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国新
出版社：文心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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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画掉了的名字试读：
《轻轻画掉了的名字》
（代序）尴尬的“蜗牛”
——感受李国新官场微篇小说 高盛荣 李国新先生从事文学创作三十年，已经出版作品集多部，创作题材非常广泛，其中微篇小说创作成就突出，微篇小说中又以官场小说特色显着。所谓官场小说，简单说应该是指那些以官场生活为主要内容的小说，或者以与官场生活有关联的内容为题材的小说。从这个角度看，凡是写与官场生活有关的人或事的小说都该算作官场小说。李国新先生很多小说描画了官场中“小人物”或者官场外正向官场冲杀的“小人物”的生存状态，因此可以说李先生的作品更关注“官场”这一特定社会元素对中下层人的心理影响。 李国新先生长期从事基层工作，对基层的“官风”“民风”十分熟悉，这使得他的官场小说创作能够表达普通人对官场的认识和体验。他的官场小说主人公一类是官场中官职比芝麻还要小的“官”；另一类干脆就是徘徊在官场之外，总是拼命往官场里挤又总是得不到机会的“民”。对这两类小人物喜怒哀乐的描画，客观地展示了下层社会与官场相关的一些人真实生活面貌，这实际上是对新官场小说内容的进一步充实。他笔下诸多官场小人物就像一只只可怜的小“蜗牛”，对于社会地位卑微的他们来说，官场就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城堡”，他们要想冲进“城堡”觅得一席之地时常要费尽心机，甚至费尽心机之后也依然被排斥在“城堡”之外。因此，李国新先生的作品打开了官场小说的新视角，不仅体现了官场小说批判现实的精神，也延续了新官场小说注重刻画人物的创作风格，更现实化，更贴近百姓生活。 首先，“利益法则”是“蜗牛”人际交往的出发点，也是他们冲击“官场城堡”的利器。 所谓“法则”是指众多人公认并共同遵守的规则或铁律。趋利是经济社会中人的一种生存本能，或者是生存的本质动力。当追逐利益成为某些人人际交往的“法则”，这种人的价值观基本就失去了公正性。当“利益法则”成为这些人冲击官场的手段时，正常人际关系中的情感因素就荡然无存，《提拔》一文在这方面写得尤为精彩。张三和“我”原本是莫逆，“在机关里，我和张三是最谈得来的朋友。不说别的，我和张三年龄相仿，是同乡，是同学，且又爱好文学。”这时候的张三和“我”都是徘徊在官场外，拼命往官场“城堡”里挤却无机会的“小蜗牛”， “张三和我混的都不怎祥，所以我们常在一起抱怨，针贬时弊，流露出怀才不遇的情绪。”两人同是一副愤青嘴脸，两人的关系靠彼此对生活境遇的共同认知来维系，是一种纯粹的情感联系。后来“头对张三有好惑，从我的直觉中感知到张三可能有出头之日了”，二人正常的人际关系开始发生微妙变化，先是“张三很少和我在一起了，当然聊天的机会也少了。”然后是张三故意装作有急事的样子躲开我的搭讪，却和机关的一名办事员“慢慢悠悠地边走边谈”。再后来是“我”听说张三要提升当副乡长，“我对张三说，今天我请客，咱俩到诸葛酒店聚一聚。”不料张三却说“不行啊，今晚头要我赶一个材料。”遭到拒绝的我独自喝闷酒回来“一眼瞅见张三和头有说有笑，从一家豪华的舞厅里出来”。再后来是“我把自己发表在一家大型刊物上的题目叫《提拔》的小说，拿出让张三分享一下喜悦。过去，我和他无论是谁发表了文章都是互相分享的，还评头论足一番。但张三这次只是把题目瞟了瞟，漫不经意地一笑，就推给我了。”至此二人的关系彻底尴尬，维系人际关系的情感的线彻底断裂。最后，“张三提干走马上任了。我和张三的距离就拉开了，至少我不能在公开场合上像以前那样直呼张三的尊姓大名了。”分析这两个人物，同是小“蜗牛”，同样想往官场的“城堡”里爬，只是二人对人际关系的理解完全不同，张三是以利益为前提的，同样不得志的时候，张三与“我”无话不谈。可是，一旦见了机遇的曙光，张三的利益为先的价值观马上显露出来，“我”对张三的仕途无任何利用价值，张三就毫不容情地疏远我，遗弃曾经的友谊就像丢弃一块用旧的破抹布。这时候机关办事员、头儿等对张三有利用价值的人马上又成了张三的莫逆，“利益法则”是张三这种人进行人际交往的基础，有用的人就是朋友，没用的友谊就是破抹布，毫不掩饰。由此，我们知道张三这种人靠了什么手段挤进官场。与之相反，“我”人际关系的出发点是情感因素，所以，当张三的价值观与“我”发生冲突的时候，“我”深感受了伤害，并且一再试图去接续友谊，始终不能理解张三对待友谊的态度，从这点也就明白“我”为什么一直在官场之外了。但无论张三还是“我”都是尴尬的小“蜗牛”，一方面“我”还在机关继续寻着跻身官场的机会，得不到机会也依然在愤世嫉俗，包括对张三的认识都有私己的成分在里边。另一方面，虽然张三靠着人际关系“利益法则”的利器敲开了官场的大门，但是副乡长算个多大的“官”呢？官场对于张三依然是城堡，依然壁垒森严，他还要像“蜗牛”那样爬。这篇小说的精彩之处在于挖掘出张三这样的小人物跻身官场的根本原因。 再比如《要求进步》一文，主人公的交往干脆变成了赤裸裸的金钱关系。“我”和张三陪乡长打麻将，张三总是输钱，不久张三被破格提拔成乡长；我和李四陪着张三乡长打麻将，李四总是输钱，不久李四被破格提拔为乡长。在这里，张三、李四这样的小“蜗牛”深谙人际关系的“利益法则”，也都把这法则直接变成了冲击官场“城堡”的敲门砖。打麻将是这些人人际交往的手段，利益交往才是这些人人际关系的根本。尽管本篇描写生活有些夸饰，但是我们考察一下周围是不是有这样的现象呢？答案不言自明。 或许“蜗牛”自有“蜗牛”的哲学吧，利益关系成为他们人际关系的基础时，我们无法想象这种人进入官场会给百姓带来多少利益和福音，这就是李国新官场小说深刻的批判精神，不留痕迹，却给人思考。 其次，“官本位”思想是官场“蜗牛”们无法飞跃的心理壁垒。 任何社会都有“阶层”意识，不管是否愿意承认，这种意识都在潜移默化地起作用。“官场”本质上也是一个阶层，是普通百姓不甚理解或者不太了解的阶层，官与民总是无法站在同一阶层说话、办事、看待问题，这是由各自生存环境决定的，官看待民的眼光与民看待官的感觉总是不同。作为一个特定阶层，官本位思想是它的专有意识。 关于“官本位”这个概念目前还没有权威性解释，“百度百科”作了这样的界定：“纵观历史和现实，官本位至少包括了这四点内涵 ：公共权力的运行以‘官’的利益和意志为最根本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严格的上下层级制度，下级对上级唯首是瞻，上级对下级拥有绝对的权力；以是否为官、官职大小、官阶高低为标尺，或参照官阶级别来衡量人们社会地位和人生价值的社会心理；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敬官、畏官的社会心理。”这里解释得十分明确，社会上有一种衡量人的人生价值和社会地位以官阶高下为标准的心理，那么，这种意义的“官本位”意识就成为一些已经身处官场的“蜗牛”们追求成功人生的心理基础，任何与权力等级相关的因素，比如身份、地位、官职内容都成为他们关注的对象。《位置》一文对这种“官本位”心理描画的入木三分。一个乡政府办公室主任或副主任应该算多大的官职呢？仅是这样在别人眼里几乎算不得官的“官”，文主任，武副主任却不容任何将“主任”的头衔随意戴在小办事员头上，最后搞到为了让外来办事人员明确他们的身份，“文主任召开办公会议，研究如何转变作风，加强岗位责任制。会后，文主任吩咐张三：‘张三啊，你根据我们各自的职责，起草一份责任制吧！’”文主任的目的不言而喻，而后“过了几天，三人的办公桌上方，都分别挂上了主任、副主任、办事员岗位责任制，相当醒目。”看似可笑，实际生活中这种内容往往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却无法说出口的东西，我们问一下自心有没有官本位的思想？这里文、武两个主任这种与民没太大区别，算不得官的“官”，已经在官场内外爬了很久，知道“爬”的滋味有多么艰辛，于是把到手的“官位”看的格外金贵，格外关注当“官”的感觉，因为那是他们人生价值的标志。对这种“蜗牛”的心理细致刻画，凸显了李国新先生观察生活，体验官场人物心理的高超能力，对充实新官场小说内容价值重大。 另一篇《官话》写的更直接，座谈会上大大小小领导的发言耐人寻味，都要体现出一定水准：一方面要照顾到职位在自己前边的“官”，另一方面也要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明确自己的位置，都是冠冕堂皇的言辞，表面上是溜须拍马的表演，连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是“唉，官话啊，官话！”但骨子里他们愿意要这样的官话，因为其中充斥着职位序列尊卑排序的意味，涉及到他们官职地位，涉及了他们的人生尊严，这样的官话对他们的价值是无法言说的。李国新先生敏锐的目光洞悉了这一切，笔锋直指官场“官本位”的本质根源。 再次，“看法”是官场“蜗牛”难以逾越的“墙”。 “看法”，顾名思义，是指一个人或一些人对某个或某些人与事所持的观点和见解。在国人这里，一般来说“看法”与“成见”这两个词往往意义不是很明确，时常说到对某人有了“看法”则意味着是抱了“成见”，或许干脆就是偏见。在官场，假如上级对下级有了“看法”，那么，这十有八九就是下级给了上级不良的认识和印象了，对下级来说也许意味着仕途警报。可是，这“看法”时常又是在无意间留下的，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也根本不可能想到，于是，官场“蜗牛”们都害怕这“看法”，对他们来说，一旦上级对自己有了“看法”，那就像面前立了一堵难以逾越的墙，自己的仕途就再难有出头之日。李国新先生《官病》一文针对这种现象进行了十分巧妙的表达。局长生病住院了，“局里该去看望的都去了，唯有财务科的张三科长太忙，抽不开身……张三科长给局长打了个电话，把半年的财务状况简单地讲了一下，就说我琐事缠身，没有及时看望您。局长就说你把工作搞好了，比看我都好。”看起来局长和张三科长的关系十分融洽，都在勤政而且有公心。甚至局长还颇有廉洁之风，“局长悄悄把张三科长叫到了办公室里。王五、李四他们送来几条烟和几百块钱，我说我都出院了就算了，他们说你不收就是有想法，我只得暂时收下了。我想请你退给他们，其实他们的家庭也很困难嘛！”局长无疑是个好干部形象，迂腐的张三科长始终对局长怀着感激。然而几年后，当局长退了休，原来的文副局长成为文局长，张三科长得到提拔，文局长透出一切不可言说的玄妙：只因为张三科长没有看望原局长的“重感冒”，原局长对他有了“看法”，甚至对当时的文副局长说张三科长“水平有限”，“能力有限”，“ 不能再当科长”，多么凶险，这就是“看法”的杀伤力，一件无意间的事给上级留下“看法”就可能彻底断了一个人的仕途生命，这是官场“蜗牛”的可悲之处，随时要看上级脸色，随时要揣摩上级心情，争取事事处处都滴水不漏，才有可能避免上级对自己留下“看法”。这篇小说的巧妙之处在于这“看法”恰也成全了张三科长，正如后来的文局长作的赤裸裸的表白：“我本和他不是一条心，他要换的人，我就得要，就得保住。如果他对你格外关心，我们能有今天的共事吗？”这时我们一下子就能感觉出“看法”的威力有多大，难怪知道真相后，“张三副局长心中一颤：幸亏自己当初没有去医院看望局长。” 与此相关的另一篇作品《黑提包风波》写的也很深刻，乡长下乡工作时总是用一个黑提包，这黑提包甚至成了乡长的标志。乡党政办张三因为事物多材料多，也用了一个和乡长同样的黑提包，结果很简单：“事过一年，有人善意地指点张三：知道吗？你无意中得罪人了。张三觉得自己为人处世还可以，谈何得罪人呢？那人指着张三已经半新半旧的那个黑包，就是这个包。你知道吗？在你用这个包之前，乡长是用这个包的，可你开始用这个包后，乡长就没有用了。你知道乡长为什么不用大黑提包了吗？”看上去似乎不可思议，其实很简单，“原因是，这个大黑提包有些雍容华贵，提在手里惹人眼目，像一个大干部似的。”仔细分析同样是官场“蜗牛”的乡长的内心就能明白一切，乡长对张三的“看法”不过依然是“官本位”意识里的等级观念，在这个乡里，大干部只有乡长一个人，岂容小小乡办主任张三摆出狐假虎威的嘴脸？所以这篇小说写得很切实，很细致。醒悟过来的张三“就冒冷汗”，因为他很清楚乡长已经对自己有了“看法”。这里李国新先生写出了官场“蜗牛”的可悲之处，批判的意识非常明显。 最后，“才华”也许是官场“蜗牛”前行的障碍。 李国新先生的官场小说塑造了一些小机关里小文人的形象，他们有才华，却总是郁郁不得志，究其原因则是他们的才华成他们向上攀爬的障碍。《文殇》一文写得很深刻。小文人张三爱好文学，时有作品见刊见报，张三就常拿着作品给领导看，渐渐领导就有了“看法”，不再赏识他的文才。张三公文也写得漂亮，他给领导写的讲话稿和署名调研报告精彩，有新意，有激情，可是他爱到处宣传，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写的，于是领导更有“看法”，结果就不言而喻了，“张三大约服侍过七、八个主要领导，每当上级或者其它部门想调张三时，领导太惜才了，说张三不能走，张三是人才，我们要用他。所以，张三的出头之日机会就是人们常说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然而当张三变的谦虚起来，再不那么张扬自己了，“领导对他写的讲话稿感到越来越不满意，说讲话稿没有激情了，没有新意了。张三多次将领导的署名文章推出去发表，可就是不能发表。领导对自己的署名文章不能发表，就对张三有意见，说张三的文章越来越没有活力了，越写越退步了。”这时候“张三很快就调到一个清闲的部门当了一个头。”到这里我们看到李国新先生揭露现实的笔有多么犀利，也看到了官场小文人的尴尬处境。因为“蜗牛”般的社会地位而拼命展示自己的才华，以博取出头的地位，却不知领导只要利用他的才华却不要他展示才华，领导心目中这样有才华的“蜗牛”不过是一个得心应手的工具而已，再有才华的工具也只是工具，再大才华的“蜗牛”也不可超越领导，那么才华上超越了领导的“蜗牛”就只能永远作工具供领导使用，否则一旦被提拔起来岂不是对领导最大威胁？直到有一天，这样“蜗牛”的才华被岁月磨蚀净尽，成为庸才一块，即使做工具都不能得心应手了，对领导彻底不构成威胁了，出头的日子也就到了。多么辛辣的讽刺，作家对基层机关生活的深刻认识和体验如此精准，令人拍案。 《署名文章》一文也诠释了小文人在官场的处境，小说中的小文人不能有才华，至少不能把才华在自己工作单位展示出来，文章可能在报章发表，但最小机关，小文人必须“夹起尾巴做人”，这样才有晋升的机会，否则前程暗淡。因为这是在小机关，小文人是爬行的“蜗牛”，头上的领导不正在向上爬吗？他怎可容忍自己有才华的下属爬到自己前面去呢？官场“蜗牛”的世相在这里可见一斑。 综上，在这些小说里，李国新先生刻画了官场小人物，和官场外正拼命往官场挤的小人物，他们都是可怜的“蜗牛”，因为他们实在太卑微，官场的壁垒他们没有足够能量突破，因此他们总是在费尽心思研究官场的法则，也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准确位置。两类小人物正如新官场小说重要作家王跃文先生在《蜗牛》一文中描画的那样：“人就好比爬行在苹果树上的一只蜗牛，它爬的那个枝丫上是不是最后有个苹果在那里等着他，其实早就定了的，只是它无法知道。我们就像一只蜗牛，在不遗余力地爬呀爬，总以为前面有一个大苹果在等着我们，可说不定等着我们的是一个空枝丫。最令人无奈的是这枝丫上有没有苹果，不在于我们爬行得快还是慢，也不在于我们爬行的步态是不是好看，而是早就注定了的。”所以，这些小人物的境遇是尴尬的，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够摘到“苹果”。 纵观李国新年先生官场小说，刻画了官场小人物的形象，充实了新官场小说的人物形象，并且继承了前代官场小说直击现实，批判俗恶的传统，也发扬了新官场小说细腻刻画人物，关注人物内心的艺术风格，写出了自己的特色。本文主要针对李先生作品的题材进行评析，没有涉及艺术风格。不过也想简单地提一下对这些作品写法上的一点感觉：情节不够丰富，有的作品限于平铺直叙，塑造人物不够灵活，比如《文殇》基本是客观表述，没有情节充实，人物生动性就不强。这点与李先生商榷。总之，李国新先生的官场小说十分有特色，相信李先生今后会出更多如此优秀的作品。第01章 官话
县里召开一个座谈会，探讨如何加强基层医疗设施建设。 莅会的有市里派来的一名姓钱的卫生局副局长，县卫生局的正副局长也都参加了接待和座谈。各基层卫生部门的领导依次发言完毕，就轮到县里的几位局长了。 先是张三副局长发言：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们，上午好，我先发个言，不妥之处请领导和同志们指正，当然是以王局长讲的为准。他指的王局长是县局的一把手。谁料，市局钱副局长一听不悦，马上打断他的话：怎么这么客套。座谈会要听取各位的思想观念和见解，不要一开口就要以领导的讲话为准，说一些官话！ 张三副局长显得十分尴尬，红着脸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之后，轮到李四副局长发言了。 他可能是吸取了张三副局长的教训，发言当刀直入，直奔主题。只是把他的几点看法说完后，又说了句：以上是我的一点浅陋之见，还是要以领导的讲话为准。他指的领导既可说是顶头上司王局长，又可说是市里的钱副局长。到底是多年的老把手，话说得好，水也点得燃灯。连钱副局长这么严肃的人也笑了：唉，官话啊，官话！ 最后轮到王局长发言了，他将全县的农村基层医疗设施建设现状、成就、问题及打算汇报完了，最后也免不了一番客气，请钱局长作指示，以钱局长的意见为准。钱副局长还是笑笑说，我今天是来了解情况，听取大家发言的，把大家的意见、思路带回去进行研究归纳和提炼，也不是要我来作总结性发言的。 大约过了一个月，市里召开一个加强基层医疗设施建设的大会。那天的大会很隆重，主席台上坐着市卫生局的马局长。最先作工作报告的正是钱副局长，他的报告内容很好，有些观点都是座谈会上谈到的，应该说，那次小型的座谈会为全市的基层医疗设施建设提出了一些好的意见。他的报告做得好，台下的秩序也好。 报告一作完，大家都鼓起了掌，可钱副局长竟然十分谦虚地补充说，市局马局长还要作强调，大家耐心听，以他讲的为准。第02章 老板效应
乡里在向上面报县人大代表候选人时，张三书记发话：“这一次，我们的代表结构要调整一下，本届代表要向从事经济工作的同志多倾斜，经济是基础嘛！” 书记发话了， 其他的班子成员都赞成。 当年当选的县代表有一半是老板。 不久，乡里的那栋旧楼房被装潢一新，连张三书记的那辆旧桑塔纳也鸟枪换大炮了！第03章 提意见
一次会上，头儿要大家跟他提意见。 会场是死一样的寂静。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突然张三轻咳一声说，头，我给您提个意见，希望正确对待。 头儿内心一惊，但脸上很镇静，说吧，我虚心接受。 张三说，您的思想解放不够，观念没有更新。 头儿有些不悦，但还是表现出很认真、很虚心的样子。 张三继续说：这几年有些部门和单位思想解放了，纷纷到发达的地区和沿海城市参观学习，而我们单位只在附近几个地方转转，这不是思想不够解放吗？ 接着也有人笑着附合说，头啊，您今后是要解放思想，与时俱进，率领我们到发达地区参观学习。 头儿的心情好多了，连连点头，这个意见我接受。 一年后，又开同样的会，头儿还是很诚恳地请大家给他提意见。 很快就有人说，头的思想没有进一步的解放。提倡经济全球化都有多年了，有些单位的思想比我们解放的多，大半个地球几乎跑光了，唯独我们单位还没有与“国际接轨”，还只是在国内打转，如何冲出国门，走向世界，这应该是个大问题吧！头您说是吗？ 头当场表态，这个问题我一定考虑。 又一年开会，头还是要求大家给他提意见。 头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抢着发言，头啊，您的思想要彻底解放。2003年有个叫扬利伟的，一个人坐“神州五号”上太空溜达。2005年又有费俊龙和聂海胜两个人坐“神州六号”上太空，够神气哩！我分析“神州七号”或者“神州八号”造的飞船肯定大，肯定不只坐两个人，说不定一次就能坐上几十、上百人哩！所以说，头的思想应该彻底解放，要抓住机遇……第03章 排名 一个老干部在街上拽住张三的衣角不放。 ???? “小张啊，你是怎么搞的，上次你们念的那个排名有问题！” ???? “您是说王老的追悼会上吗？” ??????“是啊，我比老马先参加工作5年，曾经是他的领导，级别比他高，你们念参加追悼会的名单时，把我排在他后面！什么意思？这是政治问题！你知道吗？” ???? “哦，对不起！-----”张三连忙陪着笑脸说。 ???? 老干部很生气：“一声对不起就够了？我今天是准备找你们领导去的，不行的话，我要找市委组织部！告诉你，我才从医院回来，那天我气得受不了，差点跟王老搭伴了-------”第04章 临时负责
乡里副科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全部到县里开会去了，时间3天。 张三受乡党委书记的口头委托在家负全盘责任。张三的胸拍得山响：请领导放心，我要尽力发挥才华和特长，不负领导期望。很快，张三的身体部位起了大的变化。 先是他走路的姿态。过去他在官场已混了快大半大辈子，一直委曲求全当中层干部，仕途多厄，竟然连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走路一直伸不直，连衣服也不整齐，前面下端垂长，后面下端短小，这回他奇迹般地伸直了，昂首挺胸，步履稳健，人才一表了。 再就是脸也不是那张脸了。过去他那张脸上的笑脸随时挂着，谁要就给谁，毫不吝啬，给人谦虚、和蔼的感觉。这回他脸上的笑脸像被强盗偷走似的，一下子不见了，也好像是别人借了他家里的米，还了他的糠似的，换上去的是严肃、严厉。 还有他的步履也改变了，走路不像原来匆匆忙忙、低眉垂首，而是踱着方步，不紧不慢，很有节奏的样子。 再就是他的眼睛，过去是眨个不停，察言观色，现在的眼睛像未上油转不灵的弹子，变得目不斜视，呆愣。 身体各部位发生变化的张三，在他接受负责的当天下午就派人把秘书小赵叫到身边，要他迅速通知各办、各科室，马上到乡礼堂开大会，他要发表重要讲话。 秘书小赵是书记的红人，过去根本没把张三放在眼里，这次忍气吞声照办了。等大家自觉落座后，张三才腋夹一个公文包，口里叼着一支烟，不紧不慢进了会场。 张三朝到会的同志扫视一下，庄重严肃，便慢慢登上主席台，屁股重重一落座。张三是第一次坐主席台，心里有些儿紧张，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心里才平静下来。 张三先轻咳一声，清清嗓子，然后就开始讲话，声音由小到大，不快不慢。会议期间，张三中途停顿了四次。一次是茶杯里的茶水没有了，他就将空杯朝桌旁重重一搁，秘书小赵极不情愿地提上茶瓶过来。另一次是底下有人小声议论，其势头将要盖过他的讲话声，他就用手指敲桌子。再一次是他要抽烟了，就从口袋里掏出烟，一只手在口袋里上下摸索什么，秘书小赵暗暗骂了他一句“王八蛋”后，才上台将火机打燃递上。 其实，张三的火机在身上，他是故意装找不着火机，以此来考验小赵是不是像对待书记乡长那样细致、周到地待他。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还有一次，是张三的手机响了。会前，张三宣布开会时大家必须关闭手机的。可他自己却忘记关机了。他从显示屏上看见这个号码是家里老婆打来的，就当着这么多人接听。老婆在电话里向他反映家里没有米了，要他马上赶回家去买。他在电话里也严肃地答非所问：这事要集体研究的，你不要着急嘛，我正在讲话。说完，他便轻轻地关上手机。 张三终于成功地开好一个会，一个有关乡领导不在家里大家紧紧团结在他身边的一个会。第05章 表扬
????每次单位开会，张三这人总是激动，喜欢站出来痛斥单位里的不正之风。？ ????头儿拿张三没法，因为张三这人是个大老粗，也是个有话就说的人。？ ????头儿就私下召见他，答应委任张三当办公室主任，条件是不许今后在会上多说话，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说，要像个干部的样子，讲究组织原则，有什么意见和想法可以私下交流。？ ????张三满口答应了。？ ????张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当主任，是祖先们在保佑自己吧？晚上，张三叫老婆买了一些冥钱，一起到祖先的坟上烧了，还磕头了。？ ????张三大小是个干部了，今后就要注意场合，注意分寸，所以从此以后开会张三就不发言了，专心致志作记录，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 ????头儿好像也开始喜欢张三，说张三进步很快。有时还拍拍他的肩膀几句，呵呵，好好干，好好干！? ????张三就傻乎乎地笑，觉得头儿拍过的地方好舒服，全身上下也麻酥酥地舒服。？ ????一天单位开完会，张三到头儿办公室去，说昨天收到一封表扬你的信，里面说你下乡访贫问苦作风扎实，是一个勤政廉政的好公仆。？ ????头儿脸上立刻露出微笑，但马上埋怨他：你这办公室主任怎么当的，刚才为什么不在会上说？？ ????张三有些委屈，你不是说过不许我在会上多话吗？？ ????头儿说，你啊，你啊！快，通知明天上午开会，你要发言，一定要说这个事！? ????张三用手拍拍脑袋，想：这办公室主任也不是好当的。第06章 吃稗子
张三发现市报一个版面经常有10多个错字，看不下去，就忍不住给报社的校对打电话：“哥们，报纸错字太多了！” 校对很客气：“兄弟，吃饭里面也有几个稗子啊！” 张三觉得校对有些不负责任：“问题是，我在吃稗子，不是在吃饭！" 校对回答：“你有稗子吃就不错了，我快一年没发工资了，现在连稗子都没有吃的。”第07章 替领导开会
上面的会议一多，下面的干部开会有时安排不过来，就出现一天要开几个会的事，所以办公室的张三就有机会参加属于主要领导才能参加的有档次的会议了，就有机会与各方诸候般的官员平起平坐了。 张三为领导打替开会，应该是件值得荣耀的事，可这种荣耀或光彩只是在去开会的前夕。领导说，小张啊，明天有几个会，你替我开一个，把精神带回来。 好的。张三很爽快地答应后，又装出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去合适吗？ 没问题的，我已跟主持会议的领导打了招呼。于是，张三就开始在办公室小范围内宣传：哎，明天有个会。 马上就有人问，什么会啊？ 这回的会很重要，是主要领导参加的，领导没时间，他有几个会，要我去参加。唉，我手头的事也忙着哩。说这话时，张三掩饰住内心的兴奋，表面上好像显得很无奈，又好像显示出他张三有些“日理万机”的样子。同事们就在那一刻出现像对待主要领导那样的尊重和恭维，把他这个人像领导一样对待，而他张三也只能在那一刻里“出人头地”、“一步登天”了。但这种一刻的精神快乐还是可以继续维持到晚上乃至次日早晨的。 那是晚上老婆回来后，他赶忙把他去打替开会的事告诉她，老婆一贯批评他、轻蔑他、瞧不起他，看他整天跟在领导屁股后面可怜巴巴的样子，对他有些“恨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老婆曾说，要是我脱男子身，我绝对不像你，只混成这么个奴才样子的，起码要做到县官以上。男人从来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也不和女人辩论，因为女人的确很有本事，自己开了一个门店，一年赚的钱相当他三年。老婆知道他又要去为领导打替开会了，既为他难过，那是冒名顶姓，就不能去开一次属于自己参加的重要会议吗？但又为他自豪，男人还是有能力，只是这个位置太有限了，命运差了一些。老婆也就显得比平常对他更热情一些，甚至当晚男人提出像以往疯一下的要求时，老婆也很乐意，表情也很妩媚、生动，配合也很默契。男人在那一刻，也去掉平常的邋遢样，对老婆比平常更有胆量和攻击力。 打替开会，大多数时候是很顺利的。上级领导有时很体谅下面人员安排不过来，对去参会的人员很热情、很关心、很周到，用对待有级别人员的微笑去迎接他，还说你来也一样嘛。这时，张三就感到很幸福，很惬意，体会到当官的滋味和受用了。当然，张三到了会场时，就主动对主持会议的领导说，我是替某某领导打替开会来的。他说这句话的目的，在于维护尊严。有时上级领导以为打替单位对自己不尊重，就会对来的人有些不屑，或者说，某某没有来呀，这么忙啊！你来了嘛，就算了吧。 张三打替开会的次数的确很多，可每次都能圆满开好会议。打替开会的人，要么去听会，做做笔记，把精神带过来，再原原本本向领导汇报。要么是要汇报工作的，必须搜索枯肠，临场发挥去对付会议主持人的提问，或者作工作汇报，发言表态。张三在办公室工作多年，这对他来说，应该是没有问题，有时感到这像是高中生做小学生的数学题一样简单。 张三去为领导打替开会，不是每回都得胜而归的，那晓得那是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非要一把手参加不可。偏偏那天一把手又要去开另一个很重要的会，其他的副职不是有会，就是很忙的，只好由张三去。可张三主任的一只腿还没跨进会议室的门槛，就被有关人员拉住了。那人和他很熟，也就来了“巷子赶猪、直来直去”：张主任，今天开会的档次高，不能打替哩，说不定领导会不高兴的。言下之意，你的级别不够啊！ 于是张三尴尬一笑，那我回去呗，扭头就要走人。那人伸手一拦，走也不能走的，走了更没有人了。我也难向领导交差啊。唉，来个其他的副职也能凑合啊。 张三的脸色很不好了，比偷窃被打、上床被捉更难堪，执意要走。 那人就拉着张三衣角，说是要变通一下，我也没有办法啊，今天主持会议的是刚调来的领导，他很严谨，是第一次开会，来的大多数都是一把手。这样吧，你去跟你单位的领导打个电话，要他再跟某领导解释一下。张三终于取得打替开会的资格后，他只好调整心态，马上把自己当着一个领导，而不把自己当着一个办事员。 张三为了不辱打替开会人的尊严和水平，该发言时理直气壮，结果在那一刻里完全改变了自己的形象，连主持会议的领导都对这个陌生人不禁多看了几眼。在他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也是自豪的，从从容容的，他随着那些被称为领导的人们一同走出会场，脸上挂着一种笑容。 可是，走出来后，张三的自尊也好，自信也好，就开始如烟消云散了。他看着那些坐在一起一同开会、一同发言的领导，尽管他们有的发言很一般，有的发言纯粹是官腔和套话，没有新意，没有深刻的内涵，但他们都朝自己停留在外的小车走去，司机马上为他们拉开车门，他们很熟练也很潇洒地钻入自己的小车中。 可他张三也是一个人啊，尽管他开会时的发言能让主持会议的领导抢着记入笔记，他还是要去赶公交车，迟了就不行的，便又恢复以往上班时那种匆忙、卑琐、平凡的身形，完全没有一丝领导的风范和威仪了。第08章 官相
乡机关有两个姓张的，同乡、同年、同学，但职务不同。张三，身材矮小，长相平凡，但年轻有为，已提升乡长。张四，高大魁伟，一表人才，但时运不济，只是个办事员。看在同乡之谊，张三走马上任后提拔张四当了乡政府办副主任。 以后，张乡长和张副主任在一块的时候多了。有一天，新上任的县委李书记来乡里检查工作，张副主任是负责接待的，自然一马当先去迎接，张乡长慢了一步，只见李书记亲热地拉着张副主任的手，连张乡长看都没看一眼就进了接待室。等张副主任把张乡长介绍给李书记时，李书记象征性地和张乡长握了一下手。 事后张乡长和张副主任开玩笑，“老同学，看样子我只好和你对换一下才合理哩！”张主任不好意思地说：“我的大乡长，你别笑话我啦，我哪有当乡长的才能呢。” 还有一次，外地来了一批参观学习的。张乡长和张副主任负责汇报。参观团里的负责人多次把张副主任称为乡长，弄得张乡长心里很不是滋味，连招待餐也没兴趣吃了。 没多久，张副主任去掉副字，调到信访办当主任。那天，张主任正在向张乡长汇报工作，门外就有一个女人在问：“张乡长在信访办吗？” 张主任顺口答了一声“在。” 那女人就对张主任说：“张乡长，我正要找你。” 张主任红着脸解释：“我不是乡长。” 乡信访工作抓得很有特色，受到省里表彰。张乡长和张主任到省里领奖。基层干部有爱坐车前排的习惯，张乡长自然就坐前排，张主任坐里面。一到省里，热情的工作人员拥上来，不由分说就把坐里面的张主任接走了，张乡长被冷落在车里。 原来，在省城里都是秘书坐前排，而当官的坐后排。等张主任挣脱工作人员的手，来请张乡长时，他已气得脸色铁青地僵在那里。第09章 工作需要
那时候，张三在会上严肃地强调说，今后我发现哪个支部书记打牌赌博，不管他是谁，我毫不留情，坚决撤职处分！ 台下的支部书记一听，个个心里紧张了。 不久，张三到一个村检查工作，中午喝了几杯酒，醉醺醺的了，那个村的支部书记安排他休息一下，他呵呵一笑，你安排一下，我想玩一玩！ 书记很谨慎，试探问，您上次不是说---- 你不陪我？张三有些不高兴。 村支部书记过去最喜欢打牌赌博，怕领导在进一步试探他，更怕撤职处分，说，您是和我开玩笑吗？我一直没有玩了！ 张三不耐烦了，今天不同，这是工作需要，知道吗？ 支部书记连忙说，对，不同，是工作需要，嘻嘻。第10章 都说出了心里话
张三和她是在而立之年结婚的。 可能是年龄都不小了，媒人介绍后，双方一谈即合。亲热半年后就举行了婚礼。婚后，两人相敬如宾。为使彼此间不再为对方过去的恋爱史耿耿于怀，他们相互间都把交友经过交了底。此后，两人似乎都如释重负了。 一年后，张三调到县机关当秘书，她留在镇上教书。一到周末，张三急不可待地搭车回家，住几个晚上，享受她的温存，星期一清晨搭车进城。同事常笑他小别胜新婚。 又过了半年。一天，办公室里调来了个叫小凡的女孩，是个打字员。不知是女孩漂亮，还是长得太像过去的那个她的缘故，勾起了张三对她的思念。他时常用一种特殊的眼光，悄悄读她的身影。一次，机关里办舞会，张三不会跳，小凡手把手地教他。这时，张三总是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和痴迷。 渐渐的，他们成了一对配合默契的舞伴。 又到了周末，张三没回小镇。星期一，她给他打电话，张三扯谎说陪领导下乡去了。又一周，张三也没有回去，她又打电话，说这两天镇里停电，晚上她怕。 于是当晚张三就搭车回来，结果却是她骗他的。张三本想埋怨她几句，但一看她的脸上泛起的红晕，就知道她是需要自己。她还年轻且成熟丰满。 睡梦中，张三竟情不自禁地轻唤“：小凡，我的小凡……” 这时，她也情不自禁地发出满足地梦呓：“小伟，我的小伟！” 张三猛然一下从梦中惊醒：小伟曾是她以前的男友。第11章 发言
领导叫张三打替上县里开一个比较重要的会议，也为他给主持会议的领导事先打了招呼，主持会议的领导也认识张三，说张三不错的，他打替来也行。 去前，领导告诉张三，要他准备一下，说明天开会要发言交流的。张三当办公室副主任多年，写公文应该是得心应手的。但张三不敢马虎，晚上写了一个很好的发言稿，还在家里用普通话预讲了一次，效果不错。老婆当观众，笑着调侃他，还蛮像个领导哩！张三想：自己很少出入公众场所，更没有在上级单位主持的会议上发过言，他一直想找机会表现自己的才华，证明自己的价值。 会议开始了，主持会议的领导就开始点将发言。张三做好了准备，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就是只等领导发话，他就慷慨激扬地发言。 可是领导没有点他。他想在领导点将发言之中，抢个空发个言的。可他有点自悲感，心想发言是有秩序的，先部办委局，后乡镇街办，而自己充其量只是个打替的，就不好意思抢先了。 发言的人很快进行一多半，眼看只剩下几个人了，主持会议的领导突然说，还有人发言吗？ 张三马上盯着领导看，嘴动了动，正想发言，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领导看了他一下，咳了一声说，由于时间关系，发言就到这里，下面我根据大家的发言，讲几点意见。 散会后，主持会议的领导拍着张三的肩，有些讨好地说，考虑你打替开会，没有准备，就没有请你发言了。第12章 记性
初次见面，年过半百的张三局长笑眯眯地问我：“小伙子，你姓……” “他姓李，叫李俊，乡办的秘书。”有人插语。 张局长把左手缓缓伸出来：“哦，十八子的李，这可是大姓啊，哈哈，好记，好记！” 我慌忙地将右手呈上。蓦然，我感觉到张局长这人既谦虚又热情，而手却冷，那是一双又白又瘦的手。不久，张局长来检查工作，我负责接待。张局长慢慢踱着步子，老熟人似地缓缓伸出那双白细的手，“你是----？” 我急忙自报学名。 “哦，对，小李，印象很深。湖乡的，湖乡的！”张局长又是笑眯眯的神色。 我上县里为张局长送份材料，只见张局长正和几个官样的人有说有笑。我站在门前，毕恭毕敬地轻声说：“张局长！” 张局长一愣，笑眯眯地问：“你是----” 5年后，我从中南财大毕业后回乡当分管财贸的副乡长。 一天，县里有几个退休老干部来乡里钓鱼。车门一开，张局长探出头，走出来，笑眯眯地上前拉着我的手，“李乡长……”第13章 酒话
乡里开了一次规模大的精神文明专题会议，特地请来了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张三，并安排在主席台正中就坐。乡里的头头很自觉地按级别大小坐在两旁。乡里有线电视台记者扛着录相机也来了，乡里管宣传的副书记作了报告后，接着请市里的张三副部长作重要讲话。 可能是张三副部长在中午被乡里的几位头头轮番多敬了几杯，上讲台就坐时，身子有些晃荡，秃顶了的前额红红的，两眼微眯，似有睡意。 当会议主持人再次邀请，并提出“大家掌声有请”时，张三副部长的酒似乎醒了一半。到底是搞了多年宣传工作的，张三副部长不用讲稿，临危不乱，即兴发言，赢来台下一阵掌声。 张三副部长慷慨激昂地大讲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从国际到国内的形势作了全面分析，讲得细致认真，最后他说提出几点要求，台下的参会代表凝神握笔，做记录状。 张三副部长第一点要求好像是大家要统一思想，提高对精神文明的认识。于是张三又开始从国际到国内的形势又一次进行分析，大谈其精神文明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参会的人一听，张三副部长怎么重复刚才的一番话呢？便就开始有了少许骚动，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张三副部长的第二点要求刚开了个头，台下就骚动起来。大家交头接耳，嘻嘻窃笑。 台上的头头们也听出张三副部长又在重复第一个要求，但他们不问不笑，装出认真听讲的样子，只是会议主持人轻轻敲了一下桌子说：“大家安静点，不要议论嘛。”当主持人的话音刚落，一直讲得兴致勃勃的张三副部长说：“同志们，这是我讲的第一点，下面我要讲第二点要求，就是……” 刚才台下的同志在议论，张三副部长以为是他的话讲到了位，谁料台下的同志不等他把话讲完，都哄然大笑起来，连台上正襟危坐的领导们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当然，张三副部长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不明白在短短的一个小时内，同志们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有些气恼，那张亢奋的脸爬满愠色，说出来的话也不客气了：“笑什么呀笑，我讲错了吗？好吧，你们要讲，就到台上讲！” 会议主持人的脸蓦然严肃起来，大声说：“大家要静下来，不要开小会。你们都是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张部长到基层作报告，有的乡镇还请不到呢。所以说，你们要珍惜这次机会，把精神吃透，回去好落实。至于有什么启示，有什么感慨，不要在会场上讲，要讲纪律嘛！” 主持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话起了作用，会场一下变得鸦雀无声，张三副部长的脸上温和多了，秃顶上依然红光闪烁。由于停顿了一下，张三副部长忘记自己究竟讲了哪几个要求，刚才的骚动也许是由于自己的话讲长了，而讲长话又是他的习惯，他此刻只好忍痛割爱了，就客气的说：“同志们，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下面我讲最后一个要求……” 当天晚上，乡里的有线电视在报告“本乡新闻”时，把这一次精神文明会议作为头条了。乡里的头头们听得认真，还不时记笔记，张三副部长有好几个特写镜头，他的秃顶光彩夺目，声音洪亮，手势打得很有风度，台下同志们，一个比一个专心听讲，有那么一种求知若渴的味道。第14章 谁叫你不是领导
张三有天被几名领导带去上县里开会，去的都是几个主要领导，张三忝列其中，很高兴。因为机关安排车了，机关只有一辆车，所以送他们开会，就不错了。坐在只有领导才能坐的车上，并且和领导一伴去，还和领导坐在一排椅子上听报告。那一刻，张三仿佛也成了领导，也就装模作样听报告了。会议是一天，中午主办单位安排了工作餐，下午6点钟散会时，张三就问其中的一名领导，是不是回去的？张三想主动叫一辆车的，把几位领导送回去的，说明自己办事灵活、得力，让领导们重视自己的。 那个领导正在打电话，有点含含糊糊的，说是要回去的。 张三又继续问他，领导说，迟一点回去。还说主要领导才打电话，有一些事要去办的。张三知道领导们晚上有事情，他就不多问了。他心里想，晚上下班了，还有什么事呢？领导们真是忙，不简单，日理万机啊！为自己过去对领导们的一些不好看法感到不安，有些惭愧了。 张三只好一个人奔公交车站搭车回去。坐在公交车上，张三马上想起一件事情，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跟同去开会的领导中一位请示一下。于时，张三就拨通了领导的手机。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好像在吃饭，还听到主要领导的声音，还有碰杯的声音……张三一下子竟然忘记给领导请求汇报的事情了，以至于领导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问，你是哪个？你说话啊！顿时，张三很痛苦很失望，心情十分沉重，他想：自己每一次办事，首先想的是领导，是让领导高兴，让领导满意。那时，他才明白了，他和领导隔着距离的。他马上灵机一动，就换了一个腔调，在电话里面装着不认识，哦，对不起，刚才打错了。领导也没有看清张三的电话，应该说是喷着酒气说了一声：神经病！真是神经病！第15章 文山会海
主席台上一字排正襟危坐着十多位领导，应该是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大家领导都出席会议了。大家的衣服穿得整齐，相当严肃，而且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标有大名的牌子。 大会主持人说，同志们，大会现在开始啦，下面请县委副书记文山同志作报告，大家欢迎。 文山副书记在并不热烈也很勉强的掌声中，慢慢移上发言席，右手扶了扶话筒，清咳一声，开始作报告：同志们，今天召开的这个大会十分重要，是经过县委集体研究的，事关全局。今天会议的主题是：刹住文山会海，转变工作作风，服务地方经济。当前，文山会海在我县十分突出，影响经济发展，基层反映强烈。下面，我先代表县委作报告，等会由会海书记强调……王落实是乡里的一个头，坐在会场中间手捧早已发下来厚厚的文件袋。会场秩序好，只听到文山副书记的讲话声和下面翻文件的窸窣声。文山副书记的报告很长，有四大部分，每部分有几个小标题，下面还有一是什么二是什么三是什么。第一部分当然是领导重视，提高认识，增强紧迫感、责任感什么的。 过了几天，乡里召开类似规模的贯彻传达会议，主席台上也一字排坐着乡里的主要领导成员，他们的面前同样供放着各位名字的牌子。 先发言的是乡里的副书记赵传达。赵传达说：同志们，今天召开这个大会，十分重要，十分及时，是为了贯彻落实县委会议精神召开的，希望大家认真听，回去还要传达落实。我先发个言，等会党委书记王落实同志还要提要求。 村支部书记张三坐在会场一直打嗑睡。昨晚老婆和他吵闹了半夜。女人说他天天开会，田里的事都不管，只要听到村里的广播员小朱喊他有事，拔腿就往乡里跑。过去张三帮老婆干了几天活，累得骨头快散架了，心里就巴不得广播员小朱来叫他。 张三就批评老婆到底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没有文化，王落实书记、赵传达副书记大会小会上讲，要解放思想、提高认识，可你这个书记太太怎么这么没有觉悟、没有政治敏感性？ 老婆早年当过村里的妇女干部，能说会道，且十分大胆泼辣，只是男人当村书记时不方便才下来。老婆对官场上的事也懂得一些。就挖苦他，怕我不知道吧，在外躲着吃喝玩乐了，进包房泡妞了，还不是说我在忙工作啊？在开会呀！ 张三急得不得了，我是这号人吗？说别人我不敢打包票，说我可是冤枉好人了。 女人说，量你也不敢哩！怕我不知道！你爱开会，就是图个人舒服。我当初就反对开会，屁股坐得生痛都不说，出去撒泡尿活动一下，台上的领导都用眼睛朝你瞄，我开会都开烦了。 男人说，你是猜对了。我帮你干农活干累了，就盼乡里来电话开会。坐着想听就听，不听就闭目养神。 女人说，我是坐不住的，我怕开会，更怕开长会，走又不能走，动也不能动，真难受，就像……像什么呀？男人反问女人。 女人就挖苦开会起来：有的开会时间长，这个讲那个强调，不顾下面人的感受。打个不该的比喻，就好比你们男人找野女人，上面的认真下面的假幸福，上面的拖泥带水没完没了时，下面的表面兴奋而心里却想着要熬到什么时候完事！ 好你个坏女人，比喻打得蛮形象哩！男人忽然兴奋起来，好啊，不早了，明天我又要到乡里开会，不如抓紧时间，我们就来开个“短会！” 大会没有发材料，正当张三似睡非睡的时候，会议进入表态发言的阶段，主席台上有人喊请张三书记上台表态。过去表态都事先通了气的，这回是临时安排的，并且只点了几个有代表性的大村。先前几个村的书记表态时，决心不得了，又是要加强领导，又是组建专班，讲得头头是通，把会议气氛推向高潮。 轮到最后张三了，他根本不清楚领导到底讲了些什么，也强调了些什么。他依稀记得这个大会好像是精减会议的会。他双手揉眼，睡涎一抹，有点摇晃地走上台来，说了两句话：没什么好说的，今后少说多干就行了。没想到张三的简短糊弄表态赢得了台下一片掌声，连主持会议的乡领导也说，张三同志的发言最实在。今后开会发言就是要这样，就是要短一些，把我们的精力都用在为老百姓办实事上。散会时，主持会议的乡领导还补充说，今天的会议精神一定要回去传达贯彻，必须把回去如何传达的情况用文字回复上报，否则通报批评。 张三每次开完会一回村，就叫广播员把几个村干部和几个组长通知到村会议室开会，就是传达会议精神，这次回来也一样通知了大家。大家坐好后都拿出笔记本，等着张三传达会议精神。 张三说：今天乡里开了一个精简会议的会，副书记赵传达作了长篇大论的报告，党委书记王落实同志作了重要讲话，强调了又强调，要求今后少开会多干事，我一点儿也不信？我想他们不开会会有么子事做？我真怕他们经常下基层来哩！我知道大家在基层很辛苦，待遇不高，没有什么来感谢大家，今后我不找借口把你们召集上来开几个会，这村干部当的还有什么味？第16章 请客
张三的儿子在市区一所大学读书。市区大学离张三的家不远，搭班车个把小时就到了。 儿子从小和张三在一起生活了18年，对于儿子离开自己去读书，张三有些舍不得。这不，第一个星期过完后，张三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去看望儿子了。当然，看望儿子之前，他就事先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就好像张三在机关时常伺候领导下乡调研视察一样，要事先安排一下。正好是中午到。 儿子就笑着说，老头子，我在学校门前等你！ 儿子经常亲昵地叫他老头子，使张三兴奋、快乐。他喜欢听。因为儿子长的太像他了，不少人说他的儿子就是张三一个模型倒下来的，没有参半点假。还有张三这人慈悲、祥和。 在张三一到校门口，儿子迎了上来。张三问儿子吃饭没有，儿子一笑，还没有哩，在等老头子哩！ 张三就说和儿子一起到校门外的小餐馆吃饭，儿子连忙掏出电话，迅速地拨号，在电话里面说，你告诉他们几个快来，我老头子来了，今天老头子请客哩！ 张三笑着问，是约你的同学吗？ 儿子说，是啊，我当同学说了，我老头子是国家干部，吃饭可以报销，还是很有名气的大作家，今天你来的正好，他们说要看看你，当然还要你老人家破费哩！ 儿子一笑，老头子，你认命呗！ 张三暗暗叫苦不迭，他常常当儿子的面，鼓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像自己一样当国家干部，吃香喝辣，人模人样，可实际上的他无权无职，办事员一个，在领导面前毕恭毕敬，言不由衷，一副奴才相。再说自己业余写作成为作家后，在国内小有名气，充其量只是个二流作家，稿费不多，且现在的不少报刊效益不好，又不讲规矩，不肯给稿费，拖拖拉拉的，就连老婆也瞧不起自己，骂他：作家怎么了，作协怎么了，你比街上那个“作鞋”的歪脖子光棍老刘都不如！ 为了儿子，为了面子， 张三只好强颜欢笑，连声说，好的，我请客！第17章 领导艺术 ?
张三被领导叫去谈话，内容是党委开了会，给他压压担子，到乡事务办当副主任。张三就在乡机关不少人嫉妒的目光中走马上任了。 乡事务办有七个人，张三只能算三把手。主任老郭刚过50，管党群的；刘副主任算二把手，是郭主任一手栽培起来的。张三手下有四个兵。大刘、老张、小王、小艾。张三当干事时，每天上班提前半小时，为主任、副主任们打水、抹桌、扫地。当了副主任后，把好习惯也继续保持下来。 第一天到事务办上班，大家都没来，见地下有纸屑和烟头，拿起扫帚收拾了。见大家的桌子上蒙上细尘，他捡起抹布，三挥二挥清除了。又见三个空瓶立在墙角，他拎起来直奔锅炉房。等张三办妥这一切事后，大刘、老张、小王和小艾才一个个进来。 大刘和老张四十好几，有点资格了。见张三副主任亲自为他们服务，有点过意不去。还是小王嘴甜，张主任，不好意思，由我们来做嘛。小艾甜甜一笑，亮亮的目光朝张三一射。张三身上徒然一热，心里很受用，觉得自己多干点事值得。突然，身后咳嗽声传来。就见郭主任腋夹包手捧杯子过来，后面紧跟着的刘副主任也是腋夹一个包。 马上，大刘、老张、小王和小艾的脸上涌出朵朵祥和的云，争先恐后恭称郭主任早、刘主任早。郭主任的目光停留在小艾身上，那光亮的头，微微颔首，脸上毫无表情。刘副主任轻哦一声。郭主任的目光从小艾身上慢慢移开，朝张三不经意地一扫，张三连忙恭称郭主任早，也朝刘副主任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算是有一段时间，张三上班还是提前，扫地、抹桌、打开水，照做不误。 有天，一个单位请事务办的客，要来两辆小车接人。郭主任当然要坐头辆小车的前排，刘副主任紧跟钻进后排，照说该轮到三把手张三了。大刘和老张的脚步欲欲跃试，可小艾快步挤过去，贴着车门故意问，郭主任，有空吗？郭主任露出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车内的刘副主任急忙把屁股挪了挪，小艾哧溜一下钻进去并嘭地一声关紧车门。张三的心像被车门夹了一下。另一辆小车开过来了，张三的心稍微平稳一些，就显得从容地向小车前排走去。哪料，大刘一个健步窜到张三前，拉开前排门进去了。 张三的心倏然又像被车轮扎了一下，脸上像霜打的茄子。他是读书人，就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张三最后进去，门也是他关的。 三条汉子都很壮，把后排填得实实的。小王说，张主任应该坐前一辆的车才是，换上小艾来这辆车就是挤也不挤了。但坐在前排一脸得意的大刘就严肃地叱他一声，你小子就想和小艾挨挨擦擦的，不怀好心。大刘过去是事务办的“荤”君，说荤话过得年，今天怎么就强盗的母亲坐首席假装正经了。小王就咯咯地笑着，大刘哟，你今天像换了一个人，还没当领导，就比领导还领导哩！ 大刘就哈哈大笑，震得张三耳朵发麻。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