕人笑她不懂戏,只点头答应:‘唱吧!’

戏班子里这群人上下手都搭配好了,大伙一起推我唱陆文龙,他们说我的腰腿功夫深。这出戏的动作,亮相本来无固定的姿势,只要武小生或者武生本身腰腿有基本功,就可以在亮相时摆出最优美的姿势。

这出戏杨小楼是头天演的,我已看好他几个亮相,我再唱戏时就不再重演他的身段了,而拿出几个特殊的姿势,比如犀牛望月、海底捞月、夜叉探海,最后是倒背金钟、舞双头蛇,就是后弯腰盔头着地,手舞双枪花。这一手老祖宗看着很惊奇地说:‘真没想到南府戏班这出戏把外学的盖过啦!’这出戏演完后,传到杨小楼耳朵里,他说:‘这回我可漏啦!没想到栽给里边老爷啦(那时外边称大内太监为里边老爷)!’

从那次以后,每次传戏不但常点我唱,有时还要与外班名戏子合演。与王瑶卿合演《能仁寺》,我饰安骥;与杨小朵合演《破洪州》,我饰杨宗保;与梅巧玲合演《得意缘》,我饰卢昆杰。演完后,他们内行也惊叹我演唱的出色。像王瑶卿、杨小朵、梅巧玲都是当时梨园界的名角,假若我不行,人家看不上,人家也不跟我配戏呀!唱戏,最怕一个行,一个差,非把好角累死、急死不可。两个人对把子,越唱、越演越来劲,成色差大啦!要想人上人,必吃苦中苦。他们哪里知道,我背地里下了多大苦功夫呀!老古话说:‘男儿无志,寸铁无钢;女儿无志,乱如麻穰。’旁的太监一开始都玩命往戏班里扎,可是进了南府后,挨打受责,又吃后悔药,认为倒了霉。而我认为只要肯吃苦,这正是自己发迹的好机会,老祖宗很快地就把我提升为太后宫回事的。”

受赏识升为御前首领

祖父说:“戊戌年,有一天老祖宗点戏子德珺如、王楞仙唱《雅观楼》里的李存孝,两人都说:‘奴才不会昆曲,当不了这个差。’老祖宗传旨让我唱,那年我22岁,我把这出戏最难耍的人头槊生擒孟觉海一场,一招一式走边射雁,各种武生腰、腿功夫,都在剧情里表演出来了。外边好几位唱武生的都在后台扒台帘看我这出戏,替我捏了一把汗,唯恐唱走了。唱完戏后老祖宗和四格格说:‘这出戏不是幼功根本唱不了,他这个差当得好。外边都说南府戏班动不了这出戏,这回可堵住他们的嘴了。’并赏王公大臣听了这出戏。唱完这出戏第二天就升我为御前近侍,代管南府戏班总提调。我差不多每隔一二天就给老祖宗唱一次戏,甚至于连天,一直到庚子事变。

我自从被挑上到太后宫中当差,每晚都给老祖宗打“寝宫更”,就是围着太后宫转,敲梆子。

我的戏越演越好,每次我都用心唱,一次错也没出过,很快就升为御前首领。老祖宗指名让我拜崔玉贵(太后宫二总管)为师。那时老祖宗已经不再垂帘听政了。白天,光绪皇帝在中和殿接见王公大臣,递上来的奏折,皇上阅过后做不了主,必须转到太后宫由老祖宗谕示才能算数。老祖宗每天派我去拿奏折,我跪接万岁爷手里的奏折后,站起来后一直后退,退出老远才能转身,后脑勺和屁股不能冲着皇上。到了太后宫也以同样的礼法,见着老祖宗跪送上去。老祖宗批下来后,我再退下来跪交万岁爷。每天不知跑多少趟,有时忙得顾不上吃饭喝水。

老祖宗也挺爱看书,她看经史、通鉴集览等。看累了把书放在桌子上,又干别的事去啦!我乘她不注意,偷偷过去把她看的书的名字记下来,并记住看的是第几页。下了差,我便四处寻找这本书,找到后马上翻开读,用脑子记下来。有时老祖宗高兴,不管什么时候她发问,我都能对答如流,讲出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晚上,老祖宗在屋里睡觉,我站在屋外侍候。我立在屋外值更时,后半夜困了,就站着打盹,可是还得半睡半醒着。老祖宗有两副最喜爱的镯子,一副是翡翠镯子,一副是莲蓬子状的金镯子。老祖宗睡觉转身时,镯子碰得一有响声,我就马上得进去,跪在地上,用双膝走路,这样没有声音。如果她醒了,我就问:‘老祖宗喝水吗?抽水烟吗?’如果问几点钟了,我能很快地答上几点几时来;如果老祖宗没醒,我再把被子盖好些,又跪下用双膝走,再退下来。三年后老祖宗赏给我一个垫子。”

祖父升为南府戏班总提调后,有机会结识了宫外恒利丝绸店掌柜的金润卿,绰号“金不换”,他负责制作南府戏班所需的绣花蟒靠等戏服。早期的南府戏班戏装陈旧、笨重,花样简单,尺寸肥短且老化。经祖父请旨,老佛爷口谕,由如意馆绘图,恒利丝绸店承制出来的戏装款式新颖,尺寸瘦长得体,颜色鲜艳,全套的大衣箱戏装完全是南绣拼金的,当时造价约计20万两白银。老佛爷验收时非常满意,夸奖祖父这个差当得好。同时金润卿也发了一笔大财,从此与祖父交谊日深。另外,祖父还要经常与内务府引进宫内的民间商人打交道,如天贵号垫子铺魏家,掌柜的魏斌卿,专门供应宫内椅坐、床垫;天棚李家,掌柜的是李乐亭;瓷器陈家,掌柜的是陈浩然。

宣统二年(1910年)时,恒利绸缎庄金润卿谒见祖父,倡议联合多方人士筹办绸缎庄,选址在北京前门外的大栅栏,共筹集资本20万两,其中外股资金3万两。集资股东有姚兰荣、李乐亭、魏斌卿。店堂内外为古老建筑,金枝玉叶铁罩棚,取名祥义号绸缎庄,左侧开设天成信布店。祖父又独资在北京鲜鱼口及北沟沿开设了东、西两个当铺。东当铺当家的是董理卿,西当铺当家的是李祝封(以上店铺除天成信布店在日军侵华时关闭外,其余到新中国成立后1953年公私合营时才结束)。

祖父从1891年入宫,由当小伙计开始,转年投入戏剧生涯,到了1895年以后三年之内连升五级:太后宫小太监、敬事房打寝宫更、回事的、御前近侍、御前首领兼管南府戏班总提调,可以说是青云直上。

任南府戏班总提调

祖父精湛的武小生演技,得到了慈禧太后的称赞。1898年祖父22岁时,慈禧太后破格委派他兼管南府戏班总提调。这是祖父很引以为自豪的一段经历。

祖父在家里经常不断地给我们讲述宫内演出京戏的事情。他说:“在庚子年前三四年,宫廷里一年之中除先皇忌日按例不能欢乐外,几乎每天都唱戏,老祖宗把看戏当成每日必需的消遣。

我管上了南府戏班后,老祖宗每天除让我传旨给戏班令其演戏外,还要传外班名角入宫承差,而且都必须我亲自点验。凡是入宫唱戏有特殊武功或唱功好的,我都尽量挑选。光我看过还不行,当时能入宫承差的角色也必须经老祖宗过目,由她亲自挑选杰出人才,如杨月楼、杨小楼、谭鑫培、王瑶卿、肖长华、李顺亭、傅小山、麻穆子、郎德山、程永龙、杨小朵、梅巧玲、张黑、陆华云、王楞仙、德珺如、龚云甫、孙怡云、朱慧芳、杨隆寿、杨长喜等,生、旦、净、末、丑样样齐备。老祖宗有时让这些人单独挑唱,也有时让和南府戏班合演,比着唱,如果得到老祖宗的赏识可得巨额赏金。入宫承差一天可得赏金五十两甚至百两,逢年过节更可得加倍赏赐。有的还被聘为南府戏班教练,一登龙门,身价暴涨十倍。

如果有的人在演戏时,戏词、戏情犯了圣讳,那就会受到杖刑。有一次我在点验戏时,挑上了唱黑头的麻穆子,他嗓音很高,能灌满园子,我点了他一出《双钉记》,饰包拯,唱词中有一句‘最毒不过妇人心’,我也没留意这句词,反正戏本上就这么写的。哪里知道,老祖宗听到此处大怒,当时戏停演在台上,周围的人全都吓傻了,老祖宗传旨打了麻穆子80竹竿子,立即逐出宫外,转过身来问我,为什么不挑选好了就让他唱,我陪着挨了40竹竿子。以后我再传戏,在验戏时就格外小心了,凡是对女人不吉利的话一律改词,就这样还有想不到的时候。老祖宗听戏时拿着戏本子对词,一句唱错了,或一声唱走了板,她都听得出来,虽然不至于每次都挨打,但起码也得撤赏。唱青衣的孙怡云(即老旦孙甫亭之父)传戏到宫内,点《玉堂春》,出场散板有一句‘鱼儿落网有去无还’,他按老路子唱的‘羊入虎口有去无还’,老祖宗听到这突然大怒,责问他跟谁学的,当场停止他演戏。孙怡云吓得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自己那句唱得不对。结果孙怡云被逐出宫去,以后就不传他唱戏了。后来,孙怡云问了王瑶卿,才知道犯了圣讳,因老祖宗属羊的,羊入虎口,不就是虎把羊吃了吗?那些入宫唱戏的人们,虽然能得到很多赏银.但都捏着一把汗,不知哪地方出了错就唱不成戏了,即便在外边搭班唱戏,一听在宫里唱戏被撵出来的,唱多好也红不了啦!

同年十月初十是老祖宗的万寿之日,按例传戏贺寿,戏子们个个提着心,恐怕出了差错,在唱词上格外小心,因为老祖宗万寿日是吉庆大典,凡有死、亡、杀、剐这类不吉利的词一律删改。行头、道具凡是白色、黑色的也一律更换,更不能在万寿日演出时有任何杀戮字句及不吉祥的话,可也不能把剧情唱走,老祖宗她懂戏呀!这就使演员们为难了。万寿日这天老祖宗点了谭鑫培(艺名谭叫天,谭富英之祖父)《战太平》,饰华云。在被擒时唱词中有一句‘大将难免阵头亡’,谭叫天灵机一动,改唱词为‘大将临阵也风光’,老祖宗听完后很是喜欢,和我说:‘叫天真聪明,差事当得好。’当场给他把赏单子的50两改为500两,并封他为‘御戏子’。这一来是名利双收。

我在代管南府戏班时,又把外边名武丑教师张黑请来教戏。张黑特长是武丑绝技,如吊死鬼、翻香、翻蜡、泼米、倒炷香、倒插虎等,让他教宫内年幼小伙计或小太监。

所谓吊死鬼,因大清时代每人后脑勺上都留长辫子,演员以自己的小辫吊挂在舞台顶梁上,自己拉着自己的辫子上、下、左、右摆动。

翻香,是把一束香点着了,口含的那支香点两头,两手各持一支,两腋窝各夹一支,蹲下,两腿再各夹一支,然而连翻跟斗,香火苗不准灭了。

翻蜡,也是一共七支点着了的蜡,夹在身上,翻跟斗时火不准灭了。

泼米,是蹲下走矮子步,手端畚箕盛着米,望空直泼出去,再速翻两个倒、正跟斗,用畚箕把米接住,不准撒米粒。

倒炷香,是双手抱着,头顶地,立而不能倒下。

倒插虎,是倒爬杆子顶上,好似失手,突然滑下来,定在杆子底下。

练这些硬功夫,全是挑出来体格比较好的小太监,虽然达不到张黑那样,大体上还是练出来了。过后给老祖宗连演多次,深得赏识,太监们连着得了好几次特别赏。

老祖宗每到夏天必在颐和园内避暑,也是每天看戏。除在乐寿堂大戏台外,有时在昆明湖船上搭戏台演戏。她绕弯乘坐肩舆,指定到某处,某处立马就得开戏,如果耽误啦,她就认为传旨太监没传清楚,许多太监都要受连累,马上受到杖刑处罚。天天有人为此事挨打,许多人都怵头传这项旨意。有一天老祖宗传杨小楼入宫候旨演戏,当时接旨的正是我,我叫我的徒弟张奎去告诉‘小猴子’,老佛爷传旨到‘画中游’,銮驾到时‘小猴子’的《铁笼山》一定上场,不能误了差。张奎这小子马上跪下说:‘老爷,您叫别人传旨吧,小猴子正在他干爹常四老爷那抽大烟啦!现在老祖宗已经起驾啦,他还没有扮戏装,銮驾再有十分钟就到画中游了,这个差非误了不可,不知有多少人又得挨打,还是您老人家亲自去吧!’我一听马上到常四老爷处找杨小楼,进了院我就大声喊他:‘小猴子,你还不赶紧快点,要是给我误了戏,我非打你不可!’杨小楼听我传旨找他,马上拿着大烟枪跑出来说:‘张老爷,您别着急,我要是给您误了差,您打我80竹竿子好啦!’说完我走了。杨小楼立刻自己勾脸,有人帮他蹬靴子,扎靠勒头。说话间,銮驾到了,马上传开戏。‘四击头’一起姜维起霸上了场,这个差事算没误,小太监躲过了一顿暴打。从这以后老祖宗总让我传戏,一次也没误过。

此后,杨小楼更加受到老祖宗的赏识,得了赏金无数。还把他女儿(刘砚芳之妻,刘宗杨之母)传到宫中来玩,那时她才十几岁,聪明伶俐,老祖宗挺喜欢她。但好景不长,老祖宗有一次正‘减弯’(宫内大便坐屎盆叫‘减弯’),小楼之女站在旁边陪着,闻到臭味耸了耸鼻子,没承想被老祖宗看见啦,马上传旨把杨小楼的女儿逐出宫去。此后,再传杨小楼演戏也少了。直到庚子两宫回銮后才接着传他的戏。”

从这类小事上,也可以看出慈禧太后是多么霸道!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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