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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20-06-19 20: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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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马特·弗贝克

出版社:新星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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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环新斯巴达

光环新斯巴达试读:

归档员手记

2555年的塔利察事件后引发了社会对于斯巴达IV计划成员的矛盾情绪以及忠诚度的密切关注,鉴于该问题的严峻性,所有现役斯巴达均接受了彻底审查。爱德华·布克以罕有的直率措辞叙述了该部队历史上的关键节点,本文涵盖了人类—星盟冲突(亦称星盟战争)停战后数年间斯巴达分部的早期发展史。现将他的报告全文保存于历史记录中。

第一章

斯巴达战士爱德华·布克的报告

限海军情报局人员传阅

起初我绝没想过要当斯巴达。我在天龙三星系长大的那些年,这些超级士兵根本不存在,除非你把地球古希腊城邦时代的斯巴达也算上,不过那就扯得太远了。

你问我对斯巴达—II计划的产物,对于士官长那样的超级战士有什么看法?我混陆战队那会儿他们在我眼里是为了荣誉不惜堵枪眼的战争狂人。至于我本人嘛,也不仅仅是替联合国太空指挥部开枪放炮的寻常大头兵。在军旅生涯的巅峰时期,我已经成为银河系中人类最顶尖的士兵,寻常陆战队员景仰的对象。

我是一名ODST。

ODST是行星轨道突击队的简称。我们被塞进高科技“棺材”,然后从装备精良的太空船里发射出去。我们携带能把普通飞船轰成齑粉的武器装备从天而降,楔进敌人防线后方,为后续批次的陆战队员们清空着陆场。

我们干的都是玩儿命的差事,却干得比任何人都要有声有色。

那些无趣的斯巴达战士在干啥?他们在战场上做的最大贡献就是替我们吸引枪子儿。

事先声明,我并不是说他们赏给我们的是小恩小惠,就个人而言我跟士官长本人没有任何过节儿。我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我也曾和他并肩战斗,他绝对是个大好人,作为一个六岁就被绑架,被基因工程改造的超级英雄和杀人机器,他人好得简直不像话。

至少他没变身成怪兽处心积虑啃掉我的脑袋,从来没有。

这比绘声绘色地描写我们放倒了多少星盟杂种更能说明问题。另外,千万别跟我聊洪魔。(迄今为止我一直跟那些恶心巴拉的畜生没什么交集,按照医生的说法那才是避免任何种类感染的最佳方式。)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斯巴达也已今非昔比。瞧,就连我都变了。

星盟战争结束了,人类赢了。在神风烈士和他那帮精英叛军哥们儿的帮助下我们暴揍了地球上的星盟残部,把他们赶出了地球,然后着手肃清所有曾经的人类殖民星系。

人类,所向披靡!这话有毛病吗?

我爱死这口号了。知道当我得知战争胜利时是什么心情吗?我这辈子都忘不掉那种感觉,毕竟历经千难万险,面对星盟压倒性的军力,人类文明仍然逃过了灭顶之灾。

平心而论,比起胜利的喜悦,另一种感觉来得更加强烈,那就是释然。

不过释然来得快去得也快,比度假时享受的完美日暮场景消逝得还要迅速。人类把星盟打得分崩离析,可一部分最危险的畜生还是死里逃生,他们不遗余力地收拢残军,论起邪恶程度,卷土重来的星盟甚至更胜从前。

这些倒轮不到我瞎操心,可问题在于原先组织有序的星盟一散伙,笼罩在人类头顶的战争威胁便不复存在了。一部分和UNSC携手对抗外星侵略者的叛军势力枪杆子还没放下就又对准了人类同胞,全然不顾若是没有UNSC的浴血奋战他们再怎么打都是以卵击石。这种人不会因为受了你的恩惠就对你感激涕零。

所以说,战争确实结束了;但战斗不会停止,只是要解决的纷争有所变化而已。

我有点怀念过去的日子,至少那会儿你知道该朝谁开火,也知道谁会对你放枪。不过正如指挥官穆萨的口头禅,想跟谁打由不得我们来选。

他常说斯巴达有别于其他部队,没有军衔高下之分。我们猜测这么干的目的是暗示我们UNSC斯巴达分部对待所有官兵都一视同仁。当然了,我们中有些人的地位高人一等,比如我们老大,所以我不会把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

可别觉得我是在抨击当官的过分位高权重,这种事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都不会排斥,我担任指挥火力小队的射击中士那阵就挺心安理得的。

闲话少说,2555年8月我奉命率领A-9小队来到了塔利察星,那些弟兄早在ODST时代就追随我熬过了战争。那会儿星盟战争结束已近三年,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名叫维吉尔的星盟工程师以及他的人类监护人莎黛·恩德沙。注意,我用的是“他”而不是“它”,我们跟星盟是老交情了,不会犯这种错误。

维罗妮卡派我们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石头球上,抱歉,应该尊称其为军情局的戴尔上校,她觉得我们可以跟那个外星生物相处融洽。这点我倒能理解,毕竟是A-9小队拖着他那不沾地的外星屁股逃离新蒙巴萨的,那是2552年10月的事了,正值星盟战争最激烈艰苦的时日。要是他还记得我们几个,没准依然会对我们当年的救助感激不已,不过前提是上次一别后军情局没有太过虐待他。

我不敢打包票维吉尔能区分我和其他的陆战大头兵,因为如果没有盔甲HUD的视觉辅助我也分不清他和别的霍拉古克的差异,虽然他是唯一和我打过交道的工程师。

至少他没坚持让我称其为“身形灵动”,老实说那才是他的本名。维吉尔不过是维持新蒙巴萨基础设施运转的AI的一个子程序,星盟入侵时随城市一起被毁了。身形灵动在对它进行维修的过程中将其吸收到自己的程序中,名字也被他一并同化。我们第一次遇到他时就这么称呼他,一直沿用至今。

我猜大概是维吉尔叫起来不那么拗口的缘故。“你们能和他相处得更好,”维罗妮卡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你还是我认识的最优秀的士兵之一。”“仅仅是‘之一’?”“我认识的兵特别多,”她在我脸蛋上亲了一口,脸上浮现出赢了的坏笑,“况且斯巴达也不止当年那寥寥几个了。”

如果算上跟我一样的新晋斯巴达IV,这么说并不为过。跟那些前几代的人造神明相比我们是有些差距,充其量只能算半神,所以要是我们自己不争气照样会遭天谴。“那个监护人是谁?”我问维罗妮卡。“这名字听着耳熟啊。”“虽然素未谋面,不过你们之间还真有些渊源。”“怎么说?”“莎黛的父亲是丹尼尔·恩德沙博士,新蒙巴萨城市管理人工智能‘大总管’的程序就是他编写的。作为单身父亲,他没能尽职好好照看女儿,所以让主管替他当保姆照顾孩子,负责这事的程序名叫维吉尔。”“哦。”我开始懂了。“这也是我当初给那个霍拉古克起这个名字的原因,也是军情局决定让莎黛陪伴他的根本所在。”“因为负责照顾莎黛的程序已经融入了他的人格。”我挠挠头皮。“也就是说霍拉古克会将她视为己出?”

维罗妮卡一耸肩,道:“只能说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厚。实际上联合反抗阵线正是利用了这点,他们先绑架了莎黛,维吉尔自然乖乖地束手就擒。”“叛军在塔利察星搞什么啊?”“那是机密……”她的话刚说到半截我就开始翻白眼了。她抬起一根指头截住我的话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UNSC正在利用当地与反抗阵线的武装冲突对雷神锤盔甲进行实战测试。”“而维吉尔可以助叛军一臂……呃,一爪之力。”“我可没这么说过,再说这事很重要吗?”

确实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这都是个烂差事,而这也正是派斯巴达去的原因。

刚一落到塔利察的地面上,罗密欧就开始大吐苦水。军情局顺路把我们扔到了离目标几公里外山路崎岖的峡谷里,剩下的路我们只能徒步前行,惹得他一肚子牢骚。“我说班头儿,这也太扯淡了。”没有其他斯巴达在场时罗密欧一直叫我的老绰号,米奇也一个德行,我猜这是积习难改。“为啥让咱们走着去啊?”“怕你的纤足磨出水泡啊!”米奇用精确射击步枪瞄着六点钟方向。和罗密欧一样,他对这场郊游很是不以为意,不过他绝不会放过任何调侃老伙计的机会。

罗密欧凝望着我们面前直插云端的山峰。“想当初当官的把咱们按进棺材直接朝外星臭虫的脑瓜子上扔,这会儿又担心咱们空降时出岔子?”“要是咱们真那么大模大样地从天而降,抓走维吉尔的叛军肯定会捏爆他的脑袋——它,或者她,爱啥是啥——就像捏爆一个肉丸子。”我在HUD推荐路径的指引下爬上了铁锈色的山坡,这破山比我想的还难爬。其他人跟在我身后,就像列队飞行的群鸟。“咱这次的任务是把他从叛军那儿救出来,所以最好还是别冒那个险。咱们自己手头都没有多余的工程师,更别提白送给反抗阵线一个了。”“难道他们弄死那小女孩就无所谓吗?”米奇问。“莎黛不是孩子,她只比你小三岁。”我说,“我们会尽力救她,但维吉尔是优先目标。”“所以说她是死是活就不要紧了?”

我忍住一拳捶在米奇脸上的冲动。“你觉得上头动用咱们是为了救她?”我说,“现在斯巴达人数确实多了,但还是分身乏术,我们不是无所不在的救世主。”

米奇对我嘟囔着:“跟宝贝疙瘩外星人一起被绑架反倒成了她的福气了。”

罗密欧摇摇头:“还是过去好,看见外星臭虫一概打死,犯不着去救他们。”“这不是重点。”我说。罗密欧跟我混了这么多年,肯定知道自己有把我撩得怒火上头的本事,他八成是故意为之。“上头下了命令,咱们就得对得起这一身的强化植入物和这副盔甲,我们听命行事便好。”“遵命,队长大爷。”罗密欧极尽夸张地装出假积极的语气。

牢骚到此为止,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们加快脚步从阳面登山,所有人都一声不吭。我们太熟悉彼此,熟到已经懒得在战场上东拉西扯。

瞎扯淡害死了不计其数的士兵,这种事不忍多想。一旦开始聊起老家的生活,你的心思就不在任务上了,没等你回过神来,敌人的子弹就从没防备的地方射过来钻进了你的脑壳。

我们参与了无数次作战行动,能活下来靠的就是全神贯注,何况我们之间也没啥好聊的话题。

我们爬上山脊时已经日薄西山,暮色把天空染得殷红似血。头盔的滤光镜自动调节成黄昏模式,提醒着我们夜幕的逼近。

我发出信号,一行人匍匐着爬完了距山顶的最后几米,俯瞰山下。我只希望没人发现在夕阳的映衬下我们头盔的反光。

山下有座军事基地,坐落于两座山峰的环抱之中,被岩层重重包围,用配置建材拼出的建筑上还带着UNSC的标志。要是在靠近文明社会的地方,叛军巴不得去掉这些印记来藏匿罪行,但在如此破败的蛮荒殖民地这么干纯粹白费功夫,他们甚至可能觉得留着偷窃的罪证反倒是种光荣。

营地灯火通明,往来穿梭的行人倒像是在度假胜地休闲,没有一点羁押天才异星生物的军营该有的样子。两辆敞篷车停在营地中心的临时机场,机场后面脏兮兮的停机库里还停着一架老古董战斗机。

从这个位置看飞机上没挂武器,可能叛军根本没有机载武器,飞机大概只是奢侈一点的高速计程车。不过话说回来,叛军能在军情局的鼻子底下劫走一个工程师,就足以说明虽然这座基地外观不怎么样,他们却并不只是一帮乌合之众。

基地能有这样的规模维吉尔功不可没,乍看之下叛军暂时没敢让他在这里自由活动,但这种情势不会持续太久。“这地方烂透了。”罗密欧在班组专用频道上说,“什么样的智障才会甘愿住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啊?”“有理想的智障,”我说,“有抱负的叛军。”“他们造反可不是为了泡妞,大情圣。”米奇说。“叫我斯巴达阿古,”罗密欧哈哈一笑。“妞儿们都这么叫我。”“别瞎扯。”我密切关注着两个快步在建筑间穿行,为了节省时间抄近道横穿机场的人。“这是作战行动,不是过家家。”“遵命,斯巴达长官布克。”米奇说道。

老天,我真想在他的后脑勺狠敲一记,但罗密欧抢先一步替我下了手。当然,动静很小。

我调节焦距观察着他们,两人看似傍晚散步的平民夫妻,正手挽着手准备去吃大餐。他俩让我心中泛起一丝痛苦,因为我与维罗妮卡可能永远也无法像他们一样共度平民生活。在任务的短暂间歇里我们还能装装样子,但我们都丢不下各自的工作。

坦白来说,我们签的都是卖身契。

这两个人不光不符合我的随身作战数据库里军情局收录的反抗阵线军官的识别特征,跟任何人都匹配不上。联合反抗阵线由武装过头的殖民者组成,这些人对地球联合政府的援助完全不知感恩,他们虽然拥有相同的理念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联军。然而,尽管他们构不成星盟残部那样的直接威胁,却因其散兵游勇式的组织结构而更难被消灭。

当然,现如今的星盟给我们出了相同的难题。直刺一头野兽的心脏总比分头踩死一窝臭虫简单。

我继续注视着那小两口,他们在银河系的偏僻角落里大秀恩爱让我一时晃了神。他们不需要海滩,不需要酒吧,不需要度假,在这鬼地方这些东西也无处可寻。他们已经拥有彼此,换作是我,早就为此感恩戴德。

两人走到机场中间就改变方向朝露天机库走去,迎接他们的是一个蓝光闪闪的熟悉身影。我略微抬高瞄准镜,发现一个工程师正朝他们飞去,两人挥手示意。要不是跟在外星人身后那一群荷枪实弹的卫兵,我还真以为他们是老朋友呢。

HUD十分肯定地确认那个霍拉古克正是维吉尔,我不禁露出笑容。“有了,正是咱们要找的气囊小子。”我对两人说道。

我刚想起身,一根硬物就隔着头盔猛地戳中我的后脑。“班头儿,别冲动。”罗密欧在通信频道里说道,“拜托了,千万别动。”“搞什么?”我双手撑地想爬起来,作为奖励,后脑勺又挨了一下。“最好听他的,布克。”米奇说。“一个指头都别动。”他的话音冰冷得就像军医正告知一名即将在战场上失血而死的士兵,这么死的唯一好处在于他不会先死于癌症。“别闹,”我说,“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一整个排的重装叛军从我们身后的石头阵里钻了出来。他们一直在守株待兔,铁锈色的盔甲帮助他们融入了环境。叛军迅速散开,枪口都指着我们。我的HUD给每个敌人都做了标记,敌我识别器上的红色光点形成了一个半圆。“班头儿,”罗密欧说,“我看他们不像开玩笑啊。”

第二章

人质危机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

身为斯巴达战士,我接受的训练是朝敌人开枪,不是跟他们谈判,我打起枪来可比耍嘴皮子流利多了。

不过我以前到面临过类似的困局,上次是在一年前的2554年,故事发生在我的老家天龙三星系。

没错,就是那个天龙三星系。

显然那时候的我还不是斯巴达,即便如此我也绝不会用“区区”ODST自称,那可是我毕生奋斗的目标。

虽然天龙三星系是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但我已经好多年没回老家卡纳克看一眼了。2528年8月25日,也就是我年满十八岁那天,我走进当地的UNSC征兵办公室,跟和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年轻人一起排着队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给了陆战队。

在那个生日的三年前,星盟尚未出现在人类的殖民星域,UNSC将大部分精力用来镇压遍布殖民地的叛乱活动。说真的,那会儿我对参军没啥热情。我妈就是个陆战队员,为了养我和我妹露西才放弃了军旅生涯,我爸没啥远大抱负,心安理得地当着他的码头工人和居家好男人。

我对上学一直不太上心,一到暑假就缠着洛叔叔在黄金海域当见习渔夫。水产养殖满足了天龙三星系大部分的海鲜需求,但洛叔叔有更高的追求,他把目标锁定在人类改造这颗星球前就生活在这里的海兽,这些生性坚韧的物种靠潜入深海才得以存续,每当它们在浅水区出现就会被跟洛叔叔共事的水手们奋力围剿。我依稀记得当年搭着工业化捕鱼船劈波斩浪,围猎岛礁大小的内奥里鲸(那是书呆子们起的学名,我一直叫它们八爪鲸)的情形。

在这样的大家伙面前枪械毫无用武之地,常规弹药除了激怒它之外徒劳无功,甚至会把它赶回深海。炸弹或许有用,可是把那畜生炸成肉末就没人要了,所以我们必须把这些该死的海兽赶进电击网。

要在捕网上通高压电必须连接自带的发电机,因此不能直接将网抛向巨兽的头顶。要是作业时水太深,八爪鲸可能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头扎进水底,到时损失的就不只是稀有渔获带来的丰厚报酬,还得搭上全套的发电设备,这些东西的价格对拿微薄薪水的水手来说可是天文数字。

在天龙三星系,围捕大鱼的营生和几个世纪前地球上的西部牛仔最为相似。虽然艰辛的海上生活意味着与腥臭咸涩的海风为伴,但还是让我甘之若饴。乘风破浪,远离星球上所谓文明的喧嚣,我感受到了不羁的自由。我宁愿余生都过这样的生活。

可在2526年,当我听说人类与星盟在丰饶星暴力十足的初次遭遇后,我立即把梦想丢到了脑后,脑子里除了参军别无它念。那年我还不到参军的年龄,过后一到岁数我立即加入了陆战队,我想为拯救我的家园、拯救这颗星球上居住的人类贡献自己的力量。

当然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2545年星盟终于发现天龙三星系并大举进犯时,我正在冷冻舱里从火星飞往荒土星。那时我已经是个打了快十七年仗的老兵了,尽管UNSC试图封锁前线消息来维持本土平民的士气,我还是知道战局对我们相当不利。即便如此我依旧服从命令,奋勇杀敌,在战斗中相信上级的判断,守好身为士兵的本分。

参军之后我趁放假回过天龙三星系几次,但过多次数的冷冻航行意味着岁月流逝在我家人身上留下的痕迹要远多于我。每次见到父母,我都能发现他们愈发苍老,离退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但老两口相依为命,倒也过得其乐融融。这一切在我爸死于车祸后戛然而止。

我最后一次见到我妹妹时她已经嫁为人妇,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诗安,一个叫秋。我还没来得及见我侄子旭一面,星盟就入侵了,把我的家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我在荒土星醒来时听到了噩耗,那时天龙三星系上所有的人类都被屠戮殆尽。

我当时的感觉就像在历史课上听到了切切实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在它们填补了冬眠这几周来的空白之后,怀疑、震惊和伤痛一股脑向我袭来。

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到底经历了什么,只希望他们在最初的袭击中没有痛苦地死去,这样死掉的人是最幸运的,星球背面的人的遭遇可谓骇人听闻。

星盟全歼天龙三星系守军后派遣野猪兽和豺狼人空降到地面,美其名曰进行休整,实则大肆围猎聚歼。我听说他们把猎杀人类幸存者当成竞技项目,比赛结束后狂笑着从死者血淋淋的骸骨上撕扯人肉,肆意饕餮。

有人劝我别去看那些视频。“不能让那些玩意儿整天在你的脑袋里打转。”我的老班长劝我说。

可我就是忍不住。我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星盟犯下了怎样的罪行,我要把这些暴行烙在心中,直到他们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永远不能忘记我们浴血奋战对抗的敌人有多么残忍,不能忘记人类为什么要倾尽全力抵抗到底。

为了保卫那些杂种尚未夺走的一切。

UNSC后来派斯巴达去天龙三星系对付星盟,但他们到得太迟,已经无人可救,只能为死者复仇。

别人看到人类的超级英雄杀入敌阵痛宰星盟杂碎的场景时无不振奋,可我想到的却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屈指可数又分身乏术的超级士兵身上是多么荒谬。

说到底,他们为我的父母做过什么?他们为露西和她的孩子又做过什么?

我当天就填写申请,请求立即加入ODST,只有在那里我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杀敌救人。

最高统帅部里一定有人格外关照了天龙三星系出身的士兵,没几个星期我就接到了调令,在UNSC里这效率简直就是光速。

我没有辜负这样的良机。从那以后我拼上了一切,与星盟杂种浴血拼杀。

第三章

星盟之战结束后的2552年年底,一小撮流离失所的人类决定重新在天龙三星系定居。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正因为星盟把这颗星球当成了供手下那些极品人渣消遣的狩猎场,大部分区域才没有被玻璃化,虽说这并不代表市区像昔日一样开张营业迎接新住户的到来,但清理出一块住处总好过从零开始再重建一遍。

你说我么?我可没再回去过。我的悲愤已经在星盟身上发泄得差不多了,而且我显然已经无家可归了,回家无异于上坟。况且我的仗还没打完呢。

地球联邦政府的日程排得满满的,没工夫为游民指定住所。甭管联合反抗阵线和其他的分裂组织如何大肆渲染,联邦政府大多数时间里都懒得搭理他们,前提是他们别作死。这种好事一直持续到统一阵线犯蠢,用暴力手段从联邦政府手里接管了一整颗星球,既然他们想求得UNSC的关注,索性就满足他们。

定居活动开始没多久,愚蠢的思潮就在天龙三星系蔓延开来。盘踞在我老家的叛军领袖决定赶在明白事理的定居者成气候前先下手为强,趁早宣布星球独立。当然了,已经在这里开张营业的本分人家并不买账,同样不忿的还有军情局,天龙三星系的战略重要性让他们对这颗星球垂涎已久,联邦政府还指望着以它为前沿来收复失地呢。“所以说你才是执行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维罗妮卡是这么跟我说的。“你是天龙座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在ODST里更是绝无仅有。”“为什么不让斯巴达处理这事?”我问,“你们新组建的斯巴达部队不正急着寻找鸣枪放炮的目标么?”“军情局在需要手术刀的地方从来不抄起钝器蛮干。”她说得挺委婉,不过我们都明白这种任务动用斯巴达性价比太低。“别闹了,跟反抗阵线没有道理可讲,”我说,“他们除了自己那一套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我们就指望你和A-9小队能控制附带损失了。”

我闻言一乐:“你虽然长得挺像维罗妮卡·戴尔,但我敢说你肯定是个易了容的间谍,正牌的维罗妮卡可没糊涂到认为我手下的ODST火力小队造成的附带损失会比其他方案少。”

她拍了拍我的脸蛋:“听我说啊,叛军看见斯巴达一激动指不定干出什么事来,他们把斯巴达当成地球联邦政府暴政的象征,把他们称作‘法西斯主义者的超级士兵’,四处宣扬他们有朝一日会发动军事政变统治全人类,为普通人敲响丧钟。”“他们有说错吗?”“得了吧大兵,这个问题无可奉告。”“我领那点儿军饷也犯不着操这分闲心。”“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悦。“哎,真没想到你会站在过度改造的新人类那边。”“艾迪,他们不是也邀请过你加入吗?”“等会儿,这件事我可从来没跟你提过啊。”“无所不知是我的工作。”“好吧,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回绝了他们。”“因为你就是一头倔驴。”“你的专属倔驴。”“反正只是暂时而已。”

可惜我发现我那点儿倔脾气还是不够看,至少那天没发挥什么作用。

我还不如直接向维罗妮卡缴械投降,她对付起我来特别有一套,在命令我带队前往天龙三星系这件事上也不例外。

具体到这个任务上,我不想当听话小兵并非仅仅是固执的天性使然。好吧,多少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但关键在于我不想重返星盟暴行的发生地。从军这些年可怕的事我见得多了,有些能让人吓到屁滚尿流,可天龙三星系毕竟是我的老家,我不想憋着一肚子越烧越烈的怒火在那个熟悉的石头球上多待哪怕一秒钟。

星盟战争结束以后,我心里满是成功的满足感,在阻止星盟入侵这件事上我们称得上不辱使命,我想继续保持这种健康向上的情绪,生怕故地重游会揭开我那好不容易才长好的旧疮疤。

但我从来没让恐惧成为绊脚石,否则我也当不了这么久的兵。

服从命令,履行职责,每次都是如此。

于是在2554年我率领A-9小队的其他成员杀回了天龙三星系。

第四章

我的小队可顾不上军情局一厢情愿的想法,踏上天龙三星系的土地没多久我们就放弃了秘密潜入。叛军攻占了位于新奥尔巴尼心脏地带的国会大厦,这帮家伙用来招呼我们的只有扑面而来的子弹。军情局让我们擒贼先擒王,可那帮铁了心的龟孙子把自己关在了整颗星球造得最结实的建筑里,也许这并非巧合。

除了空投核弹以外任何武器都甭想把他们从国会大厦里撵出来,我手头可没有那么高端的武器。不仅如此,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保持周边地带的原貌,如果试图炸塌大楼砸碎叛军老大的脑壳,会在城市的中心地带留下巨大的弹坑,为反抗阵线的残兵送上纠集党羽的口实。军情局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反抗阵线的宣传机器获得新的募兵口号:瞧瞧反抗地球联邦政府的铁腕统治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所以我们必须空降在反抗阵线的阵地外围,徒步攻入国会大厦。当时A-9小队有五个成员:我、荷兰佬、罗密欧、米奇,还有菜鸟。

一开始作战行动一帆风顺,我们进展神速,直扑叛军首领——一个自称英格里森上校的女人。

哪知随后我们就被对手逼进了绝路。

我们一路杀到当年天龙三星系立法院所在的楼层,盘踞在这里的叛军把它作为总部。我们用炸药打通墙壁,进入这座天龙座制定法律条文并讨论通过的大厅,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糟糕,中计了!我们刚一进屋就被叛军截断了退路。

我发现应急逃生门还能用,于是派菜鸟从那出去,其他人为他提供援护。小伙子动作干脆利落,在运动之中寻找掩体,转眼工夫就穿门而出。

接下来他的任务是迂回到把我们堵在室内的叛军身后,运气好的话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趁敌人晕头转向的工夫把他们消灭干净,最不济他也能起到声东击西的作用,给A-9小队的队友制造突出包围圈的机会。

但我再见到菜鸟时,他已经伤得不成样子。他肩膀上中了一枪,被人揍得血肉模糊,头盔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两个士兵把他拖到立法大厅,我们都看到了他的惨状。天龙三星系的总统曾在此发表全球演讲。我们连忙寻找掩体,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不管怎么说,我尽力了。其他人一向不擅长随机应变,不过这也正是我比他们军衔高的原因。

在我制定战术的当口英格里森上校出现在菜鸟身边,用手枪直直地抵住菜鸟的太阳穴。我用手语示意手下稳住,隐蔽。“退后,帝国主义者!”她喊道。菜鸟挣扎着扭开脑袋,却被拖着他双臂的叛军恶狠狠地按了回去。“立即缴械投降,否则你们的战友就没命了!”

叛军把我们吃得死死的,他们也清楚这点。星盟战争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未遂的刺杀,其后总统的御用观礼台被改造得密不透风,足以挫败任何袭击,凭我们手上的武器根本无法射穿它周围的透明能量屏障,除非连菜鸟也一起杀掉。“班头儿,下命令吧,”罗密欧手里拎着一串手雷,“我能把他们全都灭了。”“就用这堆破烂,没戏。”荷兰佬说。“用不着直接炸他们,”罗密欧说,“只要让我凑到跟前,炸断观礼台下面的支柱就行。”“菜鸟也会没命的。”米奇说。“他知道咱们干的就是玩命的勾当,”罗密欧说,“这儿有谁不知道?”

罗密欧的逻辑有些语出惊人,我却无法反驳。让菜鸟和英格里森上校换命的确能扑灭天龙三星系的武装叛乱,但平静顶多持续几天就会有新势力填补这里的权力真空。

我不能让这么好的小伙子平白送命,至少不能试都不试就让他送死。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这样的情分不能轻易割舍。突然一阵清脆的嗓音在我的通信系统中响起,给了我一个始料未及的新选择。“射击中士布克?斯巴达战士莎拉·帕尔默呼叫,我知道你们那边出了状况,特来增援。”

第五章

我一下子就认出了帕尔默的声音。有人说UNSC人多势众,这可不是瞎掰。不过ODST这类顶尖士兵的人数就要少得多,虽说达不到能认全所有人的程度,但大部分时间里我们时不时都能相互照面。

我跟帕尔默更是老相识了。

那是2546年,帕尔默和她的ODST小队G-6被派往贝里斯克市,列必珠工业在殖民星球萨迦索兴建了一系列大型制造厂,厂区位于贝里斯克市中心。当时星盟突然来犯,我们击退了他们太空中的舰队,可惜那些畜生还是派遣地面部队摧毁了贝里斯克,让城里的制造厂陷入了瘫痪。

当时我还不知情,列必珠工业生产各类型号的UNSC军用装备和弹药,尤其是军情局的装备。军情局砸在贝里斯克的钞票堆积如山,G-6接到的任务就是用最粗暴的手段保护这些投资。

莎拉·帕尔默不知道的是,军情局对待如此大规模的投资向来不愿轻易冒险。他们同时召集A-9小队并下达命令,任务目标却与莎拉的小队截然不同。G-6的任务是保护生产设施,而我们的目标是赶在星盟之前拿到列必珠工业最新的研究数据。

根据科尔协议的规定,任何可能导致星盟发现地球的数据在面临落入敌手的危险时都必须被销毁,但这项应急条款在处理那些关键程度较低的数据时执行得并不彻底。军情局不愿让辛苦得来的研发成果化为泡影,这才派我们取回数据并将其安全护送到新康科德,列必珠工业就是在那颗殖民星球起的家。

这并不代表星盟能为精英配备UNSC的装备。举个例子,他们丑陋的脑袋压根套不上人类的头盔。但军情局不想让星盟得知人类最高精尖的装备信息及科研成果,至于敌人从阵亡的士兵身上扒下装备进行研究那就不是他们能掌控的了。“我根本不喜欢这次任务。”我这么告诉我的军情局联络员,除了维罗妮卡·戴尔上校之外无人能胜任这份工作。

我跟维罗妮卡相识是在2545年,我们在一次假期中不期而遇。回首往事,真不敢相信我们已经认识这么多年了,不过在冬眠中航行于群星之间确实让那几年过得飞快。

星盟在头一年毁了天龙三星系,当时的上司勒令我必须去休假,我却毫不领情。她甩给我一大堆新鲜词,比如“风险过高”啦、“危及队友”啦、“心理崩溃”啦,我故意把那些话全都当成耳旁风,直到她威胁要送我去进行心理评估我才乖乖就范。

我们在卡斯特兰内塔零重力度假村的浮空酒吧里相遇,那座太空站位于土星环向阳面最外层的同步轨道,大部分人光顾这里仅仅是为了体验零重力飘浮,顺便享用价格高得离谱的酒水,但失重环境让我得到了巨大的乐趣。当然了,我以前经常经历失重,但打仗跟这种轻松惬意的状态可没法比。

我还记得第一眼看到维罗妮卡时的样子。她穿着银色长裙独自站在俱乐部中央,如同晨曦照耀下的钻石一般熠熠生辉。我立时就知道,她正是能帮我暂时忘记天龙三星系的人。

我也想告诉你我俩花了几周互诉衷肠,稳步推进建立感情,不过那都是骗鬼的瞎话。

在一场决定全人类命运的战争中,两个小兵千辛万苦才熬到一次假期,我们也没必要装模作样先陷入爱人的臂弯,索性直奔主题。

共度良宵后我们没有一拍两散。整个星期我们都腻在一起,不放过相处的每分每秒。

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女人,聪明,自信,漂亮,一颦一笑都撩拨着我的心弦。对了,她还要走了我的电话号码,我居然直接就给她了,可我为了要到她的号码煞费苦心。

我不明白她有什么好躲躲闪闪的,直到假期快要结束时我才发现真相。

好吧,其实也不算我发现的,而是她直接跟我挑明了。

当时我们躺在床上深情相拥,我必须搭下一班离港的飞船,我知道她也待不久了。“真就这么结束了?”我问。

我感觉到她贴着我的身子一紧,其实在她开口前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可我还是不肯死心,希望刚才那是她难以自已的反应出卖了她的心。好聚好散才是聪明的选择,可我下不了这样的狠心。“我不想逼你——”我打破沉默。“你是在逼我。”她的头枕在我的肩上,一双明眸凝视着我,让我彻底没了和她争辩的底气。“但是我愿意你这样。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任你胡来。”

我灵机一动,抬起脑袋俯视着她问道:“莫非我是第三者?”

她爽朗的笑声告诉我那并非问题所在。“如果我真有情敌,”我说,“我就替你解决了他,毕竟我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枪手。”“千米开外一枪毙敌的神枪手。”她鲜润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

问题不在于她说了什么,而是那煞有介事的语气。我确实是个神枪手,在狙击手学校保持着的最高纪录也证明了这点。她绝非拿我的自吹自擂乱开玩笑,反倒像是知道我的确切分数。

我眯起眼睛看着她,她的笑容消失了,跳下床开始穿衣服。“哎,你这是干吗?”我问话的语气尽可能保持克制。

她依旧没抬头。“维罗妮卡,到底怎么回事?”我爬下床,也开始套衣服。“我不能告诉你。”她说。“什么意思?”“自己理解。趁我还没骗过你,一次都没有。”“可你也没全说实话,对不对?”我从没这样打量过她,眼里没有作为潜在伴侣的温情,而是充满了威胁。“你跟我有什么好隐瞒的啊?”“别再问了。”她那双湛蓝的眼睛露出哀怜的神色,仿佛在恳求我不要毁掉我们共同拥有的宝贵时光,把它们留存在心底已经足矣。

可我控制不住自己:“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穿好衣服,迈步朝门口走去,我知道至少六种阻止她的方法,但这些都是拜从前所受的军事训练所赐,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种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而且我也不愿动粗。我仿佛心脏挨了一枪,感到一阵无助。“维罗妮卡是你的真名吗?”

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我,她的蓝眼睛比平时更加深邃,噙满了强抑的泪水。“我真蠢到家了。是。”她说。“我原本不应该告诉你我的名字。”

我终于明白过来了。我的眼睛肯定瞪得有探照灯那么大。“我靠,你他妈是个间谍!”

她皱起眉头。“我为军情局工作,这件事我也不该跟你说。咱们是一边的。”“你来这儿是为了执行任务?等等——”我用指头戳着自己的胸脯。“莫非我就是你的任务?”

她那冷酷的神情反倒让我觉得我猜中了。“我的任务跟你我无关。”“这话你让我怎么相信?”我难以置信地拍着脑门。“你刚刚承认自己是个职业骗子。”“我没骗过你。”“暂时没有。”

她把我推到一旁,已经摸到了门把手,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我,目光里满是悔意。“咱们没必要闹成这样。”

也许我对她太残忍,也许我表现得像个超级大混球,也许错的不是我。

以后我就会明白,这三种可能并不自相矛盾。

但当时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不想让她走出那扇房门。“好啦,”我把手摊开递给她,“对不起,咱们之前相处得好好的,我只是不想就这样结束,可你——”

她扬起细眉看着我,让我又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句混账话。

我深吸一口气,对她说了最掏心窝子的实话:“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有意思。”她的语气像太空一般冰冷。“你倒是不出我所料。”

第六章

我不知道那周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维罗妮卡。

我动用UNSC里的各种人脉才找到了她,但她无视了我每一次试图接触的尝试,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如果2546年她没有担任负责萨迦索行动的军情局探员的话,我们这辈子怕是都没有交集了。即便如此,当她亲自对我的小队下达简令时还是装出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当我坦陈我不喜欢派A-9前往萨迦索星取回列必珠工业的科研成果这种任务时,她也压根儿没理会我的意见。“喜欢与否悉听尊便。”维罗妮卡说。她冰冷的语气和一本正经的态度让我愣了一秒,我甚至怀疑去年跟我共赴巫山的是不是她的孪生妹妹。“你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可是我不明白。”我朝萨姆瑞特点点头,那会儿他是跟我共事时间最长的ODST,他耸耸肩表示赞同。他也和我一样被这次任务搞糊涂了,只是他不打算跟军情局的军官顶嘴。

至于我,有机会的话我肯定想抓住任何一线生机。这些年来我已经被派去执行过无数次自杀任务,实际上,当年我的火力小队成员完全是另外一班人马,那些战友如今都已不在了。

恐怕这就是战争的本质。一支部队不损兵折将才叫新鲜事。当时A-9的成员包括我、萨姆瑞特、赛文多塔,还有戈麦斯。

你也许注意到了,我现在是名单上唯一健在的一个。

他们是优秀的士兵,所有人都是,每个人都应该多活几年,享受平静而漫长的退役生活。我能给予他们的最高褒扬就是他们都死得其所。

我只希望死亡来临时我也能走得轰轰烈烈。

但在那个当口我只能疲于应对跟我结怨的长官下达的命令。

维罗妮卡怒气冲冲地叹了一口气,只有跟我有深仇大恨的人才会有这个态度。然后她才放慢语速又重复了一遍。“你们要想办法潜入列必珠的研究设施,前往主实验室。”她停了下来,确定我能跟上她的思路,我示意她继续。“然后取回中央数据芯片,里面装着工程人员数年来研究的无可取代的科研成果。这有什么听不明白的?”“自己想办法潜入研究设施那部分。”我说。“对啊,”戈麦斯说,“为什么不直接空降呢?”“谨慎是本次任务的重中之重。”维罗妮卡扬起下巴上下打量着我们。她还信不过我们,尤其是我,在这点上她始终都保持着军情局的作风。不过最后她还是决定透露给我们一丁点儿情报。“UNSC对此次任务完全不知情。”

我对手下的兵做了个马后炮的表情。赛文多塔满脸厌恶地扬起双手。“可是还有一支ODST小队在我们之前出发,莫非G-6也不知情?”“如果UNSC知道你们的目标肯定会按照标准作战流程行动。”

我眯起眼睛看着她:“你竭力避免这点是因为……”

维罗妮卡差点儿吐血。“他们会包围实验室然后强攻,这跟在地上画个靶子告诉星盟往哪儿打没什么两样。”

萨姆瑞特恍然大悟,吼道:“G-6的任务是把星盟引离真正的目标。”

这回我更憎恨这个任务了。“你这是让他们送死。”“我方人工智能的作战分析表明,这是在星盟得手前取回数据和原型设计的唯一机会,如果没有另外一支火力小组的行动,你们成功的概率十分渺茫。”“好吧,”我故作夸张地耸肩,“我听您吩咐。”“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当然没有。”我带领A-9小队前往维罗妮卡预先为我们安排好的飞船,从她身边走过时我压低嗓门说,“可你也没必要这么凶巴巴的吧。”

直到我们整理行装登上飞船,她都没理会我的故作可怜,终于当我把最后一个队员撵上运兵船时她赶了上来,拽住了我的胳膊。“这次任务远比你了解的重要。”“你的意思是远比我有权了解的重要吧。”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胳膊,她连忙放手。“哎哟,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啊?听着,我非常了解军情局怎么把士兵的性命当成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别指望我能赞同这点。”“我珍惜你每个手下的生命,在这点上我跟你没什么不同。”“啊哈,我对此深表怀疑。”“我知道你信不过军情局,我也能理解。否则我也不会这么尊重你。”“尊重?我这人特别传统,你现在跟我谈尊重早了点儿吧。”

能把我骂得狗血淋头的狠话都到她嘴边了,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布克,我们分析过数据,我们绞尽脑汁深入研究过每一种拿得出手的方案,若不是数据对我们有利,我们绝对不会拿任何人的生命冒险。”

运兵船的引擎点火了,我凑到她跟前对着她的耳朵说道,“这就是你我的区别,我只在乎自己人的死活。”

我把她晾在了停机坪上,当时我认为我们这回肯定是永别了,就算我没死于她的高危任务,下回她再挑选人手时也会找更容易共事的人。无论是这个念头还是她那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的湛蓝眼珠都不能扰乱我的心思,如果想保住我和A-9小队成员的小命就必须把维罗妮卡交给我们的见鬼任务摆在第一位。

飞船把我们卸在了贝里斯克城郊五公里处,我实在无法忍受戈麦斯一路上关于走得腿疼的抱怨,命令赛文多塔发动了一辆废弃在路边的民用卡车,卡车侧面刷着列必珠工业的商标。除了司机以外的人都挤进了卡车的货箱,我们只求不会在她像炮弹一样射进城区的路上被撞成脑震荡。“开慢点!”我在无线电里大吼大叫,“把咱们扔在城外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进城的高速公路上就我这一台卡车,”她说,“你还能指望我怎么开?”“咱们执行的是潜入任务,给我偷摸地开!”

算她识相,赛文多塔只嬉笑两声就假意顺从于我。贝里斯克的街道遍地弹坑,鬼都没有一个,一番东绕西拐后她终于找到了列必珠的主要生产设施所在,却吱一声来了个急刹,我差点以为自己要像被弹弓射出去的弹丸一样撞出卡车的铁板。“靠,”她大喊,“敌袭!”

正当戈麦斯、萨姆瑞特和我准备从货厢后门下车时赛文多塔狠踩一脚油门,车门猛地在我们面前敞开,惯性把我们全都甩落车后,在大街上摔了个狗啃屎。

我刚扭过头就看见赛文多塔加速躲避的导弹命中货车尾部,炸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赛文多塔钻出驾驶室,号叫着朝我们冲过来。谢天谢地,听这声音她是在怒吼而不是因为痛苦而惨叫,看样子她暂时没有大碍。

我就地一滚爬起身,端起战斗步枪下达命令:“目标在三点钟方向的高处,萨姆,冲到右翼,对敌军进行火力压制!老戈,把小妞身上的火弄灭了,把她拖到卡车后面,先等我俩送这群狗杂种下地狱再说!”

真不是我夸他们,我的队员们完美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外界对于陆战队的战斗素养向来不乏溢美之词,其中又以ODST最为突出,可是直到生死关头你才能明白要是有一个人搞砸了会是怎样的灾难。A-9就像是一台润滑到位的机器。

当然了,战争能把最棒的机器碾成碎片。

萨姆向右翼移动,用火力压得袭击者抬不起头来,至少能让他们装填燃料加农炮时不那么得心应手,我则奔向左侧帮忙分散火力。到达预定地点后,我从武装带上摘下一颗手雷,启动了引信,将它抛向了星盟杂种扼守着的俯瞰列必珠总部入口的露台。

手雷一落地就炸开了花,把露台的玻璃震得稀碎,两只野猪兽被炸飞出扶手,我头顶上一个精英一声惨号,然后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对我而言,这是全银河系最美妙的旋律。“秘密潜入到此为止了!”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就听萨姆说道。“反正我也不怎么在乎军情局那套狗屁玩意儿。”我用手语示意萨姆掩护,一口气冲上门口的台阶,踹碎大门上开裂的防爆玻璃。我并没有遭受攻击。

我环视门厅。“安全!老戈,报告情况!”“小妞没有大碍。”他说。我回头一瞅,发现他正架着赛文多塔向我这边赶来,萨姆负责殿后掩护。“感觉差点儿就被燎熟了。”赛文多塔说话时气喘吁吁,疼得直跳脚,但看不出一丝行动不便的样子。

虽然登场时有些大张旗鼓,但进入厂区后我们只遭遇了零星的抵抗。我不得不承认,军情局的计划顺利得就像子弹射穿黄油。最好别节外生枝。

我不会质疑自己的好运,一行人迅速向实验室推进。本地的星盟指挥官用不了多久就会把注意力转向我们,不过如果计划进行顺利的话到时A-9早就溜之大吉了。与此同时,我心里有些希望着我们能快速得手,这样一来也许能改变G-6的命运。我们这边的任务一搞定,总部就会命令他们撤退。“老戈,保持原位;小妞,掩护左翼;萨姆,看住六点钟方向。”我其实没必要费这么多口舌,这是我们的标准队形,在遇到相同状况时使用了不下十次。

只是按照惯例发号施令能让我觉得安心一些。我这人不迷信,可命令部下在战场上摆出操练得滚瓜烂熟的阵势能让我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它甚至能让你在最混乱的环境下镇定自若,在你头顶子弹横飞时帮助你抑制住慌乱。

我们全速通过一间间大厅,为了确保没有外星畜生背后偷袭,顺带关照了一下左右两侧的房间。队员们压低嗓门在通信频道里窃窃私语,没人大呼小叫。

上四楼时我们没敢冒险乘电梯,而是选择了爬楼梯。抵达楼层的提示音会向整层楼的敌军宣告你的到来,接着你就成了活靶子。到了四层老戈破门而入,小妞和我一高一低提供掩护。

一队鬼面兽率领的野猪兽正在门厅守株待兔,手里的武器都指着我们对面的电梯门,如果我们图省事儿搭电梯上楼,没等出门等离子弹和手雷就会立即填满轿厢。既然如此,干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老戈、小妞和我各自选定一个杂种打空了弹夹,星盟小兵们屁滚尿流地寻找着所有微不足道的掩护,比如躲在同伴身后,反应慢的便命丧当场。我们三个闪回楼梯间换弹夹,萨姆贴着我的脸扔出一枚手雷,直接掉在了房间当中,幸存者们刚要探出脑袋观察我们肆虐过的惨案现场就被炸上了天。

这场面真是充满诗情画意。

我们跨过成堆的外星人尸体,钻进实验室破破烂烂的大门。“这些都是我那小钢炮炸的?”萨姆瑞特对现场的损坏程度瞠目结舌。

我摇摇脑袋,皱起眉头。“这帮家伙在咱们出现之前就在大肆破坏。”“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抢先一步把东西拿走了啊?”赛文多塔问。“但愿没有。”我环视一圈,迅速分配众人的任务。“翻东西用不上这么多人,但返程时必须有车。老戈,去帮我们找辆车来。”“收到,班头儿。”他果断点头答应。“萨姆,我跟小妞大扫除时你盯着点门厅,我可不想在注意力分散时被人偷袭。”“收到。”“你应该派我跟老戈一起去找交通工具。”赛文多塔说。“发现敌人时他肯定溜得飞快,”这话也是说给老戈听的,我特意开启了通信频道,“他绝对不会蠢到孤身冒险。”“从来没有,班头儿,”他说,“以后也绝对不会。”

我向赛文多塔使了个眼色,然后朝戈麦斯走的方向扬头示意。她随即会意,迅速离开了,仿佛我在她背后扔了个滚烫的弹壳。

我在乱糟糟的实验室里东翻西找,并没有发现什么类似于摆在射灯映照的展台上光彩夺目的芯片般显眼的物件。中控电脑插口我倒是找到一个,可惜看样子已经快被咕噜人用手枪轰平了,本来应该插数据芯片的位置也空空如也。

我关闭通信,暗骂一句,低头凑近观察那个插槽。咕噜人似乎并非蓄意破坏控制台,我在插槽里没找到只剩半截的芯片,这就代表它可能还在屋里。

我又迅速把房间搜了一遍,如果实验室的技术人员把它藏了起来,想找到它可能要用上好几个小时。这种型号的芯片大小不超过一张扑克牌,可以被塞进任何地方。

实验室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摆满了办公桌的工作站和格子间,另有一扇门通往被玻璃单独格出的隔间,里面摆着一张大桌子,采光良好的窗子能俯瞰厂区的中庭。隔间的玻璃和外部玻璃窗都已经被震碎,隔半分钟就能听到远处等离子武器射击的枪声,却没听到中枪的人尖叫。

大桌子被轰得稀烂,从中断为两截,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构造了。我绕过桌子,在后面找到了满身血污的中年女子。她的血已经流干,身上的白大褂被染得通红。

我跪在她身旁,帮她合上双眼,低声道了个歉,然后开始翻查她的口袋。这么做非我所愿,但假若她曾拼死保护数据芯片,而我却因为担心侮辱她的遗体而不敢动手,那才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我在她的实验服口袋里找到了芯片。“东西到手了。”我一边把芯片塞进盔甲的硬质收纳格,一边用无线电联络队友。“老戈,便车找到了吗?”“报告班头儿,正在返程途中,大门口会合!”

撤退前我朝中庭深处丢了一枚手榴弹,它飞出对面的窗口,在半空中爆炸了,把残存的玻璃全部崩成了碎渣。“有敌军?”赛文多塔在频道里问。“人为制造一点响动诱敌,”我对她说,“但愿这片地区的星盟会上钩。”

萨姆和我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原路折回,却被赛文多塔半道拦在了门厅。我刚问了一句“怎么了”,一辆平板拖车就撞进了大楼本已残破不堪的前门。“你了解老戈,”赛文多塔说,“他出场时就爱显摆。”“Por supuesto!”戈麦斯从刚征用的卡车里探出半个身子朝我们招手。“快上车!”

萨姆目不转睛地盯着卡车。“这车怎么坐人啊?”“小妞,你坐副驾。”我命令道。“那咱俩咋办?”萨姆问。

我指了指拖车上盖着砖头的防雨布:“藏在里头。”

我们钻进防雨布,尽量把砖头推到一边,为穿着盔甲的大屁股腾出空间,萨姆不住地抱怨:“这么干违反了UNSC的安全条例,连安全带都没有!”“回家以后你可以提交抗议函,但在那之前你给我老实一点,省得我一脚把你蹬到高速公路上去。”我在防雨布上撕了个窟窿,“现在给我乖乖看风景。”

戈麦斯开着卡车猛地冲进离得最近的畅通路线,车速之高让我开始和萨姆一样怀疑自己的决定。车子径直开往撤离点,维罗妮卡向我保证有飞船等在那里接我们和她的货物回家。

可我还是放不下G-6小队,于是我决定收听他们的通信。按照行动命令的要求,A-9使用的是加密频道,而G-6的频率对所有ODST作战人员都是开放的,我充分利用了这点。

我的耳朵顷刻被爆炸和叫喊声填满,听了一会儿才从中分辨出一个发号施令的女声。“继续前进!”她朝队友们大喊,“去大门那里!”

紧接着她的吼叫对象变成了总部。“活见鬼了,接我们撤退的飞船在哪儿?”“稍等,”总部回应道,“你们的生理信号有些干扰,范中士的状况如何?”“见她祖宗去了,”女兵回答,“现在由我接替指挥,快!有话直接跟我说!”“帕尔默代理下士,你们所在的区域战况激烈。”听总部那头不为所动的答复就知道,回话的人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完美贴合身体曲线的椅子上。“你们必须自行突围前往安全地带,我们才能派飞船过去。”

我在HUD上标注了G-6所在的位置,他们被困在离我们三公里的地方,被星盟士兵层层包围,马上就要走投无路了。一声惨呼刺穿了我的耳膜,HUD上又一个蓝色图标像飓风中的蜡烛一样骤然熄灭一架己方战斗机被击中。“我们快撑不住了!”帕尔默大喊,“女妖战机铺天盖地,把我们困死在这儿了!”“重复——”

我其实不应该打断总部的通信,好在我心态健康得很,不太在意那些死规矩。“A-9火力小队呼叫G-6,我们就在附近,正前往你处增援。”

我把新目的地上传到戈麦斯的HUD,感觉到疾驰的卡车猛然转向时我会心一笑。“A-9?”总部那边的语气就像我在他的啤酒里撒了泡尿。“这是专为G-6预留的频道,本次行动与你们无关!”“现在有关了。ODST绝不会抛弃战友。”

总部那边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吵嚷,接着一个更加熟悉也更加恼火的声音在频道里冲我大喊大叫。“A-9,服从命令,即刻返回着陆区与飞船会合。”

维罗妮卡·戴尔能把看大牢的看守吓尿裤子,我却对她置之不理。“我们当前的路线直接通往G-6所在的方位,你的宝贝在我们手上,我建议你派飞船过去,如果你还想让它安全回家的话。”“我现在直接对你下达命令。”

我扮了个鬼脸,接下来的措辞比之前谨慎了一些。“总部,我可以假装断线,不过我确实不想侮辱你的智商。”“多谢了。”她的语气变得平稳,却又更加犀利,如同锯子变成了剃刀。“我们会尽可能拯救G-6小队,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只管向UNSC最高统帅部投诉,我相当有把握我真正的上级会为我撑腰。”“此话当真?”她那疑问的升调几乎能让我怀疑起自己的姓名、军衔和服役编号。“怎么说?”“因为我们必须掩护G-6,这是陆战队的传统。”

维罗妮卡接下来的诘问差点儿让我把祖宗八辈是谁都忘干净了,我干脆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直到她把一肚子的火气都憋了回去。

我们抵达G-6附近时,只有一个蓝灯孤独地亮着。可圈可点的是这一路我手下里没有一个人质疑我的决定,即使他们亲眼看到了蓝灯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戈麦斯反而将油门踩得更猛了。“就剩我自己了,”无线电里的帕尔默说,“子弹也打光了。”

对于陷入绝境的人来说她的沉稳难能可贵。不管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结局,她都做好了迎头而上的准备。但我绝不会让她白白送死。“老戈!”我厉声喊道。“把我们卸在离G-6几米远的地方!小妞,掩护我和萨姆!咱们冲!”

当我们抵达G-6被困的广场时,戈麦斯发现星盟部队正在前方街道集结兵力。“抓稳!”他说。“居然敢背对咱们,必须让他们长长记性!”

三头鬼面兽站在街道正中,指挥着手下的十二个野猪兽和六个豺狼人摆开半圆形的阵势包围了帕尔默的藏身处,两架女妖战机在空中盘旋,准备截杀G-6小队冒死突围的残兵。过不了多久野猪兽就会集结勇气向帕尔默发起冲锋,若是再畏缩不前的话鬼面兽会打到他们听话为止。我毫不怀疑她会战斗到最后一息,可那对任何人来讲都没有好处。

直到我们前来破局。

一秒钟后戈麦斯开着拖车直接撞向那几只鬼面兽,然后向左猛打方向盘,卡车一个漂移,像一把超大号的扫帚般扫倒了成片的鬼面兽和豺狼斥候。

卡车拖着一长条血迹停稳后,我掀开防雨布,跟萨姆瑞特一起跳下车。我们循着HUD上帕尔默蓝灯所在的方向冲去,赛文多塔用突击步枪为我们提供骤雨般的火力压制作为掩护。

我用战斗步枪把还站着的两个豺狼人射成了筛子,两个畜生倒了下去,如同被剪断绳索的牵线木偶。萨姆向右侧包抄,逼得幸存的野猪兽自顾不暇,我则径直奔向帕尔默。

帕尔默隐蔽在一座残破的铺面里,我赶到时她正把一具战友的遗体扛在肩膀上,准备和我一起撤离。她身上沾满了血迹,出于对她的关切我只能希望鲜血全部来自那具尸体。“能帮我带走另外两个人吗?”她问我。

我真想头都不点一下就直奔她的身后,可是女妖战机发现了我们,一架朝卡车的驾驶室开火,另外一架则掉头直奔萨姆瑞特。

面对势均力敌的较量萨姆从来不会退缩,但他知道女妖战机的火力比他猛得多。他躲在炸成废铁的汽车残骸后面呼叫支援。“我们这边腾不出手来!”戈麦斯大喊。撞死鬼面兽之后卡车就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着火,在他反复尝试的过程中赛文多塔编织出一道道火网,让女妖战机难以锁定卡车。“把他打下来。”我扔给帕尔默一个弹夹,她用空着的手接住。“先保住自己性命再管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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