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斋(txt+pdf+epub+mobi电子书下载)


发布时间:2020-06-21 07:50:42

点击下载

作者:晚乔,九歌

出版社:贵州人民出版社

格式: AZW3, DOCX, EPUB, MOBI, PDF, TXT

烟雨斋

烟雨斋试读:

引子

断崖边,秋风乍起,远处云雾弥漫,看不清山下的风景。

一纸信笺被石块压在地上,纸背的几个遒劲有力的颜体被微微浸润。

她不知在这里坐了多久,只感觉发梢有水珠凝结,身体已经毫无知觉,比起心里的冷,外界的感知似乎已经被屏蔽。

她蜷缩在断崖伸出的石块上,想起多年前他拥着她在这里满足地宣告:“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对你好!”

誓言好像还在风中盘旋,起誓的人却已另有新欢,回她的只是一纸对不住。“如果我死了,你会有一丝的伤心吗?”“扑哧——哎,姑娘,抱歉了!”

本以为断崖上只有自己一人,没想身后竟传来一声轻笑,她惊讶地转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个着古装的青年,面如冠玉,一袭青色宽袖长衫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清风道骨,风鼓起宽大的衣袖和衣摆。“你是谁?”“自来自去之人。”青年自来熟一般撩袍坐下,“姑娘,其实情这东西都是庸人自扰而已,还是先关注点实在的。要不你先看看我这里的一些宝贝,我看你是有缘人,便宜点给你?”

她气急反笑,这生意都做到断崖绝处来了,也真是无处不商啊。“你可能找错人了,”她垂首自嘲一笑,“一个将死之人,就算守着万世的珍宝又如何?”

她站起来,眼底终究还是不甘地涌出无数心酸眼泪,长叹一声。她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往前走,脚下碎石滚动,前面就是绝命的悬崖,山风裹挟着微雨,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一道穿过左眉直入左处太阳穴的疤痕露出,她下意识地抬手去压,却在半途中顿住,任它在秀美的脸上狰狞着。

青年眼尖地看见地上的信笺,忙着开口:“姑娘是否觉得一纸信笺就能作别昔日的情感,是当真过分?那如果我告诉你,纸会说话,你信吗?”

见她终于停下脚步,他赶紧伸手去宽大衣袖里掏,敛着眉掏了许久,终于拖出一个破旧发黄的册子:“你确定不看看这个宝贝吗?”

到底还是心有不甘,她很想听听他在给她写下“对不起”的时候在想着什么。

到底她执念的还是他最后都不肯亲口面对她说出这句话。

山风越来越大,而远处有一轮橘红正努力越过雾霭和云障……第一篇会说话的册子第一章 桃叶渡口“不论如何,辞冬敬先生一杯。”许柏舟接了,却有些不解:“敬什么?”

沈辞冬眨眨眼:“便敬缘分吧。”

这是个炎秋,又热又燥,日头高悬,晒得很。

今年天气不好,从立夏到现在,几乎没有凉快过几天。这样的天儿,有家人儿女照看的还好说,但那些无人照料、身子骨又弱的老人,大都没挨得过去。

比如隔壁院子的张婶子,再比如这间屋子的许伯。“不是说许伯以前是大家少爷吗?”年轻汉子收拾着重物,和身边的人搭话,“身边没有人可以说是战乱年代生了意外,可屋子里空落落的,不应该啊。”他正说着,忽然被激起的灰尘糊了满脸,“呃,咳……怎么回事,这个柜子多久没打开过了?”

灰衣服的男人撸起袖子:“旧时候的说法,听听就算了。那个年代,说不准,吃得饱饭、穿得光鲜一些,别人看见了,就觉得是大家少爷呢?”“不会啊。”年轻汉子嘟囔着,“我听姥姥说,许伯的确是啊。还说他刚来这个村子的时候,那气派、那模样,都是顶尖的!完全看不出后来会变成这样……”

他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些。

其实他也说不准,也奇怪。从小到大,他没少从姥姥那儿听说年轻时候许伯的事情。在那些描述里,他看见的是一个温文儒雅、遥不可及的贵公子,可现实中,谁都知道许伯是个话都说不全的痴呆,要不是村里养着,别说温饱了,怕是生死都成问题。

毕竟,这个许伯什么都不会,唯一爱做的就是在路边刨土,没日没夜,用手刨出一个个深坑。曾有人好奇问他干什么,而他从头到尾只会重复一个“埋”字,除此之外,再问不出别的。“得了得了。”灰衣服的男人打断他,“赶紧的,收拾东西。”

年轻汉子撇撇嘴不说话了,埋头收拾了会儿,搬柜子的时候回头:“来搭把手,这个抬不起来。”

灰衣服的男人听见,几步走来从另一头扛起就要出去,不想年轻汉子没稳住,那柜子一晃就要摔下去。见状,两人急忙又把柜子稳住,忽然,那里边掉出来一个本子。

年轻人是念过几年书的,和村子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他翻开那个本子,随意看了两眼。这像是本日记,上头的字工整俊逸,比他老师写得还好。“随便搁哪儿,先收拾吧。”

年轻人应了一声,随手将本子揣在衣服里。

入夜,回家,年轻人随意和姥姥打了招呼便自个儿去灶房热饭。生着火的时候,他鬼使神差又掏出那个本子来看。

前半本写得密密麻麻,后面却是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年轻人努力辨别,看了许久,才隐约辨出来是个“沈”字。“沈……”他皱了皱眉头,往前翻了几页,像是要确定什么,“沈辞冬的沈?”

他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许久,完完全全让自己陷入那些文字里。

顺着它们,他细细理出一个故事,故事里,是一个人的一生——

傍晚时分,霞云如焰。东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几分蓝紫色,而西边却是橙红一片,烧得热闹极了。十里秦淮在这个地方与溪水合道,不久,天色暗下,流波送月,潮水带星。

这儿是桃叶渡。

而许柏舟第一次见到沈辞冬,就是在这桃叶渡。

当时,许柏舟和一群公子哥儿在一起。他抬头望天,从东边扫到西边,又从西边扫到东边,直到脖子酸了,这才收回视线。“许少在看什么?”

这时候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地面上的灯火比天上星子还亮。

许柏舟随口说:“没什么,只是感觉要变天了。”说完,他哈哈一笑,“你们看,天上没几颗星子,明天怕是要阴了。”

身边的人嬉笑着没当回事:“就算阴了下雨了,咱也有伞有车,该玩还是玩,不用管那么多。”

另一个人瞥一眼渡口搬着重物的工人,像是不屑,歪着嘴角笑一声。

他们这伙人,要么是商户少爷,要么是贵家公子,和那些下等人是不一样的。

许柏舟见状,眼底露出几分不愉,那情绪只一闪就过了,快得很。随后,他跟着那人一起笑出声来,样子快活极了,应和着:“是这个理儿。”“先去休息吧,许少。”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柏舟颔首,慢悠悠跟在后边走,落后了前边的人一大截儿。

许柏舟是为了交际应酬才来到这儿。既然有想得到的东西,那就要付出代价,生意人嘛,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了。所以,有些事,哪怕不愿意做,那也得做;有些人,哪怕不愿意打交道,那也得上。

这一点,许柏舟心知肚明,也早习惯了。只是,即便能够熟练地对人微笑、掩藏情绪,在心里,却偶尔也还是会有些厌烦。

过了些时间,饭局终了,许柏舟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摆脱了那群公子哥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带着一身烟酒味儿出来,自己都嫌自己难闻。

许柏舟皱着眉,背着手一步步踱着,刚刚走到淮清桥边,就看见了顺水而来的沈辞冬。

彼时,她在画舫,他在桥上。

溪上有薄雾,而画舫灯暖,那暖光不锐,从雾气中透出来,朦朦胧胧,带着些氤氲的湿润感。许柏舟隐约看见画舫上坐着一个人,着一身藕色双襟旗袍,手上捻着一方帕子。

是个美人。

许柏舟这么想着,下一刻便与那美人对视上了。他微顿,淡笑颔首。也许是他站的地方太暗,对方并没有看清他,所以没有回应,转瞬便移开了目光。

不过是个照面,并不是缘分。

而一个人的一生要和许多个陌生人打照面,并不值得稀奇。

许柏舟耸耸肩,目送画舫远去。正巧,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寻他。

那人自后边搭上他的肩膀:“许少这是看什么呢?”边问,来人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画舫早走远了,眼前什么也没有。

许柏舟笑道:“没什么,发发呆罢了,这不就准备进去了吗?外边儿凉,还是里面好。”“是啊,里面有酒有肉,还有美人相伴,哪能不好?”来人吐着酒气。

许柏舟笑着摇摇头,跟着走回去。

美人?

怕是最近这阵子,他再难认可别的美人了。

次日,送走了那群公子哥儿,许柏舟自己却没有立刻动身离开。这儿景好,陪了那些人那么久,也来过这么多次,他却一次都没好好看过。

折扇一摇,许柏舟叹了一声:“难啊。”

他其实不喜交际,但没办法,要赚钱,要站稳脚跟,总要想办法融入他们的圈子。打发走了下人,许柏舟手执折扇,摇着摇着,便又摇到了桃叶渡。

一个长时间不自由的人,即便偶尔闲下来了,他也还是不自由的。心被禁锢习惯了,哪怕握着钥匙,也会忘记开锁。

就像许柏舟,明明说要看风景,却什么都没看进去。一路走来,若不是有水落在额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儿走。

许柏舟抬了抬头,雨滴恰好就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揉了揉,赶紧撑开了伞,心道果真是有备无患。

在四窜躲雨的人里,许柏舟撑着伞慢慢走,显得格外悠闲。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看这时间,该回去了。

大抵被一点儿莫名的期待支使成了下意识的动作,许柏舟在将要走过渡口的时候,轻一抬眼,像是在看什么人。而下一刻,他便僵在了原地。

原本不过是个随意的动作,两个陌生的人,没有半点儿交集,遇见的概率微乎其微。

然而,就是这一刻,他透过细密的雨帘看见了那个渡桥的人。

没想到,再见面会这样快。

雾色烟雨里,她走得很急。

换去了那身素雅,今日的沈辞冬穿了一身水红色,将整个人都衬得有些艳。她微微举起皮包挡雨,露出一截儿细白的手腕,有水汽沾在她的头发上,将原先平整的头发笼得绒绒的,整个人因为没有带伞而有些狼狈。“啊——”

在下桥的时候,她大概是踩滑了,低呼一声就要摔倒。

沈辞冬下意识似的要闭上眼睛,不想,下一刻便有一只手扶上自己的小臂,将她稳住了。许柏舟见她站定,很快放手:“唐突了。”

随后,他微微笑着将伞递给她,动作神态,都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一样。

沈辞冬一愣,也不推拒:“谢谢。”

正是这时,有一辆空着的黄包车往这儿跑来。许柏舟往后退几步,与沈辞冬保持了些距离,先是伸手拦车,然后才转向她。“这雨要下大了,小姐就算打着伞,也难免走不好,还是坐车吧。”

沈辞冬笑笑。

其实她原本也想打车,只是雨天不便,坐车的人多,打不着。没想见,在这儿遇到了。她慢慢走上去,刚刚坐好,就把伞递回去,然而许柏舟推了推。“车再方便,也怕有地方到不了,得走一截儿,这伞你拿着吧。我住在这附近,几步就到,不必还了。”

不得不说,对于互不相识的陌生人而言,许柏舟的表现真是太殷勤了一些。如果这些动作换个人来做,怕会显得不安好心,定要惹人防备。可他儒雅绅士、举止有度,始终与对方保持着不逾越的距离,双眸清亮,像是有碎星顺着雨水落进去,攒在里边。

这样的人,即便不知不熟,依旧叫人觉得可信可亲。

至少,当时的沈辞冬看着面前的许柏舟,看着手里的伞,只觉得心底微微一动。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她向南边去,风从南边来。

当许柏舟目送着黄包车远去,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打湿了大半,同时,也被风携来的细雨糊了满脸。可他在抹脸的同时并无恼意,反而担心她在车里会不会也被雨气打湿。

奇怪的想法,没法儿解释。

轻叹一声,许柏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偌大的南京城,没有联系方式,不知彼此名姓,又不在一个地方,他们以后应该见不到了。不过也好,至少见过。

至少有过交集,至少,她手上拿着的是他的伞。

许柏舟是个生意人,祖上却是读书的,在这般环境里长大,难免有些书生气。而有书生气的,或多或少,也都会有些文人情怀。

画舫小桥,长街雾雨。

也许,她正巧就中了他的文人情怀。

窗前,许柏舟在本子上细细记着。他喜欢写日记,沉浮商海的人大都复杂,他身边也没人说话,苦闷无奈之下,日记是最好的纾解方法。

在将要写完一篇的时候,蘸水笔忽然没墨了,他又蘸了些,写完最后两个字。然而,这次写完之后,笔头上的墨还很足。

顿了顿,他想,不要浪费。

于是加了一句:虽不实际,但希望再见到她。

写完,墨也正好用完。

许柏舟笑笑,笔墨果真有灵。

原本要么多要么少的墨,加上她,便是恰好了。

合上本子,将它放入抽屉里。许柏舟起身,换了套衣服。暗色格子的马甲、挺括的西裤,外边罩一件略长的风衣,这样一身装扮,将平素习惯打扮精明的他衬得干净俊朗起来。

对着镜子看一眼,许柏舟笑笑。

将自己武装得太久,用各种面貌应对各样的人,这么过着过着,他几乎都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了。

今日要去台城看戏,那儿和他住的地方不算近,现在出发,或许有些晚了。

坐在车上,许柏舟看了一路报纸,许久才抬起手来,揉一揉额心。梨园不稀罕,可那儿的戏班子,是他听过最好的一个。

那个班子是外地来的,也不知道是准备长久驻在这儿还是演一阵子就走。那个院落位置不错,在玄武湖畔往东,那个地方,车开不进去,要走一段路,路上常有垂柳和烟景。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这句诗,许柏舟从小听到大,虽然知道写得很美,却一直没什么太大感觉。然而,在第一次从那条路上走过的时候,他仿佛看见那些文字活了。戏不过是戏,无谓无情的,将戏班安排在这一处,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叫人觉得妙,真是衬极了这句诗。

走完这一路,进到梨园里,许柏舟看一眼台上,戏果然已经开始了。毕竟没有提前订,这个时候,包厢早就满了,他只得临时买了个普通座位,挤在人堆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么一身衣裳在人群中特别显眼,水袖轻挥间,沈辞冬一眼就看见了他。只是,一眼之后,她很快移开视线。

接着,她在台上轻轻开口,眉眼含情唱一句“赏春香还是旧罗裙”,声音柔婉悠远,极其动人。而他在台下打着拍子,竟也跟着哼唱起来。

直到一折终了,许柏舟才意犹未尽般跟着鼓掌。

都说这个班子里的角儿多,但许柏舟并不特别关注这些,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那些“名角儿”中的一个。他望着那花旦下台,心想,虽然他不懂行,但她应该是了,这样的身段、唱腔和姿态,不是都说不过去。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朝着后台的地方走去,步子也不稳,看不见路似的便往那花旦身上撞,将人撞得一个踉跄。“咋回事啊——”

那人几乎是吼出来的,越过这样远的距离,声音直直传到许柏舟这儿。

这动静闹得太大,有不少人都往那儿看去。

在大堂看戏的大多是解乏的平头百姓,而包厢里的,显而易见,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许柏舟看了会儿,顿了顿,起身朝那边走去。

女子画着旦妆,辨不清本身眉眼长相,却能看见那面上的无措。那人的手上拿着一瓶酒,许是烈酒,离得近了,还能闻见浓重的酒精味。

许柏舟这一路走得不慢,也没见那女子说些什么,因此,他也不知那大汉是怎么被激怒的,竟就这样拿着酒往女子身上泼去。他一愣,下意识便跨步挡在女子身前,然而这儿人多挡路,他没有来得及,只能看着女子被酒泼上,酒水濡湿了她身上的戏服。

大汉依旧是神志不清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对自己泼着了人表示得意,就看见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许柏舟。

他不满似的指向许柏舟:“你是干啥的?”“来这个地方,当然是听戏的。”“听戏就好好听戏,不该你管的事情少管!”大汉态度嚣张,“怎么,还不走?还想学着人家英雄救美咋的?”

说话间,几个巡逻保安走了过来,但他们只是往这儿看了一眼便不动了。他们不是戏班的人,也不知道那个大汉的来历身份,分不清该不该得罪。这个世道本来就不太平,到处都是乱子,只要没出大事,一般就算不上事。

那几个保安没打算管,许柏舟倒是看见了,朝那儿摆摆手。几个保安嗤笑一声装没看见,却没料到他们身后走出个人,对着他们的头就是一拍。保安们一愣,回头,是他们队长。

队长向着许柏舟走去,微微低着头:“许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听见这个称呼,周围的人皆是愣了一愣。

在这个地方有两大家,许家是其一。

那个家里,除了一个老爷子以外,便是两个少爷,比不得别的大家族人丁兴旺。可大少爷许柏笙年纪轻轻已经是少将了,手上有权,而许老爷子经商多年,家底丰厚,非常有钱。

许家二少爷许柏舟看起来无所事事,实际上却是个人精,现在的许家,大半生意都是他在吃喝间谈下来的。

所以,说是两大家,但许多人也觉得那不过是以前的说法。现在啊,这南京城里,可以说是一家独大了。

而这独大的一家,平素有机会,巴结都来不及,哪有人敢去招惹呢?

大汉身上一凉,被这个称呼惊得酒意都醒了几分似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许柏舟往他那儿瞟了一眼。分明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给人极重的威慑感。“这么明显的醉酒闹事,保全也不管管。李队这手下的人真是心大啊。”

他话一说完,队长明显尴尬起来,道了几句歉就回头训人。

而后,许柏舟也不再管其余人反应,回身就去寻那女子。

她像是刚刚抬起头来,手上还抓着被酒打湿的那块地方。“可无碍?”“不妨事。”女子笑笑,嘴角边两个梨窝,“谢谢先生。”

许柏舟轻一点头,儒雅从容,半点儿没有生意场上的世故。

而周围的围观群众,见着这样一幕,不约而同在心里啧啧几句。都说许家二少爷为人风流,处处留情,最会讨女子喜欢,看来是真的。

心底这么想着,那些人面上却没表露出半分,只是慢悠悠散了开去。都是平头小百姓,哪怕再怎么爱想爱猜,那也是背地里的事。而这种权贵,能不靠近还是不靠近的好。

许柏舟之前只是顺势而为,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既然事情解决、戏也听完了,他自然便准备离开。这么想着,他刚想开口,就听见女子先说了句话。

她说:“算起来,这是先生第二次为我解围。”“哦?”

许柏舟望着她,不知此话何解。

而沈辞冬缓缓开口:“先生这是忘了?桃叶渡口的那把伞,我还没有还你。”

缘分这种东西实在是很奇妙。

虽说,除了亲人之外,任何两个熟识的人,都是从素不相识开始的,这种事情好像稀松平常,没什么好说。但偶尔,真要想想,许柏舟还是会觉得奇妙。

或许是初见时候,沈辞冬给他的惊艳感太甚,甚至到了现在也依然深刻。而过于浓重的感情,都难免给人一种遥远的感觉。

所以,他并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和她熟识,像这样子,坐在一起谈天喝茶。“你是说,他们都不知道你这个名字?”许柏舟有些惊讶似的。

沈辞冬低了低眼:“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可能大家在一块儿,唤习惯了园子里给的名字,对于本名自然也就生了些。”她说,“进了园子,跟了师父之后,沈辞冬这个名字,我其实很少用了。”

许柏舟的心底莫名生出些欢喜。

自那日之后,他便经常去听戏,比以前的频率高太多。

虽然目的不纯,说是听戏,实是看她。可表面上,他就像一般的看客,看完就走,没有一次刻意去寻过她。

只是,最近他连着来了两三次,都不见她登台,许柏舟觉得奇怪,这才找了班子里的人来问了几句。

却没想到,被问的老嬷一头雾水,说班子里好像没有叫沈辞冬的人。

碰巧这时候她从外边走来,见着那老嬷,两人相对,说了些什么,这才弄清楚。就像舞厅的歌女舞女多用艺名,她也是如此,大家印象里的她是园内的花旦沈传茗,不是他念着的沈辞冬。

一个真名,一个艺名,其实不过是称呼而已,可他知道之后,就是觉得开心,仿佛知道了别人所不知道的她的另一面,仿佛又多靠近了她一些。

当时的许柏舟只顾着欢欣,并没有多想,也完全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他甚至没有仔细去听沈辞冬与那老嬷说的话。他只是注意着她,由始至终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其余的,都主观性忽略掉了一般。“既是如此,我记住了,日后再去寻你,不会喊错的。”

临近冬天,温度慢慢低下来。

今日的沈辞冬穿了件小斗篷,带着绒绒的毛领,偶尔有风吹过来,那领边的白毛便微微拂动一下,蹭过她的脸颊,看起来很是柔和。

她说:“好。”

接着移开眼去,沈辞冬望向窗外,外边枝叶枯黄,干瘪的叶挂在枝头打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下去。分明是两个迥然不同的场景,许柏舟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当时,他朝她颔首,而她也不知道看没看清,视线在他的身上只停了停便移开了。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她看什么东西,都只是看着,浅浅看着。事实上,她不论是在看着什么,那东西都无法真正进到她的眼睛里。

许柏舟鬼使神差地开口:“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不是在桃叶渡的雨里。”“哦?”沈辞冬像是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我也不是。”

许柏舟微顿:“什么?”“我记得,你经常来听戏的,我看见过你许多回。”她说,“有时候在包厢里,有时候就坐在大堂,每次都不固定。可神态总是一样的。”她笑了笑,又道,“许多人来听戏只是打发时间……不过也是,戏本来也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没什么好说。但你每次都像是抽时间特意过来,我也就留意了些。”“是吗?”

许柏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过了片刻,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你们在台上唱戏,也会留意台下吗?”

或者,就算真会留意台下,可要细致到看清楚哪一个人,继而对谁留下印象,许柏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站在台上的人,脑子要转,动作要演,唱词需有情,还有光对着他们照,这样的话,她应是看不清明的才对。

面对许柏舟的疑惑,沈辞冬不答,反而接着倒茶的动作一语带过:“那先生第一次见我,不是桃叶渡,又是什么时候?”

许柏舟果然便顺着她的话转移了思路。“仍是桃叶渡,只是时间不同。”他说,“我看见你的时候,没有下雨,那时候,你在画舫里。”

沈辞冬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低垂的眼帘掩住几分防备,声音却仍旧带着笑意。“哦?我倒是没什么印象了,莫非是同小姐妹游湖的时候?”“倒没注意你身边有什么人。”许柏舟想了想,“或许是吧。”

沈辞冬放松了些,再次抬起眼睛,之前的情绪便连半分都不见了。她倒了两杯茶,一杯推过去,一杯执在手里。“不论如何,辞冬敬先生一杯。”

许柏舟接了,却有些不解:“敬什么?”

沈辞冬眨眨眼:“便敬缘分吧。”“那真是值得一敬。”他忽然便笑开,细细品了这杯茶。

在他们的印象里,见到彼此第一面的时间是不同的,却都早于第一次说话的时候。或许这真叫缘分,该认识的人,总要认识的。

许柏舟心里想着,并没有注意到沈辞冬眼底的戒备,以及他身后出现一瞬又消失的影子。第二章 执念情深

我找不到她,今日我葬了她的戏服,是她最喜欢的那件,当年她连这衣裳沾上了酒都不开心,更遑论现在沾满泥土。我等她来骂我。

暗室内,掩上门,沈辞冬将披肩挂上衣架,回身,灯火旁坐着一个人。“近日如何?”男人模样坚毅,左脸颊有道疤,从鼻子边上一直延续到下巴。

沈辞冬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顷刻褪去示向外人的温婉模样,干脆利落坐上椅子,为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尚可。”她说,“他没怀疑。”

男人很慢地点头,指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没怀疑便好。”他说话很慢,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不过,那位许家二少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你还是仔细些。”

提到许柏舟,沈辞冬皱皱眉,眼底一分轻蔑。“不简单?在我看来,倒不过是个纨绔少爷,满心的风花雪月,什么都注意不到。”

男人摇摇头:“莫要小瞧了他。若他真如你所说,轻信得很,也没办法和那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混得如鱼得水。”

沈辞冬杯子一落。“我有分寸。”

男人见状,不再多言。

他知道,沈辞冬从来骄傲,在某些方面,甚至骄傲到了一定地步。虽然她的确有这个骄傲的实力,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来搏来的,可骄傲太过的人,难免会带上些莽撞,这样是办不好事的。“他的能力不比许柏笙差。”

听见男人这句话,沈辞冬微微拧了眉头。

在她的眼里,许柏笙和许柏舟完全是两个层次的人。一者是自幼投身军营且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一者是依赖家室、最大本事不过交际应酬的小少爷。对于许柏笙,虽然他们立场相悖,可沈辞冬还是很敬佩的。

她这么想,却没有说话。

对于男人的话,她还是信的,只是许柏舟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大好,轻易难得扭转。

男人也清楚这一点,于是,提醒了这句之后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对于在这乱世里一步步走得艰难的人,或许,看许柏舟这样的少爷,还真是很难看上眼。

他转而问了其他:“戏班的人打理好了吗?”

沈辞冬颔首:“不会再有差漏了。”

按理说,那地方她一开始便是打理好了的。班子里都喊艺名,却怎么也不可能不知道彼此真名,只是她进去不久,那打理杂事的老嬷对她不熟,她最开始也没留意还有这么一个人,这才差点儿在许柏舟面前露馅儿。

说起来,班子里的人没有她这么自由,平日里都是待在那儿的,相处自然也比她更多些。那老嬷年纪大了,记性本也不好,对她生疏也正常。

却还好许柏舟对她未有怀疑。

但也因为他未怀疑,她对他更轻视了些。“十日之后,许柏笙要去灵谷寺。”男人说,“我所接到的消息是他要去和一个人接头,那人的暗号和身份都不知道,可能让许柏笙亲自前往,那人应该不简单。”

沈辞冬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组织的意思,是让你和许柏舟一块儿去。许柏笙为人机警,对于家人却是极少怀疑,在那儿,你要是被他发现,就把许柏舟扯出来。”

借许柏舟打掩护,以此靠近许柏笙,这本就是她接近许柏舟的目的。

是以,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男人不放心似的:“最后再提醒你一次,虽说现在他可能为你着迷,可他到底不是简单的人,小心许柏舟。”

沈辞冬或许不耐,或许看不上许柏舟,可她能走到这个位置,自然不是狂妄自大的人。尤其男人这样一再提醒,她更不可能全然忽略,不放在心里。

微微低了头,她说:“是。”

和沈辞冬相处的时候,大多是许柏舟安排行程,每次相约,也是许柏舟提起的。作为男人,他觉得这很正常,毕竟沈辞冬内敛矜持,他也不能让一个女子主动寻他。

却没想到,这次一曲结束,她还没换下装来,便遣人来台下寻他。

这是许柏舟第一次进到后台。

望着妆镜前边的女子,他浅浅地笑:“怎么了?”“明日开始,我有两天时间休息。你也知道的,像我们这样,每日每日,要么登台要么练功,说是轮休,却也很少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她说着,颊边梨窝一现一现,“我想出去走走,于是,便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许柏舟一滞。

算起来,这是沈辞冬第一次主动邀约。“好。”

心思还没来得及转动几回,他下意识便做了回应。

也许是他这副样子实在有些呆愣,沈辞冬见状,轻轻笑了开来。当下,她捏着戏台上用作道具的那方帕子还没放下,顺手也便拿着它掩住了唇。

门口挂着用作装饰的灯笼被风吹得斜了一些,而她腕间的水袖也顺着风吹过的方向微微扬起。或许是错觉吧,分明是这样冷的天气,他竟恍惚以为有春意,以为窗外该有花枝繁盛,以为被风携来的,是灼灼暖意,反而,打在脸上的清寒才是假的。“那明日我来接你。”他像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接道,“几点?”

沈辞冬想了想:“八点半吧。”她说完又眨眨眼,“你不问我想去哪儿吗?”

许柏舟这才想起来似的:“你想去哪儿?”

她往外边望一眼。“天气渐寒,许多植物都不复原先青翠,变得一片枯黄,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想看些有生气的东西。”她回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年四季,是不是只有松柏常青?”

许柏舟顺着她的话想了想。

似乎是这样,人嘛,在冷的时候,总会想着暖和,在炎热时候,也希望能见凉快。最近天寒,外边入眼都是枯败,哪怕是他都难免被这景象感染得心思不愉,她会想看一些有生气的景调节心情,也不奇怪。

他忽然想到什么,于是与她商量。“灵谷寺有万株古松,郁郁葱葱,离这儿也不是太远。你觉得如何?”

那儿实在太有名,要提到松柏,随便哪个人第一反应都会是灵谷寺。

沈辞冬歪了歪头,像是在思考他的提议。

不久,她颔首:“好。”“那我明日来接你。”

沈辞冬点点头,笑意轻轻:“外边天冷,手容易僵,尤其是晚上,车子更不好开。先生快些回去吧。”

从始至终,她一直叫他先生,不是他听惯了的许少和二少爷,也不是为了亲近便单单唤出的名字。这个称呼其实很普通,在大街上,遇见不认识的男子,要搭话,大多都会叫一句先生。

可由她对他唤出来,许柏舟觉得很喜欢。

不过,或许,不管她叫什么他都会喜欢。

许柏舟往外走去,路过梨园的长廊,面上带着融融笑意。

明日之约,他从今夜便已经开始期待了。

大抵是欢欣太过,没有注意周遭景象,他走着走着,忽然撞到一个人。那是戏班子里一个小丫头,似乎还是学徒,见识不多,胆子自然小些。

此刻,她正瑟瑟望着他,像是担心被骂被责备。“可无碍?”许柏舟摸摸她的头。

小丫头怔愣着看他,半晌才摇摇头。

他笑道:“小心些。”说完便径自离开,再没有别的动作言语。

可小丫头却因为他那个动作和表情愣在了原地。这个地方很杂,不论人事都很杂,她年纪虽小,虽然对许多东西都不懂应对,却也见过许多丑恶了。

兴许大多数人都认为戏院是下九流的地方,是以,哪怕在外边再怎么道貌岸然,来到这儿,都能完全释放开来。也是因为这样,这儿总被传说有些腌臜。

但这个人和那些人似乎不一样,他对谁都温文亲和,外人说这位少爷是装的,说,在商场沉浮的人,哪有可能干净呢?是啊,他们在背地里,都说他实际上脏得很,也风流得不像话,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以前也是听什么信什么,现在却忽然改观了。

小丫头望着许柏舟的背影。

他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也许不可能没有手段,可那也不代表他就不是个好人。她碰了碰自己被摸过的头顶,忽然弯了眼睛。

恰巧这时候许柏舟走到拐角处,略一回头,对上她的视线。小丫头还没回神,就看见他对着她轻轻笑笑。那一笑恍若明月,直直照进了小丫头的心里。

这是她唯一与他有过的交道,却让她记了许久。

能和这样一个人说上一句话,或许,已经算是她的运气。

次日,许柏舟到得很是准时。

虽然他的准时,是在巷口处停了许久,对着怀表掐着点儿走到梨园前边的准时,可这些他是不会说的。“先生来得真早。”

许柏舟站了不一会儿,沈辞冬便走出来。

与以往不同,今日她穿了方便行动的裤装,将微卷的头发扎成个低马尾。同寻常不一样的打扮,却依然好看。“刚到而已。”许柏舟笑笑,“车开不进来,得走一段路。”

沈辞冬点点头,跟他沿着河堤柳道走去,这一路不长,两人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说,只是这么并肩走着,却也难得不显得尴尬。直到走到车边,沈辞冬下意识扶了扶车尾,神色这才有些变化。

若真如他所言,才到不久,车应该还没有凉。可触手所及,分明已经冷得透了,这个温度,恐怕车子发动都不方便,还要再等一会儿。“又麻烦先生了。”

沈辞冬坐的是后座,刚刚坐好,她便笑着同许柏舟道谢。

而许柏舟只是笑着点头,应了一句不必,余的什么也没说。

按道理,在这个时候,他应该要顺势说出几句漂亮话才对。

以许柏舟的口才,她想,他要说几句讨人喜欢的话,要趁机透露自己花的心思和等待而不使人感觉不快,应该是很容易的。生意人嘛,一分付出都要夸成十分,一分价值也该扩大百倍,他既然做了等了,便该要说,这样或多或少可以得她一些好感。

没目的没好处的事情,怎么会愿意做呢?又不是傻子。

沈辞冬理所应当想着,可许柏舟却是真的没有打算说话。

他只是默默发动了车,然后稳稳开走。沈辞冬可以从车内的镜子里看见他带着笑意的眉眼,却始终没有听他说一句话。

她试着问他:“先生今日好像格外沉默一些?”

许柏舟顿了顿:“开车还是专心点儿好。”说完,害怕方才说得生硬,很快又补一句,“辞冬是觉得闷了?”

闷?并不。

事实上,沈辞冬并不喜欢同他说话。如果不是任务需要,她甚至不喜欢和这样的少爷有什么交集。她只是奇怪罢了。

于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没有,只是平日里先生好像总有话说,相比较着,就觉得今天有些安静。”

她这句话说完,许柏舟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这时候,她才听见他轻轻叹了一声。“我也是会紧张的。”“紧张?”

许柏舟的手心微微有些汗湿了,但他的动作依然很稳,语调也没有什么异常。

他故作轻松:“你第一次坐我的车,我怕自己开得不好。”

其实并不是怕车开得不好,只是因为后边载了个她,他担心她不适应、不舒服。

话说回来,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紧张,对于许柏舟而言,也真算得上是一种新体验了。

可沈辞冬并不知道这些。

或者说,许柏舟的心情,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半分都感受不到。此时此刻,她唯一关心的,只是昨天临时传来的消息。那是一个小女孩传给她的,据小女孩所说,信封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给她的,并且女孩儿说的那句暗号也对得上。而那个刀疤脸是她的搭档,这个消息,应该可信。

消息说,许柏笙灵谷寺的行程有蹊跷,比起真要与谁接头,更像是一个诱饵。而他的目的,就是诱出沈辞冬。她将信上的暗语解开,细细想了一个晚上。

上边的意思很含糊,看起来应是不能确定许柏笙这次到底意欲何为,然而,对她的处境,信上却说得清楚。

他们还是叫她去,只是,却撤了原先留在那儿的人。

也就是说,这次的行动,她只有一个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连个庇护都没有。思考良久,她到底没有退缩。

许柏笙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出现在外边了,这个机会对于他们而言很是难得。或许这次情况有些凶险,可又怎么样?任何值得的东西,都需要冒险。

打定了主意,沈辞冬于是按照约定,赴了许柏舟的约。

她瞥一眼前边开车的人,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睛。

她也不是没有保障的,毕竟,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许柏舟不是吗?

今日的灵谷寺,和寻常的灵谷寺没什么不同。没有看起来鬼祟的人,也似乎没有特殊的准备。但沈辞冬自踏上石阶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防备。

不是看不见就不存在,不是没发现就等于没有。相反的,这可能更加危险,因为对方做得这般自然,也便证明了他们在这上边花的心思。

这时候许柏舟从后边追来。“走了这么久,要不要先去吃些东西?”

沈辞冬望了他一眼,微笑道:“好。”“我知道不远处有一家斋饭不错,等用过了,休息一阵,我们下午再去看山后深松。”

沈辞冬依然是那副笑颜,点点头,很温婉的样子。许柏舟见状,往前走了几步。“我带路吧。”“麻烦先生了。”

沈辞冬下意识这么说一句。

而许柏舟摇摇头,有些无奈似的:“其实不必这样客气。”

当下的沈辞冬,心思完全放在外边,几乎没多在意许柏舟,她与他说话,表面上看起来专注,实际上全是糊弄。却也还好,许柏舟并没有在意。

他就像每个陷入感情里的人,只要那个人在他的身边,哪怕不言不语,心底也满足。

许柏舟说的那个地方不远,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

也许是因为早上沈辞冬说他安静,于是,这一路上,许柏舟一直在和她搭话,可沈辞冬却只是单个字单个字回应他。起初还好,到了后来,许柏舟难免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她可能是累了。

他这么想着,领她走到地方,坐下,便给她倒了杯茶。“若是觉得乏,不如休息一会儿再点菜。”

沈辞冬望向他,她的眼神很干净,看向一个人的时候,就像只是在看那个人,哪怕是分出去了一半心思在想别的事,看起来却也是专注的。“好。”她应一声。

也正是刚刚应完,她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人的步子沉稳有力,正在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沈辞冬垂了眼帘,刚想借翻包的动作用余光去瞟,就听见那个人出声。他站在她身后,唤出来的却是“柏舟”。

许柏舟一顿,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大哥?”

沈辞冬的眸里闪过一分惊愕,只是因为眼帘低垂,并没有人看见她眼底的情绪。

许柏笙?

与许柏舟的温润不同,许柏笙给人的感觉很烈,就像一柄剑,剑刃锋利,吹毛立断,稍稍一动,就会将锋刃上的寒光映入看他之人的眼里,极有震慑感。可是,这种震慑感,是他在看她一眼之后刻意放出来的。

他的气势收放自如,是恰好让她心生紧迫却又不会过于害怕的程度。“大哥今天怎么会在这儿?”

许柏笙在军营待惯了,做事也干脆爽快。他径自在许柏舟身边坐下,拿起许柏舟倒好的茶便喝。“来会个友人。”他说完,瞥一眼沈辞冬,“你也是?”

许柏舟点点头:“和朋友来这儿散心。”

许柏笙不着痕迹地打量她:“这么巧?”

而沈辞冬从始至终只是低着头,像个怕生又没见过什么场面的小家女子,只是在许柏笙看她的时候,才稍稍点了点头,算打了招呼。她有情报,他或许也有,若真是机密任务,那便是连家人也不能说。

会这样随口说出来会友人,会轻易透露他的身边还有着别人,要么他已经做好了,要么他根本没打算做。

她和许柏笙一直站在对立的阵营,不同的是,她始终在暗处。可她也没有完全的信心,他真的对她的情况一点儿也不了解。

沈辞冬垂着眼,他们没有让她离开,她便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看起来很是无害。“大哥是来吃饭的?”许柏舟似乎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要不要一起?”

许柏笙这才把注意力放回他的身上,打趣道:“你这副样子,可一点儿不像是在邀请大哥一起啊。”

许柏舟无奈地笑笑,而许柏笙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便先走了。说起来也真巧,难得在外边碰见一次。”他站起来,拍拍许柏舟的肩,眼睛却是斜向沈辞冬的,“却不能一起吃饭,啧。我事情完了之后来找你。”

许柏笙说的话,许柏舟着重听了后面那句,沈辞冬却觉得前边的像是试探。

她慢慢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在他的面前,什么都无处遁形。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沈辞冬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暴露了。

她呆了呆,很快对他笑笑,不好意思似的。而许柏笙挑一挑眉,配合她笑。在面上,两个人看起来都还是友好平和的。

沈辞冬仔仔细细将过往的一切都分析了一遍。她觉得自己没有遗漏,她隐藏得那样好。可是,她总觉得许柏笙好像知道了什么。

干他们这行的,都有种近乎于玄学的直觉,没来由,却准得很。然而,在直觉之外,也还有胆气。否则,她也不会来。

如今,来都来了,见都见了,对方怀也怀疑了。那么,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不能立刻离开,否则倒真像是在逃,那样反而明显。

沈辞冬几乎是在许柏笙离开的瞬间便做了决定。

这次的任务做不了了。

因为,就算想做,怕是也再无东西可做。

他既然会选择这个地方,便一定做了许多准备,沈辞冬觉得,或许在她和许柏舟踏上灵谷寺石阶的时候,许柏笙就知道了。而现在,他既然能这么轻松地随处晃悠,甚至晃悠到他们跟前……

也许最初觉得可以赌一赌,但现在,不管是不是巧合,沈辞冬都忽然觉得,没必要再冒这个险。对方对她已有防备。“辞冬?”

沈辞冬忽然清醒过来似的,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呆愣许久。

许柏舟无意似的,随口道:“我的一些朋友,都不大喜欢我大哥,他们觉得,他看起来怪吓人的。说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觉得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沈辞冬微顿:“是吗?”“嗯。”许柏舟煞有介事,“他们甚至背地里和我说,怀疑他会吃小孩。”

沈辞冬猝不及防被逗笑了。

见她终于轻松下来,许柏舟于是递过菜单:“休息了这么久,似乎该点菜了。等吃完饭,我们去逛逛吧。”

沈辞冬笑着说好,然而,等她们真的吃完饭,却发生了意外。

当时,许柏舟与沈辞冬刚刚吃完,准备坐着休息一会儿,却不想,没多久,许柏笙又来了。这次,他干脆地带走许柏舟,说是有事和他商量。

也就是在他离开不久,一伙不知来历的人忽然出现在沈辞冬面前。沈辞冬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忽然一紧。

看装扮来说,他们是许柏笙的人。

她没猜错。

许柏笙,果然是知道了。

沈辞冬不知道许柏笙会与许柏舟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许柏舟是被带去了哪里。

初时,她自信隐蔽得当,觉得许柏笙应该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不是小看也不是自大,而是在此之前,她的确可以说得上算是无遗漏。他不该知道的。

因为这个,她来到这儿。

后来,她又想,就算他真有猜想,可他没有证据,灵谷寺再怎么说也是外边,游人众多,她的身边还有许柏舟,应当不会出事。

却是现在才想起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也根本不用证据。哪怕他对她只是猜测,但一位上级的猜测,已经是足够的理由。而这个理由,足够他找人来抓她。

而许柏舟,他和许柏笙是亲兄弟,他会信谁,可想而知。

沈辞冬跟着那些人,慢慢走着,脸上没有半分不情愿。她还是那个样子,微微低着头,清清淡淡。温婉,柔美,也无害,十分配合。

只是,暗下里,她一直在找逃跑的机会。

沈辞冬心想,若真就这么跟着他们离开,会去到哪里、会发生什么,都不在她的预料范围之内。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跟着她的人一共有六个,他们没有挑人少的小路走,反而是走了人多的大路。在这样的路上,他们不可能动手,却也封住了她逃跑的机会。

毕竟,沈辞冬无法辨别,在这六个人之外,那些路人之中,还有哪些可能也是许柏笙暗地里安排的人。

或许,她的机会,只能是在车上。

但车厢狭小,身边人多,她真的逃得掉吗?哪怕她真的运气那么好,侥幸逃掉了,可那也就代表她暴露了。

值得吗?

沈辞冬一路都在想,却是一路上,都没想出个什么办法。“到了。”这时候,那些人停在车前,为她打开车门,极有礼貌地说,“请。”

沈辞冬微微笑笑,弯腰就想进去,却不料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等等!”

是匆匆赶来的许柏舟,而在他身后,是黑着脸的许柏笙。

沈辞冬没有想到这么一遭,当时便有点儿呆,甚至,直到被他握住手腕拽离车前的时候,也还是呆的。

他怎么会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跑得太急,许柏舟还有些喘,哪怕是站定了,也仍是那副喘不过来气的模样。“大哥,既然你还有事,那我们就先走了。”说完,许柏舟拉着沈辞冬就这么离开。

而许柏笙从头至尾都只是黑着脸,不搭话,也不晓得许柏舟是同他说了什么,又是怎么跑过来的。

或许许柏舟是救了她,可现在的沈辞冬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管不顾冲过来,带着她就走。

说实话,这样不仅不能解决许柏笙的疑惑,若再严重些,恐怕他还要把自己扯进来。

许柏舟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他只是一个商户里的少爷,哪懂这些事情?而且,即便许柏笙的实力再强,他的上边也还有管着他的人,哪怕许柏舟是他的弟弟,事情大了,他也未必护得住许柏舟。

这个人做事,既不瞻前也不顾后,真是……很蠢。“你……”

当沈辞冬坐上许柏舟的车,车子缓缓驶离灵谷寺,走过一段路之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可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便听见许柏舟语带歉意。“刚刚是不是吓着了?”他说,“我大哥多疑,委屈你了。”

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无辜,在这之后,隐隐还有些愧疚。沈辞冬心底一阵怪异。

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沈辞冬的确是应该感谢他的,可与此同时,她觉得他的这个举动简直可以说是莫名其妙了。

说实话,她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不信家里人,信一个外人。

可她并没有表露出来。

沈辞冬只是扶了扶额头,顺着他的话:“没什么,总之我也没什么好调查的,我想,等弄明白了这场误会,自然也就没事了。”

这时候,外边下起了小雪。

往年里,这座城市的雪落得很晚,没想到,今年竟是这样早。“我大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也不是查清楚就能够解决的。”他像是要教训她,说出来的话却很天真,“不过我信你。”

他说:“大哥今日准备不当才能被我钻了空子,却不知道日后情况会是如何。不过没有关系,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这份信任来得叫她都觉得没法儿解释。

沈辞冬不由得一时惊愣。

其实,沈辞冬还是觉得他蠢,觉得他莫名。

她有自己惯性的思维方式,会这样想,实在正常。然而,在此之外,她也不由得有些小感动。很细微的感觉,也很轻,但它却是真实存在的。

在这样的乱世里,哪怕面上再怎么亲密,但谁不是只想着自己?

能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实在是很难得的。沈辞冬微微低了眼睛。只是可惜了,许柏舟的眼神不太好,并没有看清,她是不是值得的人。“你信我?你为什么信我?”

若是以往,她大概不会问出这样的话,这样不符合“沈辞冬”的性子,她应该是柔弱温婉的,说话也轻轻细细,她是没有攻击性的女子,任谁看了都只想怜惜。

可她不知怎的,忽然就把自己扮演的那个角色给忘了似的。

她太震惊,也太奇怪,她很想知道。

她说:“或许你大哥说的是真的呢?”“不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沈辞冬的面色越发怪异起来:“可……难道,比起你大哥,你更信我?”

他点点头,很是认真。

感情这两个字,说出来很轻,很多时候,大家都是拿它当借口,而不是理由。因为沉溺感情的人很多,真正陷进去的却很少,而在深陷之前,许多东西,是体会不到的。

有一句诗是这么说的,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亲身经历极致的痛楚,没有谁会相信有人能够一夜之间,青丝化为白发,毕竟这不合常理。

可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合常理。

要是合,它就有得解释了。然而,偏偏谁都晓得,这东西是言语解释不清的。哪怕口才再好、思维再清晰,那也解释不清。

许柏舟说他不信大哥,而更信她,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许柏笙是他的家人,哪怕自幼分隔两地,平日里见得也不多,处在截然不同的领域里,连话都说不上两句,但血浓于水,这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东西。

他不是不信大哥,相反,在看见许柏笙给他东西的时候,他便已经信了七八分,剩下二三,不过是一时不能接受罢了。是啊,许柏笙展示给他的东西那么有说服力,他想不信都不行。

也许感情上不能接受,理智却已经将整件事情仔细分析清楚。

所以,方才,许柏舟对沈辞冬说的那些,都是假话。

话是假的,心却未必不真。

因为,在知道自己被利用的同时,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

沈辞冬被她的组织抛弃了。

她被抛弃,要说他大哥在这里边一点儿动作也没有做,他是不信的。他的确不懂政权纠纷,可他不是傻子,他会分析。

大哥从来果断,面对确定了的事情,更是干脆利落。他能在一日之内将事情彻底反转,也能在一夜之间让对手全盘崩溃。因为,在这一日一夜之前,他所做的准备,足够渗透全局。他就像一个渔夫,他会用很长的时间撒网,动作很细很慢,然而,收网的那一刻,他会麻利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弃子是无用的,因为无用,所以舍弃,而要舍弃,也有危险。她知道太多事了。

现在的沈辞冬,不能回去原来的地方,也不能落到他大哥手上。

不管哪边,都会是折磨。他担心她受不了。

多可笑啊,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许柏舟的第一反应,居然还是担心她。他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大概真是栽了。可如果那人是她,那他栽得很甘愿。

对于如今景况,沈辞冬并不清楚。

她只是深吸一口气,靠在了后座的椅背上。

然后瞥一眼许柏舟——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再侧一些,隐约能看见他瘦削的下颌。

太蠢了,这个人太蠢了。不加分析,不加判断,甚至没弄清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他处在自以为的清明里,混混沌沌,就这样对一个并不熟识的人投入感情和信任,也不怕被人背后扎刀子,也不怕害死自己。

这样的许柏舟……

真是蠢得她忽然有点儿不忍心继续利用下去。“辞冬,怎么了?”

许柏舟在开车的间隙从镜子里看她,只一眼,很快又将注意力放回方向盘上。

而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没什么,大概是累了。”她柔柔婉婉,声音轻细,恢复成他最熟悉的沈辞冬,“先生,我先睡一会儿好吗?”“好。”

许柏舟应了一声,沈辞冬于是闭上眼睛。

其实她那么说不过是随口而已,只是找一个不用再和他说话的借口。

沈辞冬并不是真的想睡。

自从加入了组织之后,她的休息时间便越来越少,身体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作息,长时间的绷紧,长时间的工作,长时间费尽心力扮演着另一个人……

最初的时候,的确是很累的。后来慢慢却也习惯了。习惯了累乏,也习惯了紧绷,忘记放松是什么感觉,自己所需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她早就麻木了,麻木到感觉不到累。也警觉习惯了,哪怕在安全的地方也难睡熟。但这一刻,她昏昏沉沉,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平心而论,方才的经历对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或许叫人意外,也绝对说不上费尽了心神,绝对不可能让她因此就疲惫成这副模样。

在外边,一个不确定的地方,对着一个并不算熟悉的人,疲惫、放松、熟睡。

这不是个好现象。

后座的人睡歪了头,鬓边的一缕碎发落至眼尾,呼吸均匀而绵长。

许柏舟看了一眼,接着放慢了速度,将车开得更稳了一些。

他在思考。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个地方,也不知道该不该将他所知道的,告诉沈辞冬。他不确定许柏笙说的那些话里,真假各占几分,起初没有起疑,可现在想想,他似乎并不能确定许柏笙的话全然属实。

或许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许柏舟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一个地方。

也许,他该去见见那个人。

这一趟,他开了很久,外边越发冷了,可一路上,他除了停在路上,反身给沈辞冬盖一件衣服之外,便再没有休息过。

外边的土地覆上薄薄一层白色,晚间有红霞照上薄雪,反出细密的光,有些扎眼睛。地上轮胎滑过留下的印记,许久才被小雪遮去。

一路都是安静的。

当沈辞冬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望了外边一眼,她忽然皱紧了眉头。她居然睡得这样熟,熟得连他将她带到了这么个陌生的地方都不知道。真是危险,如果许柏舟有什么别的心思,恐怕她都已经死几百次了。

车子停在一座宅子前边,这儿不偏,却也离出发地有些远,沈辞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边,按说她对地形熟悉,哪怕没有来过,稍加分析也该知道大概方位。然而,此时此刻,她竟没看得出这是哪里。

她只能看见不远处的许柏舟站在宅前,和一个人在说些什么,那人背对着她,她看不分明,可许柏舟的面上是难得的严肃。他时而皱眉,时而叹气,像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虽然,这地方,似乎并不适合谈心事。

不久,许柏舟回到车上,而在他脚步刚动的时候,沈辞冬已经恢复成原先熟睡的样子。

她佯装未醒,听着他发动了车子,也听见他终于放心似的长舒口气。

等车子再开不久,许柏舟停了,只是他没有唤醒她。

沈辞冬估摸着时间,过了会儿才假装悠悠转醒。“我好像睡了很久。”她不好意思似的望着他,“这是到了哪儿?”

许柏舟答她:“这里是落星村附近,今天有些晚了,便先歇在这儿吧。”

沈辞冬轻轻勾了嘴角:“麻烦先生了。”“不会。”

他说着,停好车,下来为她开门。

落星村在古时候叫落星岗,既然有这么个名字,自然也有些符合它的美丽传说。只可惜,许柏舟并不了解,他之所以会往这儿开,不过是因为他求助的那人为他指的路要经过这儿。

换言之,在事情全部调查清楚之前,他们只有去到那儿才安全。而现在夜深,行路不便,他们只能在这儿住一晚,明日再启程。

许柏舟没有解释,沈辞冬也没有多问。

不管是安排住处的时候,还是安排吃食的时候,沈辞冬都只是乖顺地跟在他的身边,像是真的累着了,只想歇息。看着这样的她,许柏舟也会有些怀疑。

她真的和大哥说的一样吗?真的是那样吗?

然而,这个念头不过一闪就过去了。

照片和录音是不会骗人的,耳听眼见皆有所证。

一时间,耳边又浮现出大哥的那句话——“她用作掩饰的身份是戏子,你认识她的时候,她也是戏子。可你以为,她真是只在台上演戏吗?我告诉你,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你所看见和你所知道的一切,没一件可当真!”

许柏舟忽然便觉心有些沉。“先生在想什么?”

忽然被打断,许柏舟毫无防备望进她的眼底。依然是那样澄澈的眼睛,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便好像只看得进你一个人。

也许不合时宜,也许说来奇怪,可许柏舟忽然有些想笑。

他想笑,也就笑了笑。

沈辞冬不解:“怎么了?”“没什么。”许柏舟想了想,“你看谁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吗?”

沈辞冬越发不解:“哪样?”

许柏舟组织着言辞:“很认真,很专注,让人想一直这么被看着。”

沈辞冬一愣,弯着眼睛摇头:“先生说笑了。”

美人就是美人,哪怕是再简单的动作和表情,由她做出来,都让人移不开眼。

许柏舟在心里落了一声叹息。

从前听人说许家二少风流、最易被美色蛊惑,他只觉得委屈。对于女子,他是很易怜惜的,这点不假。可他不论男女,其实对谁都有礼,从不逾越。这一点,那些人怎么就看不见了?

但现在看来,也许那些人说得没错。

他还真是贪图美色,栽下去就出不来。若放在古时候,指不定他就是个昏君,整日沉迷在温柔乡里,干不成什么大事。

许柏舟一下感叹,一下又有些不知所以的开心。

见着沈辞冬在笑,他也跟着笑。

试读结束[说明:试读内容隐藏了图片]

下载完整电子书


相关推荐

最新文章


© 2020 txtepub下载